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ming_san】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她比烟花寂寞/谋杀似水年华》 作者:林如斯 若初文学网VIP2016-09-20完结 简介 父亲尸骨未寒,继母和人苟且,还想把我卖掉...... 我生如荒草,挣扎在风尘里求生存,在刻薄的社会里流浪多年。 当命运将我生吞活剥附时,我遇见顾承中。 他告诉我,要活着,要站着,别人泼的冷水,要烧开了浇回去。 他给我最好的条件生活,教我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游刃有余。 却唯独忘了教会我,当我爱上要报复的男人时,该如何抽身。 卷一:等风来 001:尸骨未寒 2008年,我中考完那天,家里带信来说我爸爸死了。煤矿瓦斯爆炸,他没逃出来。 等我赶回家他全身都烂了,后妈张秀春说,是因为煤矿的赔偿金迟迟没下来,才不下葬的。 我哭天喊地的求她,先让我爸爸入土为安。 她却扔给我一巴掌:“你懂什么,人都死了再没钱,你吃什么?” 村子里很多去煤矿工作的劳力,出意外死了家里人都是这样,只要闹一闹,赔偿款就哗啦啦的下来了。 张秀春闹了半个月,在我爸尸体上都爬满了臭虫的时候,才终于下了葬。送上山时,张秀春哭得凄凄切切,一副要跟着我爸去了的样子,惹得村里其他人都不停抹泪。 可就在当晚,我起床喝水的时候,却听到他房间里传来粗狂男人的声音:“说—是老子厉害还是杨建国厉害?” “你厉害!” “哈哈,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婆娘被我睡了大半年吧!” 我瞬间血往上冲,拎着菜刀失去理智冲进去,才知道野男人是我同学周琪的爸爸周昌明,在村口开小卖部麻将馆,我爸经常过去玩牌,平时还和他称兄道弟。 我怒红了双眼,瞪着眼前的狗男女,挥刀乱砍。脑子里只想着,我要他们去死! 可最终,我被两人联合起来打得半死,周昌明举着菜刀威胁我不许乱说,不然他就把我剁碎了喂狗。 我倔强地不开口,因为害怕身子瑟瑟发抖,他们以为我吓傻了,不敢乱说,但我在心里筹谋着怎么收拾这对狗男女。 那天晚上过后,他们俩的偷情明目张胆,根本不用避讳我。 有一次周昌明和她偷腥完来敲我卧室的门,他问张秀春,“这丫头早晚都是要给人睡的,不如先给我尝尝!” 张秀春表面上说等我成年了再说,但等周昌明走了过后,她把我拖进厕所里喂蚊子,用新鲜的藤条抽我,骂我小娼妇,贱人,小小年纪就学勾男人。 她下手特别狠,打得我在地上打滚,手上背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她逼我下跪求饶,我不肯,她就拿用脚踹我胸口和肚子,我像条狗一样蜷缩在地上苟延残喘。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这天半夜,旺财一叫,我就知道周昌明来了,等他进了张秀春的卧室,我悄悄从后门溜出去,准备去周家找周婶来抓奸。但我没想到周婶根本不在家! 我泄了气,准备悄悄溜回家时,黑暗中冲出来一个黑影把我死死搂住,野蛮圈住我,在身上胡乱游走,掐摸。 是周昌明! 周昌明抓着我头发,把我往稻田里拖,我大声呼救,只换来两声狗叫,他捂着我嘴巴把我压在稻田里,稻叶割在我脸上特别疼。 “死丫头!就知道你不老实!老子弄死你!” 他捂住我嘴巴,用肥胖的身体压住我,开始撕扯我的衣服、裤子。 夏天的衣料薄,他三两下就撕开了,我护住胸口不停踹他,臭气冲天满是胡渣的嘴上来亲我的嘴,我不停地踹他用拳头和巴掌打他都没用,他摸起一块石头在我脑门儿,鲜血顺着脸颊留下,头开始发晕,“再闹老子弄死你!” 说着,他扯烂了我的衣服,把背心往上撩,紧接着,脑袋扑上去------ 等我清醒过来时,他脱光了我的衣服,起身急吼吼地脱裤子,我听见皮带扣的声音,在月光下看见他狰狞的笑,然后扑下来。 我不停往后缩,后背被稻禾割破,手下摸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我感觉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使劲儿往后挣扎,周昌明完全没察觉,我恨死他了,所以抓到石头的那一刻,我没有半分犹豫,朝着他脑袋使劲儿砸下去! 周昌明一抬头,脑门上流出一股血,顺着脸颊往下,他扬起手来要揍我,我当机立断又给了他一石头,他大叫一声,瞪着我,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倒了下去。 我吓傻了,踹了周昌明一脚,他一动不动,我以为自己杀人了,慌张地捡起衣服穿好连滚带爬跑回家,心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周昌明死了,我是不是要坐牢?想着后果我就哭了,但我不后悔下手。 第二天一早,我再也坐不住,准备去镇上投案自首,但我刚走出家门,周昌明带着村干部到我家,说我昨晚潜进小卖部偷钱被他抓住,还拿石头砸他脑袋逃跑。 “放屁!你和张秀春偷情被我发现,我想找周婶去抓奸,但被你拖到田里强奸!” 我说完,张秀春一巴掌扇下来,“你又去偷钱?老子怎么教育你的!” 她和周昌明一唱一和,诬陷我惯偷,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撩起身上的痕迹给大家看,周昌明却说我被他抓住后勾引他,说只要他给我钱,我就陪他睡觉。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我百口莫辩,最后所有人都认为是我不学好,我下贱,不要脸。 我一下子从交口称赞的好孩子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垃圾。 周昌明装好人说,“你还是孩子,只要你承认错误,这事儿叔叔不跟你计较!” 我死不承认,被大人们认为死不悔改,无药可救。 张秀春天天在家毒打我出气,后来怕人说她虐待我,她就拿缝衣针往我身上戳,疼得瘆人还看不出伤痕。 那段时间,我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如果杀人不犯法,我绝对把她剁成肉酱扔茅坑里喂蛆。 我不敢出门,待在家养伤,但张秀春说我不能在家白吃白喝,把我从床上拎起来,叫我去山上捡柴火。我背着一箩筐柴火下山,被周琪和她的玩伴堵在玉米地里。 玉米坡下是条小河,她们把箩筐和柴火都扔进河里,我连忙跑下河去捡箩筐,但已经被水冲走了。我气不过,冲上去和她理论,她却叫人把我拖到水里,把我脑袋摁在水里,我不停地扑腾,耳边是嗡嗡的水声,我以为自己快死了。 在我被淹死之前,周琪放开手,把我扔在石头上,我不停地呛水,眼泪哗啦啦出来。 周琪一脚踩在我身上,“狗杂种竟然诬陷我爸爸强奸你!害我爸妈吵架,这账怎么跟你算?” “你爸爸本来就是强奸犯!我没说谎,她和张秀春偷情大半年了!”我倔强地说。 “呸!都他妈不是好东西!”周琪指挥她身后的人,“帮我扇死她!我请你们吃冰棍!” 那天我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打到最后我鼻青脸肿,嘴里全是血,我吐了周琪一口带血的口水,她发狠把我踹到地上,我疼得打滚,但死不求饶,我恨死了周琪,咬牙说,“你最好弄死我,不然我回头弄死你!” “弄死你简单!让你生不如死才爽!”周琪冷笑,指挥人把我衣服扒光,用竹林里的草藤抽我,那种草叶子碰到皮肤,会起包,密密麻麻的包,特别痒。 那种滋味太难受了,我不停地挠身上,指甲抠出血来,周琪哈哈大笑,把我衣服都扔河里,说以后见我一次打我一次。 他们走后,我一个人坐在竹林里哭。 我想过去死,往河里一跳,一了百了。可当我跳进河里,冰冷的水把我拍醒,我踩着鹅卵石吓得瑟瑟发抖,哆嗦着爬上岸抱着膝盖哭。 衣服都被河水冲走了,只剩下内衣裤。我捡了只麻袋套身上,等天黑了再回家。 我恨透了张秀春,恨透了周昌明,恨透了周琪,我恨透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也恨透了我死去的爸妈留我一个人在人间受苦。 我的人生早已一片晦暗。 我告诉自己,只要死不掉就好。 杨小唯,你不要死,你要活着。 这一年,我十六岁。 卷一:等风来 002:初遇林阳 那年九月,我以全市第六名的成绩考入县一中,南城最好的高中。我问张秀春要学费,她吐我一脸的口水,说赔钱货还想当知识分子,可左邻右舍都看着,她不敢不让我读书。 开学前一晚,我问她要生活费,她一盆洗脚水泼我脸上,“学费要完了要生活费,我上辈子欠你的吗?怎么不跟你爸一起去死啊!” 水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掉,我忍着耻辱和愤怒求她,她只答应给我一个月一百块钱,这代表我天天都要喝稀饭吃馒头。 我告诉自己,忍吧杨小唯,有总比没有好。加上私房钱,这学期勉强能撑过去。周末我可以去餐馆打工,卖劳动养活自己。我少吃点,饿不死。 开学第一天,我早早去了学校,在布告栏找到分班后去教室,新生报到人特别多,我好不容易挤上楼梯,却撞上两个男生,其中一个手里的矿泉水洒了我一身,把我胸前的衣服淋湿了。 在我忙着说对不起时,旁边的男生惊呼,“我艹!她没穿胸罩!” 我惊慌地低头看,破旧的衬衣下胸部的轮廓格外明显,和没穿衣服没两样! 我埋头要走,穿黑色短袖的男生挡在我面前,跳戏地说,“喂,同学,你是故意的么?衣服这么透,还不穿胸罩!” 我恨恨看了他一眼,又气又羞,“你让开!” “你哪个班的?认识下?” 拿矿泉水瓶的男生撇了我一眼,把衬衣脱下来扔给我,嫌弃地说,“穿上吧!” 我犹豫着要不要,他冷眼看我,“那么小,还好意思丢人现眼!” “哈哈,哪儿小?我看着还挺大的!”他身边的男生说。 我缩在一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然后他们有说有笑地走了,我抓着衬衣站在楼梯上,被人挤着上楼。这时上课铃声响了,我赶紧穿上衣服奔去教室。 到教室时,只剩下后排有位置,我找了个空位坐下,班主任正在讲话。她姓苏,二十七八岁,穿白衬衣和牛仔裤,长发扎在脑后,非常干练。 等人都到齐后,同学们按着花名册的顺序做自我介绍。花名册是按照成绩排的,老师第一个叫到我。我昂首挺胸走上讲台,简单的说了两句,看着几十张不同的面孔,尽量保持微笑。 叫到林阳时,和我同桌的男生站起来,我才发现,他就是刚才在楼梯上和我相撞的人! 我脸一下红到耳根子,他说了什么完全没印象,等他回到座位时,我刚想说谢谢,人已经趴下看小人书,把我当空气一样。 整堂课,我们一句话都没说,他一直专注看小人书,我偷偷打量他,心里特别慌。 放学后,我去附近的地下商场买了两件便宜的文胸,因为第一次买,很不好意思,我抓着购物袋低头走路,却不小心撞上人,购物袋也掉在地上,露出半截文胸。 我蹲下捡东西时,一只脚踩在文胸上,头顶有人冷笑说,“杨小唯,冤家路窄啊。” 是周琪。 原以为只要上了高中,我不回家就能摆脱她的欺负,但没想到,她和我同一个学校。我以为她是万不可能考进一中的。 我扯着文胸带子拉,周琪一脚踢在我手上,“我说过,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记得不?” “放开脚!” “喲,买胸罩啦,准备穿着去勾哪个男人?”周琪嘲讽我说,然后对身后的人说我是个贱货,为了十块钱就能跟男人睡觉。 我站起身来和她对峙着,“你再说一次?” 周琪呸了我一脸,“老子说一百次都可以!” 我气急了,狠狠推了她一把,她往后退了两下站定,然后冲上来她抓我头发把我往小巷子里拖,她的人一拥而上把我摁住,脑袋往墙上撞,狠狠的几下,疼得我咬牙,她把我下巴抬起来,骂道,“小贱人,他妈的敢推我!?” 我抬起脚踹在周琪身上,瞪着她说,“你才是贱人!” 周琪没想到我一直畏畏缩缩的我竟然敢踢她,她气得不行,冲上来抓着我脑袋往墙上撞,让那两个女生一起揍我,在我身上踹了无数脚,一边踹一边骂我贱人,小偷。 我蜷缩在地上,抱着脑袋,不管多疼都不喊,我在乱发中瞪着周琪,她气喘吁吁,一脚蹬在我脸上,“喂,死了吗?” 她的小跟班立即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拧开了往我身上倒,我动了两下,她们哈哈大笑,说我跟条死狗一样。 “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杨小唯,要是不想被我揍,就滚出学校!”周琪说着,让她们一人吐了我一口口水才走。 我蹲在地上,把文胸捡起来,崭新的东西被他们踩得脏兮兮,全是脚印。我把它们装进口袋里,靠在墙根上,抬头望着天空,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不许哭。 可越是叫自己不许哭,我心里就越是委屈,最后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把脑袋深深迈进去,眼泪把膝盖打湿了。 等我站起身准备回宿舍时,发现巷子口站着一个人,他穿白色短袖和牛仔裤,带着耳机听歌。我愣愣地看着他,他淡然地撇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是我的同桌,林阳。 回宿舍时,舍友都已经铺好床了,我拿着序号看,发现原本属于我的位置被一个卷发女孩占了,她早就铺好床,光脚在床上涂指甲油,我上前温声细语地说,“同学,这个好像是我的位置。” 她抬眼瞟了我一眼,特别不屑的眼神,吹着脚趾甲说,“我知道这是你的位置,可我喜欢靠窗的床位,没办法,谁叫我先来的。” 其实当时她要是跟我好好说换个位置,我不会多事儿,但她这个态度,让我很不舒服。 我刚想说什么,对床的张敏看我一眼,示意我算了,我心想也是,刚开学,同学关系要相处三年,一个床位而已,占了就占了吧,哪里不是睡呢? 可当我拎着行李转向另外一张床时,她忽然叫住我,“喂,那谁。” 我转过身面对面看她,“杨小唯。” “成,杨小唯。”她从床上下来,走到我跟前,一把扯过我身上的衬衣,怒气冲冲地看着我,“你这衣服谁的?” “同学的。”我把她手从衣服上拍开,刚拍开,她又一把抓住,“哪个同学啊?我们班的吗?” 我非常不爽她现在的态度,不耐烦地撒开她的手,“别人借我的。”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勾了勾唇说,“是不是叫林阳啊?” 我点头,她立马拉下脸来,跟疯了一样扯我身上的衣服,一边扯还一边咆哮,“脱下来!谁他妈让你穿的!” 她手上指甲很长,抓着我胳膊时刮得肉疼,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她扯着衬衣往下拽,当时我想,抓得我疼就算了,衣服给别人扯坏了不好!所以我反手推了她一下。 “草你妈!你竟然给推我!”她怒气冲冲起看着我,扒掉耳机扔床上,扑上来抓着我胳膊想扇我巴掌,我往后一闪,抓住她手腕说,“你凭什么打我!” 张敏唯唯诺诺上前劝架,说,“齐瑶,我们是------”可她话还没说完,被人瞪了一眼,又缩回去。 “这是我男朋友的衣服!”齐瑶气势汹汹,指着我鼻子说,“我给你三秒钟,马上脱下来!” 我心想,原来是男女朋友,那我应该脱下来。 我把衣服脱下来放桌上,齐瑶一把抓过去,警告我别靠近林阳,不然她还要揍我,我懒得解释,没理会她自己收拾东西去了。 忽然寝室里发出一阵尖叫,我和张敏都惊愕地看着齐瑶,齐瑶则一脸愤怒地看着我,恨不得把我吃了的那种,她双手撑开衬衣,一道口子开在后背上,透着她身后的阳光。 卷一:等风来 003:忍气吞声 那一瞬,我脑子想的是该怎么赔给林阳。 “上晚自习之前我没看到件一模一样的新衬衣你就完了!”齐瑶把衬衣扔给我,气冲冲地跑出宿舍。 等我抬起脸来,才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人,迟来的舍友,刘思涵。 刘思涵长得特别漂亮,是那种活泼大气的好看,穿牛仔裤和白衬衫,黒直长衬得一张小脸干干净净,微笑的时候有浅浅的梨涡,她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对我笑,我也努力挤出一个笑,特别难看。 她告诉我这个牌子在商场有卖,在她的帮助下,我找到店铺,但一件衬衣要四百八,我顿时懵逼了。 最后我还是买了那件衬衣,我虽然穷,但知道承担责任。 买完衣服过后,我身上就剩下一百来块,这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 回到学校时,周琪和齐瑶站在门口说话,看见我来了,齐瑶走上来抓过我手里的购物袋检查,看到一模一样的衬衣后,她冷笑,“我警告你,别以为跟林阳同桌就能勾搭他,人要有自知之明!” 周琪跟上来,笑了,问齐瑶说,“瑶瑶,你们怎么回事儿?” “她穿我男朋友的衣服,还给弄坏了!” “我靠!那你得防着点儿了!我跟她是中学同学,他可会勾男人了!” “杨小唯,看你穿得土里土气的还以为是个老实人,原来这么骚啊!” “哎,人不可貌相!” 我紧紧捏着拳头,告诉自己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我往旁边走,齐瑶立马站过去挡住路,狠狠推了我一下,她嘴里嚼着泡泡糖,“别打林阳主意!你听见没!” 我不想跟她纠缠让别人笑话,就说了句,“知道了!” 晚自习上课,齐瑶才和周琪分开,路过我座位时故意踹了一脚,扬长而去。 我憋着一口气,把衣服塞进林阳抽屉里,准备晚自习。 我告诉自己要忍,杨小唯,你来是读好书的,别被乱七八糟的事情耽搁了,你的人生已经这么烂了,你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你别无选择。 晚自习上到一半,林阳才从后门摸进来,带着一身汗水和一颗篮球坐下,他一打开抽屉便看见购物袋,我怎么回事儿,我如实说了缘由,他一边擦汗一边说,“烂了就扔了,用不着你赔。” 我淡淡一笑说,“弄坏了赔偿,应该的,谢谢你。” 林阳冷哼了声,把袋子扔脚下,又拿出阿衰看。 那一刻我就知道,人和人,真是不同。 后来齐瑶和周琪就结成了同盟,合伙欺负我,周琪被分在隔壁班,听说她是作为体育特招生进来的,在学校田径队当短跑运动员。 我每天埋头学习,出了上厕所和吃饭,基本上不出教室,怕被周琪撞上,惹不起,我躲得起。我只想安安心心读三年,考大学。 那半个月,都没少找我麻烦,踹踹我桌子,把墨水倒在我书包里,或者那我廉价的衣服当笑话,吐口水,这些我都一一忍了,我以为人的兴趣都是一时的,只要熬过一段时间,她自然会放了我,只要我和林阳保持距离。 除非必要的情况,我不跟林阳说一句话。他也不睬我,每天上课除了看小人书就是睡觉,齐瑶经常过来找他说话,但林阳都不理睬,叫她滚蛋,当着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我以为他们俩是闹什么别扭了,可渐渐发现,一直都是齐瑶倒贴上去。 周一升旗仪式完了过后,苏老师叫了几个同学去办公室,说暂时安排我们几个当班委。林阳选择了体育委员,齐瑶选了文娱委员,主动的同学都安排好,剩下班长和纪律委员没人选。 这时林阳建议老师,“老师,我看杨小唯当班长最合适,她是第一名,能给咱们班带好头!” 我没来得及开口拒绝,老师已经敲定了,“那就这样,杨小唯暂代班长,等期中咱们再投票选举。”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我瑟瑟缩缩的看了一眼齐瑶,她看着我和林阳,淡淡的笑。 那一笑,叫人毛骨悚然。 午饭的时候,我拿着饭盒去食堂打饭,因为没钱,我只能打白米饭和一个素炒莲花白,就是传说中的包菜,三毛钱的米饭,七毛钱的菜,我要撑过下午和晚上。 食堂人特别多,我抱着饭盒出来,一直低着头,我是坚强,但同时我自尊心强,我不想让同学知道我吃不起荤菜,所以一天三顿,我都拒绝和同学一起,我独来独往,这样就没人知道我明明饿着肚子,却要说,我现在还不饿,你们先去吧。 周琪是故意撞上我的,胳膊肘撑着我饭盒往上一抬,饭盒飞到地上,白米饭洒了她一身,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使劲儿推我一下,我没站稳,瓷砖地上有水珠,我屁股倒在地上,骨头钻心的疼。 “走路不长眼吗!见着谁都往身上蹭,赶着去投胎啊!”她一脚踩在饭盒上,我心里一阵凄然,我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被人欺负了还毫无动作,就像那只饭盒,不锈钢的,看起来挺坚固的,可人一脚上去,就蔫了,塌下去一块,真丑。 我抬眼看着齐瑶,发现她身后还站着齐瑶和另外两个女生。 “看什么看?不服气么!”周琪瞪我一眼。 我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到周琪跟前顿了顿,她表情有点微妙,瞪大眼睛和我对峙着,以为我要跟她杠上,不止是她吧,无数双眼睛看着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唏嘘的,看好戏的,都以为我要跟她打一架。但我只是从她身侧路过,到食堂外的垃圾桶边拿来笤帚把饭渣子和破饭盒扫了扔进垃圾桶。 见我忍气吞声,周琪朝齐瑶挑了挑眉毛。 回到教室,吃过饭的同学在闲聊,星座,追星八卦,我默默接了杯温水灌下,趴在桌上休息。 这时林阳抱着篮球进教室,扔了块肉松面包在我桌上,我以为他放错了,给挪到他桌上,可他又把面包扔给我,“啪”的一下,转身走了。 我心想他怎么知道我没吃饭?看见我和周琪冲突了? 面包很香,很软,我爸在的时候买过给我吃。 我在心里记住林阳的好,看了下标价,放了两块钱在他桌上。但他回来后又把钱扔给我,说了两个字,“矫情!” 我觉得再扭捏就不太好了,于是默默记下他的好,周五体育课过后,给他买了瓶矿泉水放桌上。 刚放下,林阳就踏进教室,身后跟着曾经调侃我不穿内衣的男生,他调侃我说,“喲,原来你们一个班呀!林阳,你小子艳福不浅!” 林阳把篮球扔给他,冷声说,“陈嘉豪,闭上你的臭嘴!” 陈嘉豪悻悻然,把矿泉水递给林阳,“来,喝口水,美女专门给你买的!” 林阳一把抢过水,“滚回你们班去!” 我悻悻低下头,用余光看见林阳喝了那瓶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竟然甜丝丝的。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尖划过。 而我一抬头,便撞上齐瑶怨怼的目光。 夜晚回到宿舍,我发现床被人泼了水,被褥和棉絮都湿透了!手探上去一片冰凉! 齐瑶坐在床上唱歌,笑得特别欢。张敏和刘思涵同情地看着我,无可奈何的。 不用说,这事儿肯定是齐瑶干的。 我要怎么办?冲上去揍她一顿泄愤?还是同样一盆水泼在她床上?那我跟她又有什么区别? 我叹了口气,放下书包去洗澡,刚拿到盆接水,齐瑶从背后踹我一脚,一盆水全洒了不说,我撞到水泥台上咯到下巴,疼得钻心。 齐瑶双手抱在胸前,冷哼说,“杨小唯,我警告你,最好是摆端正自己的位置!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卷一:等风来 004:几番刁难 我恨恨瞪着齐瑶,她特别不爽地瞅我一眼,要冲上来揍我,这时刘思涵和张敏出来拉架,被齐瑶甩开,“关你们俩屁事!” 我让刘思涵他们先进去,齐瑶不讲道理,要是因为我她们俩被欺负,我过意不去。 齐瑶一脚把我脸盆踩烂了,我站在一边看着她,不停地在心里默念,杨小唯,忍耐,你惹不起,躲得起。 “看什么看!你以为林阳会看上你吗?山里飞出来的野鸡,下贱!” 夜晚刘思涵悄悄给了我一张毯子,嘱咐我别着凉了,我暗暗记下她的好,感谢的话说不出口,只有简单的一句谢谢。 我睡不着,看着黑暗发呆。 我安慰自己,张秀春的虐待都挺过去了,我还怕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晒被子,然后去晨读,苏老师一来,我就去申请换宿舍,但她说新生宿舍位置都排好了,暂时没有多余的。当我提出和同学交换时,苏老师说,“小唯,你是班长,应该带好头,把精力都放在学习和班级工作上,不要带头搞特殊,更应该和同学、舍友好好相处。” 我不敢告诉老师齐瑶和周琪欺负我,一来,没有哪个老师喜欢事儿多的学生,没有哪个同学喜欢我告状的同班;二来,我怕被她们知道后,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我。 回教室时,周琪和齐瑶在后门聊天。 齐瑶说,“你说她发现被子没了会怎样?会哭吗?哎呀,昨晚上她表情可精彩了!你们是没看到!老子都笑岔气了!” “哼,这种贱人就是欠收拾!她那一团垃圾能叫棉被吗?扔外面给乞丐都不要,脏死了!弄了我一身的味儿!” “哎,你没看到她勾引林阳的样子,真是气死我了!林阳竟然推荐她当班长!” 听到这里,我当场懵了!我的被子!我两步跨上前,一把抓住齐瑶领口的衣裳,她吓得尖叫,整个班级的人都盯着我,我问齐瑶,“你对我被子做了什么!” 齐瑶惊声尖叫,周琪抓着我马尾往后拉,“放开你的脏手!” 我松开齐瑶,周琪也松开我,我反手卡住她脖子,“我的被子呢!” 看热闹的同学把我们围成一圈,不管我怎么问,周琪都不说话,我失去了理智,死死掐住她,她不停地踹我,力气越来越小,脸也憋得通红,劝架的同学拉也拉不开,最后齐瑶吼我说,“在垃圾桶!” 我松开周琪,她缩在一边喘气,顾不上其他的,飞奔回宿舍楼下翻垃圾桶,但翻边了也没找着! 她骗我! 我立即冲回教室找齐瑶,她正在跟人说话,我走到她桌前,抓着她领口的衣服把她从凳子上拎起来,厉声问她,“我的被子在哪里!” “不知道!滚开!你身上好臭!”齐瑶看着我的手,上面还沾着垃圾桶的污渍。 我把她往外拎,我也不知道当时哪儿来的力气竟然能拖动一个拼命反抗的人,她一直尖叫反抗,伸手打我抓我,同学们都上来劝架,互相拖开,我反手扔开赵琪,她踉跄倒在地上,我抄起同学桌上的矿泉水瓶指着她,“我最后问你一遍,我的被子在哪儿?” “不知道!” “如果今天找不到我的被子,我一定打死你。”我冷冷说,“我说真的。” 大约是被我表情吓到了,齐瑶有点悻悻的。可能她以为昨晚泼了我一床的水我都没反应,欺负我易如反掌,反正我不敢吭声。但没想到我怒了,还这么当众不给面子,她不耐烦地说,“在前校门的垃圾桶里!自己去找!” “你跟我一起去!”我抓住她往外拖,她挣脱开,尖叫着说,“我才不去!你爱去不去,去晚了垃圾车开走了你别赖我!” 齐瑶甩开我的手往人群里钻,分明是想逃,我之所以抓她,是怕她又骗我,我四处乱窜,晚了真可能被送去垃圾场。 我往前冲,伸手去抓她的后背,但什么都没抓到,这时一只手忽然抓住我的手,“我陪你去!” 那只手,宽厚,有力,手掌心里有一层茧。 是林阳。 他拉着我冲出教室,齐瑶闻声追出来,抓着林阳的衣服下摆不松手,“林阳!你不许去!你跟她走这么近做什么!你疯啦!你跟我分手不也不至于这么堕落吧!” 林阳放开我的手,往赵琪靠近了一步,抓着赵琪的手,在她愤怒的表情变成害羞之前,林阳扔开她的手整理后皱巴巴的衣服,冷声警告说,“以后别在学校说认识我,丢人。” “林阳!你混蛋!” 后来,林阳陪我在前校门的垃圾桶里找到被子,当时垃圾车正在装车,林阳和司机沟通了允许我找找看。七八个垃圾桶,在最后一个里找到。 它安安静静地躺在肮脏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里,缎面花朵上沾着学生没吃完扔进去的包子,豆浆,牛奶盒擦鼻涕的卫生纸,以及黑乎乎的泥巴和垃圾桶璧上的污垢。 “找到了。”我喘着气,如释重负。 我正要伸手去拿,林阳连忙抓住我,我侧脸看着他,他不耐烦地看着我,眉头锁着,“都这么脏了,你还要?” 我嘴角微动,自嘲地笑了笑,“嗯,不要我就没被子了。” 然后林阳就懵了,看着我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嫌弃。我甩开他的手去抱被子,他拉住我,“你一边儿去!我帮你拿!” “不用,太臭了。”我拒绝说。 “不知道你在犟什么!” 我忍着臭味把被子抱出来,跟他说了声谢谢,他没好气地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可能你们以为我去垃圾桶里捡被子是怕没钱买,没错,是这样。但更重要的是,那床被子,是我妈给我缝的。 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那件事之后,我和林阳之间很少说话,但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他除了看小人书就剩睡觉,打球,生活乏善可陈。他很喜欢打篮球,在篮球队很出名,经常有外班的女生来犯花痴送情书,但他都不理会。 齐瑶在班里人缘很好,嘲笑别人和夸耀自己都放肆又用力,总是能最快的俘获人心。自从被林阳呵斥过户,她不再像以前一样找林阳说话,总是瞧瞧看他,往他书桌里塞巧克力和零食,但都被林阳扔了。 而我就是一个书呆子,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没有一句多的话,一个多的表情。 周琪要代表学校田径队参赛,被教练拉去封闭训练,一次都没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丢我被子的事儿我不追究,她有自知之明就到此为止。 可事实证明,我太高估她了。 市运动会结束后的当晚,是周五,我收拾班级卫生回宿舍晚了,过道上灯光很暗,周琪和齐瑶她们几个女生蹲在宿舍门口等我回去,我刚进门,她们就把宿舍门关上,两个女生守在门前,周琪抢过我的书包扔给齐瑶,“搜!” 卷一:等风来 005:你是不是蠢 齐瑶立即拉开书包,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地上,用脚踹开书,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你干嘛!”我怒火中烧,蹲下身捡书,但被周琪在背后踹了一脚,那一脚正好踹在我屁股上,我踉跄向前,扑在齐瑶脚下,齐瑶一脚蹬在我肩膀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用手戳我额头说,“把钱藏哪里了?你床铺和柜子都找过了,钱呢?” “什么钱?”我看了一圈,果真床铺和柜子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乱按七八糟。 “跟我装疯是吧?难不成在你身上?”齐瑶疑惑地看着我,和周琪对了一眼,然后叫人把我摁住,她和周琪上来扒我衣服,我不停地反抗,护着衣服不让得逞,周琪就把我全身摸了一边,对齐瑶说,“没有。” 齐瑶怒目瞪我,“杨小唯,今天不把偷我的钱拿出来,我打到你残废!” “偷你的钱?你有病吧!” “你他妈才有病!”齐瑶撇撇嘴,一巴掌扇到我脸上,“我周一放了五百块钱在枕头下,没人看见,整个宿舍就你当过小偷!不是你是谁?!” 我红眼看着齐瑶,“你有证据吗?凭什么诬赖我!” “我呸!诬赖你?整个宿舍就你最穷,不是你是谁!难道我的钱自己长脚飞了吗!” 周琪坐在书桌上,双腿一晃一晃的,她冷哼说,“你偷我家小卖部的时候,不也说自己没偷吗?最后怎么承认了?齐瑶,我看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是不会出承认的!” “我没偷!”我瞪着周琪说! 周琪跳下地,一把抓着我头发把我脑袋拎起来,“你拽什么拽!不要脸的贱-货!我爸那事儿我可给你记着呢,要不我说给大家听听你是怎么犯贱的?” 一想着那件事,我就难受,周琪是摆明了整我,用那件事羞辱我,恶心我。看着她飞扬跋扈的模样,我觉得特别恶心,怒气冲上心头,我忘记了忍耐,从地上爬起来,一脚踹在周琪腿肚子上,她扯着我头发扇巴掌,我用尽全身力气和她拼命,一边踢她一边喊着,“我没偷钱!是你爸爸诬陷我!” 我的反抗和攻击,换来她们一拥而上群殴我,拳打脚踢,毫不客气,齐瑶用扫地的笤帚抽我,一下一下,啪啪地响。 张敏和刘思涵看不过眼,上来把我们拉开了,刘思涵要去找老师,被齐瑶抓住,“刘美人,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揍?你那点事儿,我要不也给你爆出来?” 刘思涵看着齐瑶的眼睛,脸色变得很难看,一脸正气变成了悻悻然,大约是被齐瑶抓住什么把柄了,最后她只得放弃,而张敏,她和我一样一心只读圣贤书,这种浑水,她不敢蹚,也蹚不起。 “齐瑶,把她东西扔出去!跟个小偷住在一起,你受得了么?”周琪煽风点火地说。 紧接着,齐瑶指挥其他女生把我东西都扔出宿舍,她们人多,我根本顾不过来,有两个人还扯着我把我往外推,我扣住门框和她们撕扯,一边求助地看着张敏和刘思涵,但她们被周琪我哼住,站在一边不敢动,只为难地看着我。 她们三两下就把我东西全扔出宿舍,“带着你的破东西滚!我们宿舍不欢迎小偷!” “砰”的一声,她们把我脸盆扔出宿舍,我牙刷和毛巾摔了一地,然后是书包、被子、衣服,我忙着去捡被子时,她们趁机把门关上了,然后一帮人在里面哈哈大笑。 走廊上一共有十几个宿舍,不少人听见声音走出来看热闹,我在别人异样的目光里显得无助而落寞。 我一件件捡起东西,放在门口,我叫自己忍耐,忍耐,我去敲门,敲了许久,齐瑶才同意开门,我刚要说不是我偷的钱,可迎接我的,是一盆冰冷的水,迎面而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紧抿嘴唇,耳边是那群女孩子的笑声,以及走廊上看热闹人群的唏嘘声。 “杨小唯,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钱拿出来,我就让全校人知道你是小偷!看你还有脸上学不!” “我没拿你的钱,你没权利不让我进宿舍!” 齐瑶猛地把脸盆砸我脑袋上,“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拿不出钱来,明天咱们班里见,至于今晚,你就在外边蹲一晚上吧!” 说毕,周琪和两个女生同她告别,她掀起门板,砰地关上门,我冲上前去没来得及进去,被门拍到鼻子,特别疼。 周琪靠在墙上看我,“杨小唯,我劝你还是提早滚出学校吧,不然我会慢慢整死你。”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扬长而去。 我看着周琪离开的背影,暗暗捏紧了拳头。 学生宿舍是有值班老师的,但许多老师家都在附近,平时不会整晚都守在学校,一般会安排信得过的学生帮忙查夜,而今夜,偏偏安排的是周琪她们。 刘思涵和张敏帮我说情,被齐瑶骂得一塌糊涂,最后也没了声音。有同班女生来扶我,让我去她们宿舍凑合一晚,但我拒绝了。 可能别人会以为我高冷又活该,都这样了,人家好心你还不领情。但我心里清楚,就算真的蹲在走廊一夜,我也不愿意别人可怜我。 一整夜我都没睡觉,我把脑袋埋进膝盖里,不许自己哭,屁股把冰冷的水泥地给捂热了。窗外进来一丝月光,照着宿舍外的梧桐树,影影绰绰,我看着那丝光影,心里悲凉又慌张,我觉得自己可悲,在家里无依无靠,在学校里仍然如此。 我仿佛逃不开命运的捉弄,总是让我难堪和苦闷。 第二天一早,刘思涵和张敏便出来帮我搬东西,齐瑶梳洗完准备离开,刻意在我面前顿住,笑吟吟地说,“还不承认?” 我还是那句,“我没偷你的钱!” “行,咱们教室见。” 微弱的晨光下,我看见刘思涵和张敏抱歉的眼神,刘思涵说,“小唯,齐瑶她横行霸道惯了,你以后能躲着就躲着吧,惹不起,躲得起,是不?” 我心里在想,我什么都没做,她凭什么这么对我? 可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于事无补,我沉默地点头,说谢谢。 然后张敏和刘思涵先去早自习,我一个人在床边坐了会儿,洗漱完,在楼下食堂买了两个馒头,往教室去。 我刚踏进教室就看到班上同学看着黑板的大字报议论纷纷。 刘思涵干咳了两声,有同学转过来看我,一脸尴尬,赶紧提醒其他人别说了。 我数不清楚多少双眼睛揣测怀疑地看我。 我把书包放下,在大家的打量和猜测里走上讲台,拿黑板刷把黑板上的粉笔字擦掉,但写字的人写的时候很用力,就算擦干净了,还留下了印记,能清楚地看见“杨小唯是小偷”几个字。 我淡然地走下讲台,看见站在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正在看我的林阳。 我心尖在颤抖,但腰板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走到后门,从林阳身边侧身过,拿了抹布去厕所的洗手池打湿水,脑海中全是林阳看我时的面无表情。 我不由地想,他也认为我是小偷吗?和那些事不关己的同学一样,正在猜测和怀疑我吗? 拧干了抹布回到班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黑板擦得干干净净,下讲台时齐瑶对我挑眉冷笑,“爽吗?” 我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坐下读书学习,课代表上台领读,苏老师的脚步在朗朗的读书声中悄然而至,给了我最新的花名册,并交代安排周五的大扫除工作。 她走后,林阳用胳膊肘怼了怼我,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你蠢不蠢?” 卷一:等风来 006:凭我相信她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林阳,“啊?” 林阳白了我一眼,眉头微蹙,斥责的口吻说,“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告诉老师吗?你不是蠢是什么?” 我怔怔看着林阳,心想,他这是相信我的意思吗?想到这里,我心里竟然有点安慰了,对着他笑了笑。 林阳见我笑了,无语地扭过头,扔下书走出教室,丢给我两个字,“白痴!” 林阳刚离开,前排飞来一团纸砸在我脸上,等我抬头看时,风平浪静,我摊开那团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杨小偷,我警告你尽快还钱,如果你喜欢捅到老师那儿,我乐意奉陪!还有,你给我离林阳远点儿!再让我看到你对他挤眉弄眼,我弄死你!” 我抬眼看着前排的齐瑶,把纸团揉成一团准备扔垃圾桶,但林阳忽然冒出来抢走纸团,我站起来要去抢,他立即把手举高了,他比我高出一个脑袋,举起手我根本够不着。 “你还给我!” 林阳根本不理我,转身摊开纸条看,回头时脸拉下来,把纸张揉成一团,大步往前走,一直走到赵琪的座位前。 他一巴掌拍在齐瑶的桌上,“砰”的一声,不仅把齐瑶给吓到了,读书声也停下来,齐瑶坐在位置上,不服气地瞪着林阳,高声呼喝,“干什么!” “这种幼稚的小把戏,你能不能别玩了?”林阳斜眼看齐瑶,脸上全是愠怒,他把纸条扔在齐瑶脸上,“下次再用这种方式欺负我同桌,我跟你没完,人要脸,树要皮,别逼我揍你。” 齐瑶气急了,一掌拍在桌上站起身和林阳对立,她眼里有了泪水,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为了个小偷来骂我,林阳你是不是神经病啊!她哪里好了?你问过我前因后果吗?她偷我钱还有道理了是吧!” “偷你的钱?你有证据吗?”林阳扬了扬下巴说。 “全宿舍就她一个人在,就她一个人最穷,不是她是谁?!”齐瑶说得理直气壮,转而看着人群后的我,指着我说,“杨小唯,这事儿我跟你没完!我还想给你留点面子让你自己叫出来,可你给脸不要脸,我-------” 林阳一把拂开她的手,不屑地看着齐瑶说,“得了吧你!你爸妈给你长脑袋不是当装饰品的,是给你思考的。你什么时候能才收起你盛气凌人的姿态?”他顿了顿,冷哼说,“算了,你怎样跟我没关系,但有一点,你以后别欺负杨小唯,人跟你不一样!”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她就是小偷!就是!就是!就是!” 林阳无语地看着齐瑶,坚定地说,“不凭什么,就凭我相信她不会!” 他说完就走了,齐瑶气得跺脚尖叫,而我,站在人群后方,看着林阳一步步走向我,脸上都是气愤。我愣愣地看着他,想要说一句谢谢,但我张开嘴还没吐出字儿来,他已经侧身走开,坐下背对着我看阿衰,又是一句,“白痴。” 我不知道他是骂齐瑶,还是骂我。但我觉得很温暖。很温暖。 很多年过后,每当一个人寂寞对夜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这段往事,想起林阳在所有人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他相信我。 兴许就是那时候,我冰冻的心被这个鲜衣怒马的阳光少年捂热,在最冷血无情的时候,仍然怀揣着一丝善念。 之后的几天,齐瑶都没有为难我,在宿舍遇见,冷哼地说了句你给我等着,尔后再也没有交集。 而林阳,那天过后虽然对我仍然不耐烦,但态度已经好了许多,偶尔还会叫我给他放风,他睡觉,看小人书。 真正出事,是在周一早上,我到教室的时候,不少人围在班级门口,都是其他班的人,当发现我到了,有人在人群中大喊,“人来了!” 那人一喊完,所有眼睛齐刷刷看着我,我抱着书从后门进去,刘思涵匆匆跑到我桌前,“小唯,这次你真的要去跟老师说清楚了,他们说这一层楼的每个教室都写满了大字!像咱们教室一样-----” 又是这一出。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讲台准备擦掉,但那字根本擦不掉!全都是用红漆写的! “杨小唯是小偷!”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我拿着黑板刷,戚戚然地看着台下的同学,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我以为自己足够强大,我以为清者自清,可当我看见台下的人打量怀疑的表情时,我发现,自己不能做到完全淡然。 那一瞬间,耳畔的声音被放大,交杂,充斥,越来越大声。我扔下黑板刷疯了似的拿抹布去厕所打湿水回来擦黑板,那些无情的旁观者就看着我发狂的动作。 我这才明白赵琪口中的“你给我等着”意味着什么。 “我听说她还是班长,真丢人,这样的人还能当班长?” “哎,人不可貌相,穿得老老实实的,没想到是个小偷!” 忽然从侧面飞上来一个矿泉水瓶子,砸到黑板上再弹回来砸在我鼻子上,我吃痛我捂着鼻子蹲下,一股暖流从手心里滴下,我看了一眼,手心里全是血。 “哭了哎!” “好像流血了!” 人群里有人议论说。 周琪故意在人群里喊,“大家伙儿都认清楚了小偷长啥样,以后离她远点,看见她来了得捂紧自己钱包!小心被偷啊!” 我紧紧攥着拳头,问自己,真的要这么忍耐下去被人欺负吗?杨小唯,你这是能忍还是窝囊? 然而,就当我要反击时,林阳刨开人群冲到我面前,把我护在身后,指着周琪说,“要撒泼回你自己班上去,杨小唯偷你钱了吗?你在这里嘚瑟什么?” “林阳你他妈眼瞎啊!好好的齐瑶你不要,你------” “跟你有关系吗?你算哪根葱?”林阳说,“这次你们玩过火了,一会儿校长办公室见吧!你有胆量去吗?” 听见林阳说去找校长,周琪显然是害怕了,但她仍然不死心,嚣张地瞅着林阳,终究是底气不足,“去、去就去!谁怕谁啊!” “最好别怕。”林阳冷哼一声,然后转过身拉住我手腕儿,眼神沉了下来,我错愕地看着林阳,厉声命令说,“跟我走!” 说完,林阳拉着我教室外面跑,人群让道的同时,不断唏嘘。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愿意被林阳那么拉着,仿佛他的行为我无法抗拒,他的手掌很宽,很暖。 走到楼梯口时,正好撞上齐瑶,林阳指着她点了点,但一句话都没说,拉着我继续下楼梯。 身后传来齐瑶的歇斯底里,“林阳!你混蛋!” 林阳拉着我直奔医务室,让校医帮我看鼻子,我抬着头,把眼泪花咽回去,不想让任何人察觉方才那一刻我想哭。 回去的路上,林阳拉着我往校长办公室去,我抗拒地挣扎了两下,林阳气急,哼着我说,“你以为你是忍者神龟吗,她们能干出更出格的事儿!” “我自己知道处理,今天谢谢你,先回班上吧。”我低着头说。 “杨小唯我不知道你在倔什么倔!”林阳对我吼。 “我自己的事情知道处理。”我心虚地看了一眼林阳,然后转身跑了,径直跑向教室。 回到教室时,班上已经开始早读了,班主任在刘思涵桌前说话,看见我来了,走到我桌前,敲了敲我课桌,板着脸说,“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卷一:等风来 007:你怎么这么多事儿 然后我就去了苏老师办公室,同去的还有齐瑶。 苏老师问我们来怎么回事儿,齐瑶先发制人,说我偷了她五百块,我反驳说没有,苏老师就让她拿出证据来,结果她说没有,就是怀疑。 苏老师批评她,“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能这么冲动呢?没有证据随便污蔑别人,这是损害名誉,黑板上的字是不是你写的?” 齐瑶低着头,撇嘴说,“不是。” “不是你,那是谁?”苏老师问。 不管苏老师怎么问,齐瑶都不开口,最后苏老师没办法,去保卫科调了监控录像后,把周琪也带来了,周琪什么都招了,老师批评了几句让她给我道歉就算了。 但齐瑶死不认错,苏老师要她打电话通知家长来学校,但报道时留下的电话是空号,齐瑶不肯说,和老师在办公室吼起来,态度恶劣。最后齐瑶被停课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回去上课。 苏老师把我叫到走廊上,问我,“你告诉老师,有没有拿赵琪的钱?” 我摇头,坚定地说,“我没有。” “老师也相信你没有,但为什么赵琪一直针对你?我听刘思涵说在宿舍已经欺负过你几次了,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想添麻烦,老师,我来学校,只想好好读书考大学,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我说。 我总不能告诉老师,赵琪欺负我是因为我穿了林阳的衣服吧?她喜欢林阳所以针对我? 苏老师叹了口气,抿嘴说,“你先回去上课,这件事我会处理,小唯你是班长,要给班里的同学带好头,这才刚开学就闹得头疼,老师不希望以后还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点头说好,然后默默回了教室。 回到班上时,黑板上的字已经被擦掉了,大家都在认真读书,我悄悄回到座位上,发现林阳不在,他的衬衣仍在课桌上,人无踪影。我叹了口气,拿出语文书背古诗文,但怎么都静不下心来,,脑海里全是齐瑶的那句话,“这层楼每个教室都有,你擦得完吗!” 鬼使神差的,我再也坐不住,扔下书拿了抹布往隔壁教室去,但我站在教室门口往里看,黑板上什么都没有,刚被擦过的那种,还有水渍未干的痕迹。我赶紧跑向另外的教室,全都被擦干净了。 难道是班级里组织人擦掉的? 我带着疑惑往回走,恰好碰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忽然从水槽那边出来,是林阳和陈嘉豪,两人有说有笑,正高兴。 陈嘉豪搂着林阳的肩膀说,“你干嘛帮忙擦?你不会是喜欢上那村姑了吧?” 林阳胳膊一拐,陈嘉豪疼得弯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操你大爷的,下手轻点儿啊!村姑土是土了点儿,但胸大腰细脸好看,你要是看不上,我去------” 林阳指着陈嘉豪说,“你再胡说试试!我抽你!” “得得得,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哎,村姑!你怎么在这儿!”陈嘉豪一转头看见走廊拐角的我,悻悻撇了眼林阳,嘿嘿笑。林阳脸上有点尴尬,把手里的毛巾扔给陈嘉豪,双手插在裤袋里,高傲地撇了我一眼,往教室去。 他穿着白色短袖t恤,运动裤,两条腿又直又长,头发剪得刚好,刘海在眉毛上,干净白皙的脸上布着细细密密的薄汗,晨光洒在他脸上,熠熠闪光。 陈嘉豪侃地说,“村姑-----哦,不,班长,你可成了学校风云人物了!喏,我帮你擦屁股,你是不是得请我吃饭?” 我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 回到教室后,林阳正在喝水,我跟他说谢谢,他不屑地回我,“你别谢我,我只是不想咱们班丢人,跟你没关系。” “还是要谢谢你,林阳,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真诚地说。 林阳掏出阿衰,瞪我一眼,“我现在想看书,你闭嘴,婆婆妈妈的,烦不烦。” 历史课时苏老师特意强调了班级和谐,让同学们不要惹事生非造谣诽谤,真有问题去找她解决,大家来学校是学习的,如果再有人滋事,她不会客气。 那天下午,齐瑶被家长带回家反省,听说是有人匿名将齐瑶父母的电话号码给苏老师的。 听到同学议论的时候,我悄悄看了林阳一眼,会是他吗? 周琪她们跟齐瑶熟,但不一定知道齐瑶家电话,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吧。 是他吗? 林阳趴在桌上,脑袋枕在胳膊上,手里捧着阿衰,看得认真。 夜晚回到宿舍,我刚洗漱完准备背会儿英语单词睡觉,宿舍门被一脚踹开,周琪穿着卡通睡衣,后面跟着两个不知道名字的女生,三人气势汹汹地走进宿舍,刘思涵见情况不妙,立即有上前和我站在一起,问周琪,“你来做什么!” “关你屁事,刘美人,你别没事儿找事儿,一边去。”周琪吊儿郎当地看着我,冷笑,“我找杨小唯。” 我没理会她,让刘思涵先去擦头发,我继续看书。 周琪见我不理她,特别生气,冲上来抓着我英语书往我脸上扔,怒道,“学你麻痹的学!老子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我坐在板凳上没动,书猛地砸在脸上挺疼的,“啪”的一声迅速落在桌面上,把刚从浴室出来的张敏吓一跳。 我站起身来,把英语书合上整齐地放在桌上,对周琪说,“究竟怎样你才肯放过我?周琪,你们欺负我的事儿我一直没跟苏老师说,不想惹麻烦,但如果你们以后还这么没事儿找事儿,我不会客气的,”我盯着周琪,一字一句说,“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哦哟,威胁我是吧杨小唯?以前的账暂且不说,就今天这儿,够我整死你好几回!”她狠狠推了我一把,直接把我推倒在背后的床铺上,脑袋不小心碰到铁栏杆,疼的我紧闭双眼抱着脑袋半晌不敢动。 刘思涵见状赶紧来扶我,问我是不是撞到脑袋,我说没有,周琪就冷笑,说撞到了又怎样?穷逼是不是准备坑我一笔医药费。 我就瞪着周琪,她大笑,“我说你多能耐呢!他妈的就知道瞪我!你他妈倒是咬我呀!你不咬我就是不给我面子!” 说完这一句,周琪就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狠狠踹一脚宿舍门,骂骂咧咧说,“等着,姑奶奶慢慢玩儿死你!” 看着门口,我暗暗想,他们要是再欺负我,我不会继续当包子,我不招人,但人来招我躲不过,事不过三。 第二天到班上,我发现我所有书都不见了,除了昨夜里我带回宿舍的两三本,其余放在抽屉里的都不见了,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看到我的书。 我是真着急了,坐在座位上,鼻子有点酸。 林阳捧着篮球进来坐下,一边咬着肉包子一边问我发什么呆,我低着头说,“我抽屉里的书都不见了。” 他噎了一口包子在嘴里,把我掀开一边去,他埋脑袋去看我书桌,然后一脸懵逼地看着我,“昨晚还在?” 我点头,林阳无语地看着我,没好气地说,“杨小唯,你说你怎么这么多事儿?才半学期,你就被人整成这样?你到底干什么了!” 我看着林阳质疑的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里莫名的委屈,鼻尖酸涩,在眼泪要出来之前,我冲出了教室。 卷一:等风来 008:单刀赴会 上操场里种满了香樟树,又高又大,笔直笔直的,一年四季叶子都是常青的。树影中,阳光偷跑进来,斑驳地照在方格砖上,透着香樟树叶,影影绰绰的,格外好看。 我踩着细碎的阳光,眼泪啪啪掉下,我赶紧抹干净了,问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呢?被人误会的时候多了去了,为什么唯独林阳误会我的时候,我却想哭?为什么? 我没想明白。 之后我去保卫科调了监控,但监视器画面显示,二楼的摄像头被什么东西给故意挡住了,什么都没拍到。 一整个上午,我翻遍了学校的垃圾桶也没找到书,我觉得天快塌了。我去找了苏老师,问有没有多余的教材,她让我去后勤看看,但是教材不能补,得重新花钱买,我算了下,一套教材下来,要三百多块,教科书的定价太高了。 我空手从后勤部回到教室,数了数书包里的生活费,一共五十八块。我上哪儿找钱去?想着想着我就眼泪泛滥,趴在桌上把脑袋埋得深深的。 这是林阳轻轻踹了下我书桌,我哭了,没抬头,他也没再理我。上课后,我在手肘上抹干了眼泪,低着头拿出作业本准备上课,林阳忽地把英语书扔给我,我看了一眼,把书递回去,林阳又扔回来,没等我开口,他便说,“帮我写笔记。” 等我转头看他时,只见他趴在桌上,手里捧着阿衰,后脑勺对着我,头发在晨光里色泽亮润,格外清爽。 我默默翻开书,小声说了句“谢谢。” 课上到一半,老师忽然点名让林阳回答问题,林阳毫无反应,我怼了怼他,他不耐烦地撑起身子看我,我示意他看黑板,这时老师已经走向我们,“林阳,你来把课文第三段读一遍,翻译出来。” 我赶紧把书递给林阳,他郎朗读出第三段,并且翻译得很好,当时我就震惊了,他成天不学习,不用功,为什么能翻译得这么好?单词的发音更是精准到位,老师挑眉看他,“你的书呢?” 我刚想告诉老师其实是我没书,但林阳已经说,“我忘带了。” 老师抿着嘴,严肃地看着林阳,“课外书倒是没忘带,滚出去站着,我看你也不需要学了。” 全班同学都知道,英语老师最讨厌上课不带书的,不管是谁,都一律滚出教室站着。我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林阳,站起来准备解释,“老师,林阳的书-------” “上你的课。”林阳无语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出了教室站着,很快,课堂又恢复正常。我时不时看向窗外,只看见林阳的后脑勺一抽一抽的,他口袋里藏着阿衰。 我悄悄翻开扉页,左下角内侧用钢笔整整齐齐地写着“林阳”两个字,遒劲有力,风骨飘飘,是一手好字。 下课后林阳被叫去办公室训了一顿,回来后翻开作业本抄单词,三支笔一起用,我讶异地看着他,问,“老师罚你抄单词?” “一百遍。” “对不起,”我觉得这后果是我造成的,挺过意不去的,于是我说,“要不我帮你抄?” 林阳看也不看我,冷冷说,“不需要。” “可是------”我的话被林阳砍断,他撇了我一眼,“可是什么可是?赶紧找到你的书吧!” 我被他那么看一眼,心里特别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慌张很害怕,但我还是想看他的眼睛,像积雪的冬天,微寒,深邃,又明亮。 我木然地点头,“知道了。” 下课后我去隔壁班找周琪,她和两个女生刚从厕所回来,见了我挑眉冷笑,“哼,还敢来找我?” “把我的书还给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吸了一口气,定定看着周琪说,“我最后说一次,把我的书还给我,如果你不还,那我就去找校长,到时候难看的不是我,是你。” 周琪冷哼,走上前来狠狠推了我一下,嘲讽地说,“威胁我是吧?” “这是警告。二楼走廊的摄像头可以拍到从教室出来的所有画面,你自己想想吧!”我盯着周琪眼睛说,其实我只是诈她一下,能干出这事儿来的人,非周琪莫属,做贼心虚,总有破绽。 果真,周琪立即反驳我,大笑说,“你诈我!根本就没拍到东西!” “信不信由你,如果中午之前我没看到我的书,那就校长办公室见。”我说。 周琪冷笑了声,一巴掌甩在我脸上,“你特么的看起来是个闷葫芦,背地里就知道使阴招,瑶瑶现在回去了你爽快了吧?是不是以为这样你就舒坦了没人收拾你了?有本事你就去告诉校长,看是你滚出学校还是我被开除!” 她说完转身要走,我气不过抓住她手腕,“那我们现在就去找校长!” 周琪条件反射地甩开我,但我抓得紧,她气急了瞪着我,高吼了一声我,“你他妈给我放开手!” “不还书就去找老师!”我也没怕,一嗓子吼了回去。 “放不放!” 我仍然不放手,这时候有同学围过来看热闹,周琪对她身边两个女生使了个眼色,三个人拉着我往女厕所去。 第一节下课后厕所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周琪把里面的人都招呼走了,把我堵在厕所里,两个女生把我摁在墙上,周琪厌恶又凶狠地看着我,嘟哝说,“妈的,我看你是活腻了,让你去告状!让你去!” 她跳上台阶,然后转过身对着我胸口狠狠踹了一脚,我被人摁着根本躲不开,重重一脚踹得我胸口喘不过气来,但我扬着脑袋,不认输地看着周琪,“把我书还给我!” 齐瑶哈哈大笑,指着她脚下说,“跪下求我,态度好点的话,我会考虑把书还给你。” 抓着我的两个女的哈哈大笑,附和着说要我跪下。 “不可能!” “那你说个锤子!”周琪踏下台阶,抓着我的马尾把我脑袋拎起来一点,这时候张敏忽然冲进厕所,她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刚叫出我名字就被周琪哼着,叫她滚,然后张敏就跑了。 周琪扯着我头发,“看在咱们是中学同学的份儿上,再给你一条路,你要是同意了,书我就还给你,如何?” “什么路?” “周五放学后,后操场的假山那儿见,那是你唯一的机会,你要是不来,那你的书我就扔茅坑里。” 为什么是周五?想找我做什么?这些问题我统统没问,但我知道,我必须去,我别无选择。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齐瑶约我周五见面的事儿,我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但我决定硬着头皮上。我大可以不要那些书,可我穷,我拿不出钱买新书,张秀春更不可能给我。 林阳后来也不理我,但每堂课我没书的时候,他都板着脸把书扔给我。我默默地写好笔记,做好作业,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夜晚回到宿舍,我悄悄对照着他的笔记帮他抄写英语单词,他整天吊儿郎当的,一百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抄得好。 那几天我都抄到半夜,越学越像,尽管每天都熬夜,但我却觉得有意义,甚至,心里是甜的。 很快就到了周五,我一路踩着夕阳的余晖到后操场,那边有座假山,不大不小,但可以挡住一部分视线,让教学楼主楼的人看不见这边的行迹。 那会儿天色还好,晚霞漫天,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美得不像话。 周琪她们先到了,我数了数,一共八个女生,基本上每个人手里都夹着一根烟,点燃了的,冒着袅袅的白烟,个个脸上带着青春的张扬,不可一世。 卷一:等风来 009:跪下来求我 “我的书呢?”我张望了四周,根本没看到我的书。 周琪靠在假山上,弹着手里的烟,扬眉说,“着急什么?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了。” 她们抽完烟,看着围墙,一个接着一个地爬出去,踩在垃圾箱上,手脚敏捷。 我背着书包站在墙根下,问周琪去哪儿,周琪说,“不想要你的书就别来。” 最后我还是翻墙了,跟他们一起。 从围墙后面出去,就是一个停车棚,是平时走读生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地上一半是水泥,一半是黄土,篷布破破烂烂的,满是污渍。而停车棚左侧,是一条小路,骑车的学生从那里来回。 但这时候已经没有车了,都骑走了。 “怎样你才能还我书?”我站在车棚下,看着周琪她们,显得特别孤独,势单力薄。 周琪摸出小灵通打电话,没过一会儿,齐瑶从小路进来,穿着灰色套头运动衫,牛仔裤和运动鞋,挎着银色的小包,戴着耳机哼着歌,眉毛和嘴唇都化过了,神采飞扬。 “杨大班长,好久不见咯。”齐瑶跟我招呼说。 我抓着书包的带子,开始有点心慌了。 周琪递给齐瑶一根烟,给她点燃了,猛地吸了两口,朝我脸上吐出白烟,我呛了两口,刚抬眸盯着她,她直接上手了,狠狠一巴掌甩在我脸上,“看你麻痹的看!” 那一巴掌打得我措手不及,脸上火辣辣的疼,我捂着脸看齐瑶,心想还回去,但看着她身后的七八个人,我心虚了。 没错,我心虚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来描述那种心情,明明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孤身一人被围攻的时候,竟然是心颤颤的,害怕的。 “因为你,老子回家挨揍,这笔账怎么算?”齐瑶叼着烟,把手腕上的伤痕露出来,看上去像是被藤条之类东西打的,盘在手腕上,带着淤青和紫红。 “我没偷你的钱,是你要诬陷我的!”我说。 我倔强又害怕地看着齐瑶,我想没有人能明白我此刻虚张声势的坚强和镇定,没有谁知道我现在心尖已经开始打颤。 “艹!诬陷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齐瑶脸色突变,呈现一种扭曲的状态,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来,像是在缓解情绪,她轻轻点着下巴,然后一把推着我肩膀,狠狠一下,我重心不稳被推倒在地上,她顺势骑上来压住我,坐在我腰上,一手摁着我肩胛骨,一手扇我巴掌,来来回回,不停地发狠。 “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一天到晚装纯情装大度,你倒是揍我啊!反抗啊!” 我不怕她打我,就怕自己那点小小的自尊心被碾压,几巴掌后,我由逃避变成反抗,我抓住齐瑶,用力地扭住她手腕,把她掰倒在地上,反过来压在她身上,抓住她长发撕扯,并且以牙还牙般扇她巴掌。 当时我就跟疯了一样,每一巴掌都用足了力气,都十足的咬牙切齿,我嘴里不知道在喊什么,反正那一瞬间丧失了理智。 心里那种害怕变成悲愤的力量,促使我不停地反抗。 齐瑶被我打得哇哇大叫,自然周琪她们几个不可能站在一边观战不上手,我没扇几巴掌,双手便被人拽住往一边拉,我知道自己完蛋了,我还手打了齐瑶,那她们一定不会放过我,既然这样,那我凭什么要乖乖让人欺负?就算是死也要挣扎两下! “你们最好打死我!不然总有天我会原封不动还给你们!”我吼道。 “行,那我给你面子,弄死你个小贱人!”周琪上前一脚踹在我胸口,狠狠地碾压。 我不停地踢脚踹人,挣扎逃脱,慌乱中不知道抓破了谁的脸,只听见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消停。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我被她们群攻,女生打架,无非就是扯头发扇巴掌之类的,但齐瑶比较狠,让人抓着我,叫周琪往我裤裆中间踹,巴掌她们扇够了,扯头发也扯够了,最后那一脚,钻心的疼。 我倒在地上,乱发挡住我的脸,口腔里全是鲜血的腥甜,嘴角肿得厉害,微微扯动都觉得疼。 我没有哭。 我告诉自己要记住这里每一个人的脸,记住她们脸上张狂骄傲得意的表情,记住她们对你做过的事,记住一切,杨小唯,你要亲自要回来。 周琪站在一边抽烟,叫两个女生从车棚角落里把我的书抱出来,说,“来,一人一本,全都撕碎了扔给她!” 那些女生很听周琪的话,接过书开撕,撕完了撒我脸上,我扑上去抢,被他们踹在地上,周琪问我,“跪下来求我,求我把书还给你我,兴许我高兴了,给你留个一两本。” “你想得美!” 周琪蹲下身逼近我,冷笑说,“我爸那笔账我给你记着呢,杨小唯,接下来的日子,你可要好生受着!” 我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她们把我的书都撕成碎片,一片片洒在我头顶,落在我脚下。 “你要的书,还给你咯,不服气的话就去找老师告状,说我揍你,但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滚出学校的,一定是你!”齐瑶说完,往我脸上吐口水,白浊的液体挂在发丝上,特别恶心。 离开的时候,周琪让所有女生在我身上踹一脚,勾肩搭背说接下来去ktv唱歌,庆祝庆祝。 我一个人在地上坐到天黑,耳边传来一阵呜咽的声音,我惊讶地四处寻找,但什么都没有,最后发现,原来是我自己在抽泣。惨淡昏暗的光线下,我看着地上的碎片,委屈和难受都说不出口,胸口像是被堵着什么东西,呼吸困难。 那天晚上,我在熄灯之前回到宿舍,衣服和书包都被扯烂了,我抱着胸回到宿舍,刘思涵和张敏都在,进门的时候我一巴掌拍掉墙上的电灯开关,刘思涵惊呼一声,说停电了,我小声回答说,“没有,是我关灯了。” 她和张敏开了台灯,从床上下来,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赶紧说,“别,你们别过来,把灯关上,不要来看我。” 我清楚地听见自己声音里的虚弱和抽泣,那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让我觉得难堪和可怜。 但她们还是来了,关了台灯,在黑暗中摸索着到我床边来,两个人坐在我身边,把狭小的床沿挤满了,刘思涵问了几句,我都没说话,最后她抱住我肩膀,轻轻拍着我后背,安慰说,“别怕,别怕,我们陪你。” 然后我哭了。 刘思涵身上很香,是洗发水和沐浴液的味道,甜甜的。 我缩在刘思涵怀里,低声抽泣。 卷一:等风来 010:跟我走,你怕不怕 那一整夜我都没睡着,我想着往后如何在学校生活下去,如何面对周琪和齐瑶的欺负? 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哭,抓着被子,心里默默喊着,妈妈,妈妈------ 如果我妈还在,她会让人这么欺负我吗? 第二天一早,我很早就起床了,看着镜子里鼻青脸肿的自己,双眼空洞木然,我摸着脸上的伤痕,默默告诉自己,杨小唯,你要坚强,她们怎么欺负你的,你就怎么还回去,一件也别少。 可在我没能力反抗之前,我只能忍。只能忍。 洗漱完后,我去了附近的废品收购站找高一的教材,每年毕业都有学生卖书,但老板告诉我,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早就处理了,我什么也没找着。 我曾有一瞬想回去问张秀春要钱,但转念一想,回去除了被毒打一顿、自取其辱,我什么都得不到。我想想就放弃了,还是先借书看吧。 周一上课时,我脸上身上的伤还没好,我故意把头发散开了披在肩上欲盖弥彰。 整个上午我都把脑袋埋得很低很低,要把桌子吃了似的,上课前林阳习惯性地把教科书扔给我,自己趴着睡觉或是看阿衰,当我不存在,我也没跟他说一句话。 中午饭我没吃,等全部人走了,我趴在桌上看林阳课桌上的阿衰,心想到底是什么书让他这么喜欢?四下无人,我小心翼翼地翻开看,刚打开书便被人从身后抢走了,我回过头去,正好对上林阳的脸,他眉峰微蹙,“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我连忙道歉,他冷面相对,坐下后扔给我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各种消炎药和软膏,还有一块肉松面包,我这才想起来脸上的伤,赶紧低下头把东西还给他,他冷声说,“不要就扔掉。” 虽然他语气很冷,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真诚和友好,我感激地说,“谢谢你,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了。”林阳淡淡说。 “可是-------”可是没等我说完,人已经离开了教室,我看着口袋里的药和面包,心尖有股暖流经过,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我觉得林阳真好。 午休结束后,我被苏老师叫到办公室,她直截了当地问我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儿,我支支吾吾说自己摔的,苏老师却说,“你别遮掩了,刘思涵说你被齐瑶她们几个打的,是这么回事儿吗?” 我低着头没说话,苏老师又问我,“为什么跟她们起冲突?” “他们拿走了我的教科书,我去拿书的,但是最后-------” 然后办公室里的老师都议论起来,我这才知道齐瑶和周琪他们几个出事儿了,好像是在ktv做什么事情被抓了起来,派出所通知学校和家长去领人,怪不得齐瑶上午没上课。 回到教室后,刘思涵在座位上等我,她说,“小唯,苏老师找我和张敏去问话了,我把齐瑶欺负你的事儿都说了,你别怕,这事儿就得告诉老师,她要是再找你麻烦,我帮你担着!” “嗯,我不怕。不过,齐瑶她出什么事儿了?” 刘思涵撇嘴说,“好像是嗑药了,我也不清楚,听苏老师和她父母通电话说的。”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嗑药是什么意思,就知道还蛮严重的,听说齐瑶和周琪他们几个要被送回家反省一个月,我还蛮开心的,这样子我就能有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了。 你们说,我这样想是不是太坏了? 我不知道。 那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很快,很轻松,林阳偶尔跟我说话,从一两句变成三五句,陈嘉豪也不再叫我村姑,午饭的时候也会叫上我一起,但我都拒绝了,因为我不想让林阳知道我每天中午只能吃最简单的素菜和白米饭。 自尊心这件事,真的很微妙,会让你懂得很多东西,自然,也会让你失去很多东西。 立冬那天很冷,正好周五,大多数同学都回家和父母在一起,我一个人上完晚自习关灯回宿舍,校园里静悄悄的,路灯暖橘色的光照亮夜行的路,我打算到操场走一圈。 我想起我爸还在的时候,家里总会煮火锅包饺子,一家人围在火炉前特别开心,我爸喝醉了酒满面通红,脸上堆满了笑,说一辈子就这样过也好。 而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不由地鼻子泛酸,我抬起头看天空中孤单的星星,告诉自己不要怕,一个人也能活下去。 这时我听见有人咳嗽的声音,操场上黑乎乎的,我吓了一跳,脚步顿时凝住了,探看着前方,忽然有人摁下打火机,火光闪亮了一会会儿便灭掉,剩下一点星星的火光在黑夜里燃烧。 有人在那儿抽烟。 我转身就走,那人忽然叫住我,“杨小唯。” 这声音很熟悉,但是带着疲倦和朦胧,我疑惑地回应,“是林阳吗?” 他没回答我,只说,“你过来。” 真是林阳。 我没有犹豫,他叫我,我就过去了。他坐在一片黑暗里,背靠在旗台边缘,双脚弯曲着,手里夹着一根烟,脚边还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全是酒。我坐在他身边,他颓然地抽着烟,也不说话。 “你喝酒了?” “嗯。”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还在学校,是不是有心事?”我小心翼翼地问着,想起他之前对我的好,我也应该将心比心,于是我说,“我能帮你什么吗?” 林阳侧脸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星火明亮,他抓起一听啤酒扔我身上,不耐烦地说,“怎么这么多废话?能喝吗?” 其实我不能喝,但那一刻我感觉林阳需要人陪伴,陪他喝酒,陪他静静地坐着,我咬牙点头说,“能喝!” 那天的林阳,很不一样,更缄默,更冷淡,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 我陪他坐着,一听接着一听的啤酒下肚,脑袋开始发晕,脸烧得慌,林阳不停地抽烟喝酒,静默地坐着,忽然他问我,“你怎么不回家?” 酒意上心头,心中的铜墙铁壁在他的关怀下轰然倾塌,我举着啤酒笑说,“我没有家。” 林阳愣了愣,侧脸过来看我,昏暗的光线下我看不见他的脸,只有两只眼睛亮闪闪的,好似有水光,半晌他才说,“那真巧,我也没有家。” 我和他碰杯,内心怆然,酸涩涌上鼻尖和眼眶,“那咱们有个伴儿了。” 林阳一口气喝干了酒,把易拉罐捏得啪啪作响,忽然他伸出手问我,“想不想打篮球?我教你。” 我抬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和月光下愈显帅气的脸,心尖颤抖,我鼓起勇气抓住他的手,还未来得及紧握住,他一把拉起我然后放开,太快了,导致我还未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就已经分别。 “可是没有篮球,怎么学?”我用言语掩饰内心的慌张。 林阳捡起一个空的易拉罐说,“这不就是?走,中间去。” 他走在前面,我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一直望着他的背影,少女的怦然心动和青春悸动在这个晚上,特别荡漾。 他手把手教我投篮,对准了篮筐把易拉罐扔出去,轻飘飘的罐子打到边缘上啪啪响,和我们的欢声笑语一样热烈有清脆。 “哎,你看准点行不行?别老打边上!” “杨小唯你是不是傻?你斗鸡眼吗?看中间!” “对了,就是这样!再来一个!” 但我们没玩一会儿,巡逻的保安听到动静,用手电晃我们这边,大声喊着,“哪个班的?怎么还不回宿舍!都给我过来!” 我抓着易拉罐傻了,“怎么办?被发现了!” 林阳想了想,然后我旗台下拿了我的书包回来问我,“跟我走,你怕不怕?” 卷一:等风来 011:管他去哪儿呢 林阳的手是温热的,宽厚有力,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是经常打篮球留下的。他拉着我的手一直飞奔,穿过小树林有一条小小的甬道通往后校门,保安追了我们俩一路,大约是年纪大了,他跑不过我俩,手电一直晃着,喊着“站住!” 月光跟了我们一路。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晚上,林阳拉着我的手奔跑,我就那么看着他的背影,他的手臂,他奔跑时颤动的发丝,心里乐开了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问我怕不怕的那一刻,我那么勇敢地点头,那么坚决,那么无畏。 那一刻,我心想,跟他走吧,管他去哪儿呢。 从后校门逃走后,确认保安没追上来,他才停下来,两人在路边弯腰撑着膝盖叹气,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我们都笑了,林阳的牙齿很白,笑容很阳光,那是他第一次对我笑,我脑海中忽然就跑出来一个成语:明眸皓齿。 我第一次觉得,一个男生竟然能笑得这么好看。 林阳忽然走上前,在我脑门儿上扣了一下,“哎,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这才慌张地收回视线,看着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你可以松开手吗?” “哦------不好意思。” “没关系。” 我低着头看脚下,他的影子在路灯的投影下好长好长。 “你饿吗?”林阳问我,我点了点头,他说,“走,我带你去吃东西去。” 直到两盘热腾腾的饺子上桌,我还没反应过来今晚的林阳和我的同桌林阳是一个人,半夜清冷的风吹走了两人身上的酒气,但我脸颊还是滚烫如初,我呆呆地看着林阳的脸,有种恍惚的感觉。 原来孤独的人,都有另一面。 吃过饺子后,我和林阳沿着公路一直走,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月亮和星星都是孤独的,各有心事。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走到老公园的凉亭,白天有许多老人在这边下棋,附近还有些游戏设施,旋转木马蹦蹦床什么的,一到夜里就冰冷了,一点生气也无。 我和林阳选了块儿有路灯的椅子坐下,背后是一棵巨大的银杏树,这个时节银杏的叶子都黄了,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特别美。山茶花错落在小树苗里,清风一吹,香气幽幽。 等我回头时,林阳忽然凑近我,手里拿着围巾正想给我戴上,但没想到我忽然回头了,四目交汇,星光点点,他高挺的鼻梁和轻薄的嘴唇,在暖色的路灯光下好似镀上了一层闪闪的金光,我看见他眼里倒影的我自己,少女的脸庞和期待的悸动的目光。 然后,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近到我能看清楚他脸上细微的绒毛------ 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朗,我着急得想退缩,但是又无比地期待,到底期待什么呢?我慌了,紧紧抓着衣服的下摆,心砰砰砰地跳着------ 我闭上眼睛,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两三秒后,冰凉的指尖在我脸颊轻轻略过,厚实的围巾缠绕在我脖子上,还带着他的余温和淡淡的木香。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他也正打量着我,嘴角微扬。 场面有点尴尬,我赶紧圆场,心尖一颤一颤的,“接下来去哪里?该不会在这里蹲一夜吧?那明早咱俩就冻死了。” “你会打游戏吗?” “不会。” “我教你?” “好!” “你只会说一两个字吗?” “不是------”我怕话说多了,我会哭出来。 林阳叹气,骂我白痴,然后一个人走了,我像个傻子一样跟在他身后,我忽然感觉很不真实,这到底是一个人吗? 可我竟然愿意跟他走。 后半夜我和林阳到新干线开了通宵,他帮我注册了个qq号,账号里唯一的好友就是他,他问我要起个什么网名,我说就叫“一叶知秋”吧,他瞅了我一眼,说,还挺文艺。 他叫“追风少年”。 后来他又帮我注册了传奇的账号,带我一步步开始,可能我的注意力一直不在游戏上,所以学习得特别慢,他不禁吐槽我,“学习那么厉害,怎么玩游戏就是个白痴?” 但嫌弃归嫌弃,打怪还是会带着我一起。 凌晨时我困得不行,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等我醒来时身上披着林阳的外套,他趴在一边也睡着了。 我有点受宠若惊,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宠爱和呵护,除了我爸,还没哪个男的对我这么好。 我摸着衣料,看着他的侧脸,心里腾起一种温暖,轻轻把外套披在他身上。 那天清晨我们在网吧外面分别,好似经过一夜的相处,这种特殊的同时天涯沦落人的“交情”,让我们之间的距离近了一些。 但不妙的是,周一上课时他没来,苏老师说他病了,请了两天假,在家里修养,让我把作业记下,到时候告诉他。我心想,肯定是那天晚上衣服给我穿的缘故,越想越着急,但又毫无办法,憋了一上午,我终于忍不住,悄悄问陈嘉豪林阳的电话。 陈嘉豪一惊一乍的,带着耳机听歌,大声喊一句,“你要林阳电话做什么?你想他啦!” 这一喊,不少同学都听见了,我赶紧拍了拍陈嘉豪肩膀,把他耳机扯掉了,“你胡说什么!我问他数学作业在哪儿,一会儿要交!” 陈嘉豪嘿嘿笑,掏出小灵通给我,“喏,你自己打吧!” 我假装给林阳发了条短信,默默把号码抄了下来。 中午放学后我到收发室用公用电话打给他,一开始他没接,我再打了一次他才接起来,冷冰冰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问我是谁。 我捧着电话,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一边看报纸的大爷,“我是杨小唯。” 电话那边的人愣了愣,“嗯,什么事。” “我听老师说你感冒了,看医生了吗?严重吗?” “嗯。” 他简单的一个字,忽然把我给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都沉默着,蛮尴尬的,然后又来了人排队打电话,我就说,“那你好好休息,希望你早日康复!我------我------” 我心说,我等你回来。但这种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什么?”他问我,顺便咳嗽了一声。 “没、没什么,你多喝点水,休息吧!再见!”我慌张地说。撒谎容易心跳加速,语无伦次。 “喂,杨小唯。” “我在。” “好好帮我写笔记,别偷懒。”他声音终于有了点温度,我快乐开花来,“好!” “拜拜。” 尔后,一阵嘟嘟嘟的声音传来。 就像吃了蜜糖一样,甜丝丝的,中午饭都不用吃了! 回到教室后,我乐呵呵坐下写作业,陈嘉豪叼着一根热狗肠进来坐在林阳的位置上,问我,“刚才我才想起来,上星期并没有数学作业啊,班长,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镇定自若地看着陈嘉豪,“我记错了,是英语作业,已经交了。” 陈嘉豪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笑了笑说,“嗯,原来是记错了喲。” “回你的位置去!” 刚说完这一句,教室门口忽然蹦出来一人,破洞牛仔裤,米色头套衫,挎着金色的小包,栗色波浪卷青春张扬。是久违的齐瑶。 陈嘉豪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肩膀,小声说,“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他走了,齐瑶大摇大摆走到我桌前,坐在我前排的位置上看我,嘴里嚼着泡泡糖,一个个泡泡接着吹,笑吟吟地看着我,“杨小唯,你是不是觉得我回不来了?嗯?” 卷一:等风来 012:都是你们逼的 我没说话,翻页继续抄单词,齐瑶一把抓过书看名字,看完了把书狠狠砸我脸上,阴阳怪气地说,“哎,你跟我讲讲呗,你是怎么勾引男人的?我跟你学学!我听周琪说你小就特别会勾男人,村里七十岁的大爷都不放过,我就搞不懂了,杨小唯,你怎么做到的?” 她是存了心无理取闹的,故意说得很大声,让教室里的人都注意到我们,纷纷向我投来揣测的目光。 我惹不起躲得起,把书收好了准备出教室透透气,但齐瑶扯住我胳膊不让走,我真的有点烦了,冷着脸说,“一个月的反省是不是不够?” 齐瑶失声笑了笑,眼神瞬间冷下来,骂我说,“贱人,你威胁我是吧?”她抄起桌上的矿泉水瓶准备砸我,但这时周琪忽然出现在门口,“瑶瑶,别冲动,出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周琪不知道跟齐瑶说了什么,齐瑶丢给我一个冷笑和周琪走了,她俩一唱一和羞辱我还好,这么不声不响的,倒让我心里不踏实。我坐在位置上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但我心里感觉不安,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难道又是暴打我一顿? 那我还要白白忍受着吗?我撩起袖子看手臂上留下的痕迹,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放学后我从后校门出去,在两元店里买了一把水果刀放书包里,拿刀子大约十五厘米长,有塑料刀鞘护着,不算锋利,但是自我保护足够了。 晚自习上到一半,保安来班上通知说校门口有人找我,好像是我妈妈。当时我就懵了,是张秀春?学校里不允许社会人员随意出入,保安叫我下去看看。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就没说话,保安催促说,你赶紧去看看! 我搁下笔跟他走,但走出去后,我又折回教室把水果刀藏在外套里。 陈嘉豪看见我藏刀,还问我一句,“你拿刀子干嘛?” 我说,“要是我半小时内还没回来,你就报警。” “啊?什么意思!” 我没多说,转身走了。 到门口时根本没看到人,保安说人刚才还在,说不定在门口等着,让我去看看。我信以为真出去看,但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反倒是看见不远处小卖部外面蹲着一群人在抽烟,我恍惚看到了齐瑶,预感不妙准备回学校,但我刚转身便发现保安已经把大门给上锁了! 我这才知道,他们是串通好了的!学校的保安都是混吃混喝的,只要学生愿意用香烟或者现金贿赂他们,什么时候开门都可以,就算被厕所抓住抽烟也不会上报给教务处! 学校回不去了,那只能逃走,这条街是两头通的,他们的人都站在一边,只要我从另外一边走,还有一线希望。 我拔腿就跑,那群人立即追上来,玩儿命地追我,我跑到一条小巷子里,巷子里很黑很暗,我也从没来过这边,只凭着直觉往前冲,但没想到一脚下去踩空了台阶,我直接冲上头滚了下去,脚踝崴到的声音脆生生的,疼得我在地上打滚,叫也叫不出来。 这时周琪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可能进这里面去了,你们两个跟我进去看看,瑶瑶你带着人绕过去堵着另外一个出口,那小贱人肯定跑不了!” “好,咱们包抄过来,一定把她给堵住了!” “今晚不弄死这小骚货老娘名字倒着写!”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忍着疼扶墙走,她们人多势众,要是被抓住,肯定又向上次那样被打,我不愿意!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蠢,张秀春怎么可能到学校来找我?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水果刀,紧紧拽住,仿佛那是我唯一的希望。 但脚上疼,我没走多远就走不动了,周琪她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我了,要想继续跑肯定是不可能了,头顶上有盏路灯孤独地亮着,三米之外有个垃圾堆,旁边立着一个蓝色的垃圾桶,我咬咬牙,决定往垃圾桶里钻,被臭死总比被人打死好。 可我还没来得及钻进垃圾桶里,周琪她们已经追上来,我只好缩在垃圾桶后面,和墙靠在一起,这样背光不同意被发现。 “琪姐,没人呢?” 周琪怒道,“不可能,你们再找找!肯定还在这里边!” 我透过小小的缝隙看见周琪手里拎着一根棍子类似的东西,三根手指那么粗,像是铁棍! “瑶瑶!找到人了吗?” 齐瑶他们也涌上来,“没有,我从巷子口过来的,她肯定还在里边没跑掉,咱们继续找!千万别让那小贱人跑了!” “嗯!咱们倒回去,角落里挨着找!”周琪说。 我捏住鼻子,忍着脚下的疼,一分一秒都过得特别慢,垃圾堆臭气熏天,腐烂的味道不由分说地钻进鼻子里,我屏住呼吸告诉自己再忍忍,她们马上就走了! 但这时候,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我身上钻,软乎乎的,动来动去,还在小声地叫着,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捏到一快软乎乎的带毛的东西,我一下子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吓得我从角落里蹿出去,把垃圾桶给推到了,尖叫地蹿开,那只老鼠快速跑了。 而齐瑶和周琪她们,就站在一边,惊讶地看着我,没两秒立即笑起来,“原来躲在垃圾堆里了!哈哈哈,被老鼠吓出来了!” 我惊魂未定,扶着墙往后退,周琪从后面拦住我,用铁棍抵在我后背上,猛地把脸凑到我面前,吓得我一颤一颤的,“杨小唯,原来你害怕老鼠啊?” “你们想干什么!”我暗自抓紧了水果刀,瞪大眼睛看着周琪,“你们最好别动我,我出来之前告诉陈嘉豪了,如果半小时之内我没回去,他就报警!” 齐瑶冲上来一铁棍打在我肩膀上,“啪”的一下,疼得我整只胳膊都掉下去了,“报警?我草泥马的,你胆子真不小!上次我们去ktv唱歌也是你报警的吧?” “那是你们自作孽!跟我没关系!”我想一脚踹回去,但是脚疼,根本使不上力气,束手无策。 “可你告诉老师我们揍你还把你书扯烂了不是?在林阳面前卖骚多厉害,现在你装什么无辜?”说着,齐瑶又给了我一棍子,我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断了。 其实是刘思涵告诉老师齐瑶他们欺负我的,但我不能说呀,刘思涵是为了我好,我要是出卖她我算什么?我只能默默认了,“我只是说出了事实!” 周琪听了怒了,一巴掌扇在我脸上,“事实你麻痹!臭婆娘,你怎么跟你妈一样贱啊?我爸就说你妈骚,生下你就跟野男人跑,被打死的!” “你胡说!”我呸了周琪一脸,说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许说我妈,“你再说一次试试!我杀了你!” 周琪一棍子打在我腿上,冷笑说,“老子说一百遍都可以!你妈就是云南来的骚-鸡,你跟你妈一样,天生的贱!” 我怒瞪着周琪,双眼猩红,心里的愤怒和悲壮让我失去了理智,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拽着刀子冲上去抓着周琪的胳膊,把她压在墙上,水果刀抵在她脖子上一刀切了下去,挣扎两下,刀子落在她锁骨上,她惊声尖叫起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这么欺负我?都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 周琪被我吓到了,眼底有慌张的神色,但是她料定了我不敢下手,所以不管我刀子是不是在她脖子上,她直接用脚踹我,用铁棍抽我,我吃痛闪开,刀子落在地上,“哐当”一声。 齐瑶带着人冲上来,把我摁在地上一阵抽,拳打脚踢,我不知道挨了他们多少下,最终失去了反抗的力气,缩在地上发抖。 “瑶瑶,你相机带了没?咱们把她衣服扒光了拍照!” 卷一:等风来 013:拼命反扑 齐瑶愣了愣,说,“带了啊,可是,咱们真脱吗?事情闹大了不好吧,打她一顿算了,咱们解解气。” 周琪一脚踩在我身上,小跟班递了根烟给她,火光点燃的一瞬我看见周琪脖子上流着血,她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对齐瑶说,“瑶瑶,对付这种小贱人就是要狠,你不抓点把柄在手里,她以后还嚣张,还去告诉老师!难道你还想回家反省啊?而且,你要是真想和林阳复合,就得想个法子让林阳知道她有多贱!她配不上林阳!” “可这样一来,事情闹大了,要是被我爸知道,我就完蛋了。”齐瑶犹豫地说,“我也想整死她,但这贱人回头再告状,又是一堆麻烦!” 周琪抓住齐瑶的软肋煽风点火,她知道齐瑶的弱点在于林阳,所以故意挑拨说,“哼,闹大了又怎样?丢脸的又不是你我!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晚上我们班人告诉我,上周五晚上在网吧看见杨小唯和林阳在一起!林阳还亲了她一口!” 明显就是造谣!我是和林阳在一起,可他什么时候亲我了? “什么?!”齐瑶一听说我和林阳在一起,立马来了火,冲上来踹我,厉声问我,“你上周五和林阳在一起?是不是!” 没等我回答,齐瑶把我拎起来,抓起我头发把我脸亮出来,“我问你是不是!” “是!我是和他在一起!”我大声说,虽然我知道自己这样回答中了周琪的计,但我就是不想否认我和林阳曾在一起一晚上,我也不想去解释那一晚林阳有没有亲我,我只想告诉齐瑶,林阳哪怕和我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村姑在一起,也看不上她半眼。 齐瑶气急了,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我当即抓住她,反正都被打了,那我还怕什么?我一巴掌还给她,冷笑说,“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齐瑶尖叫一声,扑上来把我压在地上,我翻身扑倒她,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扇巴掌,那一刻我也不怕了,凭什么每次都是她们欺负我?凭什么我就得受着! 巴掌一下接着一下,我恍然发现那种报仇的快感会让人丧失理智,丧失人的本真。可我这是恶毒吗?不,我这是以牙还牙。 齐瑶大喊大叫,周琪狠狠地在我后背上踢了一脚,我匍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齐瑶气得哭了,大喊大叫说,“周琪,把她衣服扒了!扒了!我要弄死这个贱人!” 尔后她们一群人冲上来扒我的衣服,从外套到卫衣,鞋子,裤子,一件件来。有人抓着我胳膊,周琪和齐瑶负责扒,当周琪脱我裤子时,我脑海中闪过周昌明在稻田里欺负我的场景,我不停地踹,不小心踹到周琪的脸,她怒了,用力扯下我裤子后,跑到垃圾堆里抓了一把垃圾往我嘴里塞,狰狞地瞪着我,捏开我下巴—————— “把她吃垃圾的样子拍下来!贱人!敢踹老子!” “胸,罩也脱掉!” “哎,瑶瑶,还有内,裤一起脱掉!” 我被她们联合起来扒光了衣服裤子,赤-裸的身体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嘴里全是臭烘烘的垃圾,我不停地挣扎着,相机咔嚓咔嚓,闪光灯刺痛我的眼睛,那一刻,我告诉自己,记住这群畜生的样子,杨小唯你一定要还回去!一定要让他们都去死!全都下地狱! 齐瑶一连拍了好多张,我翻身挡住关键部位,被他们一脚踹开,我缩在地上,像条狗似的缩着,只想遮羞。 拍完照片后,她们几个站在一起返回去看,一群人在哪里笑。 “我草,你看她样子多骚啊!” “才十六岁胸部就这么大,不知道被多少男人摸过!” 周琪叼着烟,盯着地上的我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跟她从小长到大,她为了十块钱能跟村里的老光棍儿睡觉!她上次去我们家偷东西,被我爸抓住,竟然勾引我爸,最后还把我爸打晕了,把自己衣裳撕碎,说我爸爸强奸她!你们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我的天,这也太奇葩了!” 周琪把事情越说越恶心,越说越离谱,我缩在地上,因为冷和疼痛瑟瑟发抖,我在乱发缝隙里看着她们一张张丑恶的嘴脸,哆嗦着嘴唇,我咬紧牙关,告诉自己别怕,别怕,不能让这帮畜生得逞! “现在怎么办?要不把她衣服烧了?让她裸奔回去!” “好好好!看她还有没有脸继续在学校呆着!” 说着,周琪捡起我的衣服递给齐瑶,笑说,“瑶瑶,来,你报仇的机会来了!” 齐瑶气呼呼地看着我,接过衣服,周琪递打火机给她,她恨恨地摁下,当真点燃了我衣服。 一片火光中,我看见躺在一边的水果刀。 那把刀散发着冰冷的银光,好像在跟我说,杀了她们,杀了她们你就解脱了,杀了她们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她们把我衣服一件件堆进火里,笑得放肆,仿若在享受胜利的果实。 我悄悄挪动身子靠近那把刀子,慢慢爬起来,不管脚上身上多疼,我抓紧了那把刀朝周琪扑过去。 她被我扑倒在地上,我骑在她身上,刀子狠狠地扎下去,她挣扎了几下,刀子便落在她肩膀上,她高声尖叫着,齐瑶他们要上来揍我,我举着刀子威胁说,“谁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刀上沾着周琪的血,一滴一滴滴下去,齐瑶她们看了都慌了,没一个人敢上来,齐瑶说,“杨小唯,杀人你要坐牢的!你自己想想吧!” “我坐牢也要拉上你当垫背的!我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天天这么欺负我?都当我是包子吗?我说过,你们最好弄死我!弄不死我统统原封不动还给你们!”我哆嗦着说。 没有人能知道我这一刻的虚张声势和愤怒害怕,没有人知道我并不想这么做,我只想好好读书,只想考个大学飞出大山,只想过平静的日子,为什么就这么难? 卷一:等风来 014:我家没人 我看着身下挣扎的周琪,周昌明对我做的一切,她对我做的一切,历历在目,刀子不知不觉地举起来了,我对准了她肩胛骨位置戳下去。我知道,这样死不了人,但一定能让她痛苦。 “草泥马的杨小唯,你今天不整死我,看我回头怎么弄死你!”周琪气焰嚣张地说。 我冷笑,刀子不由自主地举起来,“好,那我满足你。反正今天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我杀了你,再杀了她们,咱们一起去死好了,我早就不想活了。” 就当我刀子要落下时,一直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他从身后抱着我,我感觉到禁锢,立即乱晃,要往周琪身上扎,他紧紧抱住我胳膊不让我动,焦急地劝解说,“杨小唯!你别犯傻!” 是林阳! 听到他声音的一瞬,我赶紧扔下刀子,紧张地把脑袋埋下,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我小声祈求说,“你走开!你走开!” 我身上没穿衣服,我觉得耻辱。 林阳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脱下身上外套把我裹住,他的防寒服很长,能把我膝盖都包裹住。他心无邪念目不斜视地帮我把衣服穿好,然后叫陈嘉豪把围巾拆下来给我围上,见我瑟瑟发抖,他抱住我肩膀,用手帕一点一点擦干净我嘴边的污渍。 齐瑶看不下去,冲上来拉着林阳大喊,“林阳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跟她这么好!她哪一点比的上我?你是疯了?还是你饥不择食!你知道她多脏吗?都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了,你还跟她好!” 林阳狠狠甩开齐瑶,反手一巴掌打在齐瑶脸上,冷漠地说,“这一巴掌我是替齐叔叔打的,养出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儿来,他脸都没了!”说完,林阳又给了齐瑶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替杨小唯打的,人家好好一姑娘,你凭什么这么干?群殴,扒衣服,齐瑶你脑子进水了吗?你的善良和单纯呢?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个泼妇了!” 他感冒了,鼻音很重,和平时说话的声音不太一样,但语气里全是警告和厌恶。 齐瑶捂着脸,冲上来要揍我,林阳护着我,狠狠推了她一下,她被推到在地,陈嘉豪上去扶她,“你们几个真够狠的!这种事儿也干得出来!” 她吼了一句,“滚开!谁要你帮忙!”齐瑶泪眼朦胧地看着林阳,“你们星期五晚上是不是在一起?你是不是亲她了!” 林阳不耐烦地看着她,脸上尽是不屑的表情,“是又怎样?跟你什么关系?” “林阳!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林阳没理会她,转身看着靠在墙上忍疼周琪,警告地说,“今天这事儿,你自己掂量掂量怎么处理,不过我警告你两件事,一,以后再敢欺负杨小唯,我弄死你。二,再撺掇齐瑶给你当枪使,我叫你滚出学校,你什么底细别以为我不清楚,我忍着你是给你面子,别逼我下手,就你这点下三滥的招数,出了学校分分钟被整死。” 周琪瞪着林阳,没敢说话,她疼得面色苍白,看我和林阳的眼神全是狠毒。 陈嘉豪把鞋子捡给我,扶着我穿好,林阳紧紧拉着我的手要带我走,但我脚上像被灌了铅一样走不动,我盯着林阳,他皱眉问我,“怎么了?” 我哆嗦着嘴唇,眼泪在打转,好半天才说出口,“她们、她们拍照了。” 林阳脸瞬间黑下来,转身看着齐瑶胸前的相机,一把抓过来取走了内存卡扔火堆里,然后牵着我走了。 离开的那条路和来时一样黑暗,但有林阳牵着我,我却一点都不害怕,不害怕下一脚踩空了跌下去,他掌心的温度把我冰冷的手捂热了,我像抓住希望一样紧紧抓住他的手指,生怕下一秒他就弃我而去。 走出巷子后,林阳拉着我在路边拦出租车,陈嘉豪买了瓶水给我,我哆嗦着接过,但是根本拧不开,林阳叹了口气,默默接过去拧开了给我。 “这群女的真够狠的,把你打成这样!”陈嘉豪同情地看着我,叹气说,“你也真是,竟然想杀人!学习那么好,怎么做事情一点不考虑后果,要是真杀了人,你下半辈子就蹲监狱里吧!” 我瑟瑟缩在一边,回想起刚才的场景,我害怕,但是我不后悔,人被逼急了的时候,真的什么都能干出来。 林阳不悦地拍了陈嘉豪肩膀下,“得了!别废话了!赶紧滚回班上去,告诉刘思涵杨小唯生病了,晚上查房帮忙应付应付!” 陈嘉豪问,“她今晚上不回去了?” “不回去,我带她去看看医生。”林阳想了想说,“你回去给我看着周琪,她要敢报警或者告诉老师,你马上打电话通知我。” 陈嘉豪挠挠脑袋,“妈的,老子总是被你使唤!” “你去不去!” “去!” “滚!” 然后陈嘉豪嘱咐我们小心便走了,林阳拦下一辆出租,把我塞进车里,根司机说,“去凯旋城。” 凯旋城是市里最有名的小区之一,林阳家住在那边,下车时我看见门卫的保安和豪华的喷泉池子,有点悻悻然,我说,“不是去医院吗?” “先去我家洗个澡,再去医院,你这样子怎么去医院?” “可——————” “我一个人住,家里没人。”林阳说完,拉着我手进去,门口的保安认识他,没刷卡就让进门了。 进了小区后,顺着鹅卵石铺的小道走进单元楼,搭电梯上了二十三楼,林阳掏钥匙开门,我瑟瑟缩在一边,灯亮了,屋子里的陈深跃然眼前,我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家,和电视里的一模一样。 我小心翼翼进门,把脏鞋子留在门口,生怕弄脏了他家,他看了我一眼,冷着脸打开鞋柜递给我一双崭新的拖鞋,还是男士的,我脚很小,穿进鞋子里留了大半截在脚后跟。 我跟在他身后进了客厅,电视机很大,沙发和茶几都看起来价格不菲,苹果笔记本随意地扔在沙发上,和一堆外卖盒子堆在一起。 卷一:等风来 015、孤独的月光 林阳丢下我一个人进了房间,没一会儿便出来,递给我一叠衣服说,“你先去洗个澡,我去超市给你买点药。” 我弱弱地点头,一句话都不敢说,这一点都不像我,不知道是被周琪和齐瑶打傻了,还是当我发现林阳家里比我想象的还有钱时,我有点懵。原来,我们俩的差距这么大。 “浴室在那边,会开热水吗?” 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愣在边上,林阳叹气,冷声说,“跟我来。” 浴室很大,比我的房间都大,家具一应俱全,都是最好的,我看着洁白的浴缸发呆,林阳打开水阀教我怎么开水,“会了吗?” “嗯。” “那你洗吧,柜子里有新牙刷和毛巾,”他盯着我的眼睛,我有点闪躲,不敢看他,他离开时帮我带上门,还说了句,“不要害怕,我很快回来。” 没一会儿,我听见关门的声音。 我脱下衣服,赤裸地站在盥洗台前,看镜子里的人浑身是伤,嘴角还有血迹和污渍,我拧开水龙头不停地冲洗,但始终洗不掉那一层耻辱。浴缸里的水一直放着,我傻站在盥洗台前,眼泪啪啪地掉。 水很暖和,整个身子泡进浴缸里,周身都是暖的。我把脑袋缩进水里,耳边嗡嗡嗡的响,我屏住呼吸,眼前划过夜晚发生的一切,周琪的侮辱,齐瑶的谩骂,她们放肆又狂妄的笑声,全都在我耳边。 我听见自己在哭,在呜咽,在呼喊,在撕心裂肺。 我想起林阳圈住我的时候,肩膀的力度,他说话的声音。 我想那抹声音再停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好像是他,“杨小唯,杨小唯——————”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着急。 忽然,一只手抓住我胳膊,把我从水里捞起来,我还没抹干水睁开眼睛,火辣辣的一巴掌甩下来,因为脸上有水,所以更加响亮。 “你是不是疯了!”林阳额头上青筋暴起,怒气冲冲地看着我,“要死你去别的地方死!别在我家!” 然后我就哭了,看着林阳生气的脸,我心里竟然觉得安慰,真的,除了我爸爸,没有人像他这样对我好。 “我没想死——————” 林阳表情有点尴尬,转身拿了浴巾扔在盥洗台上,“擦干了滚出来!” 尽管这一刻我没穿衣服,但这个场景一点都不尴尬。 洗完澡后,我换上林阳的衣服出去,那是一件很宽松的浅灰色阿迪达斯的卫衣,还有条运动裤,但是他的裤子太长了,我卷了好几圈才露出脚踝来。我裹着头发出去,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脑,他瞅了我一眼,说,“真丑。” 我悻悻低下头看不合身的衣服,他把一个塑料袋扔给我,“自己去上药,要是不舒服,马上去医院。” 我嗯了一声,拿着袋子往浴室去,他吼住我,“你去浴室干嘛?去房间啊!” “我不知道那间房——————”我拽着袋子,小心翼翼地说。 林阳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搁下电脑起身打开一间房门,“这里,其他房间都没收拾,没床给你睡,今晚你就睡这里吧。” “这是你的房间?” 林阳点头。 “那你呢?”我有些不好意思,“你睡哪里?” “我睡客厅。” “还是我睡客厅吧!你还感冒着!” “这是你家还是我家?” “你家——————可是,你是病人,我不能让你睡客厅。” 林阳一掌把我推进房间,“废话多。” 然后他把门给关上了。 我叹了口气,心想先把药上了再说。我把袋子打开,立马就脸红了!袋子里除了伤药,还有一套崭新的内衣,我红了脸,坐到床沿上,心噗通噗通地跳。 我环顾林阳的房间,很简单低调的装潢设计,床和被子都很干净,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我一时也说不上来。 换好药和内衣裤后,我去客厅找林阳,他打了好大一个喷嚏,这下我说什么也要让他去房间里睡,他拗不过我,最后把沙发给挪了一半进去当床睡。 夜里我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被子上全是林阳的味道,安心的味道。 林阳在黑暗里叫我的名字,“杨小唯。”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在。” 然后他又不说话了,我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他吸了吸鼻子,好似鼻子不通气,讲话时鼻音特别重,“以后别这么傻,杀人是犯法的,别再干这种蠢事。” 我心里腾起一阵暖意,和房间里的空调一样暖和,“知道了。” 然后又沉默了,我挣扎了许久,才骨气勇气问他,“林阳,今晚,你怎么来了?” “嘉豪给我打电话了。” “哦。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直觉。” “林阳,你——————”我本来想问他为什么要帮我,但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抢白,“我要睡了,你闭嘴。” “哦,那晚安。” 不知道是陌生环境的关系,还是身上太疼了,我一直熬到凌晨才睡着,林阳清浅的呼吸声在耳边萦绕,月光从窗户缝隙里偷跑进房间,一片一片融在暖和的被子上,我盯着那抹光亮下林阳安静的睡脸,心里悄然萌生了爱慕的种子。 第二天一早我被林阳叫醒,说准备去学校了,我赶紧从床上蹦起来,因为没有衣服换,我只好暂时穿林阳的去学校,他一直说我丑,也不跟我走在一起,他脚很长,走路快,我个小短腿怎么都跟不上,他偶尔停下来等我,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走快点!” 到教室后,齐瑶看见我和林阳一同来教室,再看看我身上的衣服,气得当场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我悻悻然撇了一眼林阳,他满不在乎,根本没看齐瑶一眼,陈嘉豪特别八卦,转过来问他,“你小子昨天把杨小唯带回家了?啧啧,不是说去医院吗?” 林阳抄起一本书砸在陈嘉豪脑袋上,“闭嘴,让你办的事情呢?” “哦,衣服啊,刘思涵已经回去拿了!” 他话音刚落,刘思涵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拎着购物袋朝我招手,“小唯,走,跟我换衣服去!” 卷一:等风来 016、学艺不精 换好衣服后,刘思涵忍不住问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回宿舍,我身上的伤哪里来的。我一五一十地说了,她惊讶得说不出话,嘴巴长大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我把林阳的衣服叠好放口袋里,说,“走吧,回教室去。” 刘思涵拉住我胳膊,低着头,仿佛在酝酿什么,“小唯,我------” 我定定地看着她,等她说话,她抬头盯着我,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的,我对她笑,“你想跟我说什么?” 刘思涵尴尬地抿抿嘴,“对不起-----” “你哪儿对不起我?干嘛傻乎乎道歉?” 刘思涵没解释为什么跟我道歉,她说,“她们就是欺软怕硬,你不能再软了,下次她们再欺负你,你叫上我!我做你的帮手!” “没有下次了。”我手背上的伤,下定决心般,“她们没有下次了。” 我不会再忍了。 刘思涵不解地看着我,“嗯?什么意思?” “就是不会再忍耐的意思。”我拉着刘思涵的手,回教室去。 那天过后,我做好了随时应对齐瑶和周琪欺负的准备,我告诉自己无需再忍,从前我以为忍耐可以让他们俩失去兴趣而放手,但结果我的忍耐只会让他们觉得我好欺负,变本加厉。既然如此,我何必再忍耐?她怎么对我,我怎么换回去,没人再能把我打倒。 齐瑶明面上不再跟我冲突,但背后没少给我使绊子,不过是些小打小闹,我就没跟她计较。 而周琪,她消失了几天,据说是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休息了。 我冷笑,她没告诉别人真正的原因。 但依我对周琪的了解,她不是齐瑶般没主见,人云亦云,等她养好伤回来,一定还要欺负我,我不能坐以待毙。 如果要真再打起来,我一定要有两下子,不然只有被欺负的命。我听林阳和陈嘉豪聊天说陈嘉豪是练散打的,于是我虚心求教,让陈嘉豪教我两下子。 陈嘉豪说,“你学这个干什么?要报仇啊?” 林阳盯着我,眼神在疑问我,我笑笑说,“不是啊,我就像有两下子防身,不然下次撑不到你们来救我。” 陈嘉豪哈哈大笑,趴在桌上问我,“哎,班长,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个周琪怎么那么看不惯你?你是不是抢了人家男朋友?不然怎么这么恨你!” 我说,“没有的事,你教我呗。” “可以,但你得拜师,再行个拜师礼,给我送点烟啊酒啊什么的。”陈嘉豪一脸幻想状,“这是规矩!” 我忍不住笑,抄起桌上的矿泉水瓶子递给他,“师傅在上,没有酒,就矿泉水代替吧!虽然还是林阳的!” “这不行,我亏大发了!”陈嘉豪撇嘴说,他灵机一动,贼兮兮地看着我,“要不你答应帮我做一个月的数学作业?” 没等我回答,林阳把阿衰扔他脸上,戳着他脑门儿说,“你教不教?不教就别想跟我攻城了!” 林阳一下子戳中陈嘉豪的痛处,连忙说,“教,我教还不行吗?林阳你大爷的,什么时候这么重色轻友了?” “是你得寸进尺。”林阳白他一眼说。 我握着矿泉水瓶,悄悄看了林阳一眼,心上开出一朵花来,灿烂极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每天午饭后和晚自习下课后,我都跟着陈嘉豪去拳道社的场地练习,他说要在短时间内学到精髓是不可能的,但学几招好使的防身御敌倒是没问题,在林阳的威逼利诱下,他可耐心了,但我动作达不到要求,他总骂我笨,我不服气,勤学苦练,有点成就后找陈嘉豪单挑,但陈嘉豪说我这种小虾米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两下就把我弄残了,让我先打赢林阳再说。 我以为林阳不会愿意跟我试验的,我悻悻看了他一眼,他坐在一边看小人书,高冷地撇了我一眼,思考了两秒,然后扔下书来跟我对手。我心里有点慌,盯着他的脸总觉得不自在,陈嘉豪在一边喊我出手,我犹豫了几秒使出招数,却被林阳一把扣住脑门儿,把我顶在双手伸长的距离之外,不管我怎么出招,怎么踹脚,都够不着林阳。 他竟然还笑我说,“小短腿。” 我又气又羞,趁他不注意反手抓住他胳膊收了回去怼他一下,怒道,“你长得高,是个憨包!” 林阳捂着胸口喘气,被陈嘉豪笑死了,我刚要跑,他立即抓住我马尾把我拉回去,我重心不稳一下子贴在他胸口,结实厚重的心跳声瞬间被我感受到了,我恍惚地看着林阳的脸,只听见他说,“学艺不精。” 当时我脑子完全懵了,我们距离很近,他说话时轻颤的尾音十分清晰,我兀地想起那一晚在公园的场景,我一下慌了,扯开他的手,落荒而逃。 卷一:等风来 017:穿皮夹克的男人 回宿舍的路上,我跑得很快,脑海里不断重复那晚在公园长椅上的场景,我甚至清晰地记得林阳脸上细微的容貌,还有他轻颤的睫毛------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嘴角更是不自觉地上扬。我冲进宿舍,靠在门板上调整呼吸。 齐瑶和刘思涵都回家了,一般周末只剩下我和张敏,浴室里有水声,应该是在洗澡。 我把心里那份甜蜜和悸动藏起来,对着镜子笑吟吟哼歌,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 这时张敏放在桌上的小灵通响了,我喊了她两声,她让我帮忙接一下。我看是个陌生号码,清了清嗓子说,“喂,您好,我是张敏的同学,她现在不方便-------” “小唯?”我话没说完,那端已经抢白了,特别着急的说,“你是小唯对不对?” 我有点愣住了,细细想了想,实在没想起来这声音的主人,我说,“我是杨小唯,你是?” “是我!刘思涵!”那边哽咽了一声,哆嗦着声音说,“小唯,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我以后一定还给你!” 这声音慌张又害怕,还有点哆嗦,和平日里不疾不徐的刘思涵判若两人,我有点呆住了。 “小唯,你还在听吗?”刘思涵催促说,“小唯,我快没时间了,你帮帮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你出什么事情了?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去找你!” 刘思涵报了个地方我匆忙挂断电话拿了件外套准备去找她,临走之前我问张敏借了一百块钱以防万一,刘思涵这样骄傲独立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是不会求助他人的。 我一路狂奔到刘思涵说的路口,发现这边其实是个小巷子,巷子口有卖夜宵馄饨面条的,还有两三间网吧,偶尔有人从网吧里出来,叼根烟或者骂一句脏话。 我找到那家叫新干线的网吧,按着序号找到刘思涵的位置,她头发乱蓬蓬的一团,身上衣服也乱七八糟的,衣服上全是脚印,她缩在凳子上发抖,我拍她肩膀一下,她惊恐地转过身来看着我,眼里里全是恐惧和颤抖。 看到是我,她一下子松了口气,慌乱地抓着我的手问,“小唯,钱、钱带来了吗?” 我点点头,拉着她往厕所走,她佝偻着背,和平时有气质的冰山美人一点儿也不像。厕所外面的通道很狭窄,很脏,烟头和垃圾四处丢着没人收,玻璃汽水瓶成箱地摞在一边,我抓着刘思涵的双肩让她不要发抖,但她还是不停地发抖,慌张惊恐地看着我,“钱、钱带了吗?” 我摸出兜里全部的钱给她,“这钱是问张敏借的。” 她一把抓了过去,不停地点头说,“谢谢你!我没时间了,要走了!” 刘思涵掰开我的手,兀自回到位置拿了书包往外走,她脚步很快,甚至来不及下机,我匆忙跟上去,却撞上被逼回来的她。她浑身颤抖着,眼睛直直地看着门口,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撞到一群小混混身上。 大约七八个人吧,一个个穿得吊儿郎当的,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有人手里还拎着铁棍之类的东西,目标是刘思涵。 没有别的出口,我们被堵在门口,里头要出来的人骂骂咧咧叫我们滚蛋。这时,小混混们让出一条路来,中间走出来一个领头羊似的人物,身上穿着皮夹克,剑眉星目,只是额头上有一道疤,他问刘思涵,“是你自己跟我们走,还是我让小弟帮你?” 刘思涵紧紧抓着我的手,大约是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把钱又塞给我,哆嗦着说,“小唯,你快走。” “我走什么啊走!你一个人我能放心吗?!” “你快走!”刘思涵几乎是怒吼着说的,“快走!” 穿皮夹克的混混冷哼一声,笑说,“走什么走?一起玩呗。”说毕,他头一点,让两个小混混上前来拽我们,我赶紧护住刘思涵在身后,挺身而出把两个小混混的手拍开,我盯着穿皮夹克的小混混说,“别动手动脚,我们自己会走!” “哟,有点脾气,一会儿可别半路跑掉。”穿皮夹克的小混混扬了扬下巴说,“跑了被我抓回来,下场很惨的。” 我瞪了他一眼,其实气势都是装出来的,我心里也挺害怕的,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不说,人多势众都是男的,我们俩女的形单影只不说,还不会几下子。但眼下除了乖乖跟着走,别无他法。 出了巷子,两辆面包车停在一边,他们拉开车门示意我和刘思涵上去,我瞅了一眼,拉着刘思涵跨上车,小混混拉上车门后,穿皮夹克的小混混坐上了副驾驶,叫人开车。 刘思涵吓得哆嗦,一直抓着我胳膊埋着脑袋,我问她话,她也不回答。我盯着小混混的后脑勺,问他,“你们是谁?为什么要为难她?” 小混混回头瞅了我一眼,讽刺地说,“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跟我扔上车?” “总比把她一个人扔给你们强。” “小姑娘,冲动问是魔鬼,知道吗?一会儿可别哭,哥哥我从来不会怜香惜玉。” “你放心,我不哭,不过,”我盯着他的眼睛,镇定自若地说,“我出来之前跟舍友说了,如果晚上十一点之前我和刘思涵没回去,她就报警。” 他挑了挑眉毛,有一瞬间的发愣,但很快就扬起了意味深长的笑,“自作聪明不是好事儿,你猜警察来了,会把谁带走呢?是我?还是她?”他指着刘思涵说。 刘思涵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恐惧和害怕,疯了一样抓着我胳膊问我,“你让张敏报警了?” 我点点头,刘思涵眼泪啪啪往下掉,我有点慌了,急忙问,“你怎么了?” 刘思涵不说话,慌乱地撩着长发,有点急躁,穿皮夹克的小混混看着我冷笑,我瞪他一眼,他耸耸肩,转过身去看前面。 我感觉氛围有点奇怪,但又不知道为什么。车子往市区繁华的地方开去,璀璨的灯火照亮夜行的路,迷离又仿徨。 忽然,刘思涵扣开车门,决绝又狠心地跳下车,我来不及拉住她,她已经滚下绿化带里,前排的小混混高声骂了一句,“草!停车!” 一个急刹车,我撞到座椅上,鼻子疼得要命,皮夹克快速下车,奔跑起来,我匆匆下车时看见他抓着地上的刘思涵狠狠扇了一巴掌,我赶紧冲上去,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刘思涵趴在地上,脑袋埋在绿化带的草坪里,小混混指着我鼻子说,“你给我滚一边儿去,别逼我打女人!” 卷一:等风来 018:是我偷了那五百块 他说完又把刘思涵拎起来,一巴掌上去,骂道,“能耐啊菲菲,命都不要了!你起来,继续跑,我看你能跑多远!” 我冲上去挡在刘思涵面前,瞪着他,其实心里害怕极了,但我怕我不护着刘思涵,他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 穿皮夹克的小混混冷笑,一手拧了拧鼻子,然后拎着我衣领把我拎到一边,我想起陈嘉豪教我的招数,反手抓住他胳膊往后别,但他反应很快,一个反转身就拆了我的招,我只要再出手,他快速后退,然后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反攻,抓着我手腕往后拉,我直接跌进他胸口,他拿下巴顶着我脑袋说,“看不出来还有两下子!还打吗?” 刘思涵趁着我们争执的时候站起身来,可能是刚跳下车摔到腿,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有点哆嗦,我看着心疼,胳膊肘狠狠拐了一下皮夹克,他吃痛放开我,我赶紧抓着刘思涵胳膊扶她走,但这时候另外一辆面包车追上来了,七八个人把我们团团围住。 然后刘思涵就哭了,嚎啕大哭,惊天动地的,吓得我惊慌失措,她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说对不起,“小唯我跑不掉了,跑不掉了,你赶紧走吧。” 我不走,刘思涵就推我,“我叫你走!你是不是傻!看不出来他们什么人吗!” 我刚要说话,皮夹克招呼两个小混混把我们抓住,他走到面前来,捏着我的脸蛋对刘思涵说,“走?走去哪儿?菲菲,不带你小姐妹去看看你平时工作的地方?兴许你小姐妹挺喜欢呢来跟你作伴也说不定。” 刘思涵一听,慌了,立即上前来抓着他的胳膊,哭着请求说,“骏哥,你放了她吧,求求你放了她!” “骏哥”一把推开刘思涵,一字一句地说,“晚了。” 而后我们被带到一家夜总会后门,面包车从小过道里开进去,门口有两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守着,见小混混下车,他们都对穿皮夹克的男人招呼,“骏哥,老板来了,在三楼、” 他脸色沉下来,看了我们一眼说,“把她俩给我弄上楼去。” 他话音一落,两人便上来架住我和刘思涵,一直到三楼的一个包厢门口。到了后,穿皮夹克的男人把我挡在外面,叫人把刘思涵送进去了,没过一会儿里头传来噼里啪啦的摔东西声音,还有刘思涵的尖叫声,我感觉不对劲想冲进去找刘思涵,但皮夹克小混混死死拉住我,最后索性捏着我下巴把我顶到墙壁上,恶狠狠地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该你逞能吗?别自作聪明找麻烦!” 他样子特别严肃,眉毛蹙着的时候额头上的刀疤看起来特别难看,凶神恶煞四个字再恰当不过,要吃人一般瞪着我,警告的语气说,“她欠了钱,跑不掉的,就算警察来了,蹲大牢的也是她!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他甩开我下巴,我脑袋撞到墙上特别疼,等我抬头时,迎上他的目光,他又是一个冷笑,这时包间里走出来一个人,对他说,“骏哥,老板叫你。”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觉得唯一能救我和刘思涵的人就只有他了,我抓住他胳膊,但是请求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也不耐烦地甩开我的手,进了包间。 没过一会儿,他出来,叫了两个人进去把刘思涵架出来,她外套不见了,里面的衬衣和牛仔裤全都湿了,头发乱七八糟的不说,脸也肿了,看起来特别惨,我连忙扶着她,听见她的抽泣。 皮夹克小混混随后出来,抬起刘思涵的下巴警告地说,“该怎么做,现在清楚了吗?” 刘思涵抽泣着点头,他笑了笑,不屑的样子,“早这么听话,何必受罪?老板今天心情不错你才走运,下一次,可没这么容易出来了。”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他冷眼盯着我,盯了许久,忽然冷笑一声,转身离开时让两个手下架着刘思涵下楼,“送他们去医院!”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张骏,一个在黑暗中摸爬打滚许多年早就没了心的男人。 很多年过后,他总喜欢跟我说一句话,“老子那时候就该让你走,走得远远的,别踏进会所,别踏进我的视线!” 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后来,刘思涵被送去医院,小腿骨折要住院,一切医药费都是张骏给的,他本人没出现,是手下人来的。据说,是为了补偿他扇的那几巴掌。 我一直在医院里陪刘思涵,我什么都没问,感觉那些事应该是她的伤疤,不愿意给人看的秘密,不然她怎么一直在学校扮演乖乖女的角色,实际上和黑涩会夜总会扯上关系? 周末我要回学校上课,临走时刘思涵叫住我,把她的秘密和盘托出,她说她是温莎的坐台小姐。她养父欠了温莎老板的赌债还不上,逼她去温莎卖笑还钱,那晚客人喝多了对她不轨,她拎酒瓶子砸了客人脑袋,然后跑了出来,她想离开南城,但不巧被张骏抓回去。她说,小唯,你现在知道我的秘密了,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我摇摇头,帮她把被子掖好,我说不会,咱们俩半斤八两,以后相依为命吧。 刘思涵泪眼朦胧,抓着我胳膊,“可是我偷了齐瑶的五百块钱,没胆子承认,眼睁睁看她们欺负你------” 卷一:等风来 019:不是我男朋友 人的记忆有时候特别奇怪,总是能在关键时候想起些关键信息,比如刘思涵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那天她跟我说的对不起,我忽然明白她的对不起代表什么。 我愣住了。我说不清楚那种情绪是什么,是生气还是恶心?好似都不是。是失望。因为在我眼里她应该是干净美好的女孩是,像开学第一天见面那样,她对我笑,纯洁无暇。我发现我没办法接受现在这个刘思涵,我垂下脑袋,看着她漂亮的手指上的淤青和肿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我掰开了她的手,悄无声息地走出病房,我知道她一直在等我回答。病房门合上的瞬间,我听见她的哭泣声。 谁也不知道,我曾做梦都想成为她这样的人,我以为,她拥有我遥不可及的漂亮人生。 我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忽然清醒过来,我冷笑,或许可以说,原来我的人生也不算糟糕,至少我坦然面对,而她却处处防备,给被人虚伪的幻象。谁比谁更可怜呢? 医院门口有公交车站,正是高峰期,我等了好几辆都没挤上去,正愁着晚自习时间要到了我怎么赶回去呢,一辆哈雷停在路边,特别拉风,声音特别大,车上的人穿皮夹克,摘下头盔的一刻,我下意识低下头,但为时已晚,人似乎是看见我才停下来的。 我转过背准备离开,那天的冲动后,剩下的是后怕和唏嘘,张骏是我根本惹不起的人,但我却跟他盲目过招,简直找死。他是温莎的一把手,刘思涵说他手下的打手随便叫一个出来都能弄死我。我惹不起,躲得起。 然而,我刚转过背,一只有力的手掌扣住我肩膀,生生拉住我,吊儿郎当又不可一世的声音说,“我是鬼么?看到我就跑?” 我转身淡笑,“没有,车不来,我走回去。” 张骏斜睨我一眼,把头盔递给我,舌头顶了顶口腔,特别潇然自大的样子,“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不接头盔,他斜嘴笑了笑,直接把我往前拉,没等我反抗,他已经把头盔套到我脑袋上,一手拽着我肩膀往摩托车走去,我不停地挣扎,喊着,“你放开我!我自己回去!” 张骏根本不理会我,走到车前,他忽然放开我,一脚跨上摩托车插上钥匙,发动车子轰隆轰隆地响,我赶紧摘下头盔给他,但他却伸出手,手里正是我的零钱包,里面是我全部家当,他看着我得意地扬眉,“给你三秒钟上车,3,2,1-------” 在他喊出最后一声时,我赶紧跨上车,他冷笑一声,呵斥道,“头盔带上!” 没等我坐稳,那孙子已经发动车子,我惯性地往前冲,一下子扑在他结实的后背上,那时候我还处于发育期,胸-部撞上去,疼得要命,但我什么都不敢说,他骑着车一路飞驰,寒风在他耳边刮过,我从镜子里看到他被冻傻了,但脑袋仍然昂着,像一只雄伟的公鸡。 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我,但我清楚,这样的人我千万不能扯上关系,一旦沾染上了,就说不清了。到后校门后,由于他的车子拉风,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青春悸动的小姑娘,目光在他身上,流连忘返。 “我东西还我!”我把头盔扔给他,摊开手心要我的零钱包。 张骏斜睨我,嘴角微扬,坐在摩托车上吊儿郎当的模样看我,“不知道说句谢谢?” “东西还我!” “说谢谢!” “谢谢-------”我不情愿地说了句,又道,“赶紧还我!” 张骏从衣兜里掏出零钱包给我,等我伸手去拿,他又挪开了,举高高故意整我,“你电话多少?拿电话来,我们交换。” “我没电话。” “那qq号。” “没有。” “那你还想不想要你的包?”张骏白我一眼,我气急了,是个人经过我们身边都不由自主地瞅我们一眼,我特别不喜欢这种感觉,心一横,咬牙说,“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留着吧!再见!” 说完我转身就走,张骏立即下车抓住我胳膊,就在我们争执时,我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两三个熟悉的身影,分别是林阳,陈嘉豪以及齐瑶。我顿时愣了,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远远看着林阳的眼睛,他冷冷淡淡的看我,目光里没有一丝波澜起伏,陈嘉豪还特傻地跟我挥手,大喊,“班长!” 那天我没听见张骏跟我说了什么,我木然地看着马路对面,齐瑶挽着林阳的胳膊,而林阳也没有挣脱。他冷漠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率先进了寿司店,留给我一个高深的背影。 我心尖颤了颤,抢走了张骏手里的包,一路奔跑着回到教室。 他和齐瑶好了? 他接受齐瑶了? 他们在谈恋爱吗? 诸如此类的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在桌前坐了半个多小时,一个单词都没背进去,看着扉页上他亲手写下的名字,漂亮的字迹,我脑海里全是齐瑶挽着他胳膊时笑靥如花。 我在吃醋吗? 晚自习铃声响起时,他们三人才踏进教室,有说有笑的,齐瑶走在他身后,大冬天的还穿着短裙,真是不怕冷,哦,真不怕,毕竟身上披着林阳的外套。 我瞅了一眼,齐瑶朝我挑眉冷笑,骄傲的,宣告主权的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我侧脸去看林阳,但他根本没看我,撇开了视线,从我背后经过坐到位置上,冷漠地抽走了我手里的书,占用了这么久,我以为这书是我的了。 他合上书扔进抽屉里,又掏出阿衰看,背对着我,留给我一个高冷的后脑勺。我默默看了一眼,鼻子忽然有点酸。 这时,陈嘉豪八卦地转过来问我,“哎,班长,刚才门口那个是你男朋友?” 我瞪了一眼陈嘉豪,冷冷说,“不是我男朋友。” “那是谁?”陈嘉豪拍了拍林阳,问林阳,“哎,刚才你也看见了吧?跟杨小唯打情骂俏那男的,她还不承认!” “关我什么事?”林阳不耐烦地推开陈嘉豪,结果胳膊太用力,不小心把我墨水洒在桌上了,我袖子黑了一大片。 卷一:等风来 020:我不会再怕你了 我错愕地看着打翻的墨水,并没有躲开,鼻尖忽然涌起一阵酸涩,有点想哭。 林阳撇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动,抓起我胳膊往一边放,扔给我一包抽纸说,“你傻吗?不知道擦擦?” 我没说话,把那包纸扔给他桌上,在书包里找了纸巾擦,也不知道是跟自己赌气还是什么,我一个字也没说,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之后的两节晚自习,我和林阳一个字都没有,像是陌生人,相互刻意看不见对方,镇定自若地做自己的事情。 下晚自习后,齐瑶到位置上等他,甜腻腻的声音说,“我想吃冰激凌,我们去买好不好?” 林阳收拾了书包起身,说,“不行,你不是生理期吗?别这么任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离开教室,我抿着嘴唇,忍着眼泪,收拾书包回宿舍,张敏等着我一起,见我不对劲,问我怎么了?我撒谎说打了个哈欠,眼泪花都来了。 那晚齐瑶很晚才回宿舍,回来时一路哼着歌的,当时我在阳台洗衣服,她故意来撞我一下,绞着头发说,“杨小唯,功夫不错嘛,勾搭上新男人了?那我能不能麻烦你放过我家林阳?” 我搓着袖口的墨水,没说话,齐瑶又冷笑,“其实我不想欺负你的,只要你离林阳远远的,我俩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但我好心提醒你哦,周期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你。你给她捅下的那几刀子,她可是一笔一笔给你记着,你等着吧,她就快回来了。到时候怎么收拾你,我拭目以待。” 该来的,总会来,只是以前我一味的闪躲,今后都不会了,不会了。 我狠狠搓着手里的衣服,告诉自己别怕,勇敢一点,莫让人欺负了去。 可我的难过是因为我害怕周琪么? 谁知道呢。 之后的几天,我和林阳都没说话,他每天和齐瑶一起吃饭,我不在的时候,齐瑶坐在我位置上,两个人挺一副耳机,看一本阿衰,岁月静好,郎情妾意。等我回去了,齐瑶依依不舍离开,林阳看都懒得看我一眼,果断趴下睡觉,背对着我。 我照单全收,不再用他的书,每天下课跑去外班借书,认真上课,心无旁骛,视若无睹。 但人越是压制心里的想法,那些蠢蠢欲动的东西,愈加放肆疯狂。 周三上午,年级里正筹备篮球联赛,苏老师让我组织班上男生组队,我借着这个由头鼓起勇气跟他说话,我说,“林阳,你带头挑几个男生组队代表咱们班参加篮球联赛吧。” 他看也不看我,不耐烦地趴在桌上,淡淡一句,“我知道了。” 把我酝酿的所有后续都切断了,我看着他后脑勺,特别无奈。 等我回头时,撞上前排来自齐瑶的视线,她警告地盯着我,嘴角一撇,冷笑。 夜晚回到宿舍,我才知道周琪回来了,那时她正站在宿舍里,一脚蹬在我床铺上,叼着跟烟等我回去,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像个变态似地口吻说,“回来啦?” 我吸了一口气,把书包搁在桌上,镇定地看着她,心想,若是她在欺负我,那我就还手,用陈嘉豪教过我的方法反扑,让她尝尝被人揍的滋味。 周琪把脚放下,踩灭了烟头走向我,一口呛人的烟吹在我脸上,她冷笑说,“别怕,今天我不揍你,我是来告诉你,在周五之前,你还有机会跪下来求我原谅,不然,到时候你真的只能回山里给张秀春倒尿桶了。” 我瞪着眼睛,倔强地看着周琪,镇定自若说,“我不会再怕你了。” 周琪忍不住笑,点头说,“成,最好这样,那你可得站稳了,”她使劲儿用手指戳我肩胛骨说,“别怂!” 卷一:等风来 021:我知道是你 当时我没多想,我以为周琪用来用去都是那些欺软怕硬的招数,既然都逃不掉了,我也没必要想以前那样忍耐,就算孤立无援,我也要保护好自尊。 第二天一早我肚子疼,可能是昨晚碰了冷水的关系,生理疼得脸色惨白,一进教室就趴在桌上捂着肚子,张敏给我弄了点红糖水喝,说喝了就不疼了,但我喝了两大杯,那玩意儿愣是不奏效,疼得我一早上没精神,恍恍惚惚地趴着小憩。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我请假在教室休息,不小心睡着了,我做了个梦,梦见林阳在篮球场上挥泪洒汗,我和齐瑶站在边上观战,他每投进一个球,齐瑶都欢呼雀跃尖叫拍手,我握着一瓶矿泉水站在边上,心怦怦地跳着,目光跟随他矫健的身影在球场上攒动,最后他胜利了,抱着篮球走向我,风一吹,我都能闻见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他眼神里全是温柔的阳光,好似三月春风,我鼓起勇气把手里的矿泉水瓶递给他,但他却像没看见我一般,揽着齐瑶的肩膀离开------所有人都走了,剩下我自己在操场上,忽然天下了大雨,稀里哗啦的,把我给淋醒了。 我恍惚从梦中惊醒过来,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热水袋,正捂在肚子上,热乎乎的,手心里捂出一把汗。我慌乱地打量教室的前后,没有人影,那这个热水袋是谁给我的? 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梦? 为什么那个味道,这么真实? 我看着热水袋,心中一片茫然。 午饭完林阳回到教室,我们俩目光不小心碰撞到一起,我欲言又止,他漠然地从我身侧经过坐下,掏出mp3听音乐,齐瑶咋咋呼呼从前排跑来,让陈嘉豪让位,她要跟林阳说话。陈嘉豪悻悻然挪开位置,打趣说,“你俩打情骂俏也看看时间地点,一会儿苏美女要来了!” 齐瑶脸红,娇俏地拍打陈嘉豪肩膀,“谁打情骂俏了!叫你乱说!” 陈嘉豪撇嘴说,“得,得,得,你说不是就不是。” 齐瑶哼了声,笑得阳光灿烂,翻开数学书找了道解答题问林阳,“你给我讲一下这道题,我算了几次都错,也不敢问老师。” 林阳瞟了一眼上面的题目,拿起铅笔在几何图形上做了条辅助线,写了两个公式在上面,接着就开始给齐瑶讲题。我才发现,他根本不是我认为的不学无术,浑天度日,他什么都会,即使每天上课都睡觉看阿衰,他一样什么都会。 我看着林阳和齐瑶,忽然觉得身体发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时陈嘉豪拿英语选择题问我,我半天没反应,他敲着我桌子说,“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林阳闻言,淡淡撇了我一眼,但眼神里全是漠不关心,齐瑶见他看着我,婉转一笑,说陈嘉豪不懂事,女生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的,大惊小怪。 我快速给陈嘉豪讲完题目,只觉得头脑发晕,肚子绞痛,我悄悄去厕所换了卫生巾,终于懂了什么叫洪水泛滥,失血过多。我几乎是扶墙回到教室的,刚一坐下脑袋就晕了,力不可支地倒在课桌上,眼皮越来越沉-------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很多人嘈杂的声音,有叫我名字的,有惊慌议论的,我没力气回应,只感觉有双手把我抱起来,那种结实有力的感觉很熟悉,很以来,鼻尖还有股熟悉的香味,那股香味唤醒我,我努力睁开眼睛,想看看这个人的模样,但终究只看到了起伏的喉结和好看的下巴。 我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挂点滴。 林阳就坐在床边,右上角墙上的电视机播着nba塞事,他看得专注认真,我悄悄打量他的侧脸,心里甜丝丝的,正想着一会儿怎么化解尴尬呢,他却忽然转过脸来看我,四目交汇的一瞬间,我们都愣住了,却一点都不尴尬。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他也正看着我,眼神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杨小唯,”是他先开口的,一脸冷淡地问我,“你不要命了?” 我没说话,心想只是个生理疼,竟然闹到医务室挂水,太丢脸了吧。 林阳眉峰微蹙,“说话。” 我明明天不怕地不怕,可他这么一吼,我就怂了,小声回答说,“没有。” “没有?平时不吃饭就算了,自己什么状况不清楚?还不吃饭!”林阳语气有点凶,瞪着我的时候,眉头有个小小的川字。 “只是不想动而已。” 林阳抿嘴,嫌弃地吐出两个字,“活该。” 我刚要反驳,护士走进来帮我看点滴,一面说,“平时的营养要跟上,你这贫血严重,要是再这么下去,你每次来例假都疼得死去活来,怎么行?你还小,自己多注意点儿。” 我只能点头说好,她又给我测了下体温,说还有点发烧,要开点药吃,不行明天再来挂水。 林阳主动跟她出去开药,我这才知道,一个大姨妈搞得我发烧挂水,好丢人。 但我又觉得值得,因为这次意外,林阳和我总算是冰释前嫌了。我正偷着乐呢,林阳拎着药回来,冷淡地看了我一眼,我赶紧收敛了笑,安静地看着他,他坐在一边看球赛,但余光时不时撇向我这边。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竟然问他,“那个热水袋是你给我的吗?” 他没说话,看着电视,目不转睛。 我悻悻撇嘴,又问,“是你吧,一定是你。” 他这次转过来看着我,把我手塞进被子里,冷哼说,“闭嘴,睡觉。” 我无辜地看着他眼睛,心想他眼睛真是好看啊,那么大,那么亮,像装满了全世界。 “我知道是你。”我小心翼翼地说,“谢谢。” 林阳抬眸瞪着我,冷声说,“你烦不烦?”说完他又转过脑袋去,我看着他后脑勺,思绪飞到了千万里之外。 我们各自沉默着,各怀心事,空气安静极了,一分一秒都走得特别慢。 他忽然回头认真盯着我,问,“那个男的是谁?” 卷一:等风来 022:我不是什么好人 林阳乍一问我,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傻乎乎地嗯了一声,他锁着眉头,不耐烦地看我,“跟你在校门口一起的男的是谁?” 我这下才明白,他说的是张骏,赶紧解释说,“一个顺路送我回学校的人。” 林阳打量的眼神看着我,犹豫了两秒说,“男朋友?” 我瞬间炸了,大声回答说,“才不是!你别乱说!” 林阳瞅了我两眼,思忖了几秒,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笑,埋汰我说,“不是就不是,你激动什么?” “我哪里激动了?我------”我着急解释,却发现自己上套了,而某人已经镇定地看球赛去了。 我抓着雪白的棉被,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鼻尖,下心脏噗通噗通的,在欢呼雀跃,我鼓起勇气,刚要问他和齐瑶是不是和好了,病房门被推开,陈嘉豪和齐瑶冲进来,带着牛奶和面包。 齐瑶警惕地看了我一眼,但很快换上笑容上前关心我身体如何了,我有点受不了这种转变,把手抽了回去,齐瑶立即抓住我的手,说得拳拳动人,“杨小唯,以前是我不懂事,以为你要跟我抢林阳,所以针对你,但上次你跟我保证了不会喜欢林阳你对他没兴趣,我就放心了,咱们还能做朋友吧?以前的事情,我跟你道歉,希望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可以吗?” 之前我是有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时候我还------我刚要解释,林阳便抢白,问我,“你说过这话?” 他一脸冷漠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愠怒,我看着他眼睛,尴尬极了,要否认吗?可我明明说过。那要承认吗?承认了算什么呢?林阳会生气吧! “林阳,我------” 齐瑶狠狠捏了一下我手心,笑吟吟说,“好啦,过去的就不说了,小唯,咱们以后好好相处吧!” 没等到我的答案,林阳丢下一句我还有事,便负气离开了病房,陈嘉豪尴尬地看着我笑了笑,然后追了出去,病房里就剩下我和齐瑶,人都走了,她的假面具也摘了,她像丢垃圾一样,扔开我的手,双手抱在胸前冷哼说,“杨小唯,你是不是喜欢上林阳了?” 我小心针头坐起来,和她对峙着,“齐瑶你是故意说这些话的,故意让他误会。” “我故意又怎样?那些话本来就是你说的,你还能否认不成?”齐瑶走上前,冷笑说,“就算你没说过那些话又怎样,林阳也不会喜欢你,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的吗?” 虽然我知道,我不该从齐瑶嘴里听说林阳说的话,但那时候,我就想知道,就想知道,在林阳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齐瑶缓缓在房间里踱步,说,“他说他不会喜欢上你这种人的,只是可怜,懂吗?可怜而已。就想路边捡到一只小猫小狗,可怜,施舍,仅此而已。” 这些字句落入我耳中,是何滋味?像一把把刀扎在我胸口,但我不能喊疼,更不能让齐瑶知道我疼,不然正中她下怀,我抿嘴微笑,脑袋昂着,掩饰自己可怜的自尊和骄傲,我说,“如果林阳真是这么说的,你何必在我身上找自信?齐瑶,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齐瑶脸色沉下来,吸了口气,走到床前,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泼我一脸的水,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笑说,“清醒点,你和林阳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这种人,读书是为了改变命运,而他,只是打发时间,这中间的区别,你究竟明白吗?” 那天挂完水,我一个人回到教室,林阳不在位置上,我写了张纸条放他桌上,说帮我垫付的医药费,过段时间还他,我现在没那么多钱。我刻意问了护士,挂水下来,七八十块。 晚自习之前他回来看见纸条,直接揉成一团扔在垃圾桶里,我假装没看见,也不解释。 下课后,我准备回宿舍的,张敏忽然来找我,说刘思涵马上回来了,叫我们去校门口接她一下,我收拾了书包跟她一起去,齐瑶笑吟吟到我位置上等林阳收拾。 我紧紧抓着书包带子,不甘心里离开教室,只听见齐瑶说,“周末去我家玩好吗?我爸爸说他买了副好象棋,叫你去玩玩。” 到校门口等了一会儿,一辆哈雷轰隆而来,是张骏的摩托车,刘思涵裹成一颗粽子坐在后座,下车后,我们赶紧去扶着她,她尴尬地笑着说,“没事儿,我都好全了。” 张骏吊儿郎当地下车,把头盔挂在把手上,对我挑眉道,“杨小唯,又见面咯。” 我笑都懒得笑,拉着刘思涵的手往学校走,但刘思涵的手被他抓住,三个人在那儿扯着,特别难看的场面,刘思涵悻悻地看着我一眼,对张骏说,“骏哥,你先放开手,有话好好说。” 张骏痞里痞气地看着我,对刘思涵说,“菲菲,你答应我的事儿,可记住了,嗯?” 刘思涵连连说,“记住了。”语气里,全是唯唯诺诺和紧张害怕。 张骏满意一笑,对我吹了个口哨说,“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没理会她,拉着刘思涵说,“走,咱们回去。” 张骏这回没拦着我们,靠在摩托车边上,一直盯着我们离开,我感觉芒刺在背,不断加快脚步,但刚要过拐角,就碰上周琪和几个小太妹,蹲在路边抽烟,夜晚迷离的灯火下,一个个飞扬跋扈。 周琪叼着烟走到我面前,刘思涵下意识挡住我,但被周琪推开了,周琪伸手摸我脸蛋,我觉得恶心,一巴掌拍开了,她冷笑,吐了口烟在我脸上,嘲讽地说,“勾搭上新男人了?那林阳怎么办?把人家睡了,就不啦?” 卷一:等风来 023第一次反击 “有什么事儿你冲着我来,别把林阳扯进来!”我瞪着周琪,心里特别火,她真是什么谎话都敢说,只要能中伤我侮辱我。 周琪冷哼,问我,“哟,委屈呢?还是心虚?那天晚上你敢说你没去林阳家睡觉?就你这么骚的人,能正儿八经睡觉吗?” 我脑子一下懵了,她怎么知道我去林阳家过夜了?那件事只有我和林阳知道啊!周琪怎么会知道? “你------” “我什么我?我怎么知道?杨小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琪冷哼。小卖部门口昏黄的灯光照着她嚣张跋扈的脸,尽是戏谑和埋汰,她盯着刘思涵和张敏,扬起下巴说,“你们眼瞎啊,怎么跟这种人好?知道她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吗?我们村儿七十岁的老大爷她都不放过,跟着这种人混,你俩迟早被卖掉!” 有些事情我能忍第一次,但不能忍第二次,她先前就乱说我为了十块钱和老头子睡觉,那时候我以为谣言止于智者,只有傻逼才相信我是那样的人,但现在,她故意把声音拉高了,让经过的人不由自主停下来打量我,那种恶心的嫌弃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荡,像是要把我扒光衣服游街一样,我悄悄握紧了拳头冷眼瞪着周琪,“你再说一次试试。” 周琪冷哼,舔了舔嘴唇,吊儿郎当地看着我,伸手戳我肩膀,戳着我一步步往后退,“我说一百次都可以,杨小唯你就是个表子,你不仅和老男人睡觉,你还勾引我爸诬陷他强奸,这些话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你那大屁股后妈都说,怪我咯?” 刘思涵拉住我胳膊,防止我被她揍,我甩开刘思涵,捏起拳头一拳头砸在周琪脸上,我发誓,我真的是用足了力气,我恨不得一拳头把她打死,这种垃圾打入十八层地狱都是便宜了! 周琪没想到我会揍她,拳头出其不意,在她最嚣张的时候砸过去,她重心不稳,往后退了一两步,捂着脸,胡乱散开的头发挡住了面孔,我拳头还紧握着,看她站在一边,我心跳特别快,有种说不清楚的快感在我心里沸腾,欢呼,好像在说,杨小唯,就是应该这样。 “小唯------”刘思涵吓到了一般,花容失色,想上来拉我,但是看我表情冷着,又不敢伸手,和张敏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站在周琪身后的两个小太妹把周琪扶起来,问她有没有事,周琪恨恨地看着我,乱发中的双眼尽是火光,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她松开手,嘴唇和鼻子中间一片鲜红。 小太妹惊呼,“靠!流血了!” 周琪摊开手看了看,手心里也是血,倏地,她猛地推开扶住她的小太妹,一面咆哮着,“杨小唯我艹你妈!”一面朝我扑过来,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拳头砸上她脸的时候,我就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所以,我躲开了,她扑了空,回头吼了一声,叫两个小太妹上前来帮忙抓我,这时刘思涵丢开行李,也上来帮我,张敏站在一边不敢乱动,急的不行,而我们五个人,已经打成一片,并且快速引来了围观人群。 周琪的目标在于我,她出了狠招踹我双腿中间,我心一狠,心想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我想起陈家豪教我的几个招式,灵机一动,算准了时机出手,周琪的招数都是乱的,所以碰上我的手,每一招都正中她身体,疼得一颤一颤的,但她不服输,拼死了也要揍我,每一脚都逼我耍狠,最后我忍无可忍,一脚踹在她小腹上,她跌跌撞撞,最后倒在地上。 围观的都幸灾乐祸的,幸亏这边离校门口有段距离,夜班保安不多,顾不上这边,不然我们统统被抓,明天就办公室喝茶去。 另外两个小太妹见状,都停下手去拉她,我站在一边,咬牙看她,当时不知道是怎么的,明明报了仇,心里应该是痛快的,但我却感伤了,我瞪着周琪,特别傻逼地说,“你凭什么一直欺负我?事情到底是怎样,你不是不清楚,周琪你不过是不敢承认!我哪里做错了要承担这些?我告诉你,以后你别想再欺负我!” 后来的想想,当时这番话,说得真傻,真的。我心尖在颤抖,眼眶里泪水在打转,明明是我赢得了战争,但那一刻的我,却觉得格外的孤独和脆弱,我咬着嘴唇,瞪大眼睛,仿佛再多一秒,我眼泪就要掉下来。 在泪水掉下来那一秒前,我选择了转身,毫不淑女地用袖子抹干了眼泪,我抬头看着漆黑的夜从树缝里透出来的月光,心中倍感悲壮。 一定没有人像我这样,打架赢了,却哭了。 但我的话,没让周琪思考自己不应该这么欺负我,倒是更加确认了和我之间的矛盾仇恨,她仍然嚣张如斯,“杨小唯,你他妈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总有让你跪下来求饶的一天!你给我等着!” 就当我抹眼泪的时候,我看见站在树下的张骏,他根本没走,放佛是要过来帮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下了,站在一边看好戏。 他远远地看着我,耷拉着脑袋,眼神平静,一点都不像那个流里流气的小痞子。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拉着刘思涵走了,周琪站在一边,叫我等着,我冷笑,回头面不改色和她对峙,“我以为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不回应,你就有自知之明停手,但你死性不改,那我乐意奉陪。周琪,你知道的,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也没必要害怕。” 回宿舍的路上,刘思涵忍不住劝我,她说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这种人惹不起躲得起,小唯你是要考大学飞出去的,不要因为一个不值得的人浪费你的前程。 我笑了笑,摇头说,我知道怎么做。哎,你们俩有没有觉得挺可笑的,你看,我以前总是躲着,觉得忍忍就过去了,可你们也看到了,我忍耐的结果是什么?她更加嚣张。我忍让得自尊都没了,她觉得我好欺负。我什么都没有,就剩下点可怜的自尊,我得守护好我的自尊。 卷一:等风来 024:他喜欢我吗 回到宿舍后,刘思涵帮我处理额头上的伤口,被周琪的指甲不小心划伤的,我没有刘海,就比较明显。齐瑶回来的时候,哼着歌,推开门看见我俩在桌前捣弄创可贴,她大惊小怪地问我们是不是打架了。 我们都没说话,她撇嘴思考了两秒,冲出宿舍,狂奔去找周琪了,她猜得到。 一直到夜晚熄灯睡觉,齐瑶才回到宿舍,那时我还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上早自习,我刚踏进教室,学习委员就来扣我桌子,说苏老师让我去一趟办公室,一脸自求多福的表情,我登时心里感觉不妙,坐在位置上有点傻了,匆忙跑出教室,却撞上一脸朦胧的林阳的胸膛,我踩到他的脚差点摔倒,亏得他立即拉住我胳膊,我一抬头就看见他好看的脸庞,想起昨天他的冷漠,扑通扑通的心跳和闪躲的眼神把我出卖,没等我说一句对不起,他已经松开我,满不在乎地从我身侧离开,留下衣服上的阳光香味。 到办公室时,苏老师一脸严肃,我以为是和周琪打架的事儿被发现了,正想着怎么办呢,苏老师忽然说自己下午要出差,班级里的事情暂时交给我,让我有什么事情及时和她联系,体育老师暂时来代理班主任,让我全力配合。 我送了一口气,心终于安放回肚子里。 下午苏老师就走了,体育老师还算尽责,自习课就一直守着我们,周五要放周末了,大家都心急着呢,他愣是守到最后一秒才放学。我帮忙把数学试卷发下去,齐瑶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到我课桌前,问林阳说,“今晚去我家吃饭吧,我爸下班早!” 我下意识地看了林阳一眼,悬着心,心想你不要答应,不要答应,不知道是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感应,他发现我在看他,抬眸撇了我一眼,我赶紧撇开脸,但是又迫不及待转过脸去看他,正好撞上他冰冷的目光,下一秒,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对齐瑶说,“好啊。” 我心灰意冷,齐瑶欢呼雀跃,“欧耶!那我晚上要吃蛋糕,我们先去买蛋糕!” “嗯。”林阳说。 我拿着试卷,正好是林阳的名字,我尴尬地走上前,忍着心里那股气愤和委屈把试卷递给他,但齐瑶一把抢过去,翻看着说,“喂,你下次能不能别空白?你又不是做不会?” 林阳抢过试卷塞抽屉里,背起书包说,“走吧。” 然后我假装继续发卷子,但目光,一直跟随他离开,直到他消失在我视线内。 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么? 那些话不是我说的,可齐瑶嘴里说出来,他就信了。根本没有要问我的意思。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吗?还是,他这是生气的表现?为什么生气呢?因为他也喜欢我吗? 同学们都走掉后,我一个人趴在座位上发呆。已经是隆冬时节,再有一个月,就放寒假了。这会儿窗外面飘起了雪花,不算大多,但树都白了头。 张敏回家了,刘思涵周末要在温莎上班,她私下跟我说,帮她保守秘密,她说,她是一个骄傲的人,就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埋在地下,让她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内吧。那是她希望的。 我靠在窗台上看着雪花飘,伸手去接一朵,在手心的温度下,没一会儿成了水,凉凉的。 四下渐渐安静下来,冬天天黑得早,不到七点钟,天色就暗下来,我赶紧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宿舍的存粮没了,我得趁便利店关门之前,去买一箱泡面,不然之后就没吃的了。 那时候福满多才八毛钱一包,我每天用开水泡三遍,把汤倒掉,面都软烂了再加点盐巴和辣椒,便是一天的晚饭,不知不觉,我这样,已经吃了一个学期。 买好泡面后,我准备从前门回学校,那边离宿舍近一些,昏黄的路灯照亮夜行的路,没到周五,附近的商家关门都非常早,尤其雪天。我小心翼翼地往回走,享受着一个人的孤独和寂寞。 那个疯子从角落里窜出来的时候,我完全没有防备,他拉着我往小巷子里钻,不管我怎么反抗,他都抓得我死死的,我甚至用陈嘉豪教我的方法反抗也无济于事,他会两下子,下手狠,力气大,三两下就把我圈住了。 他把我拉进巷子里,就是曾经我被周琪他们扒光衣服的那个小巷子,那件事过后,我一直不敢到这个地方来,如今再来,再看到那盏昏黄又孤独的路灯,我心如刀割,我吓傻了,男人把我扔在地上,骑在我腰上,双手开始撕扯我的衣服,甚至从下摆里伸进去------ 我想起周昌明欺负我的时候,我试图伸手去抓某些东西反抗,可什么都没有。我听见衣服被扯开的声音,还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兴奋的喊叫,“你放心,我给你钱!都说给十块钱就能睡你,我给你二十!看在你挣扎得挺逼真的份儿上!” “你放开我!谁说的!我不是卖的!”我大喊,忽然意识到,是有人在背后整我!周琪!我死撑着男人胸口不让他压下来,瑟瑟发抖地说,“你放开!不然我报警了!” “你他妈的出来卖还给我矜持是吧?!”他一巴掌扇在我脸上,然后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扔我脸上,“五十块钱!最多了!你再装,老子一毛都不给你!” 说完,他抓开我的手,又臭又脏的嘴对准我嘴巴亲下来,我不断挣扎,他嘴巴挪到脖子上,又啃又咬,还发出啧啧的声音,我大声喊救命,但回应我的,是荒芜的巷子里,寂寞的回声。 “求求你,不要------不要------”我几乎喊哑了嗓子,带着抽泣和哭腔请求,但他毫不理会,粗暴地撕扯------- 我觉得,全世界都塌了。 卷一:等风来 025:别怕,有我在 耳边开始恍惚,在我呼喊救命的同时,有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正在接近我,好似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我使劲儿地喊救命,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两行热泪从眼眶滑落,顺着脸颊流进耳朵里,在一团乱发中,我看见角落里孤独又寂寞的昏黄路灯,以及路灯下忽然窜出来的黑色身影,那团影子快速冲到跟前,一拳头砸在男人身上,拽着他的领口把整个人往后拖,终于把他从我身上挪开,我如释重负,缩到角落里抱着膝盖瑟瑟发抖,两个身影交叠起来,争执成一团,男人哇啦哇啦的叫声连绵不绝,最后被踹进垃圾桶里,再也没爬起来,修长笔直的腿踩在他身上,不停地碾压,踹动,一脚接着一脚,男人缩在垃圾桶里求饶,渐渐地没了声音。 我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快速拢好错乱的衣服,耳畔传来一阵咯咯的声音,黑影渐渐走向我,最终蹲在我面前,我低着头,抱着自己的双膝,抖得厉害,原来那阵咯咯的声音,是我齿关相撞的声音。 他拨开我额前的乱发,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我脸颊时,我忽然一颤,像是一股电流流经过身体的各个角落,浑身细胞止不住颤抖,我下意识地躲开,疯了般推搡面前的人,但他一把抓住我胳膊,不管我怎么嚎叫,怎么推搡,他都纹丝不动,紧紧抓着我胳膊,我抖得厉害,他索性直接抱住我肩膀,把我扣在他结实的肩膀上,狠狠按着不许动,一手捂着我脑袋,在我耳边说,“是我,是我,别怕,是我。” 我忽然呜咽哀嚎起来,快被侮辱的时候我都没有哀嚎,但听见那抹声音的一刻,我内心的防线忽然就崩塌了,所有的委屈的害怕,在这一刻都如同破堤倾泻而出的洪水,滔滔奔涌,气势汹汹。我迫切地伸出手抱住面前的人,紧紧地扣住,似乎想要把自己塞进他身体里,永远都不要出来。 我靠在他肩膀上,哀嚎的声音断断续续,喉咙里堵了一口气呼不出来,生意变得尖锐,幽长。我紧紧闭着双源,嘴巴张得老大,抓着他衣裳的手不由地用力,好似只有这样,才能释放我的悲哀和痛苦。他身上的肥皂香味不由分说地钻进鼻尖,给我最悄无声息的安慰。 林阳搂着我的肩膀,不停地顺摸后背,安慰的声音带着哽咽和隐忍,不断说,“没事了,没事了。” 我抽泣得厉害,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多眼泪,到底是害怕的眼泪,还是被他找到的眼泪?我分不清楚。此刻他捧着我的脸,轻轻拭去纵横的泪,在我的呜咽声里,听见他说,“别怕,我在的,我在的。” 人都说,孤独的兽习惯了自己舔舐伤口,等待愈合。一旦它得到关怀和温柔,就学会了依赖,习惯了依赖,就再也不能做一只勇敢的兽。它变得脆弱,变得多愁,变得患得患失。 后来林阳报了警,陪我在警察局折腾了大半夜,歹徒被暂时关押起来,但要惩罚他不太容易,因为他不但有前科,还是个精神病患者,在大街上猥亵妇女已经好几次,没有家人,无人料理,拿着低保过日子。也就是说,我差点被强奸,对方是个精神病,法律不能拿他怎么样。我蹲在塑料椅子上,捏紧了拳头,警察说先关关看吧,那神经病竟然蹲在一边对我嘿嘿笑,脸已经被林阳揍成猪头,两只鼻孔流着血,看起来特别猥琐。 我气得不行,趁警察不注意的时候拎起桌案上的台灯砸向那神经病,他脑袋被我砸开花,灯泡碎了一地,没两秒钟他脑袋上就冒血了,警察冲上来对我发火,严肃地警告我要轻举妄动,故意伤人是犯法的,我咆哮着说,“强奸就不是犯法吗!” 林阳上来拉住我,把我拉到一边休息,我抖得厉害,他揽着我肩膀没安慰我,只是握紧了我的手,叫我不要害怕。我没敢看他,低头看他的手和我的手交缠在一起,忽然抽开手,躲到一边去,林阳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眼泪啪啪掉,“你别挨着我,我身上脏。” 天知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颤抖和羸弱。 林阳叹了口气,不由分说地抓住我的手腕,霸道极了,他冷声呵斥我说,“杨小唯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我嫌弃你了吗!” 我低着头没说话,气氛变得尴尬,神经病在处理伤口,疼得喊叫,要警察把我关起来。这时林阳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仍然没丢开我的手,接起电话后,他语气变得温顺,甚至可以说,带着点求人的意味,“您来了?” 对方的话我没听清楚,但林阳脸色微恙,连声说谢谢,麻烦了,没几句就挂断了。 挂了电话,他斜睨我一眼,有些嫌弃又无奈的口吻说,“放心吧,事情有人处理了。” 果真,没到半小时,就有人主动说送我们离开,并且保证那个侵犯我的神经病会被送去市里的精神病院关起来。因为有精神问题在,他们也实在没办法,只能委屈我了,连声给我道歉。 林阳冷冷哼了一声,然后特别骄傲高冷地拉着我走了,没要他们送,在外面打了辆车,他又带我去了他家。 他一个字都没说,把我塞进浴室,并且给了我换洗的衣服,我不由地想起齐瑶说,他这么做,只是可怜我,像路边遇见的阿猫阿狗,只是可怜和施舍。 是这样吗? 我脱下衣服,看着自己脖子上的暗红和伤痕,眼神空洞地对望着镜子里的人,心里腾起的,全是悲戚。 洗完澡出去后,林阳正在打电话,对方不知道是谁,但他语气很不好,冷冷的客气的那种,不生气,不会不耐烦,就是冰冷的客气。 “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我有分寸。” “今晚欠的人情,我知道怎么还。” 讲到这里,他忽然从窗户玻璃上看见我的影子,立即收了线,冷声说,“挂了。”明显,电话那端的人,还未说完。 他换了件宽松的运动套头衫,运动裤,显得整个人笔直修长,脸上漠然的神情,冥冥中透露着高贵和桀骜,他斜睨我一眼,把电话扔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从我身边走过,丢下一句,“去睡觉吧。” 我连忙抓住他胳膊,像只猫一样,喊了一声,“林阳。” 他回头,撇了我一眼,“怎么。” “那些话,我是说过,但是当时我只是------” 卷一:等风来 026:因为我喜欢你 我想解释那天在医务室齐瑶说的那些话,可我不知道该如何说,那些话明明是我说过的,我又要怎么反驳呢?我反驳的目的又何在呢?想到这里,我顿住了,惆怅地看着林阳,深锁着他冰冷的视线,希望他能明白我的心意。 林阳面波澜不惊,嘴唇微动,问我,“你只是什么?那些话,不是你说的么?” “是,是我说的。但是,”我一口承认了,搜肠刮肚地寻找字句来解释,但脑海中浆糊一般,言语都失去了力度,我不知道还如何是好,只能看着他干着急,“可是当时我真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你能不能不要生气?我、我其实------” 我其实喜欢你。 “既然是你说的,那齐瑶也没冤枉你。”林阳淡淡撇了我一眼,撒开我的手要走,我紧紧抓住,一时间和他对峙起来,他冷冽的目光扫在我身上,我闪躲着,不敢同他直视,他说,“放开我。” 可怜我自己脸皮不能再厚一点,要是再厚一点,说不定我就能勇敢地抓住他的胳膊,甚至,抱住他的腰,勇敢地说,林阳,我喜欢你。 我渐渐松开他的胳膊,衣料从我手上滑落,我失落极了,低着头,我一只手绞着衣服下摆,不知所措。 林阳走开两三步,忽然停下来,他腰背笔直,温声叫我的名字,“杨小唯。” “有!”我猛地抬起头,发现他正转过脸来看我,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林阳有一双大眼睛,睫毛也挺长的,瞳仁是黑色的,很亮,像有星光,他看着我的时候,明亮的眸光就想一支箭,稳稳当当地刺在我心房,箭镞上淬了毒,一旦沾染上,就再也戒不掉。戒不掉林阳。 他忽然失神一笑,隽眉一扬,好似警告,又好似威胁地说,“杨小唯,你别招惹我。” 我一下子脸红了,好像有心事被发现了一般,但我的自尊和在他面前就变得渺小的骄傲促使我说谎,我内心兵荒马乱,但眼神镇定,加上难看又僵硬的笑容说,“我没招惹你。”我心说,是你招惹我啊。 他漠然地笑了笑,顿时让我搞不明白了,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他对我的紧张和关心,都是错觉?是我自以为是,是我自作多情?不,我不服,不甘心。 “林阳,你为什么要帮我,上一次是,这一次也是。”我绞着衣服,紧紧捏着,倔强地看着他后背,我告诉自己,要勇敢一点,杨小唯你不是缩头乌龟,都到这里了,死得明白也好。 林阳忽然走近我,一步,又一步,最后停在我跟前,他真的很高,那时候大约就一米七五了,耸立在我面前,我要仰视,要膜拜,他伸手撩着我耳畔的碎发帮我夹在耳后,动作温柔又深情,眼波中带着笑意,深邃又迷人,深不可测,又魅力无限。 我心跳加速,脸颊莫名地烧了起来,一直红到耳根,我小心翼翼地迎上他的目光,他嘴角微扬,温声说,“因为我喜欢你。” 那几个字,重重落入我耳中,像一块又一块的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顿时波澜四起,涟漪不断,我心潮澎湃,鼻尖涌起一阵酸涩,那种感觉就像是吃了芥末,刺激感一下子冲上鼻尖,眼泪快被逼出来。 可心里竟然是甜的,如蜜糖在口,甜丝丝的,就算被腻死我也愿意。 眼前忽地腾起朦胧,正当我要对林阳笑时,他眉毛一扬,温柔的眼神顿时冰冷,我心中一惊,他又说,“是想让我这样说吗?杨小唯,这是你想听见的答案吗?” 才刚雀跃起来的高兴,顿时被破了一盆冷水,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阳,他忽然转身了,往浴室走去,一面走一面说,“但好可惜,这不是我的答案。我帮你,一是因为凑巧,二是因为你是我同学,我不能见死不救。仅此而已。” 他走到浴室门口站定了,回头对我说,“如果我的行为让你产生了某种不必要的误会,那只能说抱歉,你想多了。”说完,他立即进了浴室,门也被拉上了,回声在屋子里空响。 “不过是可怜和施舍,你以为他会喜欢上你这样的女生吗?” 我抱着这个疑问,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脑海被齐瑶那句话塞得满满当当,可我还是不相信,我不信林阳对我是只是可怜,他那些关系的眼神,一定是发自内心的,一定。可刚才他的话,又那么真实,到底是我抱着太大希望了么? 我走得很慢,很慢,我希望他发现我离开了,然后追出来找我,哪怕是骂我,吼我也好,那至少证明他是关心我的。我依稀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但只要我一转身,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没有追出来。 失落和难忘让我忘记去思考,那一晚,为什么林阳明明离开了,还要回到学校?他为什么会恰巧经过小巷子找到我?还是他知道我出事了,及时来救我? 谁知道呢。 午夜的街道,灯火阑珊,四下黑暗,静悄悄的,路灯又高又亮,孤独地盘旋在头顶上,把我孤独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偶尔有汽车从我身边飞快跑过,留下喧嚣的声响,在寂寞的夜空里回荡。 我就那么一直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只见霓虹灯闪烁,五颜六色,门口停了许多轿车,穿制服的服务员带着耳麦招呼人上车,穿漂亮裙子的光腿姑娘婀娜妖娆,我站在远处,仿佛看见了刘思涵。 我抬头看闪烁的霓虹灯,这里是温莎。 卷一:等风来 027:菲菲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刘思涵穿得性感得模样,和平日里在学校穿着打扮,判若两人。平日里总是白衬衣牛仔裤的刘思涵,此刻穿着条包臀的短裙,胸前春光大露,我站在马路对面,看见他扶着醉酒的客人上车,那客人故意往她身上靠,顺便在屁股上摸了两把。 而刘思涵,明明不高兴,却还要强颜欢笑,死命撑着。 她一笑,客人就乐了,揽着她脖子凑上去亲一口,肥硕的身子压着刘思涵的胸口,两个人快要倒下去一般,这时旁边起哄的人鼓掌叫好,刘思涵好不容易挣脱开,闪到一边赔笑脸,这时,胖男人从兜里掏出几张人民币,直接往她衣服里塞,刘思涵躲也不是,只好站在原地,脸上堆着笑。 胖男人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刘思涵脸色挺难看的,等人一上车走了,她转身就跑,跑到一边树下,扶着树干狂吐。她头顶上是一盏路灯,昏黄的光打在她单薄的身子上,整个人显得特别瘦削,可怜。而周围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帮她拍拍后背,或者递上一包纸巾。 我忍不住横穿马路,来到她身边,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刘思涵,那纸巾是林阳衣服里的,古龙水的洁柔。刘思涵撇过脑袋,错愕地看着我,眼神一下亮了,更有些闪躲,她慌忙地擦了嘴巴,问我,“小唯,你怎么在这里?” “我路过,看到你在吐,就过来了。”我说。 刘思涵勉强地笑了笑,打量着我身上的衣服,她大概认出来那是林阳的衣服,所以眼神充满了疑惑,但是不敢问我一般,支支吾吾说,“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在宿舍?一个人?” 我抿嘴苦笑,“出了点事情。” 刘思涵一下紧张了,问我,“什么事?哎,你脸上怎么有伤?” 她说着,伸手来摸我的脸,被歹徒扇肿的一边,我拿来她的手说,“你什么时候下班?今晚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刘思涵说,“两点,但是,你能等我吗?” 我点头,她疲倦地笑了笑,拉着我往会所里面走,说,“我带你去休息室等,我还有一个钟要上,你在休息室里玩着,一会儿我下班了去找你,你不要乱走,我本不想让你进来,但外面冷,总不能让你在外面晾着。” 她带着我坐电梯上楼,有专门员工用的电梯,进去后一股脂粉味还有浓郁热烈的香水味,里头站着两三个穿着暴露的妙龄女子,乍一看才知道,刘思涵这一身已经很保守了,那三人,简直恨不得把整只胸都露出来,屁股微微一翘,底裤一览无余,更别说脸上的浓妆,亲妈都认不出来那种。 人打量着我,刘思涵护着我往角落里站着,到八楼后,她拉着我往走廊尽头去,门口挂着铭牌,正是“化妆间”三个字。 她轻轻推开门,里头没几个人,都在玩打发时间,位置都是分开的,有点类似于公司的格子间的感觉,把位置都分割成单人的,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刘思涵把我拉到一个位置坐下,从抽屉里拿了个杯子出来,给我接了一杯热水,“你就在这儿等着,要是无聊了就睡一觉,我下钟来带你走。” 我点点头,捂着杯子说好,她快速漱口,补了个口红,然后匆匆走了,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嘱咐我说,“小唯,你别乱走,就乖乖等着,我下钟就回来!” 那时候,我还看不懂刘思涵在担心我什么。 她走后,我坐在位置上发呆,放眼望去,她的化妆品是最少的,虽然不多,但看起来都是好东西。有些东西,对比一下,优劣分明。那时候我就知道,在刘思涵身上,有一种精神,如同没落的贵族,即使沦为穷人,穷困潦倒,餐风露宿,但身上总有贵族高傲的精神在,在一群庸人里,骄傲地昂起头颅,抬头挺胸。 刘思涵走后没多久,忽然进来一个穿ol黑西装的年轻女人,约摸三十来岁,西装外套里的白色丝缎低胸打底衫,衬得胸前浑圆白皙,配上闪亮亮的项链,更是惹人眼球。她进来就招呼休息的小姐,道,“打起精神来,玩什么,玩能赚钱吗?走台去!” 几个小姐纷纷起身,对着镜子补妆,这时她看见我,眼睛一亮,疑惑道,“这宝贝儿哪儿冒出来的?新来的?我怎么不认识?”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我浑身不自在,尴尬地看着她们,她走向我,上下打量着,问,“你坐的菲菲的位置,是她朋友?” 菲菲?张骏也这么叫过,大约就是刘思涵了吧。我点了点头,“我等她下班。” 女人抿嘴,点了点下巴,立即笑了,说,“妹妹叫什么?想来跟菲菲一起上班?” “不是。” “还是学生吧?”她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姿色不错,来姐姐手下,保管带你火,读书有什么卵用?清华毕业的还去扫厕所呢,不如早点下海,赚钱潇洒,这世道,有什么玩意儿不钱更管用?这种问题啊,多跟菲菲交流,她最有觉悟了!” 我冷笑了声,没说话,她盯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从腰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笑得特别有意味,“啥时候想来了,再联系我,姐姐记住你了。” 我没要,两个人争执起来,那张名片便掉到地上,我尴尬地要去捡,这是化妆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惠姐,你最近眼瞎啊。” 我扭头一看,我说呢,这声音挺耳熟的,原来是张骏,他穿着黑色皮夹克,一身破洞牛仔裤,吊儿郎当地走进来,靠在桌前,瞅着女人说,“你看她这样子,像是做这一行的吗?你信不信,她在心里已经把你祖宗问候千百遍了。” 张骏耸肩一笑,女人讶异地看着我和张骏,问他,“骏哥认识这姑娘?” 我立即说,“不认识。” 他却说,“认识。” 女人盯着我俩,然后笑了,她凑到我耳边,香水味扑鼻而来,“妹妹,前途无量啊,我没看走眼。” 说完她笑嘻嘻和张骏告别,带着一帮女的离开了。 张骏一直盯着我,看得我浑身鸡皮疙瘩,瘆的慌,我撇开视线,抱着水杯不吭声,他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坐下,抢过我喝过的杯子喝水,我瞪着他,他却笑了,我无可奈何,转过脸去,他却一把抓住我肩膀把我摆正了,神情一下就严肃了,像是在质问,“半夜三更,你一姑娘家家的,来夜总会做什么?” 卷一:等风来 028:顾先生 我甩开他的手,不屑地说,“关你什么事?你放开我。” 张骏抓得我死死的,横眉冷对,问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就敢进来,到时候被卖了你还帮人数钱!” 我怒道,“刘思涵不是那种人!你少胡说!” 张骏冷哼,“是,你猪脑子,谁都救不了你。”他瞅着我身上的衣服,表情有点难看,问我,“大半夜不在宿舍睡觉,穿着哪个男人的衣服乱晃荡呢?” “关你屁事。”我瞪他一眼,实在是不想说,然而我的严肃,换来他的嬉皮笑脸,他改了口气,有点语重心长的意思,“杨小唯,这种地方不是你该呆的,以后别来了。走,我带你出去。” 他说着便来抓我的手,我不干,他就瞪我,那我肯定是要瞪回去,他一巴掌拍在我脑门儿上,教训地口吻说,“这什么地方我比你清楚,你最好听我的,不然我揍你信不信!走!” 也不知道怎么的,当时张骏的口吻,真的很像一个大哥哥。从小我就希望自己有个哥哥,尤其是被张秀春欺负的时候,我妈死了,爸爸有时候拗不过张秀春,所以我希望有个哥哥,我觉得哥哥在,他一定会保护我,爱护我,宠溺我。 我没有反抗,张骏拉着我离开休息室,一路走向电梯,半路碰到的人都惊讶地打量我们,招呼他作“骏哥”。他把我塞进电梯后,站在我身前,背对着我,我发现其实张骏的背影也还不错,但是没有林阳好看,没有林阳帅。 嗯,是的,全世界都比不上我的林阳。 哦,不是我的林阳。 我用手指戳了戳张骏后背,他不耐烦地转身,脸上余怒未消,“干什么。” “刘思涵在等我,你不用送我,我今晚跟她一起睡。”我说。 说到这里,张骏怒气又起来了,直接拍我脸蛋,埋汰说,“跟她睡?杨小唯,我看你平时挺牛逼,挺不得了的,你这会儿脑子是不是没带出门?跟她谁,你知道她晚上睡哪里吗?” 我摇摇头,说,“家里呀,她不回家吗?” 张骏白了我一眼,冷哼说,“白痴。” 然后电梯就到了一楼,他招呼一个保安,道,“告诉菲菲,人我带走了。叫她自己滚回去,明天上钟之前找我一下。” 我刚要问他找刘思涵做什么,他却大步先走了,我只得追上去,生怕他对刘思涵做什么。 “张骏!”我快步跟上前,但旋转门来得不是时候,等我冲出旋转门后,一口冷风灌进嘴里,呛得我咳嗽,一个保安过来拦着我,说,“骏哥让你先等下,有个客人他要送一下。” 我抬眸望去,在五米之外,站着几个人,黑色的轿车在路灯光下熠熠生辉,然后我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然后我就懵了。 林阳在那边。 路灯昏黄的光打在他身上,他挺拔如松的腰背,冷淡的目光和问高冷帅气的脸庞。我远远地凝望着他,忽然语塞,像一口鸡蛋堵在喉咙口,我不知所措。 他怎么在这里? 张骏和一个年轻男人聊得欢畅,收敛了身上的戾气,谦卑又平和,我没看清楚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只看见他半截肩膀,穿着笔挺的西装,英气逼人。张骏和他站在一起,完全是两个世界。 林阳淡淡看着我,太远了,我看不清他眼神里的情绪,但我感受到了冰冷。我垂下头,捏着衣服下摆,多想现在冲过去问他,你是不是一路跟着我?你是不是担心我?林阳,你到底喜欢我吗。 我缓缓走向他,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我,那段距离不算长,但是我却走得很慢很慢。 “顾先生,下次您来,我一定多陪您喝几杯,大哥恰巧不在南城,不然一定跟您不醉不归。”张骏客套地说,但语气却是诚恳的,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张骏,没有流氓气,正儿八经。 “客气了,来日方长,我会在南城呆一段时间,你大哥回来,提前约我就是。”那位顾先生如是说。 我走近了,所有人都转过来看着我,那位姓顾的先生说,“阿骏,这位是------” 张骏抓着我手腕把我拉到一边,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朋友。” 顾先生问,“女朋友?” 张骏笑得腼腆,不好意思地说,“还不是,但,希望是。” 但我目光却注视在林阳身上,我跌进他的冰冷的目光里,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林阳------” 张骏和顾先生都讶异地看着我,看着林阳,顾先生问,“阳阳,你认识?” 林阳盯着我,波澜不惊,我期待地看着他,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半晌,他转向顾先生,淡淡说,“好像是我们班同学。” 我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顾先生却看着我,看着我身上的衣服,嘴角微微上扬,是一种得意的笑,我失魂落魄地抓着衣服下摆,内心的苦楚,难以言喻。 林阳也察觉到顾先生在看我,对他说,“小叔,咱们走吧,你不是还要回酒店?” 顾先生点点头,同我和张骏道别,然后上了车。那一段狭小的时光,林阳的眼睛,再也没在我身上停留。我站在原地,看着黑色轿车远去,脑海中定格在他上车时的画面,他脚上,穿着毛拖。 张骏忽然拍我肩膀,问我回过神来,六神无主地看着他,眼泪啪地掉下,我浑然未觉,张骏扯着我身上的衣服,冷哼说,“你穿的衣服,是林阳的?” 卷一:等风来 029:目光短浅的女人 我说不清楚张骏眼神里除了疑问意外的东西是什么,我思量了两秒,没开口,但他似乎在等着我回答,拗不过,我只好说,“跟你没关系。” 说完我转身走了,顺着马路离开,张骏也没有拦我。我一个人走在午夜的街道上,忽然下起了雪,路灯昏暗的光线里,细碎的雪花飘洒,北风萧萧,扬起青丝遮住面庞。 这时,一辆黑色奥迪停在我面前,鸣了两声喇叭,我扭头看去,车窗摇下后,张骏的脸跃然眼前,他躬身把副驾驶的门打开,对我说,“上车!一个人溜达个屁!” 我白了他一眼,不上车,转身继续走,张骏怒了,大喊我名字,道,“杨小唯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继续走着,他索性下车来,飞快跑到我面前抓住我胳膊,我挣扎了两下,瞪着他说,“松手!再不松手我报警了!” 然后张骏就笑了,他傻笑的样子其实还挺好看的,应该称之为帅气吧,他舌头在口腔里转了两圈,笑话我说,“那你报警好了,看警察来得快还是我动作快!” 说着,他一把扣住我肩膀,整个人朝我压下来,对准了我的嘴唇要亲下去,另外一只手则抱住了我的腰,这样一来,我下意识地闪躲后,整个人往后仰,他扶着我的腰,我也不至于倒下去。 两个人嘴唇的距离就差一厘米了,我伸手捂住,怒瞪他,他愣了两秒,然后笑了,吊儿郎当地看着我,威胁地说,“是自己上去,还是我抱你上去?” 我气急了,瞪着他的时候,趁他得意地笑时候,忽然抬起腿踹他,他下意识地往后闪,我挣脱开他禁锢闪到一边,然后趁他没反应过来一脚踹上去,左手快速伸出去勾住他的肩膀,但我小看他了,他的反应很快,身手也很敏捷,连续退了两步后,竟然冒着被我踹的危险冲上来,反手扣住我肩膀,把我抱在怀里,我后背贴在他胸膛上,双臂被紧紧摁住,怎么都反抗不了。 张骏笑道,“还有两下子,可惜学艺不精就想出来混,不自量力。”他朝我耳畔吹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痒痒的,我觉得特别恶心,只好忍辱答应,“我自己走!” 他这才放开我,帮我拉开车门,我心想赶紧跑的,我跑步还算可以,只要抓紧时机就行,但是,张骏扶着车门警告我,“你的腿,一定没有车轮跑得快。” 我泄了气,坐上副驾驶,张骏满意一下,然后关上车门上车。 车子行驶在午夜静谧的街道上,有暖气,和外面相比,简直是人间天堂。张骏开车很稳当,和骑摩托车的时候,简直两个模样。 我问他去哪儿,他故意坏笑,“带你去开房,怕不怕?” 我急了,抄起面前的纸巾砸他脸上,也真是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怕他,后来刘思涵跟我说,我真是厉害,张骏对谁下手都是出了名的狠,不论是会所还是南城这一带,有点名号的人都不敢对他怎么样,一来是因为他背后的势力,二来是他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厉害。可我偏偏没意识到这点,张骏也不跟严肃,我就以为没事儿。 他躲开了纸巾,放回原处,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说,“说正事儿,你是不是喜欢刚才那小子,叫什么来着,林阳?” 我支支吾吾,“不、没有!” “哼,真没有?”张骏瞅我一眼,“脸怎么红了?” 我死不承认,“暖气太足了!” 张骏冷哼,看着前方说,“女人啊,目光就是太短浅,学校里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好的?再说了,就你这身家条件,你以为,你跟他能有什么结果啊?”他刻意看了我一眼,说,“你知道刚才那位顾先生是谁吗?” 我不屑地说,“不知道,关我屁事。” “他是你心上人的小叔,至于为什么叫小叔,你想知道吗?一个姓林,一个姓顾,怎么就叫小叔了呢?” 我好奇地盯着他,等他继续说,可他竟然贼笑了下,得意洋洋地说,“你想知道啊?那我偏不告诉你。” “你!” 他方向盘一转,把车子停在路边,面前正是一家酒店,算不上豪华,但是条件也不错了,对我一个村姑来说,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天堂,是我几个月的生活费凑起来都住不了一晚上的地儿。 张骏去前台签了个字,拿着房卡带我上楼,我很害怕,因为对男人有种恐惧,说真的,今晚上的阴影还犹在耳畔,张骏知道我害怕,但不知道我为什么害怕,抓着我的手拉我走,我也不肯走,抱着柱子不松手,他无奈,只好把房卡给我,嫌弃地说,“你还真以为老子是禽兽啊?白痴!” 我悻悻地瞪他一眼,不敢说话,他叹气,又说,“自己滚上去睡觉吧,我不上去了,省得你怕我吃了你。”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电话扔给我,我不要,他就威胁我,“要不要,不要我就往你胸罩你塞。” 吓得我赶紧接住,他说,“拿着,方便联系!” 说完他就走了,我悻悻看着他背影,忽然他又回来,语重心张地说,“以后别再去会所找菲菲,你什么身份就应该呆在什么地方,别瞎蹿,听见没!” 我小声地回答,“知道了。” 然后张骏走了,我一个人上楼睡觉,在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拿着张骏的发呆,我在想,要不要给林阳发个短信? 算了,发了我说什么呢? 可不发,他要是误会我怎么办? 那还是发吧。 一番纠结挣扎后,我给林阳去了短信,语言组织了又删掉,一大串解释,最后只剩下简单的几个字:你睡了吗? 他的电话号码,我铭记于心,倒背如流。 没过一会儿,电话忽然震动,一条短信进来,是林阳回复的,但只有简单的一个字:谁,标点符号都懒得打。 我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迅速回复,“我是杨小唯。” 短信发送成功后,我一分一秒地数着,度秒如年的感觉此刻算是感同身受了,但那条短信,终究石沉大海,我时不时翻看,怎么还不回复呢?为什么不回复?难道是生气了?我该怎么办?一系列问题在脑海中萦绕。 想着想着,我就眼泪花泛滥,林阳啊林阳,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又不禁问自己,杨小唯,你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他都说了是可怜你,怜悯你,你还在期待什么?他喜欢你么?别开玩笑了,你别不要自尊。 我这么告诉自己,杨小唯,你要骄傲,你没有错,你不能因为一个男人就放低了尊严和姿态。 可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委屈,越是害怕,害怕林阳误会,害怕他再也不理我,更害怕他和齐瑶好。 我终究没忍住,拨通了电话给他。 卷一:等风来 030:我送她回去 电话拨出去的一刻,我忽然心慌起来,那种焦急的感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多希望听一听他的声音,但我又害怕,我应该对他说点什么呢?他会听我说话吗?我这样贸然地打电话过去,会不会太冒失了太不计后果了,意图是否太明显了? 嘟嘟嘟的声音在耳边一遍一遍地响起,心跳也莫名地加快速度,我侧躺在床上焦急地等待着那一边的应答,响到第五声的时候,我快按捺不住了,我想挂断电话,真的,我不知道你们明白那种既期待又害怕失落的感觉不,我兴致冲冲,但头顶上悬着一盆冷水,随时会淋透全身,叫我清醒。 内心有个声音促使我挂断电话,另外有一个声音却叫我等待,我万般无奈,挣扎着,用最后一丝希望吊着自己,仿佛有人在鞭策我,杨小唯,等一等,在等一等。 最终我发现,那个声音,竟然是我自己。 嘟嘟嘟的声音,一直响着,一遍又一遍地给我失望和恐慌,心底忽然腾起来一股悲凉和落寞,酒香心一下子空荡了,我在里面飘啊飘,没有脚,也停不下来。我忽然很想哭,鼻子酸酸的,一阵一阵地往上冲,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步步走进死胡同里,找罪受。 然而,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电话忽然被接起来,一声漠然冰冷却带着某种不可言语的温柔隐藏在中间,“喂。” 只是简单的一个字,我雀跃地从床上蹿起来,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我兴奋地快死了,但是声音迟迟发不出来,我张开嘴,发现自己哽咽了。 “怎么不说话?”林阳淡淡说,听起来语气冷冷淡淡的,但我仍然察觉到隐藏在中间的关怀,那种少年时期难以言喻的温情,习惯了用另外一种冷淡的方式表达的真心。 “林阳——————”我一出声,对方便听出来声音里的异样,疑惑地问,“哭了?” “没有!”我立即反驳,鼻子却更酸了,眼泪更像是断线的珠子掉个不停,我抹了一把脸,扬起下巴,倔强地说,“你听错了!”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了声,很短暂的笑,像是宠溺,但更像是无奈,然后我们俩都沉默了,谁也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等着,在电话里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轻轻浅浅,安安稳稳,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我抓着被子,鼓励自己要说点什么,但始终开不了口,我懊恼极了,这时,林阳问我,“你现在在哪里。” 我实话实说,他语气一下子冷淡了不少,虽然都是冷,但我听得出来异样,所以我立即解释,“只有我一个人!张骏送我来就走了!今晚完全是意外,我本来是要去找刘思涵的,但是半路上撞上了——————” “嗯。” 简单的一个字,我俩又陷入了沉默,半晌,他问我,“你和他关系很好?上次我看到他和你在后校门说话。” 上次?是送刘思涵回来那次?他怎么看得到的?那既然看到了张骏,便也看了我和周琪打架?他不是和齐瑶买冰激凌去了么? 我怕他生气,所以我顾不上考虑任何,立即掏心掏肺地解释我和张骏怎么认识的,我不顾一切地强调和他直视泛泛之交,就算熟悉,也是把他当成哥哥一样。 我解释完,林阳嗯了一声,我听不出来语气里到底是生气还是释然了,我懊恼地坐在床上,担心,可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让他相信,我心里只有他。 “杨小唯。”林阳忽然喊我的名字,尾音拖得长长的,听起来,特别亲昵,我傻乎乎地应答,“有!” 林阳沉默了两秒,像是骨气勇气般,又喊着我名字,他说,“不要跟他走太近,我会生气。” 他说这话的语气,其实挺好笑的,为什么说好笑呢?因为他平时就是个高傲的人,感觉谁都入不了他的眼睛,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好像漠不关心的样子,也不在乎谁怎么样。但他方才的口气,明明就是命令,还有点小孩子气,就好像在说,你是我的,不许跟别人好,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听完他的话,我眼眶瞬间朦胧了,热烈的泪水氤氲了双眼,视线忽然就模糊了,可我忍不住笑,眼睛不由自主地眯起来,泪水就出来了,泛滥了,止不住。我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嗯,知道了。” 林阳听出来我的激动和喜悦,在电话里笑了,声音浅浅的,淡淡的,但有种难以掩藏的喜悦和自得,他说,“你好傻,这有什么好哭的。” 嗯,我真傻。 我娇俏回道,“你才傻!” “杨小唯。”他顿了顿,有些怅然地问我,“怎么办。” 我拽着被子擦眼泪,问,“什么怎么办?” “算了——————”他轻笑,说,“有些话还是见面跟你说吧。很晚了,你早点睡觉。” 我有点失望,想他现在就说,但一想着要见面,我心里又是欢喜的,可我舍不得这么快挂电话,只好拖延时间,问,“你和齐瑶——————” 没等我话说完,林阳便抢白,说,“不要胡思乱想,等我明天去接你。” “好。” 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林阳立即来短信问我酒店名字,我发了过去,并附上一句晚安,我原本在等着他的晚安,可短信石沉大海,他什么都没回复。 我很失落。 辗转到凌晨三四点才睡下,一早被门铃吵醒,我以为是林阳来了,我欢天喜地地收拾好了去开门,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还照了好几遍镜子看自己是否妥帖,可一开门我脸上的笑就僵了,我赶紧堵住门,但是张骏力气太大了,一脚顶着门,吊儿郎当地看我,“哟,洗过脸啦?那赶紧出来,哥哥带你吃早餐去。” 我踹他一脚,“那你脚收起来。” “还愣着干啥?”张骏不理会,一把抓住我胳膊把我往外扯,“不用收拾了,走呗。” 我拗不过张骏,只好跟着去了餐厅,他穿一件黑色的皮夹克,没错,又是皮夹克,破洞牛仔裤,好看是好看,就是看起来痞痞的,流里流气。我跟在后头,心想开溜,可林阳要来找我,我又不敢走,怕他找不到我。 到了五楼的餐厅,早餐是自助的,自己拿盘子盛食物。说实话,我从来没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一举一动都跟着张骏走,或者看餐厅里其他人怎么做的,依葫芦画瓢,也不算太笨。 我拿了点面包和牛奶,还有颗水煮蛋到位置上坐下吃,张骏端了一碗面条坐在我对面,一边刺啦刺啦地吃面,一边问我,睡得好吗。 “嗯,谢谢你。” 他挑了挑眉,说,“吃完饭去哪了?” “我想回学校。” “行,那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张骏吸了一口面,狐疑地看着我,“撒谎。” 然后张骏脸色变了,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高挑的男生坐在我身边,淡漠地看着张骏冷声说,“我送她回去。” 卷一:等风来 031:那天的阳光那天的你 不用说,能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人,只有一个,我的林阳。 我侧脸看他,心里是欢喜的,他冷眼定定地看着张骏,两人目光对峙着,颇有点楚河汉界两军对峙的架势。林阳的侧脸轮廓分明,线条似刀削,不算硬朗,但带十六七岁男生应该有的模样,年轻,阳光,还有种别人身上没有的冷淡和高傲。他皮肤很白,但不是病态的白,是那种在阳光下能透明的白。头发不算长,有点短短的刘海在眉毛上方,如此一来,愈加地衬托得一双眼睛明亮,眉毛如走剑笔挺,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他冷眼看着张骏,一点都不畏惧的模样,好似在宣告主权,甚至在警告。张骏也看着他,两人不分伯仲,但张骏不似林阳的高冷,他痞里痞气的,慢悠悠嚼着嘴里的东西,眼皮微微抬着,不屑的姿势。他特别不耐烦地甩了筷子在桌上,然后抓起一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清水,扭过脑袋特别不屑地看着林阳,“你谁呀。” 林阳岿然不动,也不回答他的问题,高冷地看了张骏一眼,直接忽视他的存在,转而对我说,“吃好了?” 我发誓,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他。 我唯唯诺诺点头,其实盘子里的东西,我一口都没来得及吃,但我却点头了,迎着林阳的目光,“嗯。” 林阳不动声色地起身,向我伸出手,我有点受宠若惊,但是心里乐开了花,他见我迟疑,抬了抬眉毛,我会心一笑,看着他修长好看的手指,缓缓伸出手,刚贴上他的手,他就迅速扣住了,生怕我跑了一般。 他拉着我起来,我站在他身边,身上还穿着他昨夜给我的衣服,虽然松松垮垮的,但是我从玻璃窗户里看到,别有一番味道。 张骏叫住我,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那种玩世不恭的感觉看上去明明很坏,但却不让我讨厌,不管怎么说,他昨夜把我带来这里,提醒我不要再去夜场,这些种种,都说明他是个好人。至少,我现在这么觉得。 “杨小唯,你可想清楚了,有些人不是你招惹得起的,到时候别哭鼻子。”张骏说。 我不知道张骏在暗示我什么,但我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在很多事情的选择上,我宁愿后悔痛苦,也不想错过任何一丝我曾能抓住的可能。我看了张骏一眼,他眼神深锁着我,可我的决定,向来不会摇摆不定。我紧紧握住林阳的手,跟张骏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我看到张骏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离开酒店后,林阳还一直牵着我的手,我默默走在他身边,没有说话,喜滋滋地看着他的手,心想,他的手真是好看呀。 要是能这样牵手一辈子,多好。 他带着我上了一辆出租车,去市中心吃早餐,他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我不饿,他淡淡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神是淡淡的,但落到我脸上就是灼热的,重点是,我话音刚落,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从昨晚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吃,不饿那是假的。 我悻悻地看了眼林阳,他竟然笑了,就是那种自制的,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我脸上烧得厉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之后我们在学校附近吃的,公园周围有很多小店,买米线面条包子馒头之类的,我说喝稀饭,林阳眉头皱了一下,但还是跟着我去了。后来,过了很久我才知道,林阳从来不吃路边小店的东西。和我那次,是他第一次。 吃过饭后,我们慢慢散步回学校,我要回去换衣服。路上我们很少说话,我双手晃荡在腰侧,想念他手心的温度。 进了校门后,有学生看见我俩一起,纷纷看着我,对我投来好奇的目光,一看我身上的衣服就知道是男生的,身边还跟着林阳。可能是虚荣心作祟,也可能是我太想证明自己够资格站在林阳身边,所以我挺直了腰板,跟他说,“我先上去换衣服。” 林阳点点头,“我去操场等你。” “好。” 我飞快地跑回宿舍,翻出自己所有衣服放在床上一套一套地试,但没有一套是满意的。我恍然发现自己这些衣服,其实都上不了台面,我自尊心作祟,可我好强,也自尊,我告诉自己,穷只是现在,我以后一定会努力成为一个光鲜亮丽的人,通过自己的努力,买漂亮的衣服,但衣服终究只是人的附属品和衬托,重要的,是我的内在,是我的涵养和德行。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捏着脸蛋说,你还是很可爱的,杨小唯,不要怕,贫穷压不倒你的自尊。林阳他也不在乎你有没有漂亮的衣服。 最后,我换了件白衬衣套枣红色棒针毛衣,穿上爸爸去年给我买的棉衣,又洗了把脸,这才下去找林阳。 他在操场上,羽绒服脱了放在一边,里头穿着英伦风的格子衬衫搭配深蓝色的细线毛衣,牛仔裤,短靴子,看起来精神抖擞,又高又帅,雪天过后,阳光很好,一抹明媚的阳光正好打在他身上,他在一群人中间,抱着一颗篮球正准备投篮,三步向前,抬脚向上跨的同时,篮球对准了篮筐飞进去,正中。 我站在远处,看他矫健的身影,心想,下次他打篮球,我一定要亲手给他递上一瓶水。 他回头的瞬间,正好看到我,又几秒的出神,然后同别人招呼告别,拎起羽绒服,慢慢走向我。 那个瞬间像被放慢的电影镜头,那个少年,踏着阳光,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忘了我们在操场上逛了几圈,反正一直走,一直走,绕圈的操场,没有尽头。 我们并肩而行,他悄无声息地靠近我,自然而然地牵起我晃荡在腰侧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瞬间包裹了我的时掌心,捏得紧紧的。 我们默契地转过脸看彼此,然后都笑了。 那天的阳光很灿烂,我们的笑也很灿烂。 关键的东西,我们什么都没说,但似乎,一切都不言而喻。 我以为一切都会好的。 然而,周一的早晨,我才知道,有些人的存在就是恶毒的代名词,她不整死我,誓不罢休 卷一:等风来 032:我恨这个世界 周一的清晨大雾,我叼着牙刷在阳台上刷牙时,寒气扑面而来。进入一月份后,南城的气温越发的冰冷了,阳台上的露水结成了冰凌,一条一条的,晶莹剔透,我伸手摸一把,手指黏在上面,好不容易才扯开。雾气笼罩的早晨天色阴沉,可我的心情却还不错,因为一会儿就能见到林阳了。 再过半个月就是期末考试,尔后便是寒假,一学期过得飞快,却也痛苦漫长,我长叹一口气,心想无论如何苦的,这学期总算是熬过去了,往后的日子,我也知道如何应付。 那晚在小巷子里的噩梦,我埋在心底,我不确定是周琪唆使人做的,但小心为上总是好的,我狠下心,倘若她再对我下下手,我一定不会隐忍,不会退缩,人活着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一定要有尊严。 洗漱完,我和张敏结伴去教室,齐瑶昨夜没回来,大约是今早从家里过来,刘思涵夜晚在温莎陪酒,周日晚上一般也不会回来。从前门楼梯往教室去,一路上我都感觉怪怪的,身边经过的人,好似在打量我,目光里说不清的鄙夷和嘲讽。一开始我没注意,我走路一般只看路,不看四周他人,是张敏觉得异样才提醒我,“小唯,他们好像在说你。” 我在回忆昨夜背下的英语单词,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旁边,正好对上别人打量的眼睛,别人一看我正脸,鄙夷的神色更重了,但互相拉扯着快速走了,嘴里嘟哝着,“还真是杨小唯!” 被拉走的人,时不时回头看我,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张敏疑惑地说,“怎么回事?” 我没在意,咬着馒头说,“不知道。” 一路接受洗礼到教室,我才发现不对劲,班级门口围了好多人,有人看见我来了,纷纷吹口哨,一异样的眼光把我包裹在其中,我登时感觉不妙,没来得及挤进教室,陈嘉豪飞奔上来,气喘吁吁地说,“杨小唯,你快去校门口看看,出大事儿了!” 我问陈嘉豪什么事儿,陈嘉豪难以启齿,为难地看着我,好似不好意思说。这时围观的人里面,轻佻的男生吹口哨,大喊说,“门口贴着你的裸照呢!” 我顿时脸都黑了,看了陈嘉豪一眼,他重重地点头,然后那一瞬间我脑子空白了,我猛地想起那天半夜被林阳丢进火堆里的内存卡,愣了两秒,我拔腿就跑,往校门口去,陈嘉豪赶紧追上来,叫我等等,外面人太多了! 然而我已经顾不上,一口气冲到后校门,就是曾经我和周琪打架的那一块地方,小卖部和文具店之间有一块空地,此时那边已经堆满了人,全都在欣赏贴在墙面上照片。一大群人把我围在外面,我努力地抛开人群往里走,却发现,刘思涵已经在里面,疯了般撕扯上面的照片和海报,但有些挂得太高了,她根本就扯不到,人群里不少人在唏嘘,在嘲讽,在起哄。 “看什么看!别看了!这些都是假的!”刘思涵一面扯着,一面大喊,但是她的呼喊并没有用,调皮的男生更加过分,跳起来抢过刘思涵手里的照片,在人群里分发,“来来来,不看白不看!” 然后不知道是谁看到我来了,大喊了一声,“咱们的女主角来了!艳照门的女主来啦!” 然后人群齐刷刷地看向我,让出一条道来,我径直往墙面走去,才发现墙上用颜料写满了字,“十块钱一炮”、“三十包夜”、“只要钱到位,姿势我都会”、“童叟无欺”。 我看着那些字迹,歪歪扭扭,但清楚明白。 大幅海报被撕扯了剩下一半,那一半正是我的脸,躺在地上,昏暗的灯光打在我脸上,半截身子赤裸着,留下一半发育的胸部。其他照片,也全都能看到我的脸,身子被打了马赛克,但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让人趣味盎然。 刘思涵上前抓着我胳膊,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说,“小唯,你——————” 我低头,看着刘思涵手里的照片落在地上,我捡起来一张看,不堪入目。 我脑子一片空白,看着人群中不同的脸重叠在一起,刘思涵紧紧抓着我的手,好像在跟我说什么。人群里忽然有人扔石头好早餐砸我,石头落在我脑袋上,豆浆杯爆在我脚下,包子和煎饼飞来砸我身上,脸上。 “喂,杨小唯,来一炮十块钱,那摸一下多少?”一个男生抛开人群走出来,两眼冒着光,从兜里掏了五毛钱扔在我脸上,“五毛够了不?” 我冷眼看着他,心如死灰。他却笑了,又掏出一块钱塞给我手里,“不够我再加!” 我恨恨地看着眼前的人,忽然疯了般推他一把,他怒了,要冲上来打我,骂我说,“草!你不就是卖的吗!还装什么纯!” 陈嘉豪淬了一口,冲上去一拳头砸在他脸上,“我他妈看你是欠打!”然后两个男生扭打起来,陈嘉豪是练家子,那人不是他对手,被陈嘉豪打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我扑到墙上去扯照片和海报,刘思涵和陈嘉豪也来帮我,但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接二连三的矿泉水瓶子和早餐往我身上砸,陈嘉豪身子壮,主动帮我挡着,让那些人滚蛋,可人越来越兴奋。 那一刻,我脑袋里,除了仇恨,再没有别的。 我不停地刨着墙撕扯,手指磨破了,指甲也断了。 一颗臭鸡蛋砸在我脑门上,臭烘烘的味道把我从疯狂中拉回来,我转身冲出人群,冲进小卖部旁边的早餐店,从老板的案板上抄了一把菜刀,冲进学校。 卷一:等风来 033:她死有余辜 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我心里清楚。 我拎着菜刀径直冲进校门,鸡蛋液趴在我脑门儿上断断续续往下掉,我没心思理会,任随它那样掉着,红了眼,失了理智,只记得握紧了菜刀往前冲,我要去杀了周琪。 看热闹的人跟在我身后,浩浩汤汤的一群人,刘思涵和陈嘉豪冲上来拉我,被我瞪了一眼,刘思涵悻悻地缩开手,我猩红的双眼噙满仇恨,扔下她后,往周琪班上去。 刘思涵反应过来,大喊陈嘉豪道,“快给林阳打电话!” 往来的人群都给我让开一条道,讶异地看着我,我早已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飞奔上楼,冲进周琪的教室里,她坐在最后排,乐呵呵地咬着一块面包,带着耳机正在哼歌,班上的人都盯着我,周琪也反应过来,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嘴角扬起轻蔑得意的笑,我牙齿在发抖,咯咯地颤着,手里的刀也在颤抖,催促我往前。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电视剧里那些要报仇雪恨的人在出手杀人之前眼睛里的恨意和决绝是多么的悲壮,就像我现在,我只想一刀砍死周琪,却顾不上,我一刀砍死她要承担的后果。 周琪看见我手里的刀,眼神有一瞬的闪躲,但很快被冷嘲的讪笑遮盖了,她摘下耳机扔在桌上,一掌拍在书桌上,像是在跟我说,你来啊,你来砍死我。 思维已经无法阻挡我的疯狂,我拎着菜刀冲上前,对准了她放在书桌上的手掌砍下去,就是这双手拔掉我的衣服,扇我巴掌,拍下照片,是这双手亲自把我推进火坑和痛苦里。我恨她! 意识到我是真的动刀,周琪很快闪开了,一脚踹开书桌,那桌子顺势滑到我面前,撞在我小腹上,刀刃看在书桌边缘,深深的扎了进去,周琪跳起来,眼里还有惊慌,我把菜刀从缝隙里抽出来,准备再砍一刀。这时教室里的人已经把我们围起来,惊呼着“要杀人啦!要杀人了!” 周琪趁我抽刀的时候,一把摁住我的手,一手抓着我头发往前拽,我吃痛,绕过书桌一脚踹在她大腿上,她狠狠剜了我一眼,吐口水到我脸上,骂道,“我草尼玛的,你还挣敢跟我动刀子是吧?小娼-妇不要命了?” 我一句话都没说,脸上的口水也没擦,放开刀柄整个人扑上去,掐着周琪的脖子往墙上推,她脑袋一下子撞到墙上,“砰”的一声,特别响,她疼得厉害,紧闭这眼睛咬牙,立即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扯着我头发。狠狠的,恨不得拽下来一块皮肉似的,很疼,真的,我感觉自己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但我忍着,那点痛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我狠狠掐着她脖子,恨不得把她掐死,我瞪大了眼睛,像个疯子一样使劲,全世界的劝告我都听不进去,我就是要杀了她! 周琪反应也快,立即抬起脚往我腿心狠狠踹了一下,钻心的疼让我不得不放开她脖子,她也扔开我头发,弯腰佝偻着在一边咳嗽,大口大口的呼吸,整张脸憋得通红,像一只煮熟了的龙虾,特别难看。 这时候。我看到桌上的菜刀,用尽全力拽起来,我要砍死她! 但这时候周琪也反应过来,上前来抢菜刀,没错,她也想弄死我。 我们谁都不愿意放过谁。 在争执中,菜刀落到地上,撞到地上发出声响,吓得旁边的人赶紧躲闪,周琪一脚把菜刀踹到一边,我拿不到,她也拿不到,我心想没有刀就不能弄死你了吗?你太天真了! 她抓着我领口的衣服,喘着气说,“草你妈的小贱人!今天不弄死你,我周琪名字倒着写!” 我一巴掌扇到她脸上,她怒气冲冲瞪着我,想还手,还骂道,“我草你妈!” 我又扇了她一巴掌,一巴掌下去五指印清晰可见。我掐着她脖子,把她扔到墙上,狠狠地摁着她脖子说,“有种你再说一次。”我没有生气,只是冷淡的声音,心平气和但是威胁冷漠地说。 周琪有点悻悻的,但她不是那种容易求饶的人,犹豫了两秒,张嘴就骂,“我草——————” 她没骂完,我又一巴掌扇上去,这一巴掌,打得她嘴角冒出血来,鲜红的血染在她嘴唇上,看起来是妖艳的红色,她有点晕了,我想起曾经被她扇过的巴掌,心里恨到了极点,不由自主地一巴掌一巴掌还给她,左右开工,她两边脸都肿了,红彤彤的,像一颗烂柿子。 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等,反扑过来和我扭打在一起,把四周的书桌都推翻了,最后我们两个人倒在地上,我重心不稳先倒下去,她顺势骑在我身上,像刚才我揍她那样回敬我,我被打得耳朵都懵了,嗡嗡嗡响,但是位置不占优势,我只能被打。 这时候刘思涵和陈嘉豪冲进人群里,刘思涵二话没说冲上来拉周琪,但是被周琪扯着头发骂,刘思涵头发长,被她一扯掉下来一大把。我登时怒了,真的,周琪不管怎么欺负我,我还能忍着还回去,可她对刘思涵动手,我万万不能忍,翻身起来把她压倒在地上,她仍然扯着刘思涵的头发不松手,我怒瞪她,问,“松不松手!” 周琪冷哼,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苗,“不松!”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见刘思涵痛苦扭曲的脸,再也顾不上其他,我四处巡视着,看到倒在一旁的凳子,立即抄起来,周琪眼里闪过一丝害怕,那时候我已经举起凳子,我问她,“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松手。” 她嘴唇在发抖,鲜血染红了唇,有点说不出的凌乱,她瞪着我,像是在做挣扎,看着我手里的凳子,狠狠拽着刘思涵的头发,威胁我说,“你打!你他妈有种就打下来!”她指着自己脑袋,对我高声喊,“你朝这儿打!” 我承认,在那一刻,我真的有点犹豫。一是因为我怕凳子下去打到刘思涵,二是,我忽然有点害怕打死她我会偿命。我不知道怎么描述当时心里的害怕和愤怒,我想哭,真的,特别想哭。我只想单纯的生活,好好学习,但她一次又一次的整我,凭什么? 我颤抖着手,终于下了决定,反身护着刘思涵的同时,一凳子砸到周琪脑门上。 是的,我砸了。 砸完了,我把凳子拎起来,周琪瞪大眼睛看着我,不可置信的眼神。我冷眼看着她,拎起凳子来准备砸第二下的时候,周琪脑门上流血了,围观的同学大喊“打死人了”,一片惊慌中,不知道谁把老师喊来了,是我的班主任苏老师和年级主任,还有两个保安。 第二下没砸下去的时候,年级主任指挥保安上前来拉开我,他们把我拉起来,我看见周琪眼睛瞪大了,然后慢慢闭上眼睛,抓着刘思涵头发的手也渐渐松开。 “死了!” “死人了!” “快送医院去!” 我站在一边,被两个保安架着,苏老师上前来不知道对我说了什么,我的眼睛一直看着周琪,看着地上的血,我心想,死了吗? 那一刻,我心里没有害怕。真的。我一点都不害怕。这一切都是她逼我的。明明我才是委屈的那个人,凭什么也要被欺负,要被侮辱。 苏老师焦急地看着我,让我松手,最终,紧拽在手里的凳腿被掰开,凳子从我手中溜走。苏老师怜惜地看着我,伸手拂开我的乱发,沾染上头发上的臭鸡蛋,她手指很温暖,很轻柔,我和她目光对视,忽然心里就崩塌了一脚,我往后退了一步,闪开苏老师的手,“您别碰我,脏——————” 年级主任大发雷霆,但是他来不及吼我,忙着招呼人把周琪送进医院,两个保安也松开我上去帮忙,没一会儿就听见救护车的声音。嗯,我们学校附近就有家红十字会医院,他们来得可真快。 后面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耳边的声音嘈杂,重叠,指指点点,刘思涵一直拉着我的手,用卫生纸帮我擦脸上的血和鸡蛋液,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坐在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里,刘思涵坐在我身边。 苏老师焦急地在一边打电话通知周琪的父母和我的后妈,我问刘思涵,周琪死了吗? 刘思涵看着我,忍不住哭,抱着我肩膀颤抖,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她自己,“没有,不会死的,小唯你别害怕,我给你作证,是她欺负你!” 我苦笑,那又有什么用呢。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穿牛仔裤和藏蓝色羽绒服的林阳站在门口,眉眼沾了风霜,凝重地看着我,胸口不断起伏,不停地喘息。他在门口顿了两秒,然后坚定地走向我,一直走到我跟前,我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微微扯动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苏老师和刘思涵站在一边,默默看着我和林阳。 林阳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格子手帕,想要帮我擦脸,那手帕凑近我的时候,我问道一股香味,淡淡的,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我忽然我?尖泛酸,往后缩了一点,哽咽着说,“别碰我,脏的。” 林阳竟然笑了,是那种心疼的笑,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放在我下巴上,抵着我的脸,把我脸蛋摆正了,下一秒,干净的手帕轻轻划过我的脸,他动作轻柔,一面擦着,一面说,“你是不是傻?” 然后我就哭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自诩坚强的我,会在林阳一句温柔后哭得稀里哗啦。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我倔强地拂开了,期盼又自卑地迎上他的眼睛,在明亮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悲哀又狼狈的自己。我觉得自己,真是可怜,这是卑微。 我真的想抱一抱他,可是,我身上脏兮兮的,要是弄脏了他的衣服怎么办?我的林阳这么干净,这么美好,要是被我弄脏了,该怎么办。 他好似看到了我的想法,也看到了我眼底的害怕和惊慌,他淡淡地看着我,可眼神却是紧张的,爱护的,轻柔的手帕擦干净我脸上的污秽,他谈了一口气,手指在我脸上轻轻滑动,冰凉的指尖留下一阵奇妙的触感,在我滚烫的脸上。 林阳说,“别怕,我在。” 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护短。 除了我爸爸,没人给过我这样的温暖,我忽地想起小时候我调皮,六岁那年,把邻居家的花生苗扯了一把来玩。邻居气得把我绑在电线杆上让我认错,我不肯,我以为是杂草,觉得邻居太坏了,被绑在电线杆上一下午,邻居忙着收晾晒的稻子忘了把我放了,我在大雨里淋得感冒,我爸爸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成了落汤鸡,知道我错了,拉着我去给邻居道歉,回到家里,他给我放水洗澡,看我淋傻了,心疼地摸我的脸,教训我说我做错了,但眼眶都红了,一个劲儿的说他去晚了。 林阳表面上冰冷,但我知道,他的心是热的,他是关心我的,心疼我的,他淡淡的眼神里夹杂的疼惜,冲破我最后一次故作坚强,冲破我虚张声势的镇定,我忽然忍不住抱住他的腰,嚎啕大哭。 林阳身子僵了僵,愣了两秒后,他的手揉着我的头发,拍着我的后背说,“别哭。” 苏老师和刘思涵悄悄离开了办公室,在走廊上问刘思涵我和周琪到底怎么回事,刘思涵都说了,过了十几分钟,我也哭得没声音了,刘思涵进来,尴尬地咳嗽一声,林阳放开我,但是拉着我的手,刘思涵说,“林阳,我先带小唯回去换身衣服,洗个澡,老师说,你先回去上课。” 林阳嗯了一声,然后看着我,安慰地说,“不要怕,你先回去换衣服。” 我点头,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等我回去换了衣服洗了澡回到办公室时,苏老师带着我和刘思涵去医院看周琪,她说周琪在急诊室抢救,她父母和我后妈,已经在路上了。 我知道,该来的,始终都躲不掉。 但没想到,我们到校门口时,林阳跟上来,苏老师皱眉,让他回去,他却不听,和苏老师在一旁不知道说了什么,苏老师叹气地看着我,最终允许他和我们一起去。 医院就在学校后门出去不远处,一百米的距离,去的时候,年级主任和医生正在交流,见我们来了,他板着脸上前来,双手背在身后,脸上余怒未消,对苏老师说,“可能有脑震荡,挺严重的,医生说要住院观察,照了ct,现在还看不出什么问题,就是没醒。” 苏老师惊魂未定,“家长已经通知了,可能要一个小时才能到。” 年级主任瞪着我,一副厌恶的样子,语气严厉,“杨小唯,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班长吧?几次考试都名列前茅。怎么做事情这么冲动?还拿刀砍人,你太让人失望了!” 我看着年级主任,没说话,他见我不认错,更是生气,“等着处分吧!” 苏老师急忙为我解释,“刘主任,这事儿没这么简单,校门口贴满了不雅的照片,回头等调查出来了,一并处理吧!” 刘主任点了点头,看着手表说,“一会儿升旗仪式,我要做国旗下讲话,这边你先盯着,完了我就过来,”他刻意强调,“要稳住家长的情绪!” “您放心,我会处理好。”苏老师说。 人走后,苏老师让我也去看看身上的伤,我不肯去,林阳就拉着我去,他的手特别有力,不容我拒绝。 他刻意嘱咐医生好好帮我检查,听到医生说只是皮外伤时,他才放心了,买了瓶水给我喝,特意拧开了盖子。 林阳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对周琪下狠手,想来,校门口的照片,他已经知道了。 我喝了口水,呆坐在塑料椅子上,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叫刘思涵来陪我,自己起身往外走,拿了电话不知道打给谁。 我坐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他的背影,他站在门口,玻璃门透着他高高的背影,我感觉到安定,不怕。 一个多小时候,周琪的父母和我后妈匆匆赶来医院,那时候周琪刚刚被退出急诊室,周昌明和周婶扑上去喊她的名字,但是周琪毫无反应,挂着点滴睡在床上,张秀春上前看了两眼,然后转过身抓着我领口把我摔到墙上,重重的一巴掌扇下来,淬了我一脸臭烘烘的口水,“你个小娼-妇!竟然敢下手杀人!老娘怎么教育你的?你翅膀硬了是吧!” 张秀春泼妇的行为把刘思涵和苏老师都吓了一跳,苏老师上前护着我,但是被张秀春一扯,踉跄到一边,亏得刘思涵立即扶住,张秀春悻悻地道歉,“老师,对不住了,我太生气了!今天不教训教训这小贱人我过不去,老师你别管!她丢人丢到底了!” 苏老师脸色惨白,没想到我后妈这么厉害,她也不好生气,上前挡着我说。“小唯妈妈,你不能动手打孩子,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这么做,孩子会伤心的。等结果出来了,咱们再教育,你动手是不对的!” 没等张秀春说话,我先吼了一句,“她不是我妈!” 所有人都怔了,包括站在门口的林阳,张秀春一脸的难看,横肉和油光一颤一颤的,我冷笑,重复地说,“老师,她不是我妈。” 苏老师有点尴尬,“小唯,不能这么说话,再怎么也是长辈。” 我冷笑,“老师,您见过哪个妈妈要把女儿打死的?” 更多的恶心事儿。我都不想说,我觉得丢脸,我这么好强,不允许别人掀开我的伤疤,给我同情的眼神。 张秀春发飙了,挽起袖子来拉我,她力气大,苏老师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加上周昌明上前来帮忙,直接把苏老师拱到一边去,周昌明抓着我胳膊,脸上的表情和当初要在田里侵犯我的时候,一模一样,恶毒,凶狠,偏偏我不害怕,我恨死他的,他见我瞪他愈加生气,抬起手就要揍我。 “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周昌明狠狠说,然而,他巴掌落下来之前。被林阳抓住了,林阳没有他强壮,但是他练过几下子,陈嘉豪都说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一个周昌明,一个莽夫,自然也不是,林阳抓着他手腕儿反转着拧,周昌明疼得龇牙咧嘴,骂道,“哪儿来的小野种,给老子闪一边去!不然揍你!” 我看见林阳眼里闪过的火光和愤怒,毫不客气地拧着周昌明,加重了力道,周昌明疼得哎哟哎哟叫,周婶他们冲上来喊停,但是都不敢靠近,还是苏老师的话有用,叫他放手。林阳松开手之前,警告周昌明说,“你敢动手一下试试。我借你个胆子。” 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我,我没想到,看起来温和谦柔的少年,放狠话的时候竟然这么慑人,那语气,完全不是个十七岁少年该有的口吻。 周昌明自知吃亏,便也不敢作为了,只是瞪着我,警告我,用眼神告诉我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我无法想象,那天若是林阳不在,我会被打成什么样。我没有疼爱我的父母为我出头,孤身一人,任人宰割。 幸亏我还有林阳。 我的林阳。 之后,周琪一直没有醒过来,我们在医院呆了一会儿,被刘主任叫去办公室,商量处理结果。周家要求我承担全部的医药费,等周琪醒过来,再算计各种赔偿。我没有反驳的余地,因为是我动手伤人。 张秀春一听说要给钱,立即又哭又闹,总之就是不给,说没钱,哭穷,甚至说要跟我断绝关系,她只是我后妈,我爸死了,她养不起我,教育不了我。我站在一边冷笑,任随她闹,当她说我偷钱,说我行为不检点的时候,我忍不住了,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她,咆哮地说,“到底是谁行为不检点!” 你看,到这时候了,我还不忍心说出她偷人的事实,我不想让我失去的爸爸蒙羞,也不想让别人看我笑话。毕竟是家丑啊。 张秀春脑门上被我砸出血,当场哭天抢地,装模作样拿了包走人,我知道,她是不会给我钱的。 周昌明就赖着学校,要学校负责。 面对这些人,我再心软,再懦弱,我就是傻逼,我还活着做什么。 在他们的争吵中,我站起来,看着周昌明冷声说,“别吵了,你们不就是要钱吗?可以。不过,等周琪醒来,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你还不知道周琪做了什么吧?我不妨告诉你,她找人在小巷子里扒光了我衣服拍照贴在校门口,她找人强奸我,其余的就不说了,光是这两条,就足够她去少管所蹲几年,还有各种赔偿,我们一笔一笔地算。” 说完,我对刘主任鞠躬说对不起,对苏老师说对不起,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班上时,英语课刚下课,我悄无声息坐下,林阳正在身边,他当着大家的面,握住我的手,说没关系,不要怕。 我点了点头,看了课表,拿出书本准备下一堂课,我忽略了所有人好奇的目光,指点的言语,因为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最在乎的人,就在我身边,其余的,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都是浮云。 瑶看见林阳拉我的手。气得趴在桌上哭,我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心想,不急,?瑶要是跟这件事有关,我一样不会放过她,都走到这一步了,一个都别跑,是你们开始的,那就谁也别怯场。 因为照片事件和砍人事件,我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走到哪里人都认识我,都对我指指点点,我和刘思涵一起去吃饭,选择避开了林阳,我怕他因为我的关系,得到和我同样的待遇。我怕。我被人泼脏水没关系,我的林阳,我不允许。 林阳也不生气,和陈嘉豪一起,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不拆穿我,也不勉强我,给我合适的空间。 当天下午,刘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暂时让我停课回家反省,等周琪醒来了调查清楚再复课,我没反驳,但是争取了考试时间,他原本不想让我参加考试,但苏老师帮我求情,说我是棵好苗子,不能废了,最终,刘主任同意了,让我期末来参加考试。 下午我抱着书离开教学楼,遇上年级里调皮的男生,吹着口哨调戏我,说什么,“摸一摸,五毛多。” 我没有生气,抱着书。从容地走下楼,我知道有双眼睛在看着我,我不敢回头,我怕自己哭了。 我不能哭的。坚决不能。 回宿舍收拾包袱的时候,刘思涵回来找我,问我去哪里,我说不知道,反正不能回家,不然我就被打死了。 刘思涵想了想说,“小唯,你要是不嫌弃,就跟我凑合一段时间。只是,我住的地方有点乱。”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乱一点又如何,总比睡大街好吧。我是准备睡大街的。 刘思涵掏出一只给我,说,“这是林阳让我给你的,他说叫你拿着,别让他担心。” 我?子酸得慌,赶紧扭过脑袋收拾东西,把揣兜里。“嗯,我知道了。” 之后,我收拾了东西和刘思涵一起离校,去她住的地方。一开始我以为她要带我回她家去,但去了我才知道,那个小区根本不是她家,而是温莎分配给小姐的宿舍,一般没钱的小姐都住在里面,舍得花钱的就自己出去租房子了。他们的宿舍和学生宿舍大同小异,都是上下床,一人一个柜子,厕所和浴室都是合在一起的,公用。 当时我就懵了,这才明白过来刘思涵说的乱是什么意思。 刘思涵发现我的迟疑,抱歉地说,“小唯,这里就是这样,只是个容身之所,你要是不想住,那我再帮你找找,抱歉我不能带你回家。我家——————”她苦笑,眼里有泪水,“我的情况,跟你差不了多少,把你塞家里,就是害了你。” 我想走,可是我没钱找住的地方。你们可能会觉得我傻,但当时我真的别无选择,当人穷到一定地步,日子捉襟见肘到一定地步时,往往会向生活稍稍妥协。我告诉自己,先住两天,明天就去找工作,找个包吃包住的,早点离开。 我没让刘思涵告诉林阳我住哪里,林阳以为我回家了,很多事情,我不想让林阳知道,因为自尊心。其实自尊心这东西挺恶心的,明明我需要那个人的关怀和爱护,却又害怕他知道我所有的伤口,在感情里添加了同情。我倔强的以为,我要平等的感情。 但很快,我迎来了个不速之客。 卷一:等风来 034:小叔顾先生 刘思涵把我安顿好后,就回学校上课了,她临走前嘱咐我,清晨起床要小点声儿,夜场工作的人一般都是凌晨两三点甚至三四点才回来,一觉睡到中午两三点,起来洗个澡,吃个饭,折腾到五点多就得去会所上钟,真正的生活,全都在晚上。 我收拾好东西坐在床沿看陌生的房间,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我以为是林阳,想都没想,接了起来,兴致冲冲地说,“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我有点奇怪,打来电话怎么不说话呢,我摁亮了键盘,显示在通话中,又问了一句,“喂?” 然后电话里传来一抹深沉稳健的声音,那抹声音,要怎么形容呢?有点冷,有点官方,但是你听不出来里头的情绪所在,约摸是电话隔两端的关系,听起来还有点磁性,莫名的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但温柔中,明明带着冷淡的。如果要用两个字来形容,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城府”二字。 “你好,我找林阳。” 对方言简意赅,我忽地反应过来,但还未开口,对方又说,“我好像没拨错好吗,他在吗?” 我忽然有点结巴了,说,“那个、他现在不在,他借给我了。” “哦,这样。”对方轻声道,我越听越觉得熟悉。这声音好似在哪里听过,他尾音轻长,像燕尾划过水面,涟漪荡漾。 “您有急事吗?可以联系同学,他现在应该在班上。” 对方好似在笑,礼貌地说,“不必了。” 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礼貌地等着对方挂电话,然而,他迟迟没有挂断,我心想,真是个绅士,那我先挂好了,可当我要切断时,里头的人忽然说。“你是那晚在温莎外面的小姑娘?” 咦?那晚,温莎。 是林阳的小叔!我一下想起来了! “是,是我。” 我本以为对方要说什么,可只是听见他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好,再见。” 之后,电话里只留下嘟嘟嘟的声音,我握着有点懵,他最后的语气,是什么意思呢? 正当我想得入神时,又响了,来电显示陈嘉豪,我心想这一次肯定是林阳打来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接了起来,压抑着心里的欢喜说,“喂,林阳。” 我听见他的笑声,若有似无的,他清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知道是我?” “陈嘉豪和你在一起,干嘛还打你,不是你打给我,还能有谁。”我娇俏道,心里一片甜蜜。 “到家了吗?” 我不由地抓着衣裳下摆,“嗯,到家了,在房间里。” 林阳一点也没有起疑,淡淡说。“好好复习,我等你回来考试。” “嗯,知道。” “她有没有欺负你?” “啊?”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张秀春,立即道,“没有,我厉害着呢,你别担心。” 林阳微微叹息,提醒我说,“不要逞强,也不要冲动,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心底不禁泛起一阵暖意,我看着脏兮兮的窗户和窗帘,抿嘴笑,“我知道。” 然后我俩都陷入了沉默中,虽然两颗心靠近了不少,但很多时候我们都相对无言,只是这种相对无言就如同无声的守候和等待,一点也不尴尬,反倒是叫人心安。我以为,这是我和林阳,最独特,最默契的相处方式。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我听见上课铃声响了,有点依依不舍,但不得不说,“你先去上课,回头聊。” 林阳嗯了一声,但我们谁都不舍得挂断似地,都在等着对方先收线,我怕影响他晚自习,便说,“我挂了,你先上课。” “哎——————”他忽然叫住我。 “嗯?” “在家也要好好复习,别忘记了,你很优秀。” 我感觉他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但我等得起,等到他勇敢的那天。但这句话,也叫我沸腾,至少我在乎的人,他打心底认为我很优秀。这就够了。 挂了电话后,我才想起来忘了告诉林阳他小叔来了电话,于是发短信告知他,他过了很久才回复我一个字,好。 到新的地方,我有点不知所措,房间里挺脏挺乱的,泡面盒子外卖盒子还有些果皮垃圾什么的,全都乱放,我洗了把脸,找到打扫的工具,把房间和厕所都打扫了一通,窗帘也拆下来洗干净了,脱水后亮起来,焕然一新。别人的东西我没动,只是打扫了整体卫生,一直忙到十一点多才洗澡睡觉。 这一觉还没睡安稳,就有人敲门,我拧开等看时间,才一点不到,她们都回来了?没带钥匙?我眯着眼睛去开门,刚一打开门我就愣住了,大大的哈欠还没打完,张骏的大手拍在我脸上,严肃地呵斥道,“你怎么这么不长脑子!” 张骏的手很冰,就想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棍儿似地,凉透了,我赶紧拍开他的手,他却不依不饶,抓着我胳膊,一脚把门踹上了,拉着我往屋子里去,我咿咿呀呀挣扎。他瞪我一眼,把我扔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脸的严肃和教训,“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 我点头,“知道。” 张骏横眉瞪我,“知道你还来?你脑残?有毛病?还是你智障?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开点儿脑残片?” 他严肃的样子特别好笑,我忍俊不禁,他扬起手吓我,我收敛了笑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才脑残。” “你!”张骏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然后像个流氓似的坐在我身边贴着我,用胳膊怼了我一下,抬着眉毛说,“菲菲说你出事儿了?” “她多嘴。”我否认。说实话,我不想和张骏有什么过多的往来,但是,好像一步步,我们越走越近,而我也感觉到,他不是坏人,甚至我觉得,他对我挺好的,像个哥哥一样。 张骏笑得张狂,背靠在沙发上,摸着下巴说,“死鸭子嘴犟。要不是出事儿了,你能被学校罢课,还不敢回家,我刚这么问你,是给你面子,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啊?”他得意地笑,看着我一脸酱色,越发高兴了,戳了我脑门儿一下,眯着眼睛教训我说,“我一打听,发现你挺能耐的嘛,拎刀砍人,还打后妈,板凳砸脑袋,女侠啊!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就不担心你了。” 我斜睨他一眼,“不敢当!” “女侠别谦虚。”张骏收敛了笑,这时他严肃道,“你打算怎么处理?你砸破了人家脑袋,人不找你赔钱不找你闹才怪,你以为躲在这儿就没事儿了?” 我心虚地低头,这问题我还没来得及去想,当时在主任办公室里,我只是一时威胁周琪父母,但要查起来,那件事,我的优势并不大,所以,还是很头疼。 张骏见我低眉顺眼,语气也温柔了,伸手揉着我头发嬉皮笑脸地说,“好啦,哥帮你解决,来,叫声骏哥听听。” 我抿着嘴巴,就是不叫,其实我在心里已经叫过了。但是我不想让张骏帮我处理这件事,怎么说呢,虽然他不是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我隐约觉得,自己不应该跟他攀上什么关系。我说,“你别管这事儿,我会处理的,还不至于顶不住。” 张骏冷哼一声,嫌弃我说。“倔,我等你倔,傻帽。” “你才傻帽!” 张骏起身,环顾四周,若有所思,半晌他转身看着我,郑重其事地说,“既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就不该来这边。你清清白白的姑娘,和她们呆在一起做什么?跟我走,我给你找住处。” “不用了,我在这里住两天就走,明天去找个工作先做着,等期末考试完再说。”我态度坚定,张骏也说不上来什么,就瞪着我,一副我不知好歹的样子。之后他坐在沙发上跟我瞎聊,临走时把电话掏给我,说有事儿打电话,别逞强。我不要,说有电话了,他不信,我就把林阳的电话拿出来给他看,他拿过去翻看了两下,说,“那小白脸儿的?” “你才小白脸!” “哼,杨小唯,你信不信,你现在这么护着他,总有天,你要后悔的。都不知道水多深就往里边扎,你不要命了。”他快速在里头存下他的号码,把扔给我,又说,“不过,你这么不可一世自以为了不起,那就让你吃点儿哭,知道什么叫人间烟火,知道什么叫低头认错。” “你管我。”我冷声说。那时候,我疑心觉得张骏是错的,他都不了解我和林阳的感情,凭什么说我掉坑里了? 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爱和恨都很用力,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是全世界,谁都不能阻止我。 张骏白我一眼,然后潇洒往门口去,但她刚开门,门口便站着三个花枝招展满脸倦意的姑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着背后的我,尴尬地招呼,“骏哥。” 张骏倒是有点做派,一副大哥的样子,傲慢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头指着我说,“帮我照顾着,这是我妹妹,在这儿借住两天。”说完,他转向三个姑娘。“我的意思明白吗?” 三人立即点头,明白,明白。 然后张骏就走了。 我坐在床沿上接受三人的打量,也都不是恶意的人,客客气气的,但话里话外都在探究我和张骏什么关系。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张骏到底在温莎是个什么角色,好似所有人都对他礼让三分,他可明明是个小痞子。 三人见我说不出什么来,客客气气寒暄一通,就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悄声起床,收拾好了出去找兼职。但是茫茫南城,工作不好找,尤其我老老实实地说我是个学生,只做十来天,人家都不愿意,我又不忍心骗人,也怕最后拿不了工资,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找。 一直到下午,我才在老公园的杂货街里找到一份工作,三十块一天,不包饭,早上九点到下午八点,帮老板娘卖皮包,没人的时候我可以看书学习,她不干涉。她家正好装修,要十来天。 刚开始的几天,过得蛮顺利的,老板娘满意我能说会道,不生涩,不害羞。但周五下午我就倒霉了。这边靠近二中和一中,一般周五放学后,很多学生都会过来逛街,楼上还有两家大型的网吧。 但我没想到,我碰见了齐瑶。 当时下大雨,她们进来避雨,看见我在店里张罗,齐瑶大喊我的名字,和她视线对上的时候,她笑了,跟身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一个女生就跑去老板娘面前说了几句,老板娘往我这边看了两眼,我感觉不对劲。放下铁钩子往那边去,齐瑶笑嘻嘻叫我,说,“哎,你不是回家了吗?在这里做什么?” “跟你没关系。”我冷声说。 齐瑶走上前,用雨伞戳我肩膀,声音拉得很高,“哎,你在这儿上班,老板娘知道你当过小偷么?” 老板娘脸色登时不好了,尴尬地看了我一眼说,“小唯,你们有话去一边说吧,我这儿还要做生意呢。” 我点了点头,拉着齐瑶的胳膊往外拽。她立即反抗,扑腾着说,“你松开我!” “出去说!”我冷眼盯着她,她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最终泄了气,掰开我的手说,“我自己走!” 然后我就送开了齐瑶,走在前面,她和两个女生迅速跟上来。我们一路走到公园的小广场上,下了雨,这边没什么人,我站定了脚步看齐瑶,没等她开口嚣张,先警告说,“齐瑶。我警告你最好别惹我,如果你想跟周琪一样去医院躺着当个植物人,那你就放马过来。我什么都没有,比不上你,父母疼家人爱,到时候你把我惹毛了,我就花了你的脸!” 其实我是说着吓她的,齐瑶最臭美,每天照镜子都爱不释手,最爱惜那张脸,一天到晚各种护肤品摸上去,面膜堆上去,仔细得很。 果真,我这么一说,齐瑶就泄气了。大眼睛瞪着我,水汪汪的,楚楚可怜,她气急败坏地说,“杨小唯,你敢!我告诉你,周琪的爸爸妈妈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被打死吧!” “你觉得,我会害怕吗?”我冷哼,一步步走上前,齐瑶被我吓得往后,她真的是只纸老虎,千金小姐的做派,世界唯我独尊的那种,所以之前的嚣张,还是性格的骄纵,并不是因为她多恶毒,我说,“那天的内存卡明明被林阳烧了,可为什么照片还在?还能落入周琪手里,贴在校门口?齐瑶,你给我个解释看看,要是解释得通,到时候警察调查起来,我还能帮你说两句。要是解释不通,那你就等着跟周琪一起蹲少管所的大牢吧。” 没错,内存卡的确被林阳烧了,那团火那么大,一个小小的卡片不可能还有存活的几率,出除非。那张卡,根本不是原本的卡,是被人调包了的!而这个调包的人能是谁?齐瑶?相机就在她手里,当然了。看到贴在校门口的照片时,我就想到了,当时我直接想到的就是周琪,为什么?因为齐瑶从小在城里长大,在父母的呵护下成长,性格跋扈些没错,但这种烂招,她还没那个脑子去想。只有周琪。 但没关系,我本来没打算放过他们俩任何一个。 齐瑶吓得哆嗦,立即说,“跟我没关系!都是你咎由自取!是你得罪了周琪,跟我没关系!” “哼,真没关系?没有你的相机,哪里来的照片?齐瑶,林阳那天之所以烧了照片,一个方面是为了我的名誉,可另一方面呢?为的是你,你知道你们的行为是犯法吗?”我冷哼,一步步逼着齐瑶往后,她一不小心踩到一块烂了的香蕉皮,整个人跌了下去,我根本没拉她,是,我是狠心,我就是故意的,我承受的那些痛苦,她摔一跤。十分之一都没有! 齐瑶瘫坐在地上,干干净净的衣裳,都湿了,污泥沾染在白色羽绒服上,特别难看,她的两个朋友刚要去扶她起来,但看见我往前走,两个人都不敢动了,悻悻地缩到一边,伞也没给齐瑶撑。 我们俩在风雨中对峙,我着她,回想起那天在停车棚,她和周琪羞辱我的模样,那股被压制的恨意涌上心头,我看着齐瑶害怕但是倔强的眼神。冷声警告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记清楚了齐瑶。我说过,你们曾经对我做的,我会一件件,还回去,绝不手软。往后你要是再想招惹我,随便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个道理,你回头好好领悟领悟。” 齐瑶身上湿透了,瑟瑟发抖,我又何尝不是?但我不能发抖,我要镇定,我要坦然。我要无所畏惧。 往回走的路上,我仿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雨水模糊了眼睛。等我细细看去时,却没了影子,我以为我看错了。 我抹了一把水,昂首前进,我告诉自己,杨小唯,不要怕,就要像这样,让那些企图欺负你的人看看,你不害怕。 我跟老板娘解释了下,她还算豁达,一双世故的眼睛精明厉害,什么都看的清楚。叫我回去休息,明天照常来上班,只是,别再给她添麻烦,开门做生意的,最怕麻烦。 我点头谢过,去市场买了点生姜回到刘思涵的宿舍,用煮面条的小锅熬了一盆姜汤,加上红糖一起喝下,大姨妈造访,我预感不妙。 我以为齐瑶是个聪明人,就算不聪明,胆子不大,也知道进退,但我当真小看了她。第二天我去店里上班。一大早刚开门,周昌明和周婶儿便冲进来,二话不说拿起店里的东西开砸,挂得好好的皮包扔地满地都是。 卷一:等风来 035:情窦初开时 当时老板娘还没醒,打着哈欠,含着个包子坐在门口,忽地冲进来两个人,什么都不说便开砸,一个比一个剽悍,老板娘都傻了。我从洗手间回来就看见周婶架着老板娘,周昌明砸东西,心想完蛋了,因为我店里遭殃了。我赶紧冲上去,周婶儿见我来了,叫了周昌明一声,“那小娼-妇来了!” 周昌明从店里出来,脚踩着一只皮包碾压,瞪着我说,“死丫头片子,你躲啊!”他一面挽起袖子,怒道,“老子今天整死你!” 老板娘这下知道是冲着我来的了,着急地吼了一声,“小姑娘,怎么回事!你怎么三天两头麻烦不断!” 周婶怼着老板娘说,“这丫头手脚不干净你还敢用?杀人的事儿都干得出来,你还让她给你顾店!” 老板娘一惊,这回相信了,昨天?瑶那些话,她以为只不过是小孩打打闹闹的,没当真,老板娘吼道,“那是你们的事儿!砸我的店做什么!” 周昌明扯着胳膊便上来准备揍我,我抄起墙角的撑杆握在手里,叫老板娘报警,谁砸的店铺,谁赔偿! “赔?我呸!这笔账得算在你头上!”周昌明不忌惮我手上的撑杆,走上前来要抡我,我也不怕,说着的,受过这么多欺负,我已经临危不惧,脑袋里只想着怎么还回去,怎么让这些不要脸的贱人受到比我多十倍百倍的痛苦,在他胳膊抡下来之前。我撩起撑杆,一下子戳到周昌明的胳肢窝里去,撑杆的一头是两支尖角,我没客气力道,狠狠戳上去,他疼得跳脚,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敢动手一下试试!我报警抓你!”我瞪着周昌明,老板娘听了我的言语,也饿掏出电话来准备打110,但是被周婶抢走了电话,周婶是结实的庄稼人,老板娘根本不是她对手,但好在有邻居帮忙,周婶面如酱色。让周昌明算了,但周昌明被我戳了两下子不服气,怎么也要来揍我,撑杆戳他都挡不住,我只好狠了心,一竿子打在他背上,他疼,但是忍住了,上前给了我一耳刮子,打得我半边脸立即肿了,还吐了我一口唾沫,揪着我头发说,“跟老子回去,叫张秀春那臭娘们儿给钱!要是不给钱。老子就把你卖了!周琪还在医院躺着,你个小杂种倒是逍遥厉害!” 我死不求饶,抓着周昌明的胳膊,也不怕他揍我,一嘴咬上去,狠狠地咬住,他啊啊大叫,在我背上狠狠地用胳膊肘砸我,我真的很疼,便把力道转到嘴上,最后他疼得受不住,不得不放开我,手臂被我咬下来一小块肉,我吐在地上。嘴里全是血,腥腥的,周昌明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手臂,扬起胳膊冲上来要我抓我,我躲得快,想起陈家豪教我的招数,我曾和林阳练过两下子,于是从他胳膊下钻出去,顺便绕到背后,在对准他屁股中心狠狠踹了一下! 周昌明倒下地去,把旁边的摊位给弄砸了,偏偏那个摊位是卖水晶球之类的小玩意儿,周昌明扑上去,东西都砸碎了,店主这下厉害了,拽着周昌明不放手,一定要他赔钱。这就不说了,那破碎的水晶球玻璃砸了一地,周昌明扑上去,手心里、胳膊上,全是玻璃碎片,顿时鲜血涌动,格外壮观。 然后,警铃声越来越近,周婶和周昌明面如死灰,这下不但逃不掉,还要赔一大笔钱。 很快,警察把两人带走了,我和老板娘,还有水晶球店主都要去派出所做笔录。在路上,我告诉老板娘,损失多少,一会儿按照五倍的价格报上去,他们一定会赔偿。老板娘一开始还不相信我,见我挺坚定的,点了点头。那水晶球的店主,也是个明白人,一口咬定是他们莫名其妙上门砸店,周昌明夫妇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我早就猜到他们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说是来找我寻仇的,所以我故意告诉警察,一码归一码,店又不是我开的,谁砸的谁赔钱。我和他的恩怨,另外再算。 最终周昌明赔了老板娘一千二百块钱,赔了水晶球老板五百,恩怨才算了结了。 算到最后,前因后果明朗,是周昌明理亏,就算被我咬掉一块肉,那也是咎由自取,可他闹着要我赔偿医药费,老板娘看不下去他欺负我,拉着我跟警察说,“这丫头身上的伤也不轻,都是重手,我看要赔钱,还是先把她送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再谈!” 周昌明就不干了,他是怕我讹他,最后闹了一场,说私下解决,警察问我同意不,我说不同意,除非他给我九十度鞠躬道歉,不然就走正常程序判定,反正是他先挑事儿的,我不怕。 “死丫头片子!你是不是欠抽!”周昌明就是一傻帽,当着警察的面还敢跟我动手,我弱弱地站在一边,等着他发疯。越疯越好,最好是进班房蹲着,清醒清醒! 最后,周昌明给我道歉,咬牙切齿的,我看着他手上缺的那块肉,冷哼说,“记清楚了,下次别这么冲动,多点精力照顾周琪,等她醒了,我跟她的事儿还没完,”我环顾派出所四周,笑说,“这派出所的大门,咱们还得再来,到时候你就是跪下来求我原谅都没用。” 说完我就走了,一个年轻的小警察送我出来,劝我说,“小姑娘别这么嚣张,你小小年纪,倔得跟什么似的,要吃亏的。” 我说了句谢谢,然后冷不丁地走了,我心说,我这不是嚣张,我若不强大,迎接我的,只会是别人无休止的欺负。我受够了那样的日子,从今往后,没有谁能踩着我践踏我! 出了派出所大门,老板娘竟然在门口等我,我不好意思地道歉,耽搁她生意,本来我想自动辞职的,但是她拉着我的手去了一家馄饨店,点了两碗海味馄饨,长辈的口吻说,“闹了一早上,吃点东西吧。” 我哪里吃得下,诚恳地道歉,但她却笑了笑说,“这人啊,是要相处看看的,我做这么多年生意,看过不少人,小姑娘你什么心性,这几天我也算了解了,要不是被逼无奈,你也不至于在我店里一边打工一边学习。那两口子一看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一次你躲过了,以后怎么办?” 大约是滚烫的馄饨腾起了雾气,我眼前才朦胧,我故作坚强说,“我不怕,走一步是一步。” 老板娘叹气,问我,“你家人呢?能看着你这么受委屈?” 我低下头,搅动汤匙,用力地捏着筷子,“我没家人了。” “对不起哈小姑娘,我————-” “没关系,我爸死了,我后妈凶悍,有家没没家一个样,我早就习惯了。”我笑眯眯看着老板娘,“阿姨,你快吃吧,不然凉了不好吃了。” 谁都不知道,那一碗馄饨。是我这半年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后来老板娘还是让我在店里上班,她说只要我愿意,上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其实这样,我就不太愿意去了,心想上到期末考试之前就算了。我不喜欢别人同情我可怜我,哪怕对方是真心实意的。 那天过后,周昌明没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稍稍停歇,他现在应该想办法解决周琪干过的蠢事儿,不然等周琪醒来,等待周琪的,是另外一笔账。刘思涵问我为什么这么淡定,若是周琪死了呢?成植物人永远醒不过来了呢?刘思涵说,杨小唯,你要负责任的。我我笑笑,满不在乎,“到了那个关口再说。我相信周琪会醒的,刘思涵,你知道吗?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周琪就是个祸害。 那几天张骏都没来找我,我心也安了,除了夜晚回去睡觉,我基本上和那几个小姐碰不上面,也没有交集,如此一来,也算相安无事。只是每天上班,我总感觉有双眼睛盯着我,但细细去看,又没人,只能说自己想多了。 林阳找到我的那天,我坐在店里啃一块老面馒头,一边看书复习,林阳踏进店里时,我还以为来客人了,习惯性地说一句,“喜欢什么款式可以背着试试看——————” 但人的脚步停在我跟前,我斜眼一看,那双鞋,太熟悉了。我愣了下,抬起头看见林阳两只眼睛黑溜溜的,泛着寒光,要吃人一般。陈嘉豪站在他身后,一脸幸灾乐祸,再看林阳,我才知道,这货生气了,我完蛋了。 我傻呵呵地站起来,把馒头和书放下,问他,“你怎么来了?吃饭没?” 林阳就站在跟前,盯着我的脸,一脸的淡漠,我闪躲地看他的眼睛,知道他生气了,但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只好说,“你别板着脸,不要生气,我这是——————勤工俭学,打发时间!在家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是的,每天我都会跟林阳通电话,或是发短信,我扯谎说在家里,他信以为真,可不知怎地,今天就出现在这儿,抓了我正着。 林阳盯着椅子上的馒头和书,忽然就泄气了,对我叹气,脸上终于露出不高兴来,冷声问我“什么时候下班?” 我瞬间高兴了,欢喜道,“八点钟就可以!” “我等你下班,有话跟你说。”林阳道,“一会儿我来接你。” 我重重地点头,他也不久留,转身走了,陈嘉豪刻意留在后头,悄悄告诉我说,“学校里好多人都知道你在这里打工,?瑶干的好事儿!一会儿你俩好好说,他生气着呢!” “哦。”我撇嘴道。心想,就算全校知道我打工,那又如何?我不偷不抢工作挣钱天经地义,谁有资格说我? 他们走后没一会儿,有送外卖的来,我说我没买,他就打电话,然后口袋里电话响了,送外卖的把餐盒塞给我说,“就是你的!哎呀,可能是别人给你买的!” 没等我问一句,人已经走远了,那餐饭不是一个人的,是两份,显然是我和老板娘的。我脑筋一转,就知道是林阳。想着他刚才生气的样子,心里莫名地甜。 我打开盒子看着香喷喷的饭菜,青椒肉丝,糖醋排骨还有干煸四季豆和土豆丝,都是我最喜欢的菜,咬着筷子傻笑,老板娘催促我说,再不吃凉了,以后别破费这个钱了,你一天才多少钱。 她以为是我买的,我也没解释,主要是不知道该说是谁买的。 八点整,林阳来接我,我帮老板娘关了店门才走。他就站在一边帮我拉卷帘门,陈嘉豪早就不见踪影。 我们走在路上,我问他陈嘉豪呢,他淡淡说,“在网吧一起玩了会儿游戏,他妈电话来,他就先走了。” “哦,又玩传奇?我都快忘了怎么玩了。” 我们走到公园的凉亭附近坐下,林阳看了我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有点害羞,但是装作大大方方的样子,“看我做什么?” 林阳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我,“晚上你住在哪里?” 这问题瞬间让我怂了。要是我说住在小姐窝里,他非生气不可,上次我住张骏安排的酒店他都生气,我支支吾吾,看着他的眼睛,怂到极点,“住朋友家。” “哪个朋友?” “额——————你不认识的,问来做什么。”我遮遮掩掩说,“和几个女孩子一起合租的,你放心吧,很安全的。” 林阳这才没有多问,这时,夜风吹着,刮在脸上特别冷。我衣服不算厚,这会儿就有点愣了,不由地哆嗦了下,撑着我搓手取暖的时候,林阳摘下脖子上的围巾圈在我脖子上,一边往我靠近些,一边帮我围围巾。 凉亭的边上,就是一盏路灯,正好投射到我们这个角落来,我笑眯眯看着林阳温柔地帮我围围巾,心里说不出的喜悦和高兴,那种甜丝丝的味道,就像是吃牛奶巧克力,丝滑丝滑的,入口就融了,一点点蔓延在舌尖,回味悠长,意味缱绻。我傻呵呵地看着林阳,心想,多好,这样一直下去多好,我的少年,我的青春,就算苦楚多,也无妨了。只要有他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手指是不是划过我下巴,不是刻意的,更叫人欢喜。期待。他的围巾好长好长,足足在我脖子上裹了三圈,还剩很长一截,他巧妙地打了个结,然后把围巾掀起来一点,遮住我嘴巴和?子,剩下眼睛,溜溜地转着盯着他。 他手放在我肩膀上,看着我笑,我也笑,他就问我,“你笑什么?” “我笑你这样要把我憋死,呼吸不畅。” “怎么会,这样风就吹不进你?子了,就不会感冒。” 我瞪着大眼睛看他,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他的无关,他的眼睛,?子,嘴巴,耳朵,眉毛——————这样的少年,就坐在我身边,是我的,是我的。眉如刀削,?梁高挺,眼睛也挺大,睫毛长得叫人嫉妒,薄唇轻抿。颜色正好。漂亮的眸子里,故作傲娇的眼神里,明明是温柔,却要摆着高冷的姿态问我,“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真好看。”我把捂住唇的围巾拉下,傻呵呵说,“怎么看都看不够,林阳,你真好看。” 他脸上有点挂不住,眉头微皱,又把围巾撩上去,淡淡道,“这不叫好看,这叫帅。” 他手还停留在我唇上。冰凉冰凉的,带着淡淡的专属于他的气息,我忽然就被迷住了,对,是帅。我傻笑,重复道,“嗯,真帅。” “你怎么这么可爱呢?”林阳终于憋不住笑了,就想冰原上开出的雪莲花,太难得了,所以叫人神往,叫人依依不舍,他不好意思地转过脸,憋着笑。我没顾得上什么男女之别,直接伸手去掰过他的脸对着自己,调侃道,“让我来好好欣赏下帅哥。” 四目交汇的一刻,我们都愣住了。 我在他眼里看到了笑靥如花的自己,眉梢飞扬,是真正的幸福模样。 我也看到了他的冲动和热烈,这个清冷的少年,也有着十七岁的少年该有的热血。 我捧着他的脸,只觉得时间都静止了,都沉默了,一切恍若停留在这一瞬间。 从远处飘来的车流声,喧嚣声,仿佛离我们好远。好远。 我看着他赶紧的脸庞,羽绒服里的白衬衣和藏蓝色针织衫,脖子上涌动的喉结,心尖涌起一个胆大想法。 我怂恿自己,去吧,去吧,不要怕。 我真的去了。 可我闹了个笑话,凑上去吻他的时候,竟然被围巾挡住了! 被围巾挡住了! 我不服! 我登时瞪大了眼睛看他,他忍俊不禁,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简直是无以复加!我登时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再也别出来丢人了! 我俯下身子,扑到自己腿上。羞死了,某人的笑声绵绵不断,还笑说,“要不,再来一次?” 卷一:等风来 036:整死你不算数 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地抬头看着他,一脸茫然,他也看着我,眼神淡淡的,氤氲着笑意,藏也藏不住,青春飞扬的眉梢,是十七岁少年的青春盎然。轻薄的微光投在他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迷人魅力,叫人不自觉地靠近,并且想要拥抱。 “嗯?”我忍着笑,但憋不住,嘴角上扬,眉梢飞舞,是发自内心的幸福和悸动。 他倒是镇定,挑眉看了我一眼,平日里那副高傲的眉眼跃然眼前,只是为了遮住害羞和激动,可以傲慢地挤了挤眼睛,瞪我说,“嗯什么嗯,刚才没完成的,要继续呀?” “不要。”我赶紧说,嘴上拒绝的,但是心里却想着,去啊,怎么不去,怎么可以说不去呢?可是真的好难为情,不是么? 我故意往后挪了挪屁股,他立即拉下脸,坐到我身边来,一把抓着我的手,像是生气般霸道地说,“怎么不要?老师幼儿园都开始教导学生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要有始有终。” “我老师可没有这么教我,不作数!”我撅嘴反驳,林阳瞪我一眼,小小傲娇的样子,真是别有味道————-我闪躲地看着他一眼,天知道我脸已经红到耳根子,但看他失落的表情,我又有点不舍得,我给自己壮了胆子,瞪着他说,“你平时都不要看电视剧的吗?” “这跟我看电视剧有什么关系?”林阳扬着下巴说,大眼睛好像会闪光,亮晶晶的。 “看电视剧的话应该会学会点东西才对啊,”我撇嘴,不满意地说,“这种事情不是还男生主动才对吗?女生脸皮薄哎!” 我话音刚落,林阳就笑了,捂着嘴巴傻笑,我登时不好意思了,但还是要忍着,我拍他肩膀一下,问道,“不许笑!有什么好笑的!” 林阳并不回答我,抓着我的手腕不许我动,他嘴角上扬,笑容满面,真是好看,“我怎么不觉得你脸皮薄?刚刚是谁主动的?嗯?” 我羞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要不转身跑了也好,可我被他牢牢抓着,动弹不得,两个人就在那里挣扎着,挣扎未果,我翻脸了,佯装生气,脸侧到一边不说话,林阳顿时败下阵来,拉着我的手腕儿,另一只手来捏我脸蛋,“好啦好啦,是我不对。” 我撇嘴不说话,想甩开他的手,他却聪明地把我整个人往他那边拉,我一下子跌进他的胸膛,熟悉的香味钻进?子里,那个味道瞬间把我给迷惑了似地,加上他温柔的抚摸我脸蛋,轻轻地把乱发捋到我耳后。安静温柔地看着我,黑曜石般的眼睛像是会说话,叫我不由地安静下来。 “生气的样子,还真是可爱。”林阳打量着我,四目交汇,电光火石,他怅然又无奈地说,“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我真的可爱吗?”我疑问地看着他的眼睛,想要个肯定的答案,但他只是抿嘴笑了笑,下一秒,他捧起的我的脸,温软的嘴唇对准我的唇吻下来。我瞪大眼睛,仿佛浑身电流经过一般,我傻眼了。 这就是吻么?软绵绵的,带着奇异的温度的,叫人措手不及的,还有点甜甜的? 我完全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林阳,他的脸和我的贴在一起,细细的毛孔清晰可见。眉毛根根分明,闭上眼睛时,双眼皮的褶子,清晰可见。我完全呆住了,不知所措。他噙住我的唇瓣,轻轻咬了一下,不舍得地放开,正因为那一瞬间缓慢的动作,叫我看清楚他慢慢睁开的眼睛,以及他眼里的亲吻的悸动和羞赧。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会害羞。 “你说呢?”林阳忽然说。 事实上,刚才这一瞬间,已经让我忘了我问了他什么,我傻乎乎地看着他的脸,像个白痴一样,一脸茫然,“啊?什么?” 林阳忍俊不禁,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像一弯新月,他抓着我的手,缓缓靠近。用亲吻,代替了言语。 我真傻。 但事实上,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电视剧看得不少,可没有实战经验,就是纸上谈兵。所以,我们的第一次接吻,我全程傻,直接的林阳的唇很软,他的动作很温柔,从一开始拉着我的手,到抱着我肩膀,再到拉着我的手放在他胸口感受他的心跳,一系列动作我都是被动的,但也是欢喜的。那一段小小的时光,很温柔,很甜蜜,明明走得很漫长,我却觉得时光飞走得太快。 最后,我温柔地依偎在林阳怀里,那一刻我才感觉到,自己其实是可以温柔的,那么剽悍不可一世的我,总是在他面前败下阵,温柔,前所未有的模样。我不由地想到一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看来,能降住我的,便是他了。 想着,我不由地笑了。 林阳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我恍然清醒过来,怎么可以让他送我回去,那不就全部露馅了,我连忙说,“不要!不可以!” 林阳警惕地盯着我,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我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的回应太生硬和刻意了,立即笑了,不由自主地挠头发说,“那个也不是很远,我想自己走回去,这么晚,你才应该先回去。” “我送你。”他的语气坚决,眼神更是霸道,在我身上扫荡的时候,我心虚极了,他狐疑地说,“难道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才不让我送你。” 我晓得尴尬,还故作镇定,“没有,当然没有了,我怎么会有事情瞒着你呢,嘿嘿,那咱们走吧?” 他嗯了一声,拉着我的手站起来,帮我把围巾拎起来挡住嘴巴,还嘀咕说,“明明拉起来是想挡住脸,可怎么办,这样似乎更好看些。” 我脸皮再厚,这种时候也不好意思! 这种事,到底是谁引诱了谁呢? “好啦,要回家了。”我伸手抵住他附下来的眉心,笑道,“要回家了。” 林阳无奈地捏了捏我脸蛋,抿着嘴笑,而后牵起我的手一边走,一边说,“明天下班我来接你,不见不散。” “好是好,可你不用复习吗?还有一周就考试哎。” “那个不重要,随便考考。”林阳淡然地说。我不由地怅然,在他眼里,读书考试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到底是不屑与学习,还是说,他另有安排。毕竟,我们的世界不一样。我想起曾经听齐瑶说他其实功课很好,比如数学,从来没有学过,但考试却轻而易举拿下高分,虽然不是第一名,但那个成绩却叫好多人羡慕。 我看着林阳的侧脸,心里不禁疑问,若是有其他的安排,那他的安排是什么呢? 车如流水,灯光暧昧,每一辆车都有自己奔跑的方向,那林阳,你的方向是哪里呢? “你看我做什么?”林阳问我。 我收回视线,淡淡一笑,“你好看呗。” “嗯,这个我承认。”他傲娇地说。 “真是一点都不谦虚。”我笑道。 “我本来就不是谦虚的人。”他说得自信坦然。 然后我俩都笑了。 这时他电话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后,他拉着我停下脚步,表情也严肃了许多,接起电话语气也变了,怎么说呢,刚才和我在一起还是轻松快意的,但是这一刻,就变得严肃,甚至可以说是冷淡。 “小叔。” “嗯,好。那我马上回来。” 简单的两句话后,林阳挂断了电话,微微叹息说,“不能送你回去了,自己能行吗?” 我求之不得!但表现得惋惜,还要十分懂事地说,“可以的,不用担心。” “嗯。家里有点事,小叔叫我马上回去。”他帮我拉了拉围巾,叮嘱说,“要不坐车走?回去了给我打电话。” “不要,不是很远,我走路就行,打车太浪费了。”我顾左右而言他,“最近有点胖了,走路当运动。” “不行,我不放心。大晚上的。”他说。没等我开口,他已经说,“不能拒绝,这一次,听我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已经没法拒绝,而且我不想我们第一次关系跟进一步就因为这件事闹不愉快,生活上的不合拍,可以慢慢调节,我们各有各的生活方式,无所谓一定现在讲明白。打车就打车吧,就这一次,以后节约点就好。 然后他在路边帮我拦车,车子停在路边,他帮我拉开车门,我正准备进去呢,他忽然拉住我,附在我耳边小声说,“下一次,记住要闭上眼睛。” 我傻眼了,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他乐不可支,把我塞进车里,一路上我都在想他说的什么意思,直到回到宿舍,想起他吻我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天啦,太糗了! 我扑倒在床上乱叫,兴奋又害羞,脸红心跳,简直像个疯子。忽然有人来敲门,不爽地大喊了一声,“喊什么喊!老娘要睡觉!闭嘴!” 我赶紧捂住嘴巴,额,住隔壁房间的人,我还一次都没见过,不上班?可能休假吧。 第二天是周五,我早早起床去店里帮老板娘开门,从早上就一直盼着晚上下班,盼着能见到林阳,七点多的时候,我频繁地照镜子,看自己脸花不花,头发乱不乱,甚至怀疑自己早上穿错了衣服,应该穿得更好看才对。问 越是临近下班时间,我就越是紧张,喝多少水都稳不住激动的心,我给他打电话没人听,以为是不方便,我又发短信说,“我在店门口等你,不见不散。” 但是人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下班后我在店门口蹲了一个多小时,林阳也没出现,我给他发的短信也没人回,电话也没有接,我想回家了,但是又怕他来找我,或许是什么事情耽搁了。我给陈嘉豪去了电话,他说林阳放学被人接走了,他不清楚。 直到十一点钟,我是又累又饿,胃疼得我额头冒汗,只好不等了,回住处去。路上我一直拽着,时不时看两眼,生怕错过了短信和电话,但刚到家,电话就没电了。我失落极了,以为他忘了我们的约定。 太坏了,是你说的不见不散。 胃疼得厉害,我喝了几杯开水准备睡觉,临睡之前特别不放心林阳,看电充好了,想给他发个短信,然而,我刚开机,好多条短信进来,没等我打开看,林阳的电话就来了,我立即接起来,电话那边传来他急促的声音,冷冷的,有点着急,还喘着气。“你在哪儿?” “在家。”我说,对方的呼吸一声一声的,很粗,很急促,我灵光一闪,“你在找我?你去店里了?” “没有。我在跑步。”他吸了吸?子,声音镇定下来,“晚上有点事,没能去接你,后来看到你短信和电话的。抱歉。” “哦,没关系,你怎么了?”我问。 林阳轻描淡写的一句,“我没事。” “哦。” 然后又陷入了沉默,他好像情绪很低落,像是一个雷区,不许人靠近,我也不敢问,两个人僵持着,电话里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有点生气的那种,“林阳,你出来!” 那声音,听起来很像他的小叔。那位顾先生? “我先挂了,你睡觉去,明天我联系你。”林阳匆匆说完,掐断了电话,让我握着一连串的嘟嘟嘟。 我坐在床沿上,看着枕头旁边他的围巾,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边,上面还沾着他的气息,他的味道。 我扔下躺下,抱着围巾,像是抱住林阳。 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要是我问,他会告诉我么? 后半夜我一直没睡着,刘思涵和三个姑娘一起下班回来,刘思涵喊饿,我出厨房煮了一大锅泡面四个人一起吃,大约是饿慌了,都说好吃,四个人脸上红彤彤的,妆也花了,但只有刘思涵坚持洗漱完,把脸洗干净再吃东西。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四个姑娘,分明都是一样的,可刘思涵身上总是透着点不一样的东西,简单的卡通睡衣,丸子头,带着醉意的干净的脸蛋,以及胸口露出来的蝴蝶骨。 有些人,在骨子里就是不一样的,不管做什么职业,在什么群体里,都是不一样的。 周琪醒来那天,齐瑶带着苏老师来店里找我,年轻的女老师温柔善良,还念着我是棵好苗子,帮我擦屁股,带着我去医院,一路上安慰我说要态度好点,我打人本来就不对,事情总是要结解决的,我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不能因为让这件事成为我人生的污点,若是这件事解决不好,最后我真的可能去少管所蹲几个月。 我点头说好,“但是老师,周琪对我做的事,这一次,我会一起算了,我的人生已经一团糟了,我想清算了,好好过日子。老师,我只想好好学习,考个大学。” 到了医院后,周婶正在喂周琪吃饭,她躺在床上,脑袋上还缠着纱布,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眼睛莫名的犀利和狠毒,她看见我,微微扬起嘴角,给我一个冷笑。 周昌明垂手站在一边。想着那天吃的亏,还很不服气,瞪着我破口大骂,“小娼妇,今天不跪下道歉,老子饶不了你!张秀春那臭娘们儿不给你,你最好想想办法,医药费我一笔笔给你算着呢!” 我瞪着周昌明,冷声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最好能把我整死,不然坐牢的不止我一个,”我转脸看着周琪,扬起下巴说,“还有你的宝贝女儿。” 周昌明气得不行,冲上来要揍我,苏老师连忙拦住了,劝他好好说话,他不好对苏老师动手,就指着我警告说,“拿不出钱来,老子就把你打残了!” “你放马过来。”我冷眼看着他,没有一丝害怕,看着一旁的周婶,我冷笑说,“你和张秀春那么亲密,你呼风唤雨的,怎么?奸情结束了?还是戳到她的钱,人把你踹了?” 周昌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扔个个瓶子砸我,闪躲地看着周婶,“信不信老子撕烂你的嘴!” 我朝他扬了扬眉毛,“我还是未成年,你下手的时候,考虑点后果。” “你!” 苏老师拉了我一把,厉声说,“小唯!闭嘴!今天是来解决事情的!你态度好点!” 我点头说好,这时床上的周琪发话了,“爸妈,苏老师,你们可以不可以先出去下,我有话跟杨小唯说。” 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出去了,齐瑶刚要走,周琪叫住她,“瑶瑶,你留下。” 病房里,剩下我们三人,周琪摘掉手上的点滴下床来,一直走到我面前,笑得特别阴冷,“杨小唯,你说,咱们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我迎上她的眼睛,笑道,“把我留下来谈,你应该有了自己的想法才对,别拐弯了,直接说吧,周琪。我们俩虽然关系不好,但彼此什么性格,我还是清楚的。” 周琪笑了笑,冷哼说,“看来,是讲不来情面了,杨小唯,我俩注定只能你死我活了。” “从来都是你挑事儿,我忍了你那么久,不过是给你点回赠。” “哼,所以,一开始你就是在装可怜,对吧?装不下去了,就发狠了。”周琪靠近我,我岿然不动,她凑近我的脸,咬牙切?地说,“你不肯放过我对吧?裸照那事儿,听说你要调查到底,是么?” “要逼死我的人,是你。” 周琪点了点头。笑道,“那好,你既然心意已决,咱们就到死也做仇人吧。”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可怕,就像个变态,精神分裂,她转身看着齐瑶,“瑶瑶,这件事情是我们俩一起做的,你可不能丢下我半路跑了,杨小唯抢了你喜欢的人,你得报仇才是,可不能胆小怕事儿,让我一个人承担啊。” 齐瑶紧张地看着周琪,她有点吓到了,从照片被贴在校门口开始,她就知道这事儿闹大了,她错了,回不了头了。齐瑶摇头,跟拨浪?似地。“周琪,是你要这么做的,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只是听了你的话拍照!照片都是你弄的,这跟我没关系!” 周琪瞬间冷脸了,走近齐瑶,抓着她的手说,“瑶瑶,你好好想想,内存卡是我换的吗?你要不是想报复杨小唯,会趁林阳不注意换掉内存卡吗?那张卡,可是你亲手交给我的,让我好好收拾杨小唯,你别忘了,咱们俩是一条船上的,也是好朋友,你说,我会自己掉下水让你安然无恙吗?” 齐瑶惊恐地看着周琪,我猜想,周琪跟她的要好,让她误以为她是善良开朗为朋友分忧解难的人,到这一刻。她才看清楚周琪的真面目,这个人,自私自利,不会自己承担责任。齐瑶甩开她的手,一直重复说,“我跟这件事没关系!周琪,照片是你印刷的,是你贴的,是你找人骂杨小唯的,那些臭鸡蛋和石头,我看见了!” 周琪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是啊,是我。瑶瑶,你就不想报仇吗?自从有了她,林阳跟你好过吗?跟你好也是因为要气杨小唯,你忘了你上次怎么来我面前哭的?哦,对了,想起这个,我还有个事儿提醒你,我让你把林阳叫走,他最后怎么半路回去救杨小唯了?要不是你蠢露马脚让林阳发现,杨小唯早就声败名裂了!你这样,怎么抓回林阳?” 齐瑶说着就要哭了,惊慌地看着我,又看着周琪,“不管我的事儿,不管我的事儿,周琪,你让我走吧,我们以后别一起玩了。” 周琪冷笑,甩开齐瑶的手,齐瑶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周琪慢慢往后退,盯着齐瑶威胁说,“如果不想被咬出来,你最好放聪明点!” 说完,她看向我,阴笑着说,“杨小唯,你猜我接下来会做什么?嗯?那些照片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很多精彩的呢。你说我是把它们全城贴满,还是上传到网站上供人欣赏?想要底片吗?” 我紧紧攥着拳头,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个贱人,我就知道让我留下来谈是个幌子,她是想让我算了,就这么算了! 不行!我不可能让她牵着?子走! 我捏着拳头,看着她令人厌恶的脸,恨得咬牙,“随你便咯,既然你没有反省的觉悟,那还是去少管所蹲着比较合适,在那里,会教你怎么做人。” 周琪的笑冷了,像一块冻僵的猪肉,难看得很,她木然地说,“哦,那好啊,那咱们走着瞧。还想逼你对我动手,既然你不动手,那只能——————” 说完,她快速往自己脸上扇了几巴掌,然后掀翻了床铺,还有柜子上的东西,玻璃杯落在地上摔碎了,她对我冷笑下,然后一屁股坐上去,立即哎哟哎哟叫起来,我和齐瑶都懵逼了,原来,她闹的是这一出。 闻声冲进来的人,看到的是满地狼藉,我愤怒地站在一边,边上缩着胆小发抖的齐瑶,地上的人哎哟呻吟,一切,不言而喻。 周婶上前推我一把,我没站稳倒在墙边,周昌明气得不行,要来揍我,被苏老师拦住,“周琪爸爸。先去叫医生!” “杨小唯!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一定把你送监狱!苏老师,没什么好谈的了,你们走吧!”周昌明说。 “是她自己倒的,跟我没关系,我一根手指都没碰她。”我冷声说,“既然你们要走法律程序,那就走吧,看看最后,我和你女儿,谁坐牢。” “杨小唯,我好心跟你和好,你却这样对我,你这个人心太狠毒了!”周琪呜呜咽咽地哭着,可怜兮兮地说,“老师,是她要打我,要杀了我,不信你问齐瑶,齐瑶也看见了!” 老师立即转向齐瑶,问她是不是真的,齐瑶被吓傻了。什么都不敢说,周琪对她比了个口型,然后齐瑶脸色更难看了,闭着眼睛指认我,“是杨小唯先动手的————-” 你看,人啊,真是叫人失望。 我顾不上解释任何,也顾不上周婶骂我,我走近齐瑶,叹了口气说,“哎,齐瑶,你知道林阳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齐瑶失神地看着我,两行泪水落下,我对她冷哼一声,准备离开。 周昌明指着我说,“小娼妇,你等着,老子请律师,弄死你狗日的!”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家人,“果然。有什么爹,就生什么女儿。周琪,你会为你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我一转身,撞上苏老师失望的眼神。她的眼神好像在说,杨小唯,你真让我失望,你这个哈子,怎么可以这么心狠呢? 我很想说对不起让您操心了,很想说老师你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真的,但是那个眼神里的后悔,让我选择了沉默。我的解释,有人信吗? 离开医院后,我漫无目的就走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我毫无关系,我时时刻刻感受着这个世界的冰冷和决然,感受着人性的自私和卑鄙,我问我自己,接下来改怎么办呢?那么厉害地逞能,周琪再做错事,还有可以依靠的父母。那我呢?我可以依靠的人,你在哪里? 恍惚失神的我走在街上,像一具行尸走肉,空有躯壳,没有灵魂。我看着车水马龙,行人匆匆,我该去哪里呢?哪里才是我的归属。 我刚一低头,不小心撞上行人,对方手里的奶茶全都倒在衣服上,我往后退了一步,赶紧说对不起,但对方不依不饶,指着我?子开骂,“你他妈怎么走路的!眼瞎吗见人就撞!” 是我没注意,所以我再次道歉,我说,“对不起,我没看到,不好意思了,要不我重新给你买一杯?” “草泥马的几个意思,大活人你没看到。你瞎了吗?”对方把纸杯扔在我脚下,剩下的奶茶倒出来,洒脏了我的鞋子。嚣张的女孩子有粗粗的飞扬的眼线,不知怎地,我一下子就想起当初的周琪,我冷眼看着面前的人,冰冷地说,“我瞎,所以你想怎样?” 对方听我语气不好,瞬间来了精神,把包扔给身边的男的,挽起袖子要揍我,我根本没害怕,等她伸手来扇巴掌的时候,一下子扭住她胳膊抬起来,疼得她哇哇叫,我冷笑,“给你个机会道歉。” “呸!道你妈的!” 我狠狠一扭,她疼得龇牙咧嘴,旁边的男生见女朋友被欺负,自然要上来揍我,但他刚出手,就被人一脚踹倒地上,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然后一双黑色的皮靴子踩在他肩膀上碾着。 卷一:等风来 037:斯人若彩虹 我猛地抬头看,是他。 万年不变的皮夹克,破洞牛仔裤,吊儿郎当的脸上不屑的表情,可不就是张骏?他狠狠碾压脚下的男生,看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大,染了一头黄毛,半只耳朵上全是耳钉,骷髅头什么的,吱呀咧嘴的表情特难看,一边瞪着张骏大喊大叫,“松开我!有本事单挑,偷袭算什么!” 张骏冷哼一声,松开腿,那男生立即做起来揉着肚子,斜睨着张骏,趁张骏转过脸看我这边时,他忽然出手,抓住张骏的腿想把他扳倒,但是张骏反应够快,一脚踩在他肩膀上,疼得他求饶,张骏缓缓俯下身,凑近他,拍得他脸蛋啪啪响,他凑到男生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男生脸色大变,这时张骏警醒地说,“做事情三思而后行,别不自量力。要想以后还能有牙吃饭,就用你脖子上的包好好想想,该怎么道歉。”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平淡的语气里透着难于抗拒的威慑力,尤其是眼神,犀利又尖锐,要杀人一般。讲真,我十足体会到了那种小混混在街上称霸的感觉,没电视剧里的夸张,但一定比电视剧里真实,更容易让人崇拜。 男生虽然不服气,但是这时候不得不求饶,不然张骏不知道做出什么事儿来,张骏的腿刚松开,他就从地上跳起来,拽着女生躲在他身后,还算是个男人,知道护着女孩子,他站定了,弯腰九十度鞠躬,声音洪亮地说,“姐姐,是我们不对,我们没看清楚路撞上你,弄脏了你的衣服!请您原谅我们!” 但姑娘是个有骨气的主,听见男生这么说,瞬间怒了,不但瞪了我几眼,还甩开男生的手,咆哮道,“你他妈什么意思!这小娘们儿都揍我了你还道歉!你是不是个男人!” 当街咆哮,很多人都围观过来指指点点,我岿然不动地站着,因为我没错,我不会退缩,张骏站在我身边,抖着腿,一脸淡笑地看着两人,跟我说,“看来是欠收拾,可惜我不打女人,要不我找人帮你解决下?” 我摇摇头,“不了,没意思。” “行咯。你说没意思就没意思,”张骏大手一挥,对人说,“滚吧。” 女生一脸不服气,瞪着我警告说,“你给我记着!最好是别再见!” 我挑挑眉,无所谓的样子。两人拉拉扯扯地走了,像是往学校的方向去。 我掏出纸巾把衣服擦干净了,但是痕迹仍然在,我也不想管了,心里乱糟糟的,不顾张骏的眼神,扭头就走,他没一会儿就跟上来,往我手里塞了一只烤红薯,热乎乎的,我手立即就暖和了,他套近乎地说,“去哪儿?哥哥我送你。” “不用。”我冷声说,转念一想有些事情不对劲,又问,“你怎么在这儿?” 张骏一下子抓起我的手紧紧握住,我甩了两下甩不开,刚要拿手里的红薯砸他,他立即求饶。但是死皮赖脸地说,“哎,别这么暴力像个泼妇一样我,一点都不可爱。” “我可不可爱关你屁事,放手!”我怒瞪他。 “我就不放!”张骏扬眉威胁我说,“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我咬了咬牙,胸口上下起伏,冷眼看着张骏威胁说,“我问你最后一次,放手!” “不放!”张骏横眉冷对我,像个无赖,但是又叫人讨厌不起来,只是我这会儿想一个人静静,不想跟他唇枪舌战,就是他一点眼力都没有,死死拽着我说,“杨小唯,从小到大女人我见多了,你这样的也不少,还没有老子不能驯服的!你拽是吧,看小爷怎么收拾你!你————-” “啪”的一声,热乎乎的红薯往他脸上飞,烤的软烂的红薯像一坨鲜艳的屎一样趴在他脸上,一坨一坨往下掉,他立即放开我的手去扣脸上东西。我没理会,转身就走了,心想,活该。 背后传来一声咆哮,恨不得吃了我的那种,“杨小唯!” 我继续走着,漫无目的的,心里一直牵念着我和周琪的恩怨,倘若真的闹上法庭,那我的支持者在哪里呢?我哪里有钱去请律师?还有就是,我暂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周琪害我,要去哪里找证据呢? 她手上还有我的底片,要是她真的发疯把那些底片爆出来,我就真的完蛋了。只是她今天在医院闹这么一通,是为了什么? 我有点想不明白。 但当时的情况,我总不能想周琪求饶吧?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求饶道歉?不可能! 想着想着,我不由地停下脚步,这时候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正要回头,却已经被冲上来的人横着扛在肩膀上,往路边的小车里塞。我大声呼救,张骏那不要脸的竟然对路人说,“小两口吵架,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我被塞进车里,车子立即开走了。我赶紧坐起来,第一想法是甩张骏两巴掌,但手腕儿刚出去就被抓住,我立即用另外一只手扣住他脖子往我这边拐,他倒是乖巧,不动弹,我还奇怪呢,他竟然说,“杨小唯你胸好大,躺着好舒服,哎,我喜欢。” “流氓!”我立即松开他的手,他笑惨了,反过来拽着我手腕,我反抗不成,被他压在车窗上,让身子贴我贴得很近,笑得流里流气,余光撇到什么,瞪了开车的小流氓一眼,“看什么看!” 那人立即收回视线,道歉说,“骏哥,您继续,我错了!” 张骏转而看着我,刻意讽刺说,“你这点三脚猫功夫,对付我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不过你发飙的样子倒是与众不同,要换了别的女人,早就被我一巴掌扇死了,杨小唯,你是个例外。” “滚开。”我冷不丁说,“可我对你没兴趣,张骏,你要是想安生做朋友,就松开,不然我跟你没完。” 张骏冷哼,“脾气倒是不小,我不松开你要怎么样?老子买红薯给你暖手,你却砸老子一脸,你脑子里装的是豆渣吗?白眼狼!”张骏一说起那只红薯,就跟吃了苍蝇似的,一脸的嫌弃。 我也觉得自己过分了,当时正是心情不好,就放肆了,总的来说张骏是为我好,我不该这么做,但要我道歉,我其实拉不下脸,就快速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你说啥?我没听见!”张骏忍不住笑,一脸的浪荡,他把耳朵凑近我,问道,“大声点,再说一遍!” 我知道他是故意戏弄我的,但无可奈何,不给他满意,他肯定不会松开我,于是我对他耳朵大吼一声,“对不起!” 张骏满意一笑,松开手后在我脸上捏了一把,“真乖!” 我面上笑,心里却火大,“呵呵,你给我记着。” 我俩都坐正了,张骏一把搂过我肩膀,特别潇洒地说,“欺负你的那小娘们儿,你打算怎么收拾?只要你一句话,哥哥帮你报仇,如何?” “条件呢?” “什么意思?”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帮我报仇,总有条件吧,张骏,我不傻哎。”我笑着说。 张骏看了我两眼,哈哈大笑,说,“哎,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你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因为你比任何女人都直接,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踹开,不拐弯抹角,恨谁也坦坦荡荡,跟你说话特别有意思,你知道吗?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顶嘴就不说了,还敢扔我红薯,杨小唯,你他妈是第一个。” 我冷哼一声,不屑地看着张骏说,“哦,所以你喜欢我?” “嗯,喜欢啊。”张骏笑道,“要不你做我女朋友,我——————”他话没说完,我抢白说,“你这不叫喜欢我,你这叫犯贱,因为没有人敢像我这么对你,所有人都捧着你就我看不上眼你,你觉得新鲜,感兴趣,你更是不服气,张骏你记住了,这不叫喜欢,你这叫犯贱,明白吗?” 我说得张骏目瞪口呆,看着我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开车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张骏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到人家脑袋上,狠狠三下,“笑什么!你笑什么!” “骏哥,我错了,我不该笑你——————” 这下轮到我笑了。 张骏扯着我胳膊,靠近我耳边说,“在我小弟面前,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我忍俊不禁,郑重地点头说,“好,看我心情。” 张骏举起手要揍我,我扬起脸蛋。“打啊,你不打我就是不给我面子!” “杨小唯!” “......” 之后,张骏带我去江边吹风,这个小混混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不好相处,也没那么流里流气,至少买东西还会跟人说谢谢。我们坐在长椅上聊天,他掏出烟盒子来,我瞅了一眼说,“给我一根?” 张骏不肯,非说女孩子家抽什么烟,不许抽。 但他拗不过我,还是给了我一根,还自我安慰说,“别拉着脸了,跟我欠你钱没还似地,来,给你一根!就一根!反正你不会抽!” 我哈哈大笑,他摊开手躲着风,帮我点燃烟,我吸了一口,学着他的样子,没抽完一根就学会了,张骏悔不当初,连连说,“罪过,罪过。” 江边的风很大,把我和张骏的头发都吹翻了,我们谁都没去管,等风停了再弄。张骏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忽然明白过来,我的事情他一清二楚,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了句,“不知道。” 张骏扬了扬眉,说,“既然不知道,哪就什么都别做了,好好复习考试,剩下的事情,我来帮你处理。你想要什么结果?” 我想了想说,“道歉。” 张骏皱眉,“就这么简单?” “还有底片,让她一起交出来。” 张骏点头,“好。其实简单处理了也好,这件事闹大了对你来说也不好,你一个女孩子,清清白白的,名声毁了不行。三天,三天后我告诉你结果。”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为什么帮我呢?” “杨小唯,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让你对人这么失望,但我敢保证你一定没有我尽力过的多,我砍过的人,吃过的苦,是你不能想象的,但我都还能对人生和人抱着希望,你为什么不能?倘若你真的要一个原因,你就当我喜欢你好了,为自己喜欢的女人做事情,赴汤蹈火也天经地义,不是么?”张骏看着我,眼神变得深沉了,那一瞬间我觉得张骏不是个简单的小流氓,简单的小流氓没有他这种思想觉悟,真的,有些人一看他的眼睛,就能穿透他的内心世界,简单如齐瑶,如周琪,都被简单的仇恨或是讨厌左右,但张骏我看不清楚,一如我看不清楚林阳。 我忽然笑了笑,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年轻,却能坐上现在的位置了。” 张骏摇头,伸手捋我的乱发说,“你错了,你还什么都不知道。行了,回去吧,准备考试,等我电话。” “嗯。” 而后,张骏送我到小区楼下,他跟着下车,跟我闲扯了几句,然后上车走了,我看着汽车离开,心里不禁问自己,为什么要接受张骏的帮助?明知道他是因为对我有意思才这么做,我为什么要接受?那一瞬间,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变得和周琪一样讨厌。事实上,我已经把张骏当成朋友,但是因为他对我的那层意思,变得尴尬,不自在。 我叹了口气,转身准备进小区,但一转身,我就看见一个人。 林阳。 他穿着牛仔裤,黑色长款羽绒服,里面搭配牛仔裤,深灰色的毛衣和衬衫,笔直地站在门口,正看着我。 只是他的目光有点冷,远远的,我看出了生气的味道。我像是被抓住把柄似的,笑了一笑,难看死了。 我刚想上前去,但他径直转身走了,我心想不妙,生气了!我赶紧冲上去,紧紧拽住他的手臂,“喂喂喂,生气了?” 林阳不说话,就一直走着,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头装的全是吃的,还有牛奶啊巧克力什么的,我去抓袋子,笑呵呵说,“是给我买的么?” 他还是不说话,也不管我是不是拽着他的手,像个机器人似的一直走,最后直接把袋子扔给我了,挺重的一袋。我拎着气喘吁吁,有点跟不上他的脚步了,我不敢吭声,只能努力向前,但他悄无声息地放慢了步子,见我太累了,绷着的脸闪过一丝心疼,最后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傻笑着上前拽着他的手臂,撒娇地说,“你腿太长了,走得好快!”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袋子,顺便拉起我的手,往一边的必胜客门店去。 他的手指是冷的,但是手心是温暖的,大大的手掌包裹我的,说不出的幸福和甜蜜。年少的时候真是单纯,牵个手,抱一抱,都是心惊肉跳,大半夜想着都睡不着。 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林阳脱下外套放在沙发上,隆冬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正好投在他身上,骨结分明的手指接过服务生递上的菜单,熟练地打开点餐。灰色的衬衣显得他皮肤挺白的,轮廓分明,眉骨微微突出,?梁高挺,眼睛深邃,薄唇轻抿,清瘦中带着冷淡,在冬日的阳光里被温暖。 白衬衣和针织衫的搭配从此印在我心里一辈子,喜欢了一辈子,永远都厌倦不了。阳光在他的眉梢跳舞,细微的绒毛在阳光下呈金黄色。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忽然他伸手戳了我眉心一下,有些懊恼地看着我,轻声说,“吃什么?问了你半天不说话,在想什么?” “哦!”我咬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便,你点就好,我从来没来过,也不知道吃什么。” 林阳点了点头,招来服务生点了几个菜,这才问我,“你和张骏很熟?” 他语气淡淡的,但是眼神出卖了他的在乎,我笑吟吟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以为他要说没有的,他这么骄傲的人,怎么会承认自己吃醋了呢?但我没想到,他竟然点头,“嗯,是吃醋了。” 我惊呆了,这完全是出乎预料的回答,叫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把柠檬水递给我,漂亮的眼睛盯着我,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你们今天怎么在一起?” 我如实说了,出了医院不小心碰上的,就聊了一会儿,他送我回来,我没告诉林阳张骏要帮我处理周琪的事儿,我怕他生气,其实另外一个层面来说,我不太想林阳参与到这些事情来,那种感觉,说不清楚。大约是因为自尊心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问自己,那我为什么又要接受张骏的帮助呢?是因为,潜意识里,我认为他跟我是一类人?朋友的人情可以欠,爱人却不可以? “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少跟他来往,”他抬眸看着我,定定地说,“还有,我会吃醋的。” 他这话说得像个小孩子,守着自己的糖果不许别人碰,不然要生气。我看着坐在我对面的少年,心里暖暖的,开出一朵花来。 “你听见没?”见我不说话,林阳又问。 “好好好,都听你的。” 他这才笑了,阳光的笑脸一扫方才的阴霾,明眸皓齿,这就是十七岁的林阳。 从必胜客离开后,我们去了附近的小广场坐,寒梅开尽后,早春的山茶花和杜鹃开始冒出花苞,昭示着春天的脚步一点点靠近了。林阳拉着我的手揣在他的羽绒服口袋里,特别暖和,特别。 我们看着广场上的偶尔经过的一对对老年人,互相搀扶着行走,脚步缓慢。但是牵着手,好不温馨。我靠在林阳的肩头,忽然很想就这样,一下子到白头。 “周一开始考试,你准备得如何了?”林阳轻轻捋着我头发,问我,“考试那天回去?” 我忽地想起苏老师那个失望的眼神,淡淡嗯了一声,林阳察觉到我的异样,问我怎么了,我摇头说没事,准备好了,周一回去。 “嗯,不要被其他事情影响,安心考试就好,一切还有我在,”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不是一个人。” “好,知道了。”那时候,我没有听明白林阳话里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我还是有依靠的,就凭他那句,“你不是一个人”,我几乎热泪盈眶,在眼泪留下来之前,被我吞回去。我们一直坐到夜幕降临,又下起了雪,鹅毛般漫天飞舞,美到了极点,昏黄的路灯下,偏偏飞雪盘旋而下,落在我和林阳的肩上,头上,我们谁都没去拍,不知道是不是默契的以为,这也算白头。 银杏树的叶子早就化作泥土,绿油油的轻松也白了头,姿态傲然,就像我的林阳。我忽然很想在这一刻留下点什么,一个吻,一个拥抱。 我红着脸叫他的名字,他转过来,看着我,眼神清澈,却看不到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还没走进心底。 我闭上眼睛,一点点凑近他,直到找到温软的所在。 我要记住这一刻,永远的记住。 后来我们在那张长椅下刻下了两个字母,l和y。 张骏打电话给我那天,是周日,我和刘思涵在宿舍准备复习功课,张骏电话来,叫我下楼,楼下有人接我。没等我说话,他就挂断了。 刘思涵咬着铅笔问我怎么了,我说去处理周琪的事儿,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神秘,然后抓着我胳膊说,“小唯,我陪你去!” 我想了想,有个人陪我也好,便点头同意了。 下楼后,张骏的小弟在小区门口等我们,他把我和刘思涵送到郊区一个废弃工厂那边,我一进去,就听见有人在哭,废旧工厂比较空旷,回声很明显,刘思涵不由地抓紧了我的手,我倒是胆大,安慰他说别怕。 张骏的小弟一路领着我们往前走,推开一扇铁门后。里头的声音更大了,他率先踏进去,叫了一声“骏哥”,我和刘思涵紧随其后,一进去就懵逼了,黑压压的一群人,有的蹲着,有的站着,叼着烟的,吊儿郎当的,全都是男的。我瞟了一眼,至少有二三十个。 张骏坐在一张椅子上,叼着烟,穿着牛仔裤和皮夹克,这回是屎黄色的,他踩灭了烟头扬着下巴说,“过来这边坐。” 我点了点头,拉着瑟瑟缩缩的刘思涵走到张骏那边去,张骏看了她一眼,冷笑了声,眼神有点奇怪,有点厌恶和警告的意思,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哟,菲菲也来了?” 刘思涵低着头。猫声叫了句,“骏哥——————” 我以为刘思涵是被他吓到了,毕竟张骏一直没给她好脸色看,我护着刘思涵说,“是我让她陪我来的。” 张骏轻哼了声,盯着刘思涵意味深长地说,“嗯,来看看也好,长点记性,以后才不会做错事。” 我心里不禁有了疑问,张骏为什么这么针对刘思涵?不会单纯的因为刘思涵让我去住她宿舍吧?但容不得我多想,张骏叫人把周琪拖上来,我一看,傻了眼,周琪跟傻了一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身上穿了衣服,但看起来像是慌乱中穿上的,我疑惑地看着张骏,他对我笑笑,指着周琪说,“小唯,人在这儿了,你说吧,怎么收拾。” 直觉告诉我。在我来之前,张骏已经对周琪做了什么,周琪一身狼狈,难道——————我疑惑地看着张骏,他笑话我说,“瞧你那傻样,我没动她,就是留了点东西做纪念。” 这时,蹲在地上的周琪忽然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是悲戚,是哀嚎,还有不服气和怨恨。 “什么东西?”我问。 张骏招手,一个小弟递上来一部相机给我,张骏说,“就几十张照片。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一瞬间,我恍然想起那个冰冷的夜晚,在小巷子里,周琪让一帮女的扒光了我衣服拍照的场景,我不知道是我恨她太深,还是我内心本来就是恶毒的,看到她的裸照的时候,我觉得很爽,那种很爽怎么形容?就是我明明知道这样不对,但是知道她品尝了我当初的痛苦滋味,看到照片里她扭曲浪荡的表情。我觉得很爽。 刘思涵吓得捂住嘴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害怕,是被场景吓到了,还是被张骏的手段吓到了,还是被我的冷笑吓到了。 我把相机还回去,缓缓走向周琪,她的眼睛在一团乱发中闪着狠毒的光,若是眼神能杀死人,她恐怕早就将我碎尸万段了。 我拨开她的头发,看着她的脸蛋,面无表情地说,“哎,周琪,你还记得不?在老家的河边,你为我吃虫子,你拿霍麻(一种浑身是软刺的植物,蜇在人身上会起一连串的小疙瘩,很痒,很疼)滚我的皮肤,把我衣服扔河里冲走,你说我今天让你吃点什么好?” 边上站着的小混混随声附和说,“老?吧?刚才不是弄死两只死老?么!” 张骏更是闹着好玩,叫人弄了过来,拿两只老?是被棍子打死的,血肉模糊,脏兮兮的趴在地上,有一只脑袋碎了,白色的脑浆冒出来粘在灰色的毛上,我看一眼差点吐了,闭着眼睛站起来退后,张骏递给我一瓶水,笑话我说,“这么胆小?” 也不知道是谁开头的,一声声喊着,“吃了!吃了!” “不吃就塞嘴里!” “哈哈哈哈,你厉害,骏哥,让他去!” 张骏看了我一眼,然后叫人把老?拎起来,故意吓周琪,周琪以为他们真的要塞给她吃,吓得往后滚了几圈,一直喊着不要,不要,但是没人理会她,张骏咳嗽了一声,拎着老?的小弟直接把老?塞她衣服里,她的咆哮和尖叫穿透了上空,刘思涵忽然叫了一声,捂着嘴巴躲到一边去干呕。张骏撇了一眼,冷声说,“菲菲,怎么这么没用?” 我叫人给了瓶水给刘思涵,再看周琪,她已经吓傻了,死老?被她慌乱踩了几脚,更加恶心了。她连滚带爬地躲到墙角,站在边上看好戏的男的哈哈大笑。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有点悲凉。倒不是说玩得有点过了,而是报仇的快感并没有让我忘记仇恨,我反而觉得自己比周琪更加恶毒。张骏见我不说话,叫人把死老?收拾了,问我,“想好怎么办没?要不你揍她一顿先解解气,她要是敢还手打你,我这帮兄弟一个个轮着上,应该很刺激。” 我知道张骏没开玩笑,我也不傻,这样做是犯法的,打打闹闹是一回事儿,要是真强奸了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摇头说,“不至于为了她犯法,我有我的办法。” 张骏说,“嗯,你看着办。” 他叫人把周琪拎到我面前,周琪浑身抖得很筛糠似的,牙齿咯咯作响,她开口求饶说,“杨小唯,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诬陷你,整你,我错了,真的,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明明是道歉,但她看着我的时候,眼里全是恨。 我冷笑,一脚踹在她脸上,她被我踹倒在地,捂着脸嘤嘤地哭,我看了一边的小弟,他意会地把人拎起来,我抓着刘思涵的头发狠狠扯住,“熟悉吗?你当初怎么收拾我的?想起来没!” 周琪看着我,眼泪长流,抽泣地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道歉这么容易,我早就原谅你了。”我狠狠甩开她脑袋,一脚踢翻她在地,冷笑说,“道歉也拿出点态度来好么?”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我什么意思,瑟瑟缩缩地看着我,周围有人提醒她,“跪下磕头求饶!” “就是,跪下唱征服!” “唱征服!” 周琪蒙圈了,她很清楚,如果今天不让我满意,她不可能安全地走出这里,我淡淡站在一边,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让我丢脸让我难堪的人。她也看着我,仿佛在求饶,在等我心软,但她错了。 周琪最终跪在我面前。她端端正正地跪在我脚下,匍匐在地上磕头,然后抬起头来,声泪俱下地说,“杨小唯,我错了,求你原谅我!我错了!求你原谅!” 我冷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你在认错,可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周琪,好好回一下,你错在哪里。” 周琪我哆嗦着说,“我不该欺负你,不该诬陷你偷钱,不该丢你被子,不该说你私生活不检点,不该拍你的裸照,不该让人强奸你,不该——————-” 说到这里,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就像忘词儿一样,还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杨小唯,求求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惹你了!真的!其实贴照片这件事——————” “够了,”张骏忽然打断周琪的话,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他手搭在我肩膀上,“报仇哪儿有你这样的?是不是下不去手?我就知道你下不去手,也是,这种事情你不要做,”张骏看了一圈。都是男的,他嘟哝着说,“都是男人,打女人有点不好意思。哎,菲菲,你来,你来帮杨小唯揍她。至于怎么揍呢,我觉得你是懂的,不需要我教你。” 刘思涵脸色惨白地看着张骏,急得快哭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刘思涵很害怕张骏,就像被抓住了把柄一样,张骏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张骏,算了,我自己的事情,别让人扯进来。”我说,“我可以自己来。” 张骏拉着我坐到一边去,“你听我的,没错。” 刘思涵走到周琪跟前,慢慢蹲下,但是迟迟没有动作,她在发抖,周琪瞪着她。吼道,“刘思涵,你敢动手试试!你信不信我——————” “啪”的一声,刘思涵狠狠一巴掌打在周琪脸上,张骏拍手叫好,“菲菲,我就知道你聪明。” 接连着,数不清的巴掌甩到周琪脸上,最后整张脸可以说都烂了,红透了,像一颗烂掉的柿子。她脸上全是血,还有巴掌印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张骏打了个哈欠说差不多了,叫刘思涵停手,他拉着我走上前去,对周琪说,“该怎么做我想不用我教你了,如果这件事还有后续,那下一次,你应该没机会跪下求饶了。” 周琪缩在地上,咳嗽了下,吐出一口血。 刘思涵愣愣地看着周琪,恍若失了神。 最后张骏叫手下打电话给周昌明来接人,并且教他怎么警告周昌明收手。 张骏开车送我和刘思涵回到小区,他叫刘思涵上去收拾东西。今晚就送我们回学校,他知道我们明天要考试。 刘思涵走后,张骏看着我的脸,正儿八经地说,“杨小唯,以后别这样了。” “哪样?” 卷一:等风来 038第一次亲密接触 张骏看了我一眼,轻蔑地笑了声,掏出根烟点燃了瞅我,一副把我看穿的模样,“要么别被人欺负,要么就狠心点还回去,你今天这样以后会吃亏的,倘若没有人帮你的话。” 原来是说这个。 我垂下头看绞弄在一起的手指,事实上,我的厉害大多数时候是虚张声势,习惯了自我保护的人总是戴着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好似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的决心是真的,但这不代表我是个狠心的人,不,不对,这一刻我应该承认,我的厉害根本就是虚张声势,我又勇气对抗欺负,却没有足够的狠心对付敌人。说到底,我还是心软。 张骏戳我脑袋一下,笑道,“低下头干什么?在骂我?哦,对了,内存卡她已经给我了,没有备份,你可以放心了。” “没有。”我吸了口气,淡笑着看张骏说,“这件事了结过后,我只想好好生活,学习,其余的,我不想。” “希望你今天的心慈手软,没给你留下后患。”张骏吐了一口烟,讪讪地说,“好好学习吧,学习是个好出路,你这样的女孩子好好学习报效祖国最好,不然堕落了就是危害社会的好家伙,毒瘤,不知道多少人会栽在你手下。” 那时候,我一心以为,对付周琪这样的角色,以牙还牙是最好的手段,只有针扎在自己身上,她才知晓多疼,才不会在肆意地去伤害别人。可我错了,有些人的存在就是向世人证明什么叫死不悔改。但我不后悔今天我放过她,我甚至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否错了,我更忽略了,从那一天开始,其实我就踏上了另外一条路。 那晚我和张骏摊开了说我有男朋友,他一点都不惊讶,还若有所思地说。“杨小唯,原来除了我之外,还有人愿意不顾一切地帮你。” 当我问他什么意思时,他摇了摇头,“我凭什么给你们的感情添一笔感动?人家既然不说,你也当做不知道好了。” “你——————” 这时刘思涵已经拎着东西下来,我和张骏的话题到此为止。 一路上我满腹疑问,难道林阳面上什么都没说,但是私下帮了我?他怎么帮我的?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下车后,张骏叫住我,他倒是豁达,主动说,“喜欢老子的女人多了去了,杨小唯,你可别后悔,到时候跪倒在我牛仔裤下求我跟你好老子都不要!” 我笑笑,说,“哦。” 张骏捏了捏?子说。“好了,你滚吧。” 我走了两步,忽然想通了,回头看路灯下的张骏说,“哎,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叫你骏哥吗?那你做我哥哥好了,这样我就叫你骏哥。” 张骏指着我?子骂,“你太他妈狠了杨小唯!” 我大笑,“那再见了,骏哥。” 那时候的青春年华里,谁还没两个干哥哥呢?学校里天天哥哥妹妹的,你们还记得吗?那个想追你却追不到,或者你想追却得不到的人,最后都成了你的哥哥。 回宿舍的路上,刘思涵特别沉默,我感觉她有心事要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便主动问了。我说,“思涵,你是不是下午被吓到了?” 刘思涵睁大眼睛看我,嘴上说着没有,但是眼神却是如此。 “我很抱歉,张骏就是喜欢玩,不过你放心,周琪不会找你麻烦的,要是她敢找你麻烦,我担着,别怕。” 刘思涵摇头,表情有点难看,眼泪花在漂亮的眸子里一闪一闪,她扬起手又落下,“小唯,我有——————” 她话没说完,我电话响了,她只能暂停。 来电话的是林阳。也不知道怎么的,只是看到号码而已,我竟然忍不住笑,他的声音穿透而来,淡淡的,温柔的,“回学校没?我在你宿舍楼下。” “啊?回了回了!在楼梯这里,我马上过来!你等我!” “小心点走路。” “好!” 匆匆挂了电话,我继续喝刘思涵的话题,“你刚才说什么?走,边走边说。” 刘思涵摇摇头,吸了吸?子,有些哽咽说,“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吓到了。小唯,咱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你说什么傻话,难道不是么?” 刘思涵热泪盈眶,是,我们是。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说,“我不是一个特别会表达感情的人,但是很多事情我都记在心里,比如那天晚上你帮我洗澡,你给我被子,还有你冲进人群里护着我,我都记得。我说这个,你应该懂了,嗯?” “懂,我懂。” “那就好。” 到宿舍楼下时,林阳站在圆柱旁边等我,一身黑色,衬得整个人高高瘦瘦的,头顶是一盏白炽灯,灯光下他的笑脸我看的一清二楚。 后来我们去了操场散步,从小道绕去竹林那边,他牵着我的手,旁若无人的,大大方方的,在昏暗的光线下穿行,一点点踩着细碎的石子路,心里欢喜极了。到了竹林那边,我们找了一处石凳坐下,他捂着我的手呵气,轻轻地搓热。 我傻呵呵地看着他的脸,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人呢? “你寒假回家吗?”林阳忽然问我。 我点了点头,“要回去,下一学期的生活费还得从她手里拿,肯定要回去的。” “嗯,保护好自己,别意气用事,也别被欺负。” “嗯,你呢,过年去哪儿?”我小心翼翼地说,“你家人呢?” 说到家人,林阳握着我的手轻轻颤了颤,有一两秒的迟疑,他淡然地说,“我妈在上海。” 除了这一句,便再也没有了,我知道,我不应该再问下去了。 之后的几分钟里,我们谁都没说话,呼吸静静的,一点点在空气里蔓延,我靠在他肩膀上,听冷风吹过的声音,他忽然说,“我过年会去上海一趟,你等我回来找你。” “嗯,去过年吗?” “小叔执意让我去一趟,有点事情要处理。” “嗯。”那时候其实我很想问林阳,为什么他的小叔姓顾,而他却姓林。 我感觉,这和他的家庭有很大关系,且他的家庭很可能就是他不能说的秘密。 他轻轻推开我,正面和我相对,“手心打开。” “嗯?” “快打开。” 我依眼打开手心,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东西放在我手心里,然后帮我把手心卷起来,我握住了,那是一把钥匙。 我惊讶地看着他,顿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淡淡笑了笑,捋着我耳边的发丝说,“要是想我了,就去我家看看,帮我收拾收拾。我会很快回来。” 只是那一秒钟的目光交汇,我就知道林阳给我这把钥匙的含义。她怕我被张秀春赶出家门无家可回,他怕我在偌大的城市里没有落脚的地方。 只是他不会明摆着告诉我他的用意,但一旦我需要。他其实都安排好了。 我越发地觉得,这个少年的不同。我不由地去想,为什么十七岁的他,会有这样的周全和筹谋,是否他曾经也和我一样过?所以才能感同身受,才能明白我需要什么。 “好,我等你。”我握紧了钥匙,重重地点头说,“谢谢你。” 林阳会心一笑,将我揽入怀中,脑袋贴在我脖子上,怅然又无奈地说了句,“你好傻。” “你才傻!” 他松开我,在黑暗中寻找我的眼睛,并且用力地注视着,然后凑近我耳边问,“上次跟你说的还记得吗?” “嗯?” 他轻笑,快速在我唇上点了一下,又问我,“这个。” 我一下子想起来,又羞又急,攥紧拳头砸在他胸口,像个娇俏的小女生一样撒娇说,“你太讨厌了!” 林阳忽地抓住我两只胳膊,抿着嘴笑,然后一点点靠近,我学会了乖巧,闭上眼睛等着他的到来,我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地期待那一团温软,期待他的气息,他的亲吻—————— 轻咬,舔舐,温柔辗转,最后变成了包含,我的心跳渐渐加快,闭着眼睛放松自己,跟随他的脚步一点点往前走。忽然,一条温暖的舌头抵在齿关,在唇齿附近绕圈,林阳忽然停下动作,我以为结束了,缓缓睁开眼睛,却听见他粗重的喘息里带着小小的笑意说,“小唯,嘴巴张开,不要咬牙齿。” “嗯?” 他笑得有点尴尬,摸着我脸蛋说,“听我的。” 我重重地点头,然后他又吻下来,这一次比之前激烈了些许,我听他的话张开嘴,不咬牙齿,他却直接把舌头探进我嘴里了!我惊讶地睁开眼睛看着他,但是他扣着我后脑勺,忘情地吻我,我也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总之,很奇妙,很动人—————— 他的舌头在我口腔里打转,是不是来挑拨我的舌头,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回应,就躲着他,一直躲着,他停下来,额头抵在我脑门儿上,忍俊不禁,“不要躲,舌头伸出来。” “啊——————” “慢慢来,你会学会的。”他说着,从我额头一点点吻着往下,路过眉毛,眼睛,?子,最后停在唇上,继而重新攻城略地,我听他的话伸出舌头,和他的纠缠在一起—————— 我不知道那天我们吻了多久,总之,是到彼此都不能呼吸的时候才停下,他抱着我的肩膀,脑袋埋在我头发里,说我头发很香。 一路飞奔回宿舍,我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我看着镜子里满面潮红的自己,不由自主地笑了。这一次,才是真正的亲吻吗? 我摸着自己头发闻了闻,哪里香了?不过是飘柔洗发水的味道,哪里香了。 你们是否也跟我一样,接个吻然后睡不着。翻看着里和他的聊天记录,一条一条读过去,然后抱着枕头傻笑,好像空气都是甜的,全世界都是甜的。 还好,那一晚,?瑶不在。张敏说她跟苏老师请了假,考试期间不在学校住了,搬回家。 第二天一早我气得很早,精神抖擞地准备东西去考试,一别半个月,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倒是没了,只是仍旧有人认得出我来,少不了指指点点。我昂首挺胸,脚步坚定,不屑一顾。到教学楼时,有个男生莽莽撞撞冲下来,撞在我肩上,笔袋掉在地上,他一面揉着自己胳膊,一面大声训斥我,“我靠,大清早走路不长眼睛啊!” 我礼貌性地回一句对不起,但撞上对方讶异的神情,是那天在街上遇见的男生,被张骏收拾的那个。他骂了句卧槽,然后跟见着鬼一样跑了,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原来是一个学校的。 我先去了苏老师办公室,她看到我,表情有点微妙,招呼我坐下后,先问了句,“复习得如何?” “还好。” “周琪的爸爸早上打电话给我,让我问你,你和周琪的事情能否私下解决,他愿意赔偿你的损失。”苏老师一边整理班级资料,一边看我,我以为是张骏帮忙的结果,所以意料之中,“可以。” “小唯,你找律师的事情,怎么不跟老师说一声呢?老师还在担心这件事情会影响你,结果你——————” “律师?”我一下子懵了,“老师,我没请律师呀。” 苏老师狐疑地看着我,“没有?那怎么会有人联系周琪的爸爸,说是你的律师,并且和周琪的爸爸谈了后续?不然你以为,他们家那么不讲理,怎么会同意和解?” 我顿时哑口无言,找律师这种事不是张骏的手段,只有他会。 “你的律师今早还给我打电话了,通知了约谈的时间,你都不知道?” “老师,能给我他的电话吗?” 苏老师一脸不相信地看着我。 我站在走廊上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归属地显示上海,那一瞬,我什么都明白了,只是我没来得及挂电话,对方先叫我的名字,“你好,杨小姐。” 对方的彬彬有礼让我有点懵,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毕竟这个年纪,要么是名字,要么叫同学,更多的人喜欢叫美女,谁都是美女。 “您好,我是从班主任那里拿到您的电话的,请问,是林阳让您帮我的吗?” “杨小姐。您可能弄错了,我的老板是顾先生,是他让我帮您处理纠纷一事。” “您怎么知道打给你的是我?” 对方笑了笑,淡然地说,“您用的是林阳的,顾先生有告诉我。” 这位顾先生,貌似很会运筹帷幄,好似把什么事情都算计好了,像一个掌权人,知晓天下事。 “那顾先生为什么要帮我?”我脱口而出,我想知道,是不是林阳。 “杨小姐,顾先生就在我旁边,您可以亲自问顾先生。”对方说。 而后,电话被转到另外一个人手里,我听见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沉稳有力,城府算计,“喂。” “顾先生?” “是我,弊姓顾。”他顿了顿,好似等这通电话许久了一般,他说,“杨小姐,我们见过的。” “您好。您为什么要帮我?”我单刀直入,不知怎么的,面对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顾先生,我有种莫名的紧张,不是害怕,是紧张,预感着有事情要发生的那种紧张,说不出的别扭。 “是林阳拜托我的。”他一下子说出我心里的疑惑,声音里带着点点笑意,“不过,我帮你,并不单纯是他拜托我。” “嗯?” “阿阳不太和人亲近,也不会为别人说话,但你是个例外,所以我想看看,杨小姐是怎样一个女孩子。调查发现,果然有趣。” “您什么意思?”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我感觉这位顾先生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他偏偏不说,叫我去猜,甚至一点提示都没有。我有种莫名的惶恐。 最后电话转移到律师手里,他非常官方地说,“杨小姐,事情我已经帮您处理妥当了,若是还有问题,您可以再联系我。” 明明是很有礼貌的用“您”,语气却是冰冷的,客气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屑的。 挂了电话后,我回教室去找林阳,但陈嘉豪告诉我。林阳临时决定不参加考试,今早的飞机去上海了。 我站在教室里,看着他的课桌,那一瞬,心里真是空落落的。原来,我真的很不了解他。 “杨小唯,我有话想跟你说。”?瑶走到桌前,拍了拍桌子说。 我淡然地看着她,“可我没话想跟你说。” 瑶气得脸都绿了,深呼吸,看着我,冷笑说,“都是一个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想跟你把恩怨说开了。” 没等我回应,?瑶骄傲地扭头走了,陈嘉豪小声说,“?瑶其实心不坏。你们俩好好谈谈,别让林阳为难,他和?瑶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我没说话,陈嘉豪悻悻地说,“翅膀硬了,敢这么对待师傅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知道不!” 我抄起林阳桌上的矿泉水瓶砸他脑袋,他哎哟哎哟叫饶命,然后喇叭就响了,让我们迅速去考室,我收拾了笔袋,和刘思涵张敏同行。 考试的三天过得很快,但对我来说,却是漫长的等待。因为那三天,我没有收到林阳的电话或是短信,我时不时翻看,怕没电了,或者坏掉了。每考完一门出来。我第一件事就是开机,但往往是失落收场,他都没有联系我。 我整天魂不守舍,幸亏脑袋还算聪明,考试能应付过去。 夜晚,我摸着胸口的钥匙,想着那晚的吻,还有他悄悄帮我处理周琪的事情,越发地想念他,我告诫自己不要按捺不住,可一看短信箱,我竟然给他发了好多短信,只是都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睡了吗?我考试完了,明天回家,南城这几天渐渐暖起来了,你那边冷吗?” 仍然没有回音,我置气地扔下。睡觉!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电话吵醒的,铃声一响,我立即坐起来,但看到号码不是林阳,我又泄了气,不耐烦地接起电话,里头传来一抹冷冷的幽怨的声音,“杨小唯,十点钟,刘主任办公室见。” 是周琪。 电话嘟嘟嘟地响着,她已经掐断了。 九点五十,我到达刘主任的办公室,周琪和他父母都在,令我意外的是,张秀春也在。她看到我的一瞬,不咸不淡,倒是周婶来拉我,“小唯,来了呀。” 刘主任扶了扶眼睛,打着官腔说,“既然你们都商量好怎么解决了,我和苏老师就算做个见证,你们自行解决吧。” 周昌明跟吃了屎一样坐在一边不说话,估计不看我是怕被我气死,而周琪呢,被打烂了的脸戴了口罩遮住,忽然摘下来,冷不丁地走向我,站在我面前鞠躬道歉,“杨小唯同学,对不起,我不应该做一些伤害你个人名誉的事情,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 她一抬头,脸上的伤触目惊心。苏老师和刘主任都是一惊,看着她的脸不禁问,“脸怎么被打成这样了?周琪,怎么回事?” 周琪一脸冷淡说,“我不怪杨小唯,都是我自作自受,不然她也不会打我,是我做错事在先。” 苏老师和刘主任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大约是没想到我一个柔弱的女生,竟然能干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来,周琪一张脸都被打烂了,红彤彤的,还破了皮。 “这件事是我家孩子不对!咱们今天到这里,就了结了这件事,以后别提了!”周昌明说。我觉得特别奇怪,他不是挺恨我么?恨不得打死我,可怎么不敢看我呢?他捏着拳头,但无可奈何,估计是怕被我气死所以才不看我。 其实我特别好奇他到底什么把柄被抓住了,这么忍我,这不科学呀。 刘主任厌烦地看着我,冷声说,“既然如此,你们自己解决吧!” 周婶站起身,递给我一个信封,没敢看我眼睛,她说,“小唯,你钱你拿着,就当给你的精神损失费了,你以后在学校不要再针对我家周琪了,她做得不对的一方,我和你周叔叔会教育的,好歹也是同乡,你别那么心狠手辣。女孩子,脸面很重要的。周婶知道你认识的社会上的朋友多。但你是姑娘,学习也好,还是少和那些人来往的好!你妈妈带大你不容易,你别叫她操心。” 我冷哼,看着一叠钱,大约有一两千吧,“周婶,我妈早就死了,你忘啦?” 然后张秀春脸都绿了,瞪了我一眼,无可奈何的样子,特别歉疚地跟周婶说对不起,“是我没教育好,她不认我这个后妈我早就死心了,就是对不住你们家,给你们添麻烦了!她我是管不住了,只求着她不杀人放火就够了!” 这下我算是明白了,这一家人来学校唱一出戏。一方面表现自己的大度和忍气吞声,另一方面让老师和主任觉得我无可救药,是个祸害,用暴力和威胁解决问题,这样在学校,老师和同学都看不惯我,不喜欢我。 看看苏老师和刘主任的目光,很显然,他们是成功了。 我把钱塞回去周婶手里,“周婶,别演这一套,你心里明镜似的当初发生了什么,当然,你怕丢脸,我也怕,所以我也不提了,希望你最好能忍一辈子,这样才算圆满。至于周琪嘛。打她的人可不是我,或者你可以问问,她为什么挨打。哦,还有,给我道歉这事儿,到这里还没结束,学校一会儿不是要开师生大会吗?让她上主席台去忏悔吧,口罩就别带了,不然没人你被打了。” “你!”周昌明瞪着我,显然是要维护女儿,但他不对我发火,只说,“刚才不是道歉了吗?杨小唯,你太过分了!赔偿也不少,你再这样,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秀春也跟着附和说,“是呀,人家都道歉了。你别太猖狂!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冷笑,对周琪说,“原本我打算就这么算了的,可你今天给我来这么一出,让老师都以为我是坏人我恶毒,既然你都舍不得放了我,我何必对你客气呢周琪?都走到这一步了,你去主席台上一站,让全校都知道我打你,多好。”我看了看手表,笑着说,“你还有十五分钟准备台词,一会儿见。”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只听见刘主任对苏老师说,“你们班这个学生,真是太猖狂了!苏老师,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处理吧!这种学生留在学校。就是一颗老?屎!尤其你们班是重点班,混进这么一颗老?屎,其他同学怎么办!我看让她退学好了!” 苏老师说,刘主任,我会看着处理的,她成绩挺好的,家长回去教育教育,不能毁了孩子的前途啊。 我站在走廊上,双腿颤了颤。 所以说,有些人就是眼瞎,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实的。 放假那天,周琪站在主席台上,面对着鲜红的国旗跟我道歉,她触目惊心的伤痕在全校同学眼里绽开,有人说她说该,有人说我心狠,各执一词,我站在台下笑了,我只知道,我让她丢脸了,让骄傲的跋扈的周琪,在全校同学面前丢人,痛陈自己对我做过的丑事和对我的污蔑,成了全校的笑柄。 我看见周琪站在主席台上,微微低着头,透过乱发的缝隙向我投来痛恨的目光。就像她被刘思涵扇到晕的时候,那束锋利的,痛恨的目光。 我不怕。 我觉得很爽。 卷一:等风来 039:因为你蠢啊 散会后,我站在人群里没动,许多人和我擦肩而过,匆匆一瞥,我站在冬日的阳光下,看旗台下我曾和林阳呆过的位置,想起冬至那一晚林阳明亮的眼睛。等我回过神来时,操场上已经没人,我抬头看着乌云里的阳光,有点刺眼,有点遥远,明明很明媚,但是一点都不温暖。 我伸手想要抓住一丝光亮,但只看到阳光穿透指缝,照着半透明的手掌。 我捏着胸前的钥匙,回宿舍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张骏在门口等我,拉风的哈雷和他拉风的打扮,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他什么都没说,递给我一个头盔,扬了扬下巴示意我上车。 风很大,我把围巾拉起来挡住脸在风里穿行。张骏一直送我到镇上,我再从镇上坐面包车回乡下。下车时他嘱咐我有事情打电话,然后又风一般骑车离开。 回到家里,张秀春坐在屋檐下剁红薯喂猪,见我拎着东西回来,她气得用力剁刀,一下接着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把那些红薯当成我了。我轻哼了声,拎着包往卧室走,土豆坐在门槛上嚼泡泡糖,撅嘴哼唧说,“哼。” 我白了他一眼,心想好好的孩子,全被张秀春给教坏了。 我把东西搁下,看着长满蜘蛛网的房间,写字台上全是灰尘,床铺上堆满了杂物,二十五瓦的白炽灯昏昏暗暗的,照不亮房间,整个屋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监牢,窗口透进来的光更是叫人觉得压抑。 土豆缩在门口看我,我一回头,他立马对我做了个鬼脸,我扬起手作势要揍他,他倒是不害怕,跑上前来踹我一脚,然后快速跑了。 罢了,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收拾好房间后,已经是晚上,张秀春和土豆已经吃过饭,却一粒米都没给我剩下,更别说菜了,我揭开锅盖,掺了瓢水烧开煮面条,水开了,翻箱倒柜也没找到面条在哪里。我失了耐心,把锅盖扔在一边,张秀春听见声响从卧室里出来,大摇大摆地走到我跟前,嘴里嚼着椪柑,埋汰说,“喲,什么都没做,还想吃饭呢?” “不然呢?饿死了,你可要坐牢的。”我笑呵呵地说,“面在哪里?” 张秀春脸色沉了沉,胸口起伏着,像是在憋火,我翻开柜子,什么都没找到,又问了句,“我问你面在哪里?” “呸!在村里丢人还不够,丢脸到学校去了!你有什么资格吃饭?你吃个铲铲!小娼妇我告诉你,只要你在这家里一天。你就得给老娘做牛做马,要想明年接着读书,你最好顺着老娘的毛摸,不然就滚回来喂猪放牛!”张秀春淬了一口在我脸上,连带着椪柑的籽儿一起。 我闭着眼睛,缓缓伸手摸了脸,看着手上恶心的口水,我气不打一出来,我深吸了口气,慢慢走上前,一把抓住张秀春的衣领,把她整个人往我这边拉,她没想到我会反抗,被我抓住的瞬间便开始反抗,在我身上掐啊,拽啊,拳头揍,一点都没客气,她以前就是这么打我的。我想着就来气。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我一巴掌扇到她脸上,用足了力气,她有点吓到了,因为我以前从没这样过,她还是懵的,我一下子把她摔到墙上去,我家的房子比较老旧,把她甩上去的动作震动了墙壁抖两下,我掐着她脖子,冷笑说,“我警告你,以后再敢动我一下,我就弄死你。” 张秀春脸憋得通红,跟西红柿似的,手不停在我身上掐,甚至想来掐我的脖子,我心想。这人不给她点教训,她是不会知道收敛的,还以为我是以前那个被她随便欺负压榨的杨小唯。 “你这个小娼妇——————-老娘弄死你狗日的!你个不要脸的批——————”她声音卡在喉咙里,脚不停地扑腾,到底是个庄稼女人,力气很大,抓着我想办法整她的时候反过来压着我,一把扣住我手腕,把我摁在墙上,我心一沉,反正这是你自找的,那就别怪我了! 她初尝到胜利的味道,以为可以制服我,顺手抄起案板上的擀面杖在我屁股上狠狠一下,接着绕到腰上,肩膀上,手臂上,张秀春这女人就是如此恶毒,她以前收拾我,不常打脸,总是在衣服遮住的地方下手,这样走出门,别人也不知道。我深知她这种伎俩,反手抓住擀面杖扔在地上,然后抓着他胳膊,一个翻身把她摔在地上,她在地上滚了一下,哎哟哎哟地叫着,好像摔到了哪里,一时间不能动弹,这时候土豆从卧室里出来,看见张秀春倒在地上,哇啦一下哭了,喊着妈妈,他要扑上来,我瞪他一眼,怒道,“滚进去看电视,不然揍你!” 土豆往后缩了缩,但是没有回房间,我也不管他,一脚踩在张秀春胸上,碾压着说,“我再问你一次,面放在哪里了?” “小娼妇!你给老子反了!老子就是不给你吃,看你能把老子怎么样!不要脸的狗东西,猪圈里还有猪食给你吃!”她一边骂我,一边挣扎,我抬起脚在她胳膊上狠狠踹了一脚,她杀猪般的叫声特别刺耳,我从容不迫,又问,“说不说?” 张秀春想爬起来,但是动不了,大约是摔到腰了,她狰狞地看着我,警告我说,“你翅膀硬了!不怕老子打死你!” 我抄起案板上的菜刀,蹲下身将刀背贴在她脸上,笑吟吟地说,“要是杀人不犯法,我早就把你剁成肉酱扔茅坑你喂蛆了,从发现你偷情那天起,我就恨死你了,你呢,最好是别惹我,我还能留着你的狗命过日子,要是真把我惹急了,我就一刀一刀把你的肉割下来,一片一片的挂在院子里的篱笆上晒干了,最后剩下光骨头,就扔到后山的树林里喂野狗。” 常年切菜切肉的菜刀上沾着黑乎乎的污渍,但是刀刃是干净锋利的,在白炽灯的照耀折射出银白的光芒,特别耀眼,冰冷的刀刃一点点走过张秀春滚烫的脸颊,她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眼睛里流露出惊慌的神色,她害怕了,但更多的是对我这个小丫头片子在她头上拉屎的气愤,她只不过在等待时机反过来弄死我。 土豆吓得嚎啕大哭,张秀春心疼的看了一眼,发现土豆竟然尿了,脚下一地的水,裤裆不断地湿润。 张秀春气急了,瞪着我说,“你敢吗小娼妇!你以为你吓吓老子,老子就对你好了吗?你做梦!呸!” 我用菜刀拍张秀春的脸,冷眼看了她半晌,这才说,“你赌我啊?我有什么不敢的?把你砍得稀巴烂也不足够解恨!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为了你一个不要脸的下贱=货坐牢?”我扔下菜刀,一把抓着张秀春的领口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她也以为我要把她拎起来,所以还挺配合的。只不过没想到一从地上起来,我就拉着她往水缸那边拽,一掌推开了水缸上的木盖子,然后抓着张秀春的脑袋往水缸里塞,双手摁着她,把整个脑袋都塞进去,她不停地扑腾着,土豆见状,更是哇啦哇啦起哭着,冲上来抱着我的腿啃了一口,抽泣地说,“你放开我妈!” 小孩子下嘴是一点都不客气的,亏得我裤子还算厚,没被他咬掉一块肉,他咬得我很疼,有那么一瞬我是想一巴掌拍死他得了,反正他从来没把我当成姐姐对待过,我何必忍让?但是看着他的眼睛,我想起了爸爸,怎么说也是爸爸的骨血,我的亲弟弟,我下不去手,我抬起来想踹出去的腿,又落了下去。我告诉自己,土豆还小,我能原谅他。 但张秀春就不一样了。 她现在整个脑袋被我摁在水里,像个疯子一样不停地扑着,动着,水缸被她晃动了,里头的水被摇晃出来满地都是,打湿了我的衣服裤子,冰冷的贴在我身上,那一瞬间,我得到的除了快感,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惆怅。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就这么淹死张秀春算了,这个贱人让我吃了那么多苦,弄死她一百次都不足够。可我要的,是这样吗? 手下的人,力气小了下去,一点点的,像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你放开我妈!你这个小娼妇!你放开我妈妈!”土豆的哭声把我从幻灭中拉回来,我忽然意识到,我真的快淹死张秀春,在最后一刻,我把她脑袋拽起来,头发沾湿了水趴在脸上,跟鬼一样,还不停地往下滴水,她差点窒息而死,根本没有力气再揍我,没等我推她,自己就倒下去,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水缸大口大口地呼吸,土豆扑上来抱着她喊妈妈,我靠在灶台上,冷笑说,“看你们母子情深,真让人嫉妒。张秀春,这一次你给我记住了,别再打我的歪主意,我弄不死你也弄得你生不如死,再不济,还有你儿子。” 其实我就是嘴上说说,故意刺激张秀春,对土豆,我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但张秀春当真了,扑上来要掐死了,可惜她没力气,我一脚踹在她胸口,面无表情地说,“做事情,三思而后行,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说完我走了,饿着肚子回房间,躺在床上我心里空落落的,我想发短信给林阳,我想问他,为什么明明我报仇了,心里却这般不是滋味。为什么?我原本应该高兴不是吗?被她欺负了这么久,我应该感到痛快才是。 为什么这一刻的我,一点都不快乐? 但这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林阳,要牵扯出我可悲的家庭,复杂的关系,还有张秀春对我的种种欺辱,故事太长了,我怕他没耐心听。好吧,我承认,是我没勇气说。最后,我给他发了三个字,你睡没。 他的电话是半夜来的,那时候我已经握着睡着了,看到号码的一刻。瞌睡立即没了,跟打了鸡血似的,我眼睛都亮了,难以抑制心里的那种激动,我摁下接听键,可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好用力好用力才挤出来一个字,“喂。” “吵醒你了吧?” 那个声音穿越千里而来,隔着电波的两端,我几乎能想象到他此时的模样,我的少年,我的少年啊。 “没有,我还没睡着。”自然而然的,谎话脱口而出。 “考试怎么样?” “嗯,还好,还顺利。” “嗯,那就好。” 然后我们就陷入沉默了,耳畔是他的呼吸声,轻轻浅浅,微风般颤动,带着特有的韵律,在深夜里绽开。 “上海下雪了,很大很大,”他的声音小小声的,但是坚定,有力,不疾不徐,缓缓而来,他说,“我忽然很想你。” 不知道是那一瞬来得太突然导致我分神恍惚了,我感觉林阳的语气里藏着其他东西,要怎么说呢,是淡淡的哀愁和化不开的孤独。我不由地去想,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下意识地问,远隔千里,我脑海中全是他微微蹙眉的模样,写满了心事,再用冷静的外表掩盖。 他愣了愣,但是很快便笑着说,“没有的事。哎,你抓的重点在哪里?我刚说了什么?” 他语气轻柔欢快,我以为是我多虑了,又想,兴许这种情话是要酝酿情绪才说得出口的,所以他方才是故作深沉。 我故意说,“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很想你。” “我也是。” “睡觉吧,很晚了。” “这么快——————”我抑制不住的失落,等了这么久,一听见他的声音整个人就欢喜起来了,可我还没问他,这几天怎么都不联系我,又为什么不参加考试。 他像哄孩子一样,又带着点语重心长的意味,“乖啦,我明天联系你。” “那好吧,明天联系。” “好。晚安。” 电话挂断之际,我好似听见有人在叫林阳,那个声音,似乎正是那天通话过的顾先生,林阳的小叔。 心上人的音容笑貌恍若眼前,我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抓到,他像幻影一样,完完全全消失在我眼前。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叫我一个人站在原地不舍得离开。 第二天一早,张秀春带着土豆去了镇上拿药,回来后一直感冒咳嗽,想来是昨晚水缸的杰作。土豆见了我,再也不敢嚣张冷哼,反倒是躲着我,怕得要命。 但张秀春这种人,说白了就是睚眦必报。我那么整她,她不会就这么算了,说不定在心里憋大招整我。事后我想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可忍了这么久,我若是还当一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那我人生的意义何在? 偶尔张秀春看见我做家务就瘆的慌,尤其是看见我剁红薯的样子,她怕极了,我和她目光对视,阴冷一笑,大约是怕我哪天趁她睡着了,当真一刀刀将她剁碎吧。 同在一个屋檐下,照面时视若无睹,井水不犯河水。 至于周琪,我们同乡,但只远远见过一面,我去田埂散步的时候,看见她站在她家阳台上洗衣服,她也看见我了,远远忘了我一会儿,又低头洗衣服。 瑶联系我的那天,是回学校拿成绩那天,这次考试的结果意料之中,我拿了班里的第一名。苏老师在班上交代了寒假作业后,同学们纷纷离开,我和刘思涵留下收拾教室,苏老师刻意留下,让刘思涵去办公室帮她拿文件,趁着没人的时候,苏老师说,“小唯,你和周琪的事情,都结束了吧?” 我没说话,在我这里算是结束了,不知道在周琪那里是否结束。 “刘主任的意思是想让你转学,但是我觉得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学生,希望你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你明白吗?” 我看着苏老师的脸,想起那天她失望的眼神,不禁问道,“老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凡事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笑了笑,说,“老师,道理我都懂,但他们要逼我,我忍无可忍,只有反抗。老师,您知道吗?其实一味的忍让,是没有结果的,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只有强大,才不会被人欺负。” 苏老师大约觉得我戾气太重,她秀眉皱了皱,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我打断了。“老师,我真的很想好好学习,走得远远的。所以,如果有人要在这条路上阻拦我,那我一定不会客气。这是我唯一的希望,您应该不会懂。不过,您放心,我一定听您的话,这件事到此为止。” 苏老师一时语塞,那时候我在想,这个年轻的女老师,学识足够,温柔善良足够,只是没有苦楚生活的阅历。她不会明白我。 瑶来短信的时候,我和刘思涵在路边等车,短信上写着,“如果你想知道林阳为什么去上海,你就来车棚找我。” 我愣了愣,不由地去想这条短信背后的意思。难道林阳去上海不是探亲?还有其他原因? “小唯?你发什么呆?车来了!”刘思涵拉着我的手说,“我准备零钱了。” 我收起,挣脱开刘思涵的手说,“思涵,你先走,我想起来还事情要做,要回教室一趟。” “我陪你!” “不,不用了,你先去吧,我一会儿直接去车站,坐车回家。” 说完我丢下刘思涵,往后校门去。 是的,没错,我想知道林阳去上海的原因。我想知道为什么那天电话里,他表现有点奇怪。 我从后校门进去,绕过操场,从垃圾场那边过去车棚。其实学校里有好几个车棚,但是我知道,一定是垃圾场后面这个。因为曾经周琪和?瑶联合人在这里撕碎了我的书,扇了我无数巴掌。 车棚边上有一颗桂圆树,挺高的,一到桂圆成熟的季节,许多学生都会拿竹竿敲树枝,半截身子掉进校园里,算是一道风景。 到了车棚后,我看见?瑶一个人坐在棚里,这里以前有人家住的,房子很破旧,人搬走后,学校就租了当车棚,风吹日晒的,让走读生的车有个栖身之所。?瑶面前放着一个火盆,里头烧着木炭,盆地有很多灰烬,应该不是第一次烧,?瑶摊开手烤火,看见我来了。冷眼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缓缓走上前,坐在木凳上烤火,“说吧,别拐弯抹角了。” “哼,你倒是直接。”?瑶冷哼一声,抬眸看着我,眼里星火在跳跃,“可我忽然不打算说了,怎么办?” “你爱说不说。”我起身准备走,但?瑶一把抓住我,吼了一句,“杨小唯,你凭什么这么拽!” 我回头看着她的手,纤细,白嫩,温热,手上带着一只银镯子,上面刻着精细的花纹,一圈一圈,还挺好看的,再看看?瑶的脸,干净,白皙,因为烤火而微微透红,?刘海,嘴上涂了唇蜜,瓜子脸,大眼睛,挺好看的一姑娘。 “你其实想问,为什么林阳喜欢我吧?”我说。 瑶气急,胸口起伏着,面上愠怒,她咬唇道,“不!我才不想问!他就是一时瞎了眼才看上你,你有什么好的?村姑,狠毒。不要脸!周琪是对你狠,但是你如果没做过那些事,她怎么会说?你没勾引她爸爸,她怎么会——————-” “啪”的一声,我一巴掌落在?瑶脸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泪眼连连,捂着脸说,“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杨小唯,我告诉你,你完蛋了,我要——————”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但是气急了,被我扇了巴掌,下意识地要还回来,所以她跺脚后,直接扑上来,但是我反手扭着她手腕,一只手就制服了她,把她反扣在身前,她不停地喊着要我放开,我偏不放,冷声说,“我不知道你爸是谁,我也没兴趣知道,但是?瑶,你这种把戏别在我面前演,从前我是忍你让你,你以为我真是傻子随便你欺负?周琪我都不手软,更别说你了。就算你爸是天王老子,遇上我这个不要命的,也没辙。” 我甩开?瑶,她没站稳倒在地上,但是很快就站起来了,爱赶紧的她赶紧拍着身上的灰尘,星眸怒瞪我说,“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以前你都是装的,在林阳面前装可怜。让他同情你!你太贱了杨小唯!你太贱了!” “我有什么可装的?不跟你一般见识就是装?那你算什么?”我冷笑说,“原本我跟你的矛盾就是一点点小事,你自己想清楚就得了,可那天在医院里,你明知道是周琪自导自演,你还作伪证说我揍她,结果呢?你如愿了吗?”我一步步走近?瑶,她有点吓到了,但是强装镇定,不断地往后退,目光闪躲,我捏住她胳膊,扬起下巴问,“你就没想过,那天你这么做,我会怎么跟你算账?” “你、你想干什么!” “应该我问你,你想干什么?”我冷眼盯着?瑶,看到一旁的炭火,再想想刚才?瑶的举动。不难猜到,她今天叫我来,别有用心。我说,“顶着林阳的旗号叫我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瑶愣了愣,然后甩开我胳膊,转过身背对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漂亮的衣服,柔顺的头发,心想这样的人生,我做梦都想要,到底是同人不同命。 不说出身了,倘若我爸还在,他又怎会允许人欺负我? “你要是没有话要说,我就先走了。”说完,我转身就走。 瑶立即叫住我,“杨小唯!” 我愣在原地没动。听见背后的人说,“你凭什么这么拽?你明明什么都不是,只是农村里来的土包子,你凭什么喜欢林阳,凭什么跟他好?你知不知道,我和他从小玩到大,在没有你出现之前,他对我很好,他眼里没有别人,可一切等你出现就都变了!凭什么!你除了脸长得好,学习好,你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瑶说着,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觉得挺搞笑的,真的,好像所有的都是我错了,我杨小唯是神仙,一出现就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开学第一天你就勾搭了林阳,是看他穿得好。家世好吗?像你这样的穷逼就想勾搭一个长期饭票给你买单?你别这么看着我,难道你心里就不是这么想的吗!周琪说你为了十块钱和老男人睡觉,像你这种人,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瑶咆哮地看着我,怒道,“学校里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看中林阳!你怎么就这么贱呢!你——————” 我一巴掌扇在?瑶脸上,垂着下巴看她,“你说完了吗?” 瑶被我打歪了脸,顿时红了,五指印鲜明,她转过脸看着我,咬牙切齿地,恨不得一口吃了我似的。 “说完了?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林阳不喜欢你。” 瑶眼睛亮了亮,眼泪花在闪动。 “因为你蠢啊。”我一字一句地说,“就算没有我,林阳也不会跟你好。我不知道你是天生没脑子,还是嫉妒得变成了白痴,周琪是你什么人?她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你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呢还是屎?你跟我年纪一样,你换个角度想想,周琪说的那些事换在你身上,你会做吗?她那么欺负我,换了是你,你能忍吗??瑶,别人抓住你的弱点随便煽风点火几下,你就发狂了来找我麻烦,被人当枪使你还高兴得不要不要的,记得吗?林阳叫你用脑子思考,别把你脖子上的球当装饰品。” “还有,周琪是你妈还是你爹?她叫你约我出来,你就照做?现在你被我扇了两巴掌,她人呢?”我看着?瑶错愕的脸,挑眉冷声说,“别装了,叫她出来呗。” 卷一:等风来 040:算计 看到齐瑶短信的时候,我的确是动心的,在认识的人中,兴许只有齐瑶比较了解林阳,用齐瑶的话来说,他们青梅竹马,比旁人知道的要多些。有那么一瞬,我被短信给吸引了。但来车棚的途中,我转念一想,齐瑶喜欢林阳,又怎么会给我机会去了解林阳呢?她应该巴不得我什么都不知道,至少在了解林阳这件事上,她比较有优越感。一个人拽着心上人的身世,怎会给其他人乘虚而入的机会? 而短信内容,恰好抓住了我对林阳的好奇和关心,以此来吸引我赴约。我说过,齐瑶其实是个很简单的姑娘,身世清白,家庭和睦,从小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她没有接触过惨淡的现实和无谓的纷争,心思没有那么重,更不会用这种钓鱼的方法引我见面。那么,给她出主意的人,只有一个,周琪。 你们想问为什么我明知道是周琪设计约我,我还硬着头皮去么?一来,我抱着一丝希望是我想多了,齐瑶约我可能只是单单为了面谈,甚至道歉,那天在医院里,她明显是被周琪煽动了,一个有智商有善良的姑娘在事后肯定反应过来自己被周琪利用了。她和林阳的关系肯定不会断,那我作为林阳的女友,我和齐瑶是可以好好相处的,我没必要因为周琪,恨上齐瑶一辈子。我心想,要是齐瑶肯道歉,那么曾经的一切,我可以一笔勾销,一切不过是感情引发的矛盾,只要齐瑶想得开,那我也可以大度的说没关系。 二来,周琪既然想见我,那就去见好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答应了苏老师这件事到此为止,那总要有个了解。既然她有话想说,便成全她好了。我和她势不两立,最好让她明白往后井水不犯河水,倘若还要背后整我,那我只得不客气。给脸不要脸的人,我断不会心慈手软,像颗软柿子,任人搓扁揉圆。 齐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大约是没想到我已经猜到她和周琪的算计,她支吾地说,“没有!就我一个人!” 我盯着齐瑶,冷哼说,“是么?凭你的脑子。能想出这么曲折的办法来?你找我来,不为曾经道歉,倒是撒气一通,何必呢?这种话你哪里不能说?” “杨小唯,你未免太自信了!你以为你是谁?你是谁!”齐瑶怒吼,甩开手指着我说,“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样子!人前你装白莲花小无辜,谁真正看过你现在的模样?!你太有心机了!” 我扬起下巴看齐瑶,不屑地说,“我就自以为是了你能把我怎么着?事不过三,我给过你们机会收手,是你们执迷不悟,现在倒是反过来怪我了?” “你!”齐瑶气急,瞠目结舌地看着我,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其实我挺惋惜的,年少的时候,喜欢和恨都很用力,若不是因为我和林阳,她还是个单纯快乐的小女生,我呼了一口气,淡淡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向我道歉。” “我——————”齐瑶急了,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我一眼,然后冲上来要打我,一边吼着,“我就不道歉!” 她作势要扇我巴掌,却被我一把抓住手。我把她手腕捏着举起来,还没怎么用力,她就疼得咬牙,我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声说,“省省吧你,你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我,还冲上来找打,目的是什么?想逼我动手揍你?然后拿着证据反咬我一口?你们可真没意思。” 齐瑶顿时愣住了,我心说,天,原来真是这么想的。我转身看背后的破房子,高声说,“躲了那么久累不累?有话说就赶紧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破房子的门坏了,风吹日晒的,木门被虫子蛀了,上头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孔,窗户里透出光线来,静悄悄的,好似没人。 半晌,有脚步声传来,周琪穿着棒针毛衣走出来,手里拿的正是齐瑶的相机,她远远看着我,就像那天在她家阳台上看我一样,怨毒的目光缓缓走向我,越来越锋锐,她看着相机说,“瑶瑶,你怕什么?事到如今,咱们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齐瑶绕过我跑上前和周琪站在一起,周琪把相机递给她,她看了两眼,特别满意地笑了,我问她说,“齐瑶,说你蠢你还真是蠢?故意找打拍下来,准备贴校门口去?” “你错了!我拿去给林阳看!让他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齐瑶大言不惭,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特别嚣张地扬着下巴看我,好像我掉进了她故意挖好的陷阱里万劫不复。 我冷笑,点头说,“好啊,顺便让他问问你,你怎么拍下这些照片的。” 齐瑶表情沉下来,慌乱地看了眼周琪,在问怎么办。周琪什么都没说,一步步走近我,我看到她脸上的伤好了大半,但还有些痕迹,不过冬天皮肤容易皴裂,看起来就像皴了一样,不知道的人不会往那方面想。 “杨小唯,咱们俩的账,也是时候了结了。”周琪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得意地笑着说,“哎,我一直想问你勾引男人的功夫怎么这么好?一个林阳帮你还不够,你还勾搭了个小混混帮你,把我家小卖部砸得一块好地儿都不剩,差点把我爸扔茅坑里,人为了你,还真是尽心尽力,你怎么做到的?是陪睡呢,还是——————-” “啪”的一下,巴掌落在周琪脸上,她歪着脸,头发挡住了,一直保持那个姿势,我说过,我不会对她客气。张骏帮我的事儿我知道,但我没想到,他带人去咋了周琪家的小卖部。顺便收拾了周昌明,他也没告诉我,我说呢,周昌明怎么那么害怕招惹我。 “你狗嘴里再敢蹦出一个侮辱我的字眼,我打到你吐。”我说。 周琪忽然冷笑起来,缓缓扭过脑袋看我,刚才那一巴掌下去重了点,她还未痊愈的脸被我扇破了屁,小小的缝隙里有血丝在涌动,她斜眼看着我,“哼,我敢约你来,还怕被你打?” 我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是呀,周琪那天被打了过后,后怕还没消停吧,这会儿越来我挑衅,不是明智之举,且我们两人已经水火不容,在没有把握能收拾我服服帖帖的状况下,怎么会约我呢?还是说,她有别的打算? “别拐弯抹角,有屁放屁。” 周琪摸了摸脸颊,手指上沾了血,她用手指黏了下,看着我说,“杨小唯,我要张骏手里的照片。” “你觉得可能吗?” “你没得选择。” “何以见得。” 周琪冷笑,望着我说,“不如我用一个秘密跟你交换?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你错了,我不感兴趣。”我定定看着周琪,眼里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她冷脸说,“是么?你就不想知道,校门口那些照片是谁贴的?哎,你脑子这么聪明,不难猜到不是我亲自贴的吧?那种冒险的事情,我怎么会亲自做呢?” “我不感兴趣。” 周琪大吼,像个神经病发狂的样子,但她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是不感兴趣还是你害怕知道真相!” “那都跟你没关系。” 我转身准备离开,周琪猛地冲上前来拉我,“你不能走!” “周琪,你现在就这点儿能耐了?你想说什么?钱是刘思涵偷了栽赃到我身上的?照片是刘思涵贴上去的?”我淡然地看着周琪说,“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些,那我都知道了,不用你在这里煽风点火挑拨离间,我不是齐瑶那么没脑子的人,会给你当枪。别这么看着我,你很失落吗?之前是我不想跟你有瓜葛才一而再再而三忍你,不屑跟你勾心斗角,因为在我眼里,你的所作所为就像个跳梁小丑。你心里很清楚,是你爸跟张秀春偷情被我发现,我是被你爸诬陷的,可你怕丢人,怕你爸妈离婚,所以你把仇恨和怨气都转移到我身上来,是么?” 周琪瞪着我,眼睛??的,气得胳膊颤抖,她紧要着嘴唇看我,不服气地说,“原来你都知道,你都知道!” “是,我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忍耐!”周琪咆哮说,“你为什么要忍耐!你能原谅刘思涵的背叛吗!你能吗!你不恨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说,“这跟你没关系。她是我的朋友,我怎么处理和她的关系,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你生气么?我明知道你为什么针对我,却不还手整你,明知道你的侮辱都是为了维护你爸妈可怜的关系,却不告诉别人事实。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做吗?” 周琪恨恨地看着我,咬牙切?地说。“为什么?” “你还记得初二那年你被你爸爸打吗?我在河边看到你哭,那时候我们还是朋友,你跟我说你看到你爸爸猥亵小女孩,用真知棒骗小女生脱衣服给他看,当时你看见了,跟你爸爸吵架,被你爸打了几巴掌,你说你不敢告诉你妈妈,你发现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你怕你爸妈离婚,还记得吗?” “你肯定记得。所以你清楚,是你爸爸伤害我诬陷我,而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忍气吞声,我想让你爸身败名裂,你着急了,你知道我有天会全部抖出来,甚至报复,所以你先下手为强,编造出那些谎话来诋毁我。可惜,你失败了。” 周琪愣了愣,可能是想起了那年夏天在河边她抱着我哭的场景,那件事一直埋藏在她心里,她可能一辈子都不想回忆,忽然被我提起来,刺激到她的回忆,所以她的表情才这么痛苦。她眼眶红了,泪水氤氲,只是我一点都同情不起来。我们虽然算不上好友,但那年的心事吐露,至少有点秘密的关系在。而我一直不提,是不想戳痛她。只是我的容忍和退让,变成了她得寸进尺的资本,叫我心寒。 齐瑶在边上,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抱着相机不动作,她错愕地叫着周琪的名字,把周琪从回忆里拉回来,滚烫的泪水倏忽而下,却一点都不可怜。 周琪横擦掉眼泪,抬起头骄傲地看我,说,“既然都被你拆穿了,那我也不必躲躲藏藏了,杨小唯,你别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对你感激,张骏找人收拾我,全是因为你的撺掇,那天的耻辱,我说什么都不会忘记。你这么聪明,知道我今天叫你来做什么吗?猜到了吗?” 我冷哼,“不管你要做什么,劝你三思而后行,下手之前想想你妈,再想想我会不会对你手软。” 我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这时候周琪冲上来抓我,像头熊一样从后面扑上来把我扑倒在地,我翻过去压着她,她毫不示弱地挣扎,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她扯着我头发往地上撞。面目狰狞地看着我,我反手压着她,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扎在我大腿上,我吃痛放开她,她立即站起身来,一脚踹在我身上,恶狠狠地看着我说,“我看,咱们一起死了算了。” 我腿上流着血,染红了裤子,疼得站不起身来,齐瑶站在一边惊慌尖叫,周琪厌恶地瞪她一眼,怒道,“你他妈给我闭嘴!没用的东西!男人被抢走了还这么傻逼,我真是看错了你!跟你一白痴当朋友,费我力气!” 说完,周琪拽着刀钻进破房子里,拎出来一个白色的胶桶,就是那种装菜籽油什么的桶,大约有十升的容量,里头装了半桶液体,周琪狰狞地看着我和齐瑶,忽然发出冷笑来,一边倒出里面的液体,一边大笑,“一起死了算了!我毁了你的人生,你毁了我的,咱们互不相欠!” 液体流到地上,发出一股淡淡的刺?的味道,貌似是什么油?我没什么经验,只知道不是好东西,难不成像电视里一样,是汽油?我看着一边的火盆,心想,不妙,她想烧了这边! 齐瑶傻乎乎上去拉周琪,“周琪,你别乱来!你没告诉我你要放火!犯法的,你别傻啊!” 哪知道周琪已经疯了,一把推开齐瑶,“你给我滚开!都是你这个没用的白痴,我让你打她,你都不敢动手!你还敢说自己想把林阳抢回来?就你这白痴样,活该林阳被她勾引!你真蠢!” 齐瑶没站稳。直接倒在地上去,摔倒了脚吧,我喊了她几声,她都站不起来。这时候周琪已经开始绕着破房子倒油,我扶着石凳站起来,忍着脚上的疼去拉齐瑶,齐瑶吓哭了,抓着我的手腕说,“杨小唯,怎么办,我爬不起来了,脚好疼!” “你慌什么!”我吼了她一句,她瑟瑟缩缩看着我,我把她扶起来,但是她根本走不动。走一步就哎哟哎哟地叫,我只好弯腰背她,但是她磨磨蹭蹭的,“你背得动吗?杨小唯,我好害怕,周琪疯了,真的疯了——————我不知道她要这么干,她只是跟我说要打你一顿,拍点照片去找老师开除你!” “闭嘴吧!只有你这种白痴才相信她的话,少废话,上来,我背你走,一会儿就来不及了再磨蹭!” 齐瑶趴在我背上,我用尽吃奶的力气才站起来,大腿因为压迫的关系。流血更厉害了,但齐瑶根本走不动,我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要从小路绕出去,走两分钟就能出去了!出去后再找人来抓周琪! 然而,我没走出两步,周琪便回到原地,拍手说,“喲,杨小唯,你当真是善良啊,这种整你的傻逼你都能原谅还背她走,我要是你,我就弄死她,反正这贱人喜欢林阳。灭了她你不就逍遥自在一个人霸占林阳了?” 我冷哼,搂着齐瑶的屁股用了点力气把她往上抖,冷声说,“我可不是你。周琪,纵火伤人什么罪,你掂量掂量,我就不跟你去送死了。想想你妈吧,以后一个人怎么过日子。” 说到这里我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为什么我要劝说周琪?她要是去坐牢或者死在这里,我不是应该拍手叫好吗?我不应该高兴么?我做梦都想弄死她,既然现在她自寻死路,我又何必当好人?她早就该下地狱,留在世上祸害人,我是不是傻? 可我终究是劝了,我看到她眼睛里的绝望,有那一瞬间是动了恻隐之心的。 我真傻。 周琪冷笑,手里捏着打火机,一下一下地摁着,她慢慢靠近我们,齐瑶吓得发抖,一直喊着杨小唯我们快走吧,周琪疯了,她疯了!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装好人!杨小唯,今天咱们俩一个都别走!一起死了算了!兴许死了你就能原谅我了,我也不和你计较!怎么样?划算吧!”周琪摁下打火机,火苗蹿起来,我心惊肉跳的,额头上开始冒汗,真的,这人疯起来不要命的。我盘算着,一定要跑,趁她不注意往小路冲,但是背着齐瑶,加上我脚疼,跑得慢,周琪冲上来抓着齐瑶的衣服,生生把齐瑶从我背上扯下去,齐瑶呢死死抱住我脖子,结果两个人都摔倒在地,更糟糕的是齐瑶的一只手臂不小心跌进火盆里,炭火迅速燃起了她的外套,一下子蹿起来,齐瑶尖叫着翻滚着,差点就翻到汽油那边,幸亏我一把抓住她才没滚过去,我扑上去灭了她手臂上的火苗,看见黑乎乎的一块,衣服已经被烧烂了,更别说皮肤了—————— 周琪在边上得意地笑,一步步上前来,一脚踹在我身上,踩在我受伤的大腿上,她狠狠地碾压着,狰狞地瞪着我,“怎么样,爽吗?这滋味爽吗!” 我趁她发狂的时候一把扯住她外套,狠狠往下她,周琪整个人倒在地上,我反扑过去压着她身上。叫齐瑶别哭了,“齐瑶,你赶紧走,先从小路出去!” 齐瑶哭喊着,呜呜咽咽的,从地上爬起来,她是真的吓坏了,脸色惨白不说,浑身是汗,头发也一团糟糕,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但是怎么都走不动。 周琪见状笑死了,“杨小唯,你的好心,不会有好报的。哈哈哈哈,只要你还和林阳在一起,齐瑶就不会放过你,你别痴心妄想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我真是烦死了,一巴掌扇在周琪脸上,她嘴角冒出血丝,咳嗽了两下,手里还捏着打火机,我二话不说抢走了打火机揣身上,然后快速起身去拉齐瑶,我心想没有了打火机,她也点不燃火。 但是一边还有火盆,我只好脱下衣服,垫着把火盆断开了扔到竹林那边一个小池子里,再踩灭了翻滚出来的炭火。可这时,周琪从地上爬起来,又掏出一直打火机点燃,在一片火光里冷笑说,“你以为我只带了一个打火机吗?” 我要上去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周琪摁下了火,然后把打火机丢进了破房子里,汽油瞬间燃起来,整座破房子都烧起来了,那一瞬间的火光照亮了我们的面容和眼睛,齐瑶更是失声尖叫,不断地往外爬。但周琪上前踩着她的腿,狠狠的几下,踩完了她又来踩我。伤口冒血,她笑的灿烂,“你不会傻到以为我真会跟你一起死吧?杨小唯,怎么可能呢?你就是个贱人,你学习好,长得好,从小我妈就喜欢我拿你跟我比较,人家杨小唯成绩那么好,又听话,你倒是学学人家!人家杨小唯又考第一名,你呢?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人家杨小唯放学回家还要帮忙喂猪做家务,你就知道看电视玩!” 周琪学着周婶说话的样子说了几句,然后冷了下来,“我从小就活在你的阴影里,我天天盼着你出门被车撞死。割草被蛇咬死,可你就是不死!你有什么好的?哼,不过无所谓了,这场火是你放的,杨小唯,要坐牢的人是你。你是和齐瑶约着到这里来,你们一言不合就打架,最后放火杀人,杨小唯,你完蛋了,哈哈哈哈哈哈——————-” 火光越来越亮,越烧越旺盛,周琪也嚣张够了,丢下我和齐瑶两个人,自己跑了,一面跑一面叫着“有人放火了!有人放火烧房子了!” 我这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这才是周琪真正的目的,她想让我成为纵火犯,给她背黑锅。 卷一:等风来 041:我无话可说 熊熊大火在我前方燃烧起来,冬风一过,火势更加旺盛,灼热扑面而来,连绵不断。 而周琪,已经早没了身影。 原本就是一座破房子,日晒雨淋,腐朽不堪,火势渐盛,羸弱的房梁顶不住断裂下来,轰然倾塌,断裂的木头四处飞扬,顺着火花飞溅,齐瑶趴在地上看着熊熊大火,费力地往边上挪,我万分庆幸和周琪的争执没有往前,不然此刻我将葬身火海,浓烟四起,我和齐瑶都不由地咳嗽起来,但她力道太小,根本挪不动,而她的右上方,正是一角断裂的屋檐,若是不赶快挪开。她很可能被掉下来的木块砸中。 那一刻我来不及想多的,似乎忘记了大腿上的伤,努力地往齐瑶那边去,我拖出她的胳膊将她支起来,但已经没有力气背着她走,只好把她手臂扛在我肩头,等我回头去看断裂的屋檐时,苟延残喘的一角忽然松动。眼看就要掉下来,我拖住齐瑶的肩膀,在千钧一发之际快速往前走,背后一阵灼热袭来,我和齐瑶的脚步都乱了,双双跌倒在地上的同时,那一角断下来,正好砸在齐瑶的脚后跟。若是晚了一秒钟,哪怕一秒钟,齐瑶就会被燃烧的木头砸中。那一刻的惊险,在我心里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久久挥散不去的阴影。 “齐瑶!”我回过神来看齐瑶,她脸贴在地上,已经晕了过去。 其实那时候,我可以独自离开。在人们未赶到之前逃走,那我可以免过这一场灾难脱身,也不会中了周琪的圈套。我的心不是没有动摇过,但我看着齐瑶身上漂亮的衣服,虽然已经蒙了灰尘,被烧坏了一只袖子,但那件衣服颜色仍然明丽,就像她的人生,即使经历过这一段不堪和灰暗,仍然是光彩的,叫人羡慕的。 我没有的东西,不能让别人也失去。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将齐瑶背在背上,用流血的腿带她离开火场,浓烟侵占了喉咙,我一路咳嗽着离开车棚,最后倒在竹林的小路上。 晕过去之前,我听见呼叫救火的声音,在那段呼喝中,我仿佛看见了林阳,看见了那个我日思夜想的白衣少年。 我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刺鼻的消毒水味提醒我身在医院,刘思涵趴在病床边休息,窗口站着穿一身?衣的男人,视线模糊的我,将那人认成了林阳,张嘴轻声呼喊,“林阳——————” “小唯!你醒了!”刘思涵惊醒过来,欢喜又紧张地看着我,她抓着我的手,我却一直望着窗边的人,他一转过身来,我心往下掉,失落感油然而生,睫毛微颤,我想掩饰内心的落寞,但张骏疾步上前来,冷声让刘思涵走开,他坐到床沿上,斜眼看着我。一双星目里全是火气,“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我精神好了许多,挣扎着要起床,刘思涵赶紧上前来扶我,却被张骏冷声呵斥,“让她躺着!” 刘思涵悻悻地缩手,倒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只是看着我,迎上我目光时,微微垂下头,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话,但是字眼卡在喉咙,终究一个字没说。我转眼看着张骏,“你救了我的?” 张骏剑眉一横,怒道,“不然呢!想着你的小白脸来救你?可惜人在上海,远水救不了近火!” “好好说话成不?你怎么这么嘴碎。”我白了他一眼,忽地想起来齐瑶,着急问,“和我一起的女孩子呢?齐瑶,齐瑶人呢?” “以后我叫你雷锋行不行?活雷锋!”张骏气得不行,站起身来,一手指着我,有点大哥的风范训斥我,“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别人!我那天怎么跟你说的?叫你不要瞎好心,要么就别被人家欺负,你呢?蠢到一定境界了!” “齐瑶怎么样了?”我问刘思涵,刘思涵悻悻看了张骏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她没什么事儿,吸了点烟,受伤的伤不算重,比你先醒过来了。” “那火——————” “火已经灭了,但是,”刘思涵心疼地看着我,说,“小唯,你有?烦了。” 我看着刘思涵的眼睛没说话,虽然没有心理准备。但那么大的火,烧毁了学校的车棚,必然是要被追究责任的,周琪敢这么做,一定事先算计好了,下了套给我钻。 “有人报警说看到你和齐瑶在车棚起了争执,那把火应该是你们放的。学校已经派了人过来处理,你昏迷的时候,学校领导和警察都来过了,现在应该在齐瑶那边。” 我淡淡应了一声,想起昏迷之前我看到了林阳,那是幻觉么?我着急找,“我呢?思涵,我要。” 刘思涵赶紧从包里掏出来给我,“喏,你衣服换下来的时候,我先给你收着了。” 我慌张地翻开找短信箱和未接电话,但是叫人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联系我。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冷,张骏的火气也下去了,坐在床沿上,不耐烦地问我,“到底怎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的,火烧起来了?” 没等我回答张骏的问题,护士敲开病房门,随后进来的有医生,警察,以及刘主任和苏老师。 警察穿的是便衣,但眼神凌厉事故,深沉有力,看着我的时候,仿若一刀警告的光。他叫医生先给我检查,确认我身体已无大碍后,站在床前盘问我,有人拿笔记本记录,苏老师和刘主任看着我,脸上皆是恹恹的表情,我看着苏老师的眼睛,她微微叹气,我知道自己叫她失望了,上午才答应说和周琪的事情结束了,到此为止,下午就—————— “杨小唯同学,后校门车棚的火灾是怎么回事?”警察盯着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波澜不惊的,在警告我说实话,撒谎的话他一定能看穿,“你老实交代。” 我吸了一口气,看着警察的眼睛说,“今天下午我和刘思涵准备离开学校,在车站我接到齐瑶的短信,让我去车棚,她有事情告诉我。然后我就一个人去了,到的时候。齐瑶在车棚下等我,生了一盆炭火,我们聊了一会儿,言语不和,就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为什么打起来?你们说了什么?” “准确地说,是我打了她两巴掌,她打我,没打着。” “然后呢?” “然后我要走。齐瑶不让我走,我猜到周琪在破房子里,所以让她出来了,她拍下了我打齐瑶的照片,准备威胁我。我们争执了一会儿,我准备离开,但是周琪不让,她把汽油倒在房子四周。说是要我们同归于尽,我和齐瑶要走,她不许,就打起来了,她在我腿上扎了一刀,慌乱中把劝架的齐瑶推到,齐瑶的手摔进火盆里。最后点燃了打火机,房子就烧起来了。她一个人跑了,留下我和齐瑶。” 我把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了一边,警察问我,“就是这样?” “嗯,就这样。” “杨同学,你没有说谎吗?”警察狐疑地看着我,在揣测我的话语的真实性,我点头说是,“我没说谎,不信你可以去问齐瑶,是我把她救出来。她是当事人之一,清楚整个过程。” 警察说,“能让我看看你的吗?齐瑶发给你的短信。” 我犹豫了一秒,预感不妙,把递给警察,他翻看了下收件箱。冷笑着把还给我,我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人,只听见他说,“杨同学,纵火是重罪,不但烧毁了车棚,还毁了学校一堵墙,齐瑶也受伤,我希望你不要撒谎,老实交代,坦白从宽的道理你应该懂。” “我没撒谎。” 警察双手叉腰,看着我,“没撒谎?可你的同学齐瑶说,她是去给你道歉的,但是你不但不停劝,还把她推进火盆里。她不小心刺伤你,你就狠心纵火,想栽赃给她。” 听到这里,我完全懵逼了,事实不是这样! 我慌乱地看着面前的人,无论是苏老师还是刘主任,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都认定了齐瑶说的是真的。而我从头到尾都在撒谎,重点是他们先去问了齐瑶,所以先入为主,我百口莫辩。 张骏垂手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只有那双眼睛带着愠怒。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拆掉手上的吊针下床,没有人上前阻拦我。我忽然停下来,细细想了想,既然齐瑶都这么说了,肯定那些证据都不在了,我现在过去质问也毫无意义。 我坐在床沿上,问警察,“她里的短信,还有相机里的照片。是不是都没了?” 警察点头,道,“里并没有短信,在现场找到的相机里,也没有你说的威胁你的照片,杨同学,还有一点,我们查找到购买汽油时候。对方说是你去买的,而刚才,我查看你的,也没有短信记录。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我无话可说。” “那治疗结束后,你得跟我们走一趟。”警察说。 卷一:等风来 042:给你一次机会 话到这里,在场的人大约都以为我认罪了。 刘思涵来握住我的手,我下意识地放开了,她有点尴尬,手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我看着她的眼睛,明亮,漂亮,水波荡漾,她倒是没有瑟瑟缩缩,只是看着我的时候,眼里不再有自信和坦然,她说,“小唯,明明是——————”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我打断她的话,重新躺回床上,护士来帮我重新扎针,不知道是太紧张的缘故,还是新手不熟练,她扎了两三次都没扎进去,我忍着疼,从她手里拿过针头,对准了血管扎进去,“可以了吗?” 护士看着我,有些惊慌错愕,点了点头,帮我重新挂好点滴管,退到一边去。我抬头看着四周的人,都一脸奇怪地看着我,多少带着点不可置信。只有张骏冷着脸,什么都没说。 刘主任撇了我一眼,本身他就讨厌我这样不听话多事儿的学生,和警察寒暄客套了几句,负手而去,苏老师叹了口气,也是敷衍地说,“你好好休息,配合调查,别再任性了。” 然后,她也走了。 两个警察相互看了一眼,大约是在商量怎么看着我,我心里明了,说,“你们放心。我不会跑路,所以你们也不用在这儿蹲守。等点滴打完了,我就跟你们走。” 盘问我的警察是个中年大叔,大约是看惯了不听话狡猾的犯人,心生厌恶,冷笑了声,“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你的班主任已经通知监护人,一会儿人就会来。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不要肆意妄为。” 说完两人便离开了,但是都没走,在外面等着呢。 然后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我看着点滴管里一点一点往下掉,窗外夜色正好,黑色越发衬托出病房里的光亮,刘思涵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我看着张骏,淡淡道,“骏哥,你怎么来的?” 张骏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愣了两秒才说,“你觉得呢?” “哦。”我不想追究了,吸了口气说,“你帮我个忙。” 刘思涵松了口气,我余光撇到她搅在一起的手指忽然放开了,轻松的状态。 张骏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我,“先喝点水吧。” 我润了润嘴唇,继续说,“周琪应该躲在医院附近看好戏。你帮我找到她。这种历史性的时刻,她是不会躲远了的,你让人找找看,在容易接触到我和?瑶的地方,一定会有发现。” “她家里我已经派人去过了,没回去。”张骏淡然道,“你凭什么以为她会蹲在附近,要知道,很容易被发现。” “周琪自大,她恨我,所以会亲眼见证我被警察带走的时刻。凭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是抓住了?瑶某些把柄,”说到把柄,我刻意看了刘思涵一眼,她果然神色一紧。我漫不经心地转开脸说,“在我们争执的过程中,?瑶已经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反过来咬我一口,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无非是因为一个原因,或者说,因为一个人。” 林阳。 张骏思忖地看着我,笑道,“现在分析得头头是道,那会儿怎么脑子进水了跑过去?”他笑容忽然凝住了,讽刺我说,“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就别埋汰我了,没意思啊。”我说,“等着吧,她怎么陷害我的,我就要她掉进她亲手挖的坑你,既然不想过好日子,那我就成全她。对了,上次抓她的时候,叫她给的内存卡呢?” “你还不知道?”张骏皱眉,盯着我,目光骤然凌厉了,我不解地问,“什么意思?难道不在你这里?” “杨小唯,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张骏严肃地说,“你不是让林阳帮你找律师了吗?那东西,应该在他手上。我抓周琪的时候,她亲口告诉她交给你的律师了,起初我不相信,后来我问了她爹,她爹说亲手交的,不会有错。不然你他妈以为我怎么不给你,留着好好欣赏啊!” 我心头一沉,顿时感觉不妙,要是交给律师的话,那东西现在应该在——————- 顾先生! 那他怎么都不告诉我?! 这人几个意思?留着芯片有什么用? “杨小唯!你发什么神!”张骏走到床前,戳了我胳膊一下,“脑子摔坏了?” “没。” 张骏犹疑地看着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 张骏看着我,不再说话,我不想露出马脚来,赶紧转移了话题说,“那周琪的照片呢?” “这个我自有打算,你不要操心。你拿着那玩意儿是烫手的,留在我这里最安全,至于我要怎么做,那是我的事儿,你甭管!”张骏说。他语气虽然不好,看起来屌屌的,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但是我心里明白,他这么做是护着我,倘若那天这件事情东窗事发,我会牵涉其中,周琪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整我的机会,而若是我陷进去,就得负法律责任,但是张骏不同,他有的是手段,这种手段足够让周昌明和周琪胆寒,不敢犯事儿。他是黑势力,周昌明的霸道和狠毒,在他手下,相形见绌。 我看着张骏,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这下要说算了不要他参与进来,已经晚了,又太矫情,既然如此,我不如听从他的安排,我感激道,“骏哥,谢谢你。往后你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骏不耐烦地看着我,眼底是有一丝失落的,他说,“滚滚滚!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要感谢我你就甩了小白脸儿,跟我好?” “乱说。”我斜睨他一眼,“你知道这不可能的。” 张骏傲慢地白我一眼,说,“瞅瞅你骄傲的样子,他妈的还真以为我只能跟你好呢?小丫头骗子,少自恋了!你既然叫我一声哥,那哥就得罩着你!放心吧,这事儿包我身上,那小娘们儿,我一定给你找出来。” 我点点头,看着刘思涵,有好多话想问,但是,我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点滴打完后,张秀春到医院来,按道理说她可以帮我保释,但是她根本提都没提,张骏提示她,她看张骏一脸横相,不放在眼里,走到一边跟警察说了几句,声泪俱下的,可怜楚楚的,又在演戏。 张骏问我,“你这后妈真够恨你的啊杨小唯,你上辈子干了什么好事儿,这辈子叫人这么恨你。” “我猜他一定跟警察说我刁蛮跋扈,在家揍她,不听教化,让警察把我关起来好好教育省得出来祸害社会。”我笑吟吟说。 张骏瞅着我,意味深长地说,“我看也是。” 张秀春跟警察说完,走到病床前,冷眼看着我说,“报应来了吧?最好是把你关起来,吃几年牢饭!脱一层皮出来,让你知道学乖!” 我淡然地看着张秀春说,“那你最好回去天天烧高香,拜托佛祖保佑我这辈子都别出来,否则我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砍死你。记得把家里的刀都收起来,水缸里的水也倒干净了。” 张秀春胆寒,愤怒地看着我,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你死在外面最好!死干净!” “你放心,比起不要脸,你才是炉火纯青,你一定死在我前头,可到了黄泉地下,我爸会接着收拾你,你做的好事儿,他在天上都看着呢!”我抄起床头的矿泉水瓶子砸张秀春,怒道,“滚出去!” 张秀春骂骂咧咧走出病房,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张骏看着我大笑,“杨小唯,你真是个祸害。以后哪个男人摊上你,得一辈子服服帖帖马首是瞻。” 我翻白眼说,“那也跟你没关系,你闭嘴!” 当夜,警察让我在医院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清早起床,医生检查了过后,警察准备带我回派出所,临走之前,张骏把他外套脱给我穿,叫我注意保暖,他知道怎么处理。 刘思涵看着我,有秘密堵在心头的感觉不好受,她终于憋不住。说,“小唯,我有事想跟你说,你——————” “现在不是时候,等我出来再说吧,在这之前,你有时间好好想想,怎么跟我解释。刘思涵,我对你客气,因为我当你是朋友。你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给过我温暖,我记得你的好。”之后的话我不想说了,刘思涵和?瑶不同,我总觉得,刘思涵看起来和我大不一样,但实际上,我们都是可怜人,至于可怜会否变成可恨,全看她到时候怎么跟我解释。我说,“你去一趟我家,在我房间里有一条藏蓝色的围巾,你帮我送到派出所来。” 既然林阳没跟我在一起,那围巾陪着我,也是好的。 刘思涵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然后警察带我离开病房,我原本没打算见?瑶,但是在走廊上碰到了,她看样子是专门来看我的,看我被警察带走。 我淡淡撇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这时候她忽然叫住警察,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上前来,问警察能不能跟我说几句话。 警察看着我,我笑了,好啊,看她说什么。 然后我们去了?瑶的病房。嗯,有钱就是好,独立病房的设备光线和普通的四人间相比,压根儿不是一个档次的。我坐在沙发上,?瑶被护士扶上床,她支开了警察,单独和我谈。 “杨小唯,你是不是很恨我?”她开口第一句话。 “应该是你很恨我才对。”我面无表情,看着?瑶漂亮的脸蛋,淡淡道,“不过,我现在倒是蛮后悔的。” 瑶皱眉,“嗯?你后悔什么?” 我站起身,缓缓走向?瑶,她眼里有惊慌,不由地抓紧了被子,抓住一团,我往她受伤的腿上摁了一下,她疼得咬牙,但就是不叫出声来,我松开手,抓着她被烧伤的胳膊,淡然地说,“很后悔昨天救你出来。” 瑶抬头看着我,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她冷着脸,不知道是羞愧还是怨恨,牙齿不停地抖着,“你以为救了我就没事儿了?我就能原谅你了?”她举着受伤的手臂给我看,“你知道吗?医生跟我说,我这只手臂,永远不可能复原了,我这辈子都要带着一大块丑陋的伤疤生活,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说,我能让你好过吗?” “?瑶,人呢,活着的话,要有点期盼,有点善良,不然全世界都是黑暗的,把所有人都想象得跟你一样不要脸,全世界在你眼里都是贱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坐在床沿上,看着vip病房的陈设,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哼,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害怕出事儿你逃不掉!你会那么好心帮我?你是怕林阳知道你凶狠的一面,你怕失去林阳!”?瑶咬牙看着我,挑眉说,“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将林阳拱手相让?你做梦去吧!” “你看,你什么都有,你一出生,就拥有很多人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良好的家世,优越的家庭条件,漂亮的脸蛋,爱你的父母。”我看着?瑶的脸,想起火场里,我看着她烧坏的衣服,心里的怅然和触动,“我做梦都想要你这样的身世,或者说,哪怕是没钱的家庭,只要我的父母健在,我就会很幸福很开心。我很羡慕你,我不想因为一场以为毁了你美好的人生,尽管我对你这个人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但我不想你出事。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期待你对我感恩戴德,也没期待你把林阳让给我,因为你这种自以为是骄傲的大小姐是不会明白人间疾苦的,你不会明白我为什么要忍耐你和周琪的欺负,更不会明白为什么昨天的最后一刻我没有独自逃走。还有一点,林阳不是你的,是我的,至少现在是,我何必需要你让给我?你算老几?” “你少自大了!”?瑶冷哼,漂亮的脸蛋因为嫉妒而扭曲,“你以为你这种身份的人,能和林阳在一起吗?你知道他家是什么情况吗?杨小唯,你回头照照镜子,就你这样的条件。想和林阳在一起,简直天方夜谭!” “这不劳你操心。你找我来,就说这点?不感恩戴德就算了,你道歉也没有,?瑶,你可真叫人失望啊。”我站起来,正面看着?瑶,慢悠悠说,“有句话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好好体会体会。” 瑶瞪着我,用力地抓着雪白的被子,娇俏的小脸蛋此时全是愤怒,她开口说。“杨小唯,你嚣张不了多久。如果你现在跟我认错,并且答应我不会再跟林阳来往,我可以告诉警察事实,但要是你不肯,你就做好准备在监狱里蹲着吧!那样一来,你残缺的人生也没了,你一辈子都毁了!” 原来,原来她要的是这个。 我不由地觉得好笑,搞这么大动静,原来为的是这个。我意料之中,但又觉得可笑,怎么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姑娘,到底犯了这种错误?难道真的是因为爱情冲昏了头脑?以为这样就能切断我和林阳?以为这样林阳就不喜欢我了?好笑! “你笑什么!”?瑶怒不可遏,咆哮道。“我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我淡然地看着?瑶,可怜她说,“你以为这样就切断了我和林阳的感情??瑶,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林阳为什么会喜欢上除了学习好之外一无所有的我,而不是光鲜亮丽样样优秀的你,当然,我想这辈子你都不会明白。”我慢慢靠近病床,一把拎着?瑶的衣领,把她整个人往上拎了拎,冷声威胁说,“既然你都给我警告了,那不妨我也给你个警告。在我还手弄死周琪之前,你还有机会反省,还有机会跟警察说清楚事情经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在我出来之前,你没有作为,那你就做好我回头收拾你的准备。你可以跟周琪联系下,问问她在废旧工厂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给你讲讲经验,学习学习。” 瑶有点哆嗦了,到底还是害怕了,亏心的人没那么理直气壮,脸红着看我,却一时语塞了,不知所言,我笑了笑,把她摔到枕头上,拿纸巾擦了擦手说。“好好考虑,过时不候。” 擦完手,我把纸巾扔她脸上,转身大步离开。 一拉开门,一堆中年男女站在门口正在跟警察说什么,男的穿西装打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有微微的啤酒肚,但不算瘆人,面容姣好。女人穿皮草和高跟靴子,嘴唇红润润的,妆容精致,香水味上乘。 两人都看着我,从错愕变成愤怒,尤其是女人,一把抓住我胳膊问,“就是你放火的吧!你把我家瑶瑶害成这样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推开她胳膊,冷声说,“别碰我!” “嘿!你还厉害是吧!”女人一下子怒了,抬起手准备扇我巴掌,我反应快一把抓住了,她指甲上的碎钻闪闪亮亮的,她挣扎两下未果,我一下子用力把她甩出去,男人立即扶着她,瞪着我说,“别动手动脚的!小姑娘。小小年纪不学好,做错事怎么这个态度!你爹妈怎么教的?这么没教养!” 我最讨厌谁有事没事儿就问候我父母,“你少教训我,还是进去问问你女儿,自己做了什么吧,别急吼吼地给我定罪,到时候打脸,可疼的。” “你们一定要给她判刑!关起来!关一辈子!这种人就是祸害!”女人咆哮说。 然后警察把我带走了,路上不停叨叨说,说我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凶悍,一点都不懂事,做错事还这么凶,我白了那个人一眼说,你不是我爸妈。你别教训我。 到局子里后,他们把我关在临时看押的地方,叫我蹲着,随时接受调查。 就一个房间,没有房门,是铁栅栏,里头没有床,也没有被子,只能蹲在水泥地上,里头有三个人,都是女的,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其中一个非主流的扮相,穿长款毛衣和黑丝袜,烫的玉米卷。整个脑袋蓬松得跟泡面似的,一脸的浓妆花了,眼睛跟大熊猫似的,满面油光在白炽灯下一晃一晃的,我一进去她就瞅着我,小太妹做派。 另外两个,一个是中年妇女,一个是和爆炸头一伙的,瓜子脸,妹妹头,脸上有点伤,青了半只眼睛,看起来有点好笑,她缩在一边,和爆炸头议论我。中年大妈蹲在一边抱着膝盖,看了我一眼后就埋下脑袋。 妹妹头和爆炸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妹妹头起身走到我这边,踹了我一脚,特别拽地问我,“哎,犯什么事儿进来的?” 我没理会她,心里正烦躁呢,我挪了个位置坐在地上,靠墙不说话,妹妹头又来踹我一脚,这次她开骂了,“草拟吗的,哑巴了?没听见老子在问你话?” 我抬眸看着她,面无表情。叹了口气说,“滚一边去。” 妹妹头一惊,回头看了看爆炸头,爆炸头点了点头,妹妹头就伸手打我,我一把抓住她手腕儿将她整个人往下来,水泥地是光滑的,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摔到屁股,疼得叫不出声来,我盯着对面的爆炸头了冷声一字一句地说,“别来烦我。不然连你一起打。” 爆炸头摸着头发笑了笑,“嗯,挺拽的啊,在哪里混?出去了好约一场。” “那得看你有没有机会出去了。”我闭上眼睛说。 妹妹头从地上爬起来,不服气地说,“婷姐,就这么算了?她打我哎!” “技不如人,你活该咯,闭嘴,坐下。”那位叫“婷姐”的说。 我闭着眼睛,想着林阳,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瑶一口咬定是我,那她的父母,有钱有势的人,肯定会不遗余力地整我,单单等着张骏帮我抓到周琪?倘若没有抓到呢?我该怎么办?这件事就一直扣在我头上,黑锅我给背了? 卷一:等风来 043:这不是回来了吗 一个人的时候,我非常想念林阳。思念犹如潮水汹涌而来,一点一点侵蚀我的心。我靠墙坐在地上,从下午一直坐到深夜,中途有人送饭来,我一口没吃,看着铁栅栏外面的走廊上白炽灯灼眼的光,一直在想,我当时看到的真的是幻觉么? 因为太想念了,我才把张骏看成了林阳? 一定是看错了吧,不然林阳知道我被齐瑶和周琪陷害,会坐视不理么。他不会的。我想起上次在小巷子里被流氓欺负,他及时赶到将我拥在怀里时说的话,别怕,有我在。 但越是这样安慰自己,我心里越是不由地难受,失落被我压在心底,尤其是当我抱着双臂时摸到身上的衣服,是张骏的,我越发地无奈。不知道该如何表述此时的心情。 我只能告诉自己,林阳很快就会回来,很快。 那一夜我都没有睡着,凌晨时有点冷,我抱着膝盖把脑袋埋进去取暖。大腿上的伤隐隐作痛,提醒着我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千万不能忘记。 第二天一早有人来开门,铁栅栏挪动的声音把我吵醒,我眯着眼睛看门口的警察,他指着我说,“杨小唯,出来,有人来看你。” 其实我是期待林阳的。但忽地,我又觉得有点丢人,在他面前,我总是狼狈不堪,这回更是闹进派出所。但看到了张骏和刘思涵的时候,我悬在喉咙口的心,忽然就放下了。张骏拎了一袋早餐放在桌上,笑话我说。“才一晚上你就怂成这样了。” 我坐在他对面,没理会他的埋汰,拿了个肉包子吃,一天没吃东西,真是饿了,刘思涵把豆浆拧开给我,温声细语地说,“你慢点吃。都是你的。” “我请你帮我拿的东西呢?”我点头说。 刘思涵拎起一个塑料袋递给我,“在里面,我还帮你拿了两件衣服,晚上冷的话,你可以拿来盖一下。” 我丢下包子,把围巾拿出来缠在脖子上,绕了足足三圈,还是那么长,看着我就笑了,脑子里全是林阳的脸。我抓着围巾,心情忽然就低落下来,这时候,他在哪里呢? “有人打我电话或是发短信吗?”我满怀期待地问,这么久不联系我,多少来条短信吧,至少问问我好不好。 刘思涵尴尬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已经给了我答案,但我还是期待地看着她,她摇头说,“没有。”见我失落地笑,她连忙安慰我说,“可能是有事情在忙,没顾得上联系你,小唯,你别伤心。” 我骄傲地仰起脸,把心酸都埋在笑脸下,“谁说我伤心了?他肯定是太忙了才没联系我。”要是在继续这个话题,我可能会露馅,但我骄傲啊,我好强啊,就算要哭也不能让张骏和刘思涵看到,所以我立即转移了话题,问张骏,“帮我找到周琪了吗?” 张骏摆手道,“没有。我在医院附近都安排了人,没找着。我估计她躲起来了,不过,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到时候逮住她,我总有办法让她开口,你放心。不会让你在里面蹲太久。” “周昌明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死不认账,说周琪根本没回去,拿了家里的钱,应该是想到我们会去找她。” “那要是她什么都不说,我岂不是要给她被一辈子的黑锅了?” 张骏凝眸看着我,星目下深邃如潭,他歪着脑袋,严肃地看着我,嘴唇微动道,“你现在要担心的不是周琪,而是齐瑶,还有她父母。” “几个意思?” 张骏脸上绽开一抹冷笑,侧脸看着刘思涵说,“菲菲,你来说。” 刘思涵惊慌地看了张骏一眼,低着头转开脑袋看向我,却不敢和我的眼睛对视,“齐瑶的爸妈和学校领导见面了,要求开除你,如果不开除你,就把事情闹大。我们学校是南城所有高校的代表,正在申请国家级重点高中,所以不能出错,学校领导很可能会——————” 张骏吊儿郎当地看着我,半靠在椅子上,一手敲着桌面说,“我叫你不要当好人,你偏不听,这下爽了吧?白痴!” 我看着张骏,心里倒是不慌,真的,一点都不慌,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自信,淡然地看着张骏说,“骏哥,你有办法么?” “你学校的事情我不清楚,领导都是一群老顽固,但是齐瑶的父母我可以想点办法,做生意的嘛。都怕麻烦,我就给他们找点麻烦。这事儿你崩操心了,交到我手上吧。”张骏如是说。 “好。”我想了想说,“其实,关键点在齐瑶身上。” 张骏白我一眼,“可她要的东西你会给么?杨小唯,你都蹲在这里面了,就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迎上张骏的目光,心想,这双眼睛不光好看,还看得透彻。 他们走后,我又被关了回去,冷静下来细想,我才开始后怕了,怕什么?怕被学校开除。我千方百计地考高中,忍辱负重地上学,最终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我不服。我越想越心慌,倘若周琪一直不出现,那这个黑锅我背定了,在齐瑶父母的闹腾下,我肯定被学校开除。学习好的学生不止我一个,但因为我搞砸了学校申请国重,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那我该怎么办? 我抓着头皮,心里烦躁得慌,事到如今,我如果不有所行动任随他们闹腾,那还谈什么翻身?少管所的大门为我敞开! 但现在,好像除了静静等待张骏的结果,我别无选择。 接下来的两天,张骏一点音讯也没有,我天天在小房间里枯坐,爆炸头和妹妹头都出去了。剩下我和中年阿姨,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睡觉的时候蜷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同是天涯沦落人,谁都没资格嫌弃谁。 中途警察找我盘问了几次,全是那天的细节,我如是说,不承认放火,警察觉得我屡教不改,死鸭子嘴硬,怒气冲冲把我塞回房间里。苏老师也来过一次,劝我改正错误,端正态度,特别语重心长地跟我分析后果,大致意思就是要是我承认错误,给齐瑶道歉,给学校道歉,那学校可能还有希望原谅我,如果我不醒悟,学校只能忍痛。 在会客室里,我只跟苏老师说了一句话,“我没做过的,不会承认。” “杨小唯。老师原以为你是一棵好苗子,不想你自毁前程,但你这脾气,不改改,以后还要吃大亏!你好好反省把!你继母已经打电话给校长,说她管不住你,让学校开除你,自生自灭吧!” 苏老师气得不行。拎着包包走了,其实我当时特别伤心,因为打心底来说我很喜欢这个老师,可她每次都说相信我,喜欢我,但每次都相信了谎言,而不相信我说的事实。 挨到第四天,张骏来找我。但是说没找到周琪,她压根儿没影子,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张骏说,“要是明天还抓不到人,我就去弄死齐瑶那小娘们儿,总有办法让她翻供!” 张骏走后,警察告诉我,齐瑶的父母已经找律师上诉了。如果依旧没有线索,那我将被送上法庭,审判结果出来后会被送去少管所,因为我还未满十八岁。 那天晚上,我靠在墙上,脖子上缠着林阳的围巾,想着以后我要在监狱里呆几年,几年见不到林阳,我就怂了,心底涌起来一阵酸涩,眼泪花打转,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我捧着围巾把脸裹住大哭,涕泗横流,稀里哗啦,我很害怕。 围巾上。早就没有了林阳的味道,他的踪迹,我一点都抓不到了。 正当我哭得厉害时,铁门开了,有人走进来,我不想让人看见我流泪,就没抬头,那个人一直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杨小唯。” 那个声音! 我猛然抬起头看铁栅栏外面的人,惊呆了。 十分钟后,我坐在审讯室里,身边是我的律师,对面坐着警察。律师提交了保释申请书,并且提交了一份移动公司查打印出来的短信记录。证明当时是齐瑶主动约我去车棚的,而齐瑶和周琪之间有通话、短信往来。双方的短信是被恶意删除的,经过高手恢复还原,并且通过正当程序从移动公司打印出来,盖有移动公司的鲜章,证明情况属实。 材料足够,并且有担保人替我保释,交了保证金后。我被同意回家,但是在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不能离开南城半步,并且要随时配合警察的调查。 审讯室的门被拉开,门口站着一个高瘦的背影,穿黑色风衣,牛仔裤。听见开门声,他立即转过身来。看到我的那一刻,他好似松了一口气般,蹙着的眉头舒展开,眉梢耷拉着,像是在责怪我,但眼神分明又是疼惜的。 我瞬间泪眼朦胧,他走上前来拉住我的手,垂眸看着我的脸。伸手捋我耳畔的乱发,缓缓道,“你头发好乱啊。” 我一张开拍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你做什么去了,都不联系我!” 我哽咽着,眼泪哗啦啦落下。 “这不是回来了吗?”林阳温声说着,手指攀上我滚烫的脸颊轻轻拭去热泪。“怎么这么爱哭? 卷一:等风来 044: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林阳手指上沾着泪水,轻轻捻了捻,然后就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对不起,我来晚了。”灯光下他的手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透着点冷光,说不清的意味。 我有些羞赧,还有些生气,低头看着他脚上的鞋子,心想他来得不晚,一点都不晚,只要来了,什么时候都不晚。 他走上前来,一手搭在我肩膀上,我挣扎了两下,他索性抓住我肩膀,将我扣在他肩膀下,揽着我说,“我有跟你联系的。” 我心里欢喜,吸了吸?子抬头看他,头顶的白炽灯好似给他周身镀上一圈光晕,看起来有点不真实,“真的吗?” “真的,不然我怎么会马上回来?”他轻轻挑眉,在哄我。 其实恋爱中的女孩子,委屈的时候,心慌的时候,只需要爱人一个安定的眼神,就足够抚平一切伤痕。 林阳帮我理着头发,假装嫌弃的口吻说,“头发真丑。” 我刚要反驳,律师咳嗽了两声,走到我们跟前,官方地微笑说,“先生还在外面等着,咱们先出去再说吧。” 先生?顾先生?我疑惑地看着林阳,只见他波澜不惊,点头回应律师说,“好,”他转向我,温声说,“走吧,小叔在外面等着。” 我一路忐忑地走到门口,林阳抓着我的手,没一会儿手心就温热了,冒了一层细细的汗,掌心濡湿的,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林阳是否有同感,走到门口时,他忽然放开了我的手,我忐忑地看着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停在门口的黑色轿车,驾驶室有司机,看到我们后,他转头跟后座的人说了什么,后座的窗户缓缓摇下来一半,露出一双看似平和稳重波澜不惊但实际上精明厉害的眼睛,头发一丝不苟,眉毛如走剑,带着一股英气,这种人若是放在古代,应当是朝堂上叱咤风云的一把手。 那双眼睛扫了我们一下,落到我身上时,我的心莫名地颤了颤,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顾先生看我的眼神,另有意味,是防备,还是算计?可他算计我什么呢?我一个毫无背景毫无威胁的小丫头。他用得着算计我么? 那防备么?防备我什么?我和林阳的恋爱关系?是否像齐瑶说的那样,我和林阳在一起,将会遭到无数人的反对。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的家庭。这几次下来,我已经预感到林阳家庭的复杂,神秘,以及其中千丝万缕的秘。 律师先我们一步走上前,站在车畔跟顾先生说了些什么,大约是汇报方才的情况吧。我和林阳跟在后头,走过去时,律师已经说完,恭敬地站在一边,林阳开口喊了一声小叔,我为了表示感谢,弯腰鞠了一躬,道,“顾先生,谢谢您。” 顾先生面色沉静,淡然道,“不必。” 那一瞬的目光太浅,太短暂,我什么都没抓到,他已经转而看向林阳,“何律师会处理好后续,你上车。” 林阳看着顾先生。固执地说,“小叔,你先回酒店休息,我明天去找你。” 顾先生鹰隼的眸子一沉,眸光中严厉毕现,他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林阳的表情一沉,跃起一阵漠然的神色,“我知道。我明早去找你。” 顾先生看了他几秒,然后凛然地转过头,车窗随即合上了,黑乎乎的,里头什么都看不到。 何律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杨小姐,如果有需要您可以联系我,后续的事情我会帮您处理好,您不必担心。” “可是,现在只是一份往来短信证明,能起作用吗?”我有些担心,毕竟当事人齐瑶一口咬定我,我百口莫辩。 何律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这抹笑从刚才一直都在,哪怕是提交文件给警察的时候,他嘴角都是有笑意的。像是抱着必胜的心,藐视一切,他说,“之后的一个星期,我会留在南城专门帮您处理这件事,届时我们再联系,商讨后续的解决办法,您记好我的电话。” “好,谢谢您。” 何律师同林阳点了点头,然后上了顾先生的车,车子迅速开走了,消失在视线内。 我拽着名片,看着远去的车子,在想顾先生帮我,一定是因为林阳吧?所以方才他才那么冷淡,那么不高兴。 “我们也走吧。”林阳的声音飘进耳中,他自然而然地牵起我的手,握紧了,我抬头看着他的侧脸,笑意盈盈地点头,“好。” 离开派出所后,我们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明亮的路灯照亮夜行的路,我们踩着彼此的影子走在街道上。法国梧桐被涂白的半截树干,我数着数着就忘了到哪里,这条路好像一直都走不完,蜿蜒着勇往直前。 “这围巾,你一直戴着?”林阳问我,脸上有灯光回荡,这个角度看过去,发现他上嘴唇比下嘴唇要薄一些,轻轻抿着,他比我高,所以看我的时候总是低着头,眼睛耷拉着,给人以温柔。 “嗯,因为冷嘛。”我哪里好意思说,因为你不在身边,所以想用它陪伴我。 “真傻。”他嘴角微微一扬,笑得格外好看。 “你才傻。”我停下脚步,驻足看他,双手拉着他的手,“你怎么知道我在派出所的?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嗯,知道。”林阳说,“我打你电话,是刘思涵接的,她说你出事了,然后我就回来了。” 可刘思涵怎么跟我说,并没有人联系我? 林阳摇了摇我手臂说,“怎么发呆了?在想什么?” 我会心一笑,俏皮道,“在想你有没有吓一跳,纵火可不是小罪,我真坐牢了,你以后就看不到我了!” “不是你做的,怎么会坐牢?”林阳肯定地说,“我不会眼睁睁看你被冤枉。” 我内心动容,?尖酸酸的,故作轻松地看着他说,“你又不在场,怎么知道不是我做的?你走后,发生了很多事,比如我真的报复了周琪,比如我真的揍了齐瑶,还有我后妈。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不听教化的叛逆少女,心都坏透了,无药可救了。” 林阳微微一笑,犹如清风吹过一般,那笑好似在说我傻,似乎看穿了我的故作镇定,他一把把我拉进怀里,我跌入他胸膛,他的双臂随即圈住我,下巴抵在我脑袋上摩擦,夜很静,他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信你,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解释。” 耳边飞鸣过汽车开走的声音,呼啦呼啦的北风带走他身上的味道,夜色沉静如水,路灯悄悄矗立窥探着心底事。 我们长久地拥抱,在那个深夜里,彼此都默契地想要把失去的时光弥补回来,拼命地。 后来林阳带我去了他家,我们在二十小时超市米买了泡面,深更半夜煮了两碗泡面在客厅里吃得开开心心,洗完澡我穿着他的衣服裤子袜子坐在地上看电视,他坐在沙发上帮我擦头发。空调很暖,他很温柔。 我们磨蹭到半夜才睡觉,这一次他没有打地铺,而是指挥我睡床,一人一边,一人一个枕头,井水不犯河水。 夜很静,彼此的呼吸清清楚楚,浅浅地游荡在空气中,不知道是谁先开口说话的,对方睡着了么?得到回应后,默契地转身,在一片黑暗中找到彼此的眼睛,然后都笑了。他枕着手臂看我,像幽灵一样叫我的名字,“杨小唯。” “嗯。” “我以前好像都没叫过你的名字。” “好像是的。” “你也很少叫我,不是么?” 我侧脸看着他,笑道,“好像不需要大喊大叫啊,你就坐在我身边,胳膊怼你一下就好了。” “嗯,也是。那以后我叫你什么?老婆?” “流氓!”我又羞又气,说,“不是该结婚了才这么叫吗!” 林阳忽然往我这边靠近一些,伸手戳了我脑袋一下,“傻啊你,谈恋爱的不也这么叫吗?” “太肉麻了,换一个吧。”的确是太肉麻了,我当真喊不出来,太难为情了! 林阳说,“这么害羞?嗯?那你以后不也要这么叫我,提前适应一下?” 他这么一说,我愣了愣,意思是我们要结婚么?可那是不是太遥远了,毕竟我们还只是十七岁。年轻的十七岁。 我怔怔地看着他,黑夜里,他的眼睛闪着光,就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 “林阳。” “嗯。”他动了动胳膊,更靠近我了。 我小心翼翼地呼吸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片怅然,我感到一阵莫名的痛楚,像是离别的忍痛。 见我半天不说话,林阳戳我脑袋一下,“怎么了?”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我问。 语毕,泪眼朦胧。 空气好像静止了,我模糊的视线里,他的眸光闪亮如斯,星星点点,是我永不停歇的追寻。他似乎也怔住了,看着我,然后一点点靠近我,他抹去肆意的两行泪。忽然轻松一笑,安慰道,“会,当然会。” 下一秒,他吻了我,温软的嘴唇在我唇上辗转,轻轻舔-舐,吮-吸,然而就在我以为他要深吻的时候,他忽然停下动作,放开我自顾自躺到一边,我撑起上半身看他,发现他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形,并且在喘气。 我有点疑惑,“怎么了?”我心里暗暗想,刚才吃完面条,刷牙了呀,不会吧—————— “没事,”他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忍俊不禁的那种,“我没事。” 他拉了我一把,然后我就躺下了,然后他把手臂伸到我脖子下,穿过去摸着我头发说,“你好傻。” 那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不过,终究会明白的,但那已经是后话了。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他也平静下来,转身抱着我,同我正面相拥,我摸着他的头发,心里暗自欢喜,我跟他拥有同样的味道了。 他很瘦,但仅仅是看起来很瘦,摸上去胸口全是肌肉,算不上多发达,但我年轻有弹性,有迷人的味道。我手掌在他手臂上缓缓挪动,最后停在他手掌上,他我一把抓住我,我咯咯地笑,摊开他的手掌和我的重合在一起,小声说,“你手真大,你看,手指好长,比我的长太多了。” “嗯,你小巧。”他淡淡回应这我,手掌和我的交叠在一起,十指紧扣,手撑在半空中,两个人傻傻地看着一团黑影,忽然默契地盯着彼此的眼睛,那目光,好似有毒,在吸引着人向前,向前。 林阳忽然把我的手拉下来,将我胳膊摁在下面,他撑起半截身子,在昏暗中深锁我的视线,我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一点点的靠近我,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我发誓,那时候我真的只是简单的以为,这种时候要亲吻。毕竟十七岁的时候,还是很单纯的。 林阳眼里有犹疑,有挣扎,我心里不由地好笑,原本冷若冰霜的人,其实并不冷,只是没人了解他的孤独,我胆大地伸手摸他的脸庞,缓缓的,轻柔的,然后闭上眼睛,等待他的唇。 他,如期而至。 唇?缠绵,在今夜的柔情里,感情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发酵,浓郁,难分难舍。 吻至深处时,他的手忽然攀上我的胸,我惊讶得睁开眼睛,心想,说好的亲吻哎,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丝光线让我看到他此时的陶醉和迷-乱,不知道怎么的,我不忍心推开他,我也不傻,他想做什么,我大约知道了。 但是,这么快?那件事真的可以做吗?会不会太—————— 我睁着眼睛,生涩地回应他的吻,他的手已经伸进衣服下摆,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带着别样的触感,灼热遇上冰冷,汗毛四起。 我告诉自己,别怕,别怕,可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害怕和紧张,忽然就感觉不妙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身,硬邦邦的,我停下亲吻,林阳也发现了,停下来喘着气问我,“怎么了?” “那个——————好像有东西在我腿上,你等下。”我刚要伸手去摸,林阳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不许我动,慌张地说,“没、没什么!” “有!我刚感觉到了!硬邦邦的,是不是空调遥控器?”我撑起身子要起来,林阳慌了,翻到一边说,“好,你别动。我来找。” 他故意摁着我不许我动,自己在那儿翻了一下,然后跳下床去再跳回来,“现在没有了,睡觉吧。” 我狐疑地看着他,心想,有点不对劲啊,他上床后就躺在边上,生怕我吃了他似的,我小心翼翼踹了他一脚,“你怎么了?” 林阳背对着我,“没事。” “不对,你有事!”我不信他的话,爬到他那边,抱住他胳膊,脑袋往上蹭,“你好奇怪啊。” 林阳哭笑不得,“真的没事,你老实睡觉。” “不对,你刚才反应不对!”我相信自己的敏锐,他情绪转变太快了,分明有诈。 林阳吸了一口气,一个翻身把我压在身下,戳了我眉心一下,忽然语气变了,警告的口吻说,“你老实待着,别过来招惹我,不然我要对你做坏事。” 坏事? 那一瞬,我忽地想起仙剑奇侠传里,李逍遥到灵蛇岛上遇上赵灵儿,两人躲在柜子里的时候,李逍遥跳戏赵灵儿说要对她做坏事,并且亲了赵灵儿一下,结果赵灵儿亲了回去。但这并不是所谓的坏事,所谓的坏事是大婚之夜—————— 我一下子羞红了脸,一定红到耳根子去了,不然脸颊怎么会这么滚烫? “你太讨厌了!”我羞赧地推开林阳,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心跳久久不能平息。 林阳在背后笑我,我急了,又不敢去招惹他,只好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大气儿不敢出。 你说,这人怎么这么坏呢? 第二天一早,是被电话吵醒的,我发现自己枕在林阳的手臂上,床头柜上电话在震动,我又不敢吵醒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睡脸,睫毛长到叫人嫉妒,晨光下他的睡脸安静柔和,我刚想伸手去摸一下他?子,他睫毛忽然颤动,扭了扭身子,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尔后,他接起电话,小声地说,“喂。” “好,知道了,这就来。” 简单的两句话后,他悄悄把手从我脑袋下抽出来,怕吵醒我,动作小心翼翼,我配合他转了个身,离开他的手臂,尔后感觉他蹑手蹑脚下床,换衣服,然后离开了房间。 我这才睁开眼,看着窗外的晨光,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年后,假如我们结婚的话,那每天早上醒来,应该都是这样吧? 然后我就傻了,一个人在床上幻想以后的事儿,想着想着就傻笑。 没过多久,林阳的脚步声传来,我赶紧假装熟睡,他轻轻推门进来,帮我盖好被子,然后又离开了房间。 我睁开眼睛,听见脚步声远去,慌张地下床穿鞋,发现床头柜搁了一杯清水,杯子下压着张纸条,上头写着:我回上海处理点事情,过年那天回来找你,等我。——————林阳 他的字很好看,仙风道骨,遒劲有力,笔风潇洒。我抓着纸条,冲动地冲出门外,鞋子都懒得穿了,出去正好撞上他在玄关换鞋,看到我的时候。两个人都错愕了,他站直了身子,笑道,“还想悄悄的走呢,就是怕看到你这样。” 我手里拽着纸条,捏成了一团,“你还要去上海?” “嗯,事情还没处理完。我是急忙赶回来的,小叔在催我,快来不及了。”林阳走近我,双手搭在我肩膀上,附身吻了我一下,又说,“过年之前,一定会来,放心吧。” 原来,他本来是没打算回来的,因为我忽然出事,才耽搁下那边的事情回来捞我。原来,一切都不是偶然。 “嗯,知道了。” “很快的。”他捏了捏我脸蛋,“如果想我了,就打电话,以后不会不听你电话了。” 这话好像是在解释之前为什么那么多短信和电话都没有回应么?我不禁想问,“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阳点了点头,但是他并没有告诉我缘由,只是说,“以后再告诉你,我快来不及了。” 语毕,他松开我,转身离开。 我没有挽留。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高高瘦瘦的,带着孤独和疏离。 他身上,一定有故事。 他走后,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抱着膝盖想事情。 整整一个学期了,我从来没听林阳提过自己的父母,家人,除了一个顾先生是他的小叔之外,我没见过听过其他人,难不成他是孤儿?这样恰好能解释,为什么他和顾先生的姓氏不相同,却要叫顾先生小叔。可孤儿么,又不太像。 小区是南城最好的小区,家里的一切也是一应俱全,看得出来条件优渥,真是孤儿? 我回到卧室,抱着他睡过的枕头发呆,上面还有他的味道,我抱着不肯松开。 这时候,客厅里的座机忽然响了,我冲出去,看见陌生的号码,最犹豫着要不要接。是林阳?可号码不对。 是找他的?那我接了,会不会太失礼了? 犹豫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我翻看了下座机的通话记录,发现这部电话,很少使用,日期很有意思,都是在林阳在的时候才有通话记录,而且很少,基本上一个月不超过十通。 这时,电话又响了。 我想了想,接起来,没等我开口招呼,对方已经先说话。 “杨小姐,收拾东西下楼,司机在门口等你。”声音冷冷淡淡的,表面上让你感觉温和,但实际上,别有意味。 是顾先生! “顾先生?” “是我。”顾先生轻笑了声。道,“怎么?杨小姐很意外我知道你会接电话?” “是挺意外的,”我屏住呼吸,吐出胸中的疑惑,“顾先生您找我有事吗?” “不然你以为我闲得找你喝茶?”顾先生说,他言语平静,像是开玩笑,但我感觉,其实是在讽刺。 我没说话,向来伶牙俐?的我,忽然变得语塞,他为什么找我?要我和林阳分开?他早说过查过我的身世,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林阳所以要我离开?他知道我和林阳昨晚在一起,他什么都知道。 我要去见他吗? 我怕了。 “怕我以长辈的身份对你们的早恋进行干涉?”对方又说。 我忽然感到一阵恶寒,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是一种被人看穿的可怕,隔着电话两端,没有表情,单单只是沉默,对方却对你的心思了如指掌,这不可怕吗?可怕!如此一来,你就没办法防备,或者进攻,只能顺着别人铺好的路一步步往前。别无选择。 顾先生微微叹气,笑呵呵说,“杨小姐,你不必害怕,我不是迂腐的长辈,若是存心拆散你们,我何必帮你走出看警察局。来见我吧,我这里有你想见的人。” 我想见的人?睡? 然而,没等我问是谁,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给我。 我搁下电话,心情变得很沉重,这位顾先生,到底要干什么? 算了,我在这里枯坐着猜测也没用,事实如何,只有一探究竟才知道。 到小区门口,果然有一辆黑色的轿车等在外面,正是昨夜里我看到的那一辆,司机站在一边等我,帮我拉开车门,说了个“请”字,客客气气的。 “谢谢。” 上车后,司机递给我一袋早餐,恭敬地说。“小姐,这是先生给您准备的,不早了,您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就到。” 纸袋里是一瓶热牛奶和一块三明治,牛奶的温度刚刚好,三明治也很香,卖相很好。我顿感意外,这位顾先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请问,顾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我问司机。 司机在镜子里看了我一眼,微笑说,“先生只吩咐我来接您,其余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顾先生是做什么的?他不是应该回上海了么?” “小姐,这些问题一会儿见了先生您在问吧。”司机礼貌地说。 训练有素,口风很紧,什么都问不出来。我放弃了,拧开牛奶喝了一口,三明治却是一口没动。 大约半小时后,我们来到南城一家五星级酒店,司机把我放在门口,然后有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卷发美女招呼我,“杨小姐。您请跟我来。” 美女笑容可掬,和电视上的美人一般无二,大波浪特别好看,妆容妥帖,红唇格外引人注目,衬着黑色的大衣,皮肤白皙,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美人。 我点头致谢,跟着她进了大堂,搭电梯上十八楼。 这是我第一次到这么高档的地方来,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踩上去特别软,高跟鞋一点声音也无,灯光昏黄暧昧,两面墙壁上贴满了外国油画,壁灯华丽我繁复,处处彰显着格调。 我们走到1818房门前,美女推开门站在一边,微笑道,“杨小姐,请。” “谢谢。”我点了点头,走进房间。 房间很大,有个客厅,还有玄关,便是传说中的套房了吧。地上也铺了地毯,我自觉地要拖鞋,但美女说不用了,直接进去,然后领着我到客厅坐下,笑吟吟地问我,“杨小姐喝点什么?咖啡还是果汁?” 我连忙摆手,有些受宠若惊,“不用了,谢谢。” “好,您先休息下,顾先生一会儿就到。” “谢谢。” 然后美女进了房间,我一个人留在客厅里。说实话,对于我这种土鳖来说,这样的酒店套房,无疑是奢侈中的奢侈,是从来都没想象过的,忽然来了,我有种飘忽的感觉。其实说白了,就像偷穿了一件漂亮的不属于我的衣服,虽然美丽,高贵,但是弄得我浑身不自在。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幸亏鞋子干干净净的,没有弄脏别人的地毯。看来,平时没事儿喜欢刷鞋,是个好习惯。 坐了大概十分钟,美女从房间出来,她脱掉了大衣,里头是一条漂亮的连衣裙,大红色的蕾丝,她身材非常好,衣服在她身上成了装饰品,把她的有点都衬托出来,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别样的魅力。而这样的面孔和打扮,我在南城生活十七年,从来没见过。 她在通电话,对我笑了笑,然后走到门口,挂断电话的同时拉开房门,恭敬地说,“人已经到了。” 我听见声音,一转头便看见西装革履的顾先生。 他大步走向我,肩膀很宽,所以西装在他身上衬得整个人十分精神抖擞,深蓝色的西装剪裁合体,我恍若看到了郭富城,目光如炬,嘴唇紧抿,看着人的时候,自带威慑力,让人不敢和那双眼睛对视,它仿佛藏着秘密,越是如此,我越想探究,到底是什么气场,让我对这个萍水相逢,只见过两三次的人产生畏惧。 他经过我身边时笑了笑,大步走到沙发前,脱下外套递给美女,坐在我对面沙发上,美女温声说,“咖啡?” “不了,来杯水。” “好。” 美女抱着他的衣服转身离开,他转而看向我,洞若观火的眼神扫了扫,双手交叉拱在一起撑起下巴,“杨小姐,你怕我?” 我已经不吃惊了,他看穿我。好似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我只能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淡淡道,“顾先生,您有一双锐利的眼睛。” “嗯,有点倔强。”顾先生笑了笑,我发现他的牙齿也很白,去做牙膏广告一定大卖,他正色说,“太过倔强,要吃亏的。” “吃一堑长一智,有得有失。”我说。 顾先生眉毛一抬,颇有意味地说,“嘴不饶人。” 这时美女走过来,端来两杯水,一杯给我,一杯给顾先生,她淡笑说,“你们聊,我进去处理公事。” 顾先生毫无反应,一直盯着我看,那目光,真是瘆的慌。 要说不慌,那是假的。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润喉,吸了口气,勇敢的说,“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我垂眸,没说话,心里却在说,我真的很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样子,以为看穿了别人就可以呛人吗?你要我问,我偏不问。 可没想到,我不问,人家倒是主动说,“我让阿阳先回上海,留下来见你一面。” “您不同意我和林阳在一起?”我脱口而出,现在我最在乎的,莫过于此了。年纪轻的时候,藏不住心思,最重要的东西从来不是埋在心里的,而是紧紧拽在手里,生怕别人抢走了。 顾先生听完,大笑,“杨小姐,我发现你很可爱。看起来特别厉害。要强,但是心里非常脆弱,只要抓住你的软肋威胁你,你一定会就范。” “您什么意思?”我有点恼了,冷着脸说,“您帮我的忙,我很感谢,但是您作为长辈,不应该这么剖析我,还这么明摆着说。” “我是林阳的小叔,按理说,你该对我尊敬点,这样兴许我会给你点优待呢?” “您——————”我刚要说话,顾先生却抢白,堵住了我的抱歉,他说,“罢了,跟你开玩笑的,我找你,是让你见个人,就当咱们的见面礼了。”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讲话时尾音轻颤,这一点和林阳很像。哪怕他的声音是沉稳的,刚健的,但我察觉到了。 他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下,掏出电话拨通,只说了一句,“把人带过来。”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对我挑了挑眉毛,看着我疑惑期待的表情特别享受的模样。 没两分钟,门铃响了,顾先生应了一句,“进来。”中气十足,威武霸气。 然后门被推开了,一个穿黑色西装年轻男人走在前面,而跟在后面的,竟然是我和张骏寻找了许久周琪。 我惊讶极了,站起身看着门口的人,再看看顾先生,他对我微微一笑,好似在问我是否满意。 黑色西装男关上房门,把周琪带到我面前。我发现她剪短了头发,以前是长发及腰,现在短到耳根处。学生头模样,乍一看还认不出来。 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抬头看我时,眼睛里那种复杂的情绪,我完全不能理解,仇恨?畏惧?无奈?统统交织在一起。 “她怎么在您这里?”我问顾先生。 怪不得神通广大的张骏都找不到人,原来,是在顾先生这里。 顾先生面不改色,和方才一样轻松自然,“这份见面礼,满意吗?” “您为什么要帮我?”我单刀直入,实在是想不明白这背后的缘由,我怕来路不明的东西。 “这不重要,”顾先生撑着下巴说,“我倒是想看看你会怎么处理她。”他背靠在沙发上,摩挲着下巴看我,“应该会很有意思。” 我怔了怔,这算什么!我怎么处理周琪,跟他有屁的关系?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时,顾承中一抬手,一直站在背后没说话的黑色西装男从茶几的抽屉里掏出几样东西摆在茶几上,分别是匕首,电话,相机,还有刀片和一片药。 卷一:等风来 045:记住,我叫顾承中 那一片药是用透明的小盒子装起来的,白色的,看起来和普通的感冒药一般无二,但在此情此景下,我不得不去想,这东西是拿来干什么的?功效是什么? 我看着茶几上的物什,心里一片茫然,方才来的路上,我还在想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无法解释为什么我对顾先生抱着一种莫名的恐惧。顾先生帮助我只因为他是林阳的小叔,而我是林阳的女友,我同他并非毫无关系,帮我摆脱困境也不是说不过去。但看着桌上的东西,我发现,我没有想多。倘若是诚心帮我,为什么要避开林阳?自觉告诉我,他现在带我来这里,林阳并不知情。 “这上面的东西,你随便选了用,”顾先生靠在沙发上看我,手指在下巴上轻轻摩挲,下巴上远看有些青青的,是胡渣的痕迹,他笑容可掬,带着期待和观望的神情,一双眼深如寒潭,带着不可探究的阴冷和漠然,和嘴角的笑意形成鲜明的对比,格格不入。 我盯着他,忽然没了应接的言语,我不禁去想,他这么做的目的。 大约我成了惊弓之鸟,凡事都喜欢深入思考,我怕自己被算计,但却不明白他一个高高在上如临云端的人,有什么好算计我的。所以我迷茫了。 顾先生嘴角微扬,似乎看穿了我的犹疑,微微笑了笑,揉着太阳穴淡淡道,“放心,出了事,我会帮你处理干净。” “为什么?”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我害怕他,但是现下的情况让我别无选择,除了那一双精明事故的眼睛外,找不到别处可以窥探他的心思。 “嗯?”他抬眸盯着我,道,“你问我为什么?” “是,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坚定地说。 “杨小姐,这世界上很多事情不一定要有答案。” 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前,背对着我负手而立,身形魁梧挺拔,如年久的轻松那般傲然屹立,散发着一种叫人难以抗拒的气场,他语气淡然,但是沉稳有力,穿透而来,“我若是要害你,便不会同阿阳匆忙来南城替你解围。” 说的也是,可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为何总让人心底寒毛直竖呢? 我默然坐着,看着站在一旁的周琪,她在不知不觉中瑟瑟发抖,脑袋低着,刘海下一双眼睛闪躲地看着我,分明是被吓到的模样。站在一边的黑色西装男不言苟笑。跟块木头似的站定,和我的目光对上时仍然是无所动摇,放佛什么都没看到。 房间内气氛徒然转冷,静悄悄的,一根针掉下去都听得见声音,顾先生转过身看我,言笑晏晏地,“怕了?” “没有。”我不由自主地抓住衣服下摆,?舞自己冷静,同顾先生对视,“这一切,您会告诉林阳吗?” 顾先生微微蹙眉,顿了两秒,反问我,“你希望我告诉他吗?” “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说。 他冷笑一声,渐渐走近我,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但是没有,他只是略过我身边走开了,黑色西装男跟随他的脚步往房间里去,尔后,门被关上了。咔嚓的一声,与客厅的世界隔绝。 我心里落下一块石头般,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我看着周琪,她额头上全是汗水,细细密密的布满了,稍稍一动,那些汗水就能汇成一条小溪淌下。 大约是太恨了,所以看到她这个表情,我心里欢喜,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好歹同学一场,我让你自己选怎么样?”我默然地看着周琪,其实我现在应该笑的,得意的笑会让她觉得比较瘆人吧,但我实在是不想笑,不想对她笑。我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周琪盯着我,双眼寒光四射,恐惧和挣扎在眼神里荡漾开,她抖得更厉害了,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语气强装坚硬。但因为发抖而显得羸弱不堪,“杨小唯,我栽到你手你,要杀要剐随你便!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我知道你恨我,你不会放过我!” “那可不一定。”我往前靠了靠,伸手拿了透明盒子丢在她脚下,“既然你不想选,那我帮你好了,这个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大约是吃一片就不痛不痒一命呜呼的吧,你试试?” 周琪低头看着脚下的盒子,手颤抖着,始终不敢去捡,她哆嗦着抬头看我,“杀了我,你也会坐牢!” “有人帮我处理干净,你觉得我会怕吗?”我靠在沙发上看周琪,不疾不徐地说,“你知道我和张骏在找你吧。” 周琪斜睨我一眼没说话,提起张骏,她脑子有挥之不去的可怕记忆,脸部的肌肉一抽一抽的。 我看她不想吃药。便拾起匕首丢在她脚下,“你不想痛快,那我就再给你一个选择,喏,捡起这把刀,你就有两个选择,杀了我,或者杀了你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匕首落在厚厚的地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翻了个身,最后倒在周琪脚下。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又看地上的匕首。 我冷哼,这样的周琪,和当初耀武扬威的人,到底是天差地别,判若两人。 她盯着脚下的刀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狡黠的眼神一闪一闪,忽然有种不爽的滋味涌上心头,我冷冷喝了一声,“捡起来!” 周琪颤了颤,瑟瑟缩缩地看着我,生硬地吞了口唾沫,抿着干涸的唇说,“杨小唯,你别逼我——————-” “走到今天,到底是谁逼的谁?”我瞪着她,冷冽道,“我叫你捡起来!” 那一刻,我脑子里想的全是周琪曾对我做过的事情,我的逆来顺受,我的忍让退步,一步步走到今天,我忽然轻松了,那些过去提醒着我承受过的耻辱和践踏,这辈子都无法忘记校门口的照片,小巷子里的侮辱和车棚里的作贱。 我站起来,都上前踹了她一脚,默然地看着她,心里像是住了一个魔鬼,我变得狰狞可怖,“我数到三。” “三。” 周琪肩膀抖得厉害,但是没有动作。 我冷笑,开口数到,“二。” 她看着我,恨不得吃了我,只是一口咬不掉,毫无胜算。 “一。” 最后一声数落,周琪忽地推开我,弯腰快速捡起了地上的刀子拽在手里,我被她推到在地,刚要爬起来,周琪便冲上来抓着我领口,刀子横在我脖子上,她怒目铮铮地等着我,双眼猩红,如同疯掉的野兽,“杨小唯,我知道我逃不掉了,我知道!那咱们一起死了算了,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从小我妈就喜欢拿我跟你比较,我早就想弄死你了,你这么骄傲的人死在我手里也不错!” 我稍稍一动,匕首便割破了皮肤,有点细细的疼,我咬牙挺着,看见周琪手在发抖,嘴上再厉害,害怕始终是害怕,我不敢多犹豫半分,忍着伤口疼,一把抓住周琪的手腕,她用力一下,我脖子更疼了,我赶紧用力,狠狠捏着她的手腕,同时勾起膝盖,用力往她腿心一顶,她吃痛,整个人被我抖起来一截,然后落下,我再次用力,同时手上使劲,她松开手掌,匕首落在我身侧,我顺势扣住她肩膀,将她人一翻身压下,我顺势而上,骑在她腰上,快速捡起匕首戳在她肩膀上,狠狠一刀下去,报仇的快感袭遍全身,“我给过你机会了!” “啊!”周琪大叫一声,回声荡在房间里,但是关上的门,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我一巴掌扇在周琪脸上,打得她半边脸歪在地上,嘴角冒血,我狰狞地把她的脸摆正了,笑道,“知道为什么你会输吗?因为我不怕死,可你怕!” “咳咳——————”周琪咳嗽了两声,喘不过气来,虚弱地看着我,然后笑了,“这才是真正的你。以前你都是装的,你忍耐我,杨小唯,你只是怕输,怕毁了你的人生。” “自以为你很了解我?”我一刀子狠狠扎在她胳膊上,鲜血瞬间浸润了,我把她脑袋拎起来,拽着头发往地上摔,“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你没有自知之明。就你的猪脑子想什么我不知道?” 我就是故意给周琪匕首的,她这样的人,死不悔改,垂死挣扎,只要有一点余地,她都会拉我给她垫背,既然她最后要栽我手里,不如给她点颜色看看,顺便偿还下曾经对我下的狠手。 周琪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怨毒地看着我,大骂我贱人,她每骂一句,我就把她脑袋往地上摔一次,或者刀子扎在她肩膀一次,反正扎手臂死不了人,却能让她尝尝痛苦的滋味。 她奄奄一息的时候,我站起身来,用桌上的餐巾纸擦拭匕首上的血迹,脚踩着她受伤的肩膀说,“服了吗?” 周琪没声音,我把擦干净的匕首放到茶几上,蹲在她跟前拽着她头发抬起来,“你对我做的那些事,还没道歉过吧?要不要给我道个歉?趁我现在心情好,还能考虑绕了你。不然,你进了监狱,我以后想起你来气难平,是去找你妈算账呢,还是找你爸?” 一听说我要去找周婶,周琪就哭了,她嘴上说自己讨厌周婶什么事情都管着她,但实际上,她是爱周婶的,不然这几年不会为了家庭和睦而隐瞒周昌明用棒棒糖猥亵小女孩的事情。她最怕的,是周婶伤心。 “不要找我妈!”周琪忽然吼了一声,连滚带爬地立起来,跪在我脚下,抱着我大腿说,“杨小唯,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欺负你收拾你,造谣生事,不该让你被黑锅成为纵火犯,什么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放过我,不要去找我妈的麻烦!” 类似的忏悔的话,在废旧工厂里,周琪同样说过,只不过当时她碍于张骏的威胁和恐吓不得已才那么说的,现在却是真心实意的。原来,抓住人的把柄,利用起来是这么一件得心应手的事。 我相信此刻周琪的言语是真诚的,因为她跑不掉了,她也真的在乎周婶。 她脸上的残泪挡不住害怕,但这一刻我一点都不同情她,我只是有点动容了。 因为周婶?因为她们的母女情? 我一脚踹开她,坐到沙发上端起杯子喝水,不知道为什么,我口干得很,一口气喝了半杯水,手有点微微发抖,我不知道自己在嫉妒什么,明明应该得意的,但我却觉得生气。我“砰”地一声把被子搁茶几上,冷眼看着周琪说,“这些话你该对警察说,而不是对我。你今天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原谅你。” 周琪泄气地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我,问我是不是她告诉警察事实,我就能放过她,不去找周婶的麻烦。 我说是,一码归一码,我不是你。 然后周琪就笑了,冷笑,她说,“杨小唯,原来你要的是这个。” “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周琪剜了我一眼,抹掉了嘴角的血,伸手拿了茶几上的电话拨打110。 半个小时后,我站在窗口看见警察亲手把周琪塞进警车里,绝尘而去。十八楼的视线很好,能一眼看到警车离去的轨迹。 我舒了一口气。 “杨小姐,何律师来电话,请您下午一点到警察局门口会面,他会帮你处理掉后续事宜。”西装男如是说。 我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了。” 语毕,西装男离开。 我看着门口,脑海中全是顾先生离开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桌上的东西已经被收拾走了,一件不剩,就连周琪,也是被他的人送下楼的,半点关系跟我牵扯不上。 越想脑子越乱,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坑里,但又暂时安全,只是危险在遥远的地方虎视眈眈。 离开酒店后,我坐公交车去了刘思涵的宿舍,她来开门时,吓了一跳,连忙把我拉进客厅。上下打量着我,“小唯!你没事儿了!?” “嗯,昨晚就出来了。” “是林阳?” 我点头,盯着刘思涵说,“他明明联系我了,可你为什么说没人联系我?” “小唯,骏哥不想让林阳知道你出事。”刘思涵说,一脸认真,“小唯,很多事情,我身不由己。” 我知道,他没撒谎。 “罢了,我电话呢?”我问。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刘思涵匆匆跑进房间,把还给我,我立即翻看了短信箱和未接电话,删的一干二净,什么痕迹都没有。我顿时有点火大,但是能理解张骏为什么这么做,他帮了我不少忙,我不该生气。 “我先走了,还有点事。”我告辞说。 刘思涵抓住我胳膊,“你去哪儿?我陪你!骏哥知道你出来了吗?他还在满世界找周琪,最近为了你的事情都着急上火了!” “不用找了,周琪自首去了,黑锅我不用背了。” “嗯?” “总之就是没事了,你帮我告诉张骏,哎,算了,我一会儿给他电话,先走了。” “小唯!” 我回头看,刘思涵站在门口,穿着白色的棉麻睡衣,头发散在两肩十分清丽,素净的脸蛋上带着抱歉,美人眸微微下垂,抓着门板的手紧了紧,嘴唇微动,但半天没有言语。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有些话憋在心里久了,是时候一吐为快。我静静地等着,楼道上有人上上下下,向我俩投来注视的目光,很快,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留下轻颤的回音。 刘思涵吸了吸?子,抬头强颜欢笑,“小唯,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我没吭声,刘思涵唇角微微抽动,格外艰难地开口,“我背着你做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淡淡看着刘思涵,其实来的路上,我没想到这一茬,我只惦记着拿回,怕林阳联系不上我,但是方才,我想起被监禁之前刘思涵曾经有话跟我说被我打断。倒不是我不想听她解释,而是我怕听见残忍的答案从她嘴里说出来。 朋友的背叛和陷害,比敌人的折磨更叫人痛苦百倍。 刘思涵错愕地看着我,美丽的眸子里有晶莹的泪水,她睫毛很长,这么楚楚动人地看着我,换做是男人,应该有几分动心吧。 “我看你也没有勇气说,那就不要说了,我也不想知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说。 “你不追究?”刘思涵秀眉微蹙,哽咽地说,“小唯,你会原谅我?” 我笑了笑,道,“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谈何原谅,你不要瞎想了。” “对不起。”刘思涵垂眸,吸了吸?子说,“当时我被-------” “你别说。”我打断了刘思涵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很难受,“以后我不问你,你也不要再提起。” “小唯------” “什么都别说了,我有事,先走,回头再联系,你照顾好自己。”我看了她一眼,立即转身了。倘若再慢一秒钟,我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我走了两步。顿住叫,酸涩的味道在?尖作祟,我吸了吸?子,背对着刘思涵说,“思涵,我们是朋友,凡事多为朋友考虑。出事的时候,你该想到有我在,而不是先自保。以后,你一定要记得有我这个朋友在。” 说完我就跑了,急匆匆下楼,一步都没有停留。 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但作为朋友,这就是我处理这件事最好的方式。 水清无鱼,人察无徒。谁也不会跟谁过一辈子,有些事情埋在心里就好了。 今天阳光很好。 离开刘思涵的住处后,差不多十二点半,我赶紧坐车往警察局去,到的时候,何律师的车也刚到,我同他招呼,他客气地叫我杨小姐,然后一同进了审讯室。 他提交了材料,然后问询了警察的调查进度,警察拿了文件来给我签字,不咸不淡的口气问我,“你动作倒是很快,怎么知道她一定说真话了?” 我盯着警察,面不改色地说,“是她做的,我当然肯定。” 警察冷哼道,“她身上不少伤,跟你有关系吧?杨小唯同学,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她自愿自首?故意伤人,也是犯法的!” 犀利的双眼盯着我,吃定了周琪的自首跟我有关系,我刚想承认是我伤的她,但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可何律师挡在我前面,道,“警察同志,我的当事人对这件事并不知情,是我通知她来的。如果案情调查结束了,请还我当事人的人身自由,并为之前的五天拘留进行赔偿。此外,那位作伪证胡乱指认我的当事人纵火的?瑶,请按照想管法律法规进行处罚,并向我的当事人道歉。” 何律师言辞凿凿,句句戳中重点,让警察无话可说,表示一定会按照程序走,不会偏袒任何一个有罪的人。 我合上文件扔给他,“那最好不过。” 离开审讯室后,我们在走廊上碰到?瑶的父母,光鲜亮丽的两个人,在走廊上等着我。一改那天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态度,笑眯眯地上前来拉我的手,我一把甩开了,冷脸说,“别动手动脚。” 瑶的妈妈赔笑脸说,“同学,是我们误会你了,你看,你和?瑶是同班同学,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必要把关系搞得太僵了吧?这件事咱们私下解决可以吗?你放心。阿姨不会亏待你的!你这样的好孩子,阿姨误会你,真是抱歉了!” “私了?怎么了?”我冷哼说,“阿姨,事情水落石出,难道您不应该让?瑶来跟我道歉吗?做人最基本的礼貌呢?她没告诉你,是我把她从火场里背出来的么?” 瑶的妈妈脸色尴尬,笑呵呵说,“咱们先出去说,出去说。” 说着,她就上来拉我胳膊,我甩开她,不屑地说,“阿姨,我自己会走。” 尔后,?瑶妈妈跟着我和何律师出门,?瑶爸爸被警察留下有事。到了门口,?瑶妈妈从名贵的坤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笑容可掬地道,“阿姨误会你了,那天还在医院对你态度不好,真是抱歉。这点钱你拿着,过年了,买几件新衣服,买点好吃的,那几天,你在里面受苦了,我们一家人都很过意不去。” 我不接,她的手悬在半空中特别尴尬,干笑着把钱塞到我怀里,“你就拿着吧,别不好意思!我听苏老师说,你是第一名,以后多跟?瑶玩玩,你成绩好,我让?瑶跟你学习学习!” “阿姨,你好像搞错了,道歉的方式,不是这样。”我把信封塞回?瑶妈妈手里,面无表情地说,“您家教好,该叫?瑶亲自来跟我道歉。这件事我们没什么好商量的,?瑶诬陷我。我的律师会按着程序走。说到底,这场火虽然不是?瑶放的,但和她也脱不了干系,您还是拿着这钱,想想怎么找关系保她吧!” 瑶妈妈脸色顿时黯淡了,看了一眼我身边的何律师,何律师面带微笑,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瑶妈妈,道,“您好,具体的事宜等我和我的当事人商量好后,会跟您联系,敝姓何。” 我非常满意?瑶妈妈现在懵逼的表情,那天在医院里的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现在都被我碾成了渣渣。我通过何律师说,“我们走吧。” 刚踏出一步,?瑶妈妈立马变了脸,冷声问我,“杨同学,这件事,是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一定要抓住我们家瑶瑶不放?” “您搞搞清楚,是谁抓着我不放?”我看着她的手。鲜红的蔻丹,夺人眼球。 瑶妈妈悻悻地缩开手,平缓了呼吸,换上衣服傲然的姿态道,“你和周琪的恩怨凭什么牵扯到瑶瑶身上!我告诉你,我刚才对你客气是礼貌,你要是得理不饶人想把这件事闹大,那咱们就走着瞧,看到最后谁赢!” 我最讨厌别人这样威胁我,尤其是她自己理亏还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凭什么?难道说句对不起就那么难?说好的教养呢? “哦,那看来您也是准备好了上法庭对簿公堂的准备,既然如此,法庭见吧。”我淡然地盯着面前的贵妇,毫无畏惧地说,“我什么都没有,输得起。” 瑶妈妈脸都黑了。 说完,我转身走了,何律师快步跟上来,一边笑一边问我,“杨小姐,你准备上法庭?” 我看着何律师的笑,也忍不住笑了,说,“您都看明白了还问我,这种人自以为是,口口声声喊着教养和道德,结果呢。我就是吓吓她,挫挫她的锐气,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昂的,我见不惯。您等着看吧,不出一天,她还会来找我。不给我好好道歉,那就再说咯。” 何律师扬眉道,“顾先生倒是一点没猜错,你这个性格,不得了。” “嗯?顾先生?”我疑惑地看着何律师,“顾先生说什么了?” 何律师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即摆手道,“你听错了,我说顾先生已经为您安排好了,后续的事情都交给我吧,你安心回家,我让司机送你。” “别。不要。” “怎么了?” “送我去车站就好,我家在农村,你来来去去麻烦,没必要。”其实是,这么好的车子去我家,太打眼了,不知道多少人会流言蜚语不断。 何律师是聪明人,也没再坚持,让我上车,说送我去车站。 车子没开出去多久,何律师接了个电话,恭恭敬敬地应答道,“先生。” 我耳朵立即竖起来,只听见何律师说,“是,已经处理好了,后续可能还需要两天。” “是,我明白。” 说了两句,何律师把电话递给我,“顾先生的电话。” 他对我笑,仿若知道我在偷听似的,我撇撇嘴,接过电话,“喂。” “文渊会帮你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再离开,后续的事情你无需担心。”电话里的人说。 他的语气就像一个大家长,我捅了篓子,他来帮我擦屁股的。莫名其妙的,我对他的防备一下子就减退了,竟然乖巧地回答,“知道了,谢谢您。” “懂事就好。不过,我教你一个生存的道理。”他顿了顿,语气仍然温柔,但是多了一丝狠绝在里头,我几乎能幻想此时他的表情,沉着的双眼,阴鸷地看着前方,薄唇紧抿,目光如炬,“以后不想被人欺负,你就得学会心狠,你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若是被人泼了冷水,记住。要烧开了浇回去。否则,下一次你再被设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这样的话。 混黑社会的张骏也只是我告诉我,要么不被欺负,要么就反攻回去。 而顾先生,却让我学会心狠手辣,他所说的冷水烧开了浇回去,就是让我学着十倍百倍地奉还给对我下手的人。 忽如一阵寒风刮过,我后背寒毛直竖。 这绝对不是一个小叔对侄儿的女朋友该说的话。 我没有误会。 我沉浸在震惊里不知所措,对方似乎猜透了我现在的状态,轻笑了两声,随即道,“杨小唯,记住,我叫顾承中。” 顾承中。 我在脑海中念叨这个名字时,电话忽然挂断了,残留下嘟嘟嘟的声音。 我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和那一串号码。 顾承中。 何律师将我送到车站后,递给我一个信封,说是顾先生给我的,我打开一看,是一叠钞票,我顿时笑了。把信封还给何律师,“何律师,请您帮我还给顾先生,这个,我不能要,他已经帮了我很多,大恩不言谢,再见。” “哎,杨小姐-------” 我转身对何律师笑,“何律师,你还是叫我名字吧,我们这里土里土气的,比不上上海大城市,您叫我小姐小姐的,特别奇怪。谢谢您,再见。” 何律师耸耸肩,笑道,“好吧,小唯,再见。” 两个小时后,我回到家里。 我的忽然出现,把张秀春吓得半死。当时她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身上就裹了条浴巾,胸部挺大的,挤在一起很深的沟,除了平素露出来的脖子很黑,她其他地方的皮肤还算白净。 看到我站在厨房里,她吓得手里的盆儿哐当地掉在地上,大惊失色,“你、你怎么回来了!”张秀春下意识地往后一缩,两只眼睛瞪得跟王八似的,惊慌地看着我,“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看到我你好像很失望的样子?吓到啦?”我扬眉冷笑说。 张秀春慌张地看着我,舌头捋不直,说话结结巴巴的,“你是怎么出来的?” 没等我回应,卧室里忽然有人说话,“什么东西摔啦?” 张秀春脸都绿了,望着房门的方向,我走上前踹了地上的不锈钢水盆,哐当一声,“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呵!又把野男人往家里带!” “没有!你别乱说!”张秀春矢口否认。但是已经晚了,她来不及去关门,穿着一条裤衩的周昌明大摇大摆走出卧室,还挠着头发说,“你摔啥了,这么大--------” 周昌明顿时石化了,王八眼一瞪,指着我道,“这小娼妇怎么回来了!” “婊-子配狗,你俩真行!”我冷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贱人在一起如胶似漆,不知道背地里干了多少苟且的事儿。 周昌明瞪我一眼,但是想起先前的事儿,不敢轻举妄动,张秀春机灵些,喝周昌明一声,“还不去把衣服穿上!” 边说着,她自己也往卧室那边蹿,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胳膊上还有水,滑溜溜的。她一甩手就往下滑,我只好抓住浴巾,扯着她不许动,“慌什么!又不是第一次撞见你们的丑事,有什么好躲的!” “小娼妇,松开!你爸都死了,老娘找男人天经地义!你少多管闲事!”张秀春反手要扇我,我躲了一下,扯着她头发往后拽,“你还要不要脸!你找谁不行,偏偏勾搭人家有老婆的!” “你懂个屁!你情我愿,你管得着吗!有种你去地下把你爹挖出来揍我!”张秀春呸了一声,横眉怒目,“她家老婆都不敢吭声,你算他妈的老几!” “真不要脸!”虽然这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但听见张秀春这么不要脸的话,我还是忍不住心寒,怒气冲上头,拽着她头发将她摔在地上,这时周昌明要上前来帮忙制服我,抡起胳膊往我脸上一巴掌,我被他打得往后退了两步,扶住灶台才没倒下。 我瞪着他,心想,就这样,对,就这样。 “死丫头!上次的账,老子跟你一起算了!”周昌明冲上来抓着我预备把我往水缸里摁,我挣扎了两下,对他冷笑了下,他愣了愣,但随即又发狠。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呵斥,“你在干什么!” 周昌明扭头一看站在门口的人,吓尿了。 卷一:等风来 046:报应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婶,还有周家的妯娌。 周昌明吓得手抖,看着门口的人慌了神,黑压压的一片,挡住了夕阳的微光,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人人面色昏沉,尤其是周婶,怒气在头顶晕开。 我心里偷笑,歪着脖子看周昌明和张秀春,两人的表情可谓是五彩斑斓,好看得很。 我推开周昌明,他手松了,怔怔地看着门口,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怎么来了?” “周婶!我撞见他们偷情,周叔要打死我!你快帮帮我!”我故意可怜兮兮地说,为的就是添油加醋,让周婶生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勾搭都快一年了!” “我怎么来了!你说我怎么来了!”周婶怒吼一声,四处张望着,这不,看到墙壁上靠着的扁担,二话没说抄起来往前冲,我赶紧闪到一边去,说时迟那时快,周婶的扁担“啪”地一声落在周昌明肩膀上,碰到骨头,声音特别响亮,疼得周昌明跳脚,只听见周婶骂道,“你说我来干什么!” 周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悍妇,人高马大,纵然站在周昌明面前也是魁梧的,加上常年劳作,生得剽悍,远近的人都知道周昌明在家里没有话语权,虽说在外头耀武扬威的,可回到家里,一切都是周婶做主,因为周昌明是倒插门来的,倒贴的,用四川话来说,这种男人就叫耙耳朵。周琪一直隐瞒周昌明的猥琐,除却保全夫妻二人的和平外,肯定还有其他原因,至于是什么,我这个外人就不知道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周昌明面子上过不去,硬着头皮反抗,横肉一甩,反手抓住周婶手里的扁担拽了两下,周婶同他争执起来,最后松开扁担,索性直接上去用脚,狠狠往周昌明腿上、腿心踹了几下,大约是踹到要紧部位,周昌明疼得要命,捂着下身在屋子里乱蹿。 周婶瞪了我一眼,不知道是恨还是气,总之不太友好,随即她将目光转向缩在一边准备悄悄跑回房间的张秀春身上,只是被瞪了一眼,张秀春就吓尿了,哆嗦着说,“是他勾-搭我的!跟我没关系!” 我冷笑,张秀春,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我呸!你个老x货,x痒了自己挠啊!你偷我男人做什么!”周婶快步上前,一把拎着张秀春的头发往后拽,同时巴掌啪啪啪地飞上张秀春的脸蛋。 张秀春被打得蒙圈了,正要伸手反抗,这时周婶叫来的妯娌全都冲上来,把张秀春摁在地上,张秀春还知道羞耻,一直紧紧捂着浴巾裹住身子,周婶怒了。啪啪啪又是几巴掌上去,三两下扯掉了遮羞布,掐着张秀春的胸说,“死不要脸的x货!啃得你爽啊!” 原来,周婶看见了张秀春身上的淤红,那时候我还不懂那些痕迹是怎么留下来的,只知道周婶看了很生气。 几个妯娌帮忙摁着,张秀春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大声喊着,“周昌明!” 周昌明上前拉周婶,两人扭打在一起,慌乱中扇了周婶一巴掌,然后周婶就怒了,扑上去厮打,周家的妯娌上前来劝开,好不容易拽开了,结果周婶不服气,一巴掌把周昌明扇懵了,怒道,“你个狗日的,还想护着她?老娘今天把你们一起弄死!” “疯婆娘!你闹什么闹!回去再说!” “老子先弄死她,回去就跟你离婚!” 这下周昌明怂了,彻底怂了,他一个倒插门,和周婶离婚就什么都没了,缩在一边不敢再吭声。 “今天肯定睡了!你们俩去房间里看看。肯定有东西在!” 周婶一说,两个婶婶往卧室里去,没一会儿抱出来一堆东西扔在地上,是周昌明的衣服,还有一团用过的卫生纸,以及两只用过的xx。 我一直站在边上没吭声,看好戏,这一切我期待太久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两个贱人今天就掉进自己挖的坑里,等我一雪前耻。 一个婶婶用脚踹开衣服,煽风点火地说,“你瞧瞧这些脏东西!真不要脸!” 张秀春被周婶压在屁股下,瑟瑟发抖,她比我清楚周婶的厉害,只见周婶捡起那两只打结的xx,捏开张秀春的下巴往她嘴里塞,怒道,“全都吃下去!你不是喜欢偷男人吗,吃了!尝尝你偷男人的后果!” “不要——————”张秀春呜呜咽咽地哭喊着,叫着周昌明的名字,但是周昌明无动于衷,又被两个婶婶拉着,威胁说眼睛擦亮点,要为了个x货离婚,还是闭嘴! 张秀春挣扎着不肯吃。周婶怒红了眼,“不吃是不是!老子有的是办法整死你!”周婶现在的样子特别狰狞,一拳头砸在张秀春脸上,没两秒钟?子就冒血,张秀春呛得咳嗽,下意识地张开嘴巴,周婶直接把东西塞进去,张秀春连忙要吐,周婶一把拽起她头发,把她脑袋往地上摔,指着她?子骂道,“吃进去!敢吐出来,老子把你肚皮破开塞进去!” 张秀春仍然咳嗽不止,一个劲儿地吐,周婶捏着她下巴,把那团用过的卫生纸一同塞进去,捂着她嘴巴扇巴掌,不停地骂着,“叫你偷我男人!弄死你!” 我冷静地靠在灶台上看张秀春被收拾,说真的,看到她自作自受被周婶这么打,比我自己上手还开心。 余光撇到有人在看我,我顺着那抹光去,正好撞上周昌明恨恨的眼神,我嘴角微扬,给他一个笑。随即走上前,道,“周叔,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又在想怎么整我?半年前,我撞见你和她的丑事,你们俩把我绑起来揍了一顿不说,还让她把我关在猪圈里喂蚊子,破我洗脚水,我本来想找周婶来抓奸,你却和她设计诬陷我偷钱不成勾引你最后栽赃你强-奸,这黑锅我背了半年,你还想怎么样?” 我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了,半年前的丑事,原来都是他们设计好的。我声泪俱下,楚楚可怜地说,“那时候我爸爸才死,你和她就偷情,还不想让我读书,虐待我,把我名声都搞臭了,你们现在这就是报应!报应!” 周婶听完,怒了,起身问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吸着?子说,“周婶,您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那些事,您相信吗?初二开始,周琪就经常跟我说周叔各种猥琐。这些事,都是周琪亲口告诉我的,不信你去问周琪!” “你他妈乱说!”周昌明立即否认,红毛绿眼地等着我,“弄死你狗日的!” 周婶相不相信我已经不重要,总之,她对周昌明起疑就行了,同时让几个婶婶都知道他的猥琐,女人嘴碎,尤其是农村里的女人,一天到晚东家长西家短,用不了两天,周昌明的名声就传遍十里八乡。我的仇,也就报了! 周婶脸上怒气更甚了,叫妯娌把张秀春从地上拎起来,周婶找了跟栓牛的绳子,和几个婶婶拖着张秀春往我家院子里去,院子里有一颗核桃树,旁边是鸡笼和篱笆,周婶把张秀春绑到树干上,然后脱下胶鞋抽张秀春,脸上,身上,胸上,一个地方都不放过。 这一喊一叫的,路过屋外的人都来看热闹,没过一会儿,就聚集了十几二十个人,全都围在我家院子里,堵得水泄不通,我站在屋檐下,远远看见周婶用胶鞋抽张秀春的脸,一遍遍地问着,“为什么偷我男人?” “问你为什么偷我男人!” 鞋底一下下抽上去,打得张秀春吐,呛着一口口把嘴里的东西都吐出来,呛着说,“我没勾-引他,你听我说,我——————” “没勾-引!你怎么这么贱哦!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冷静点,有事情好好说!”张秀春苟延残喘地求饶说。 周婶火气正盛,一下下狠狠地抽在张秀春脸上,拽着她头发说,“冷静点,我冷静你麻痹!”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管是谁的男人,都不要犯贱!要点碧莲!” 围观的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上前劝架,一来是喜欢看热闹,这种场景,没有谁愿意出手,二来,都知道周婶的脾气,不敢上前劝架。 我站在人群之外,冷眼看着张秀春被打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心里爽快过后,剩下的是一片凉薄。 回到一小时前。 我回到家时,大门没关,屋子里也静悄悄的,我以为张秀春出去忙了,但是走到门前,听见卧室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那种声音我曾经听见过,我悄无声息走到卧室门口,从门缝里看到两人苟且的样子。 当时我想拎把刀进去砍死这对贱人,一想着他们在我身上做过的事儿,想到张秀春去跟警察和学校领导说把我关起来劳改自生自灭,我就恨不得把她剁碎了扔进茅坑里喂蛆。 当时菜刀都握在手上了,我又停下来,我心想,运气好我砍死了两人,却要坐牢。运气不好,又跟上次一样?被人家痛打一顿,在给我个黑锅? 不,不能这样。 吃一堑长一智,杨小唯你不能傻。 于是乎,我放下菜刀,转身去了小卖部找周婶,她刚好在找周昌明,机麻坏了,打麻将的都在等着修好,我跟周婶说,“要是想找周叔,就来我家,他在我家,和张秀春睡觉。” 周婶本来很讨厌我,一来是因为先前周昌明整我的事儿,二是因为周琪和我的矛盾。当时周婶还不信,叫我不要胡说,我说,“有没有胡说,你来我家看看就知道。周婶你那么厉害,不会不敢来吧?看看而已,不少一块肉。但是不看,错过了今天,以后我可帮不了你。” 说完我就走了,周婶这样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她肯定也有疑惑,所以我回到家没一会儿,她就带着人来了。 扁担是我事先准备好的。绳子也是。 我预料到周婶这悍妇会对张秀春做什么,我就等着。 我乐见其成。 张秀春被打晕之前,周婶被村支书拦下,说有事好好说,这么打下去要出人命的,周婶不服气,叫人把张秀春松绑,一脚将她踹在地上,让她跪下求饶,保证以后再也不能和周昌明勾搭。 张秀春我无可奈何,只能跪下,按着周婶的要求把话说了一遍,我吸了口气,缓缓走上前,刨开人群,我站在张秀春跟前,一把抓住她头发把她脑袋拎起来给大家看,脸已经烂了,像一颗烂透了的西红柿,鲜红的汁水掉在皮上,触目惊心。人群的唏嘘人中,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声说,“还有我呢?当着大家的面,说说当初你是怎么诬陷我偷东西,勾引周昌明的?告诉大家,我发现你和周昌明的奸情后,你是怎么虐待我的,全都说出来,一个字也别落下。” 张秀春怨毒地看着我,就算她知道这一切是我安排的,但现在也没办法收拾我,今天这一仗,我已经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全村的笑柄,这个时候,是还我清白最好的时机。 “是我叫他诬陷你偷东西,我知道你要找人来抓奸,就顺便整你,我不让你读书,把你关在猪圈里,我让你喝洗脚水,我还——————” “真他妈恶毒!” “这婆娘还是人吗?” “啧啧,算了,回家都看好自己男人吧!” 我冷笑,甩开她头发说,“今天当着各位叔叔阿姨的面,我要跟你断绝关系,我杨家丢不起你这个人,我爸死了,你可以滚回你娘家去。但是,我爸的安家费,我和土豆一人一半,你三天之内把钱给我,收拾东西滚。” “今天就请大家帮我做个见证,她亲口承认虐待我,如果她不给,我就去报案,这样的后妈,我担不起。”我转身看着大家说。 村支书皱着眉头看我,拉了我一把说,“小唯,先让你妈把衣服穿上,这样子闹着多不好看!” “她不是我妈。”我冷声说,丢下这么一句,转身进了屋子,把门关起来。 我靠在门板后,心尖一颤一颤的,闹这么一出,我解气了,真的解气了,可是我为什么觉得心痛?为什么觉得难受?我不应该仰天长笑吗?贱人终于被我收拾了!我应该笑才对! 可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 “大家都散了,散了!” “别看了都!回家去吧!” 夜幕渐渐降临,人群都散了,村支书来敲门,让我同意张秀春进门,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到底还是一家人。开门后,我看着门口跌坐蜷缩成一团的张秀春,只说了一句话,“要进门,可以,存折密码多少,说了我就让你进来。” 村支书看着我,眼神有点奇怪,大约没想到,我小小年纪,这么厉害。我也不想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变成今天的模样,我冷眼看着张秀春,迎着她羸弱绝望的目光,我相信她看到了我眼底的恨意和决绝,最终她说,“我答应你,给你钱。” 村支书把她扶进门,嘱咐了几句然后走了,我关上大门,看着佝偻进屋子的张秀春说,“这就是你的报应。” 张秀春回头看我,一点脾气都没有,脸上的血往下滴,眼里平静如水。 “我劝你别挣扎,我能平安回来,就不会再给你机会践踏,想对我下手,最好思量清楚,我不会对你手软。” 我淡淡说着,走近她身边,“钱我只要一半,剩下一半留给土豆,以后你们要死要活,跟我没关系。算清楚钱后,收拾你的东西滚,不然,我怕每天看着你,会忍不住砍死你,一块块卸下来,丢茅坑里喂蛆!” 最后那一句,我声音有点重,咬牙切齿地看着张秀春,天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多狰狞,恨毒了一个人,就是这样么? 张秀春眼神颤了颤,只说了句,“我答应你。” 我冷笑了声,心想,你也有今天。 这一夜,我一直睡不着,抱着膝盖坐在床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难过。 爸爸。对不起。你人都走了,还让你这么丢脸。 静谧的空气中,我听见有人抽泣,张秀春在哭? 可那又怎样? 咎由自取,活该。 我告诉自己,杨小唯你不能心软,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报应,活该,你没有做错,他们对你下手狠十倍,你没有错。 我不知道周昌明回家后,周婶会做什么,但我知道,他这一次,完完全全栽了。 我很满意。 后半夜我饿极了,啃了两块饼干坐在床头,忽然想起来还没给张骏去电话,他还不知道我出来了,立即打了过去,只听见他气急败坏地说,“舍得给我打电话了?老子等了你一下午!你是摆设啊?主动给我打个电话这么难?” 听见张骏的声音,我莫名地笑了,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我说,“喂,骏哥,别生气,我这不是忘记了么?在里边那么多天没睡好,记性不好,你原谅我啦。” 张骏道,“得了,死丫头,难得听见你服软。怎么样,到家了?你那后妈没欺负你吧?” “没有,她以后也不敢了。” “哦哟,这么自信?”张骏调侃我说,“明天来城里?哥哥给你组个局,去去霉运。” “是要去的,有点事情要处理,明天见吧。” 张骏萧然道,“成,你来了,我还有事儿问你,那么快出来,背后的高人是谁。” “你认识的,顾先生。” 张骏语气顿时不妙,疑惑地说,“你们很熟?” “他是林阳的小叔,林阳拜托帮忙的。” 张骏不相信地说,“帮忙派个人来不就得了,还需要他亲自来?” “这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恰巧还有事情要处理吧。”我说。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也不敢去想背后的缘故。 张骏沉吟了片刻,才道,“很晚了,你先睡。” “骏哥,”在他挂断之前,我叫住他,诚恳地说了句谢谢。 张骏爽朗一笑,“知道了,睡吧。” 这时电话里有呼机的声音,呼叫张骏,大约是场子里有事儿吧。 那一整天,我没收到林阳的信息,许多事情都集中到一起,仿若过了好几天,明明早上才分开。 我握着躺下,一遍翻看从前的短信记录,一遍想他,脑袋被他塞满满当当的,缱绻又怅然。 第二天一早醒来,还紧紧拽在我手里,第一件事便是翻开看,林阳凌晨三点发来条短信,我高兴得从床上蹿起来,短信上写着,“已经睡了吧?我很快回来,要乖。想你。” 清晨的微光从窗户中透进来,洒在木质的写字台上,在晨光独特的味道里,我嘴角微微上扬,高兴得翻滚在床上,反复看了几次,没错,他说他想我,想我! 我傻呵呵地在床上笑,望着天花板上吊下的白炽灯,脑海中却浮现出顾承中离开时意味深长的笑,我赶紧拍了下脑袋,嘟哝道,“想什么呢!他只是被林阳拜托才帮你的。” 这时,我听见门外有响动,我一个翻身起来出门,看见张秀春收拾妥帖了站在客厅里,头发散开了,脸上戴着口罩,露出一双失神的眼睛,我站在门口同她对视,冰冷无情的,她淡淡看了我一眼,声音有些哑,“密码是你弟弟的生日。你自己去取吧。”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递给我一张绿色的存折,中国农业银行几个烫金大字跃然眼前。 这么爽快? 我接过存折看了看,余额那一栏,正是我爸的安家费。 “拿了这些钱,你放过我吧,我已经没有力气跟你斗了。”张秀春楚楚可怜得看着我,一双眼睛里饱含泪水,像是真心改过的样子。 我冷声说,“我今天去城里,晚上回来还你。” 张秀春嗯了一声,又说,“你回来时帮我买点除草剂,我这样子,没法儿出去,田里的草要除了。”她说着说着,声音淡了下去,脑袋也渐渐垂下,?音一抽一抽的,像是在颤抖,密密麻麻的头发丝挡住了脸,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知道了!”我说。 说完我进了房间,关上门的一刻,我感觉张秀春在盯着我,但那短暂的一瞬,我没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我拽着存折,心里恍恍惚惚的,难道是昨天被收拾惨了,她不敢在嚣张了才如此温顺?可这么爽快地答应我拿一半的钱,是她的作风么? 她视金钱如命,为了多拿点安家费,不惜把我爸的遗体停在家里那么久,不惜设计整我想将我赶出家门,现在竟然如此爽快,我略微有些不敢相信。 可存折都在我手里了,还能怎样呢? 罢了,不管怎样,今天我要拿到钱,自己开户存下来。 到县城后,我先去了银行柜台开户,并且取了十万块存在账户里,这才安心了,张秀春没骗我。 尔后我和何律师联系了,在他下榻的饭店约见,他跟我商量处理?瑶的后续,我坚持要?瑶亲自道歉,一步都不肯退让,这时何律师接到警察的电话,说周琪的父母已经到县城了,想和我们谈一下赔偿,何律师问我的意思,我直接拒绝,“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受到法律的制裁。” 何律师道,“小唯,不要这么倔强,惩罚是一定的,但是赔偿方面,你完全可以提要求,这是合法的。” “不用,我嫌脏。” 何律师抿嘴道,“那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之后的事情,可能要麻烦您帮我处理了,我不想见他们任何人。此外,您的律师费多少?我来结算给您。” 何律师笑了笑,“你结算给我?我可是很贵的哦。” “嗯?”我微笑说,“那您可要给我算便宜点儿,我是穷学生,没多少钱。” 何律师坐端正了,摸索着下巴一本正经地打量我,像是在考虑什么,我悻悻地看着他,“您手下留情,我意思意思!” “哈哈哈哈,你真是太可爱了!”何律师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道,“我是顾先生的法律顾问。所以,他会给我结算工资,你就别操心了,顾先生会给你买单的。” “这多不好意思,还是我自己来吧,他已经帮了我许多。”我说。 “你该去谢谢林阳,若不是他,顾先生也不会同意来南城。”何律师表情沉了沉,略有些严肃,他说,“小唯,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吗?” 我点头,认真道,“当然,您说。” “你可能不太了解林阳以及顾家的关系,这本不该我来说,但我看你单纯可爱,不忍提醒你一句,你这个年纪,正是最美好的时候,万事还是以学业为重。一个人的出身并不能决定往后的人生,读书不是你唯一的选择,但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头脑聪明,把你的聪明才智用到正道上,将来一定大放异彩。但同时,如果你走错了路。掉进泥潭你,一切都毁了。林阳的身份,注定他不会在这个城市呆太久,如果你们——————”何律师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他顿了顿,转了口风说,“罢了,有些事,你慢慢就会懂得的。你记住我的话,哪怕是为了自己,也要好好谋一份前程。” 这番话我听得云里雾里,冥冥中的意思是林阳和顾家有什么秘密,而林阳并非池中之物,在南城这个小地方蛰伏着,一定会飞出去。而我要想以后和他好好的,一定要拼命往上爬。是这个意思? 还是有更深层的意思,我没有体会到? 我怔怔地看着何律师,呆若木鸡,“您的话,我不太懂——————林阳有什么事么?他这次去上海,来去匆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何律师泯然道,“你慢慢就懂了,我是局外人,不该多说。总之。你是聪明的丫头,多为自己打算。” 话到如此,他是不打算说了,我再追问下去也毫无意义,只得点头说好。 中午十二点,张骏准时到酒店接我,他没看到何律师,问我来干嘛,我简单说了经过,他弹了下我脑袋说,“对,这才对了,不能心软。” 尔后,他骑摩托车带我去吃饭,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反正看起来还蛮高档的,复古的装潢,服务员都是穿唐衫的。到包间后,服务生没给菜单,问他,“骏哥,还是跟以前一样吗?” 张骏点头,问我吃不吃辣,我说要,他跟服务员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我喝了口茶,问道。“你常来?人都认识你了。” “这是我大哥手底下的产业,当然认识我。” “你的老大吗?” “嗯,你没见过。”张骏抿了一口茶,问我,“刘思涵那事儿,你这儿算过去了?” 我斜睨他一眼,“什么你都知道。” “哼,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我早让她滚蛋了。不顾,她也不坏,只是有点自卑过头了,所以凡事选择自保,你能过去就行,身边有个真诚的朋友也好。” “她的好,我都记得,所有那些事我不打算追究,我相信她也有苦衷。”我说,“你就别为难她了,多关照关照,好歹是朋友。” 张骏冷哼道,“我跟她可不是朋友,一码归一码。她爹的烂账,总有算清楚的时候,你以为她会一直在会所陪酒?那丫头,心气儿高着呢。” “你不是坏人,骏哥,我知道的。”我给他戴高帽,心想着刘思涵一个人的确不容易,若是被发现高中生陪酒,她一定会被学校开除。 张骏眯着眼睛看我,流里流气地说,“杨小唯,你少来这一套,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也就你敢这么拿捏我,小心我连你一块儿揍!” “哼,你以为我不会打回去吗?”我白他一眼说,“我还是学了几下子的。” 张骏不屑地说,“就你那两下子,我让你一只手一只脚,跪下唱征服!” “你少嚣张。” “对了,你那小白脸儿呢?啥时候回来的?他厉害啊,一声不响地把顾先生弄过来,我说我怎么找不着周琪那小娘们儿,原来他捷足先登了!” 我脑筋一转,敲了敲桌子说,“骏哥,你和顾先生认识?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张骏撑着下巴看我,讽刺说,“你连人做什么的都不知道,敢来往?你真不怕死。” “你说不说?” “他在上海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金融圈里的人大多数都认识,我是个粗人。我不懂那些高端上档次的,只听大哥说过几次,这位顾先生专门做投资生意,为人十分低调,但是手段也不差,虽说算不上闻风丧胆,但绝对不是好招惹的对象。”张骏斜我一眼,“估计是你那小白脸男朋友开口他才来的。他可能,是顾家的人。” “顾家?可他姓林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顾家的根源,原本就在南城,只不过后来发达了,去了上海而已。” 多的情况,张骏也不了解,总之,这位顾先生是厉害人物,神秘得很。 吃过饭后,张骏送我去车站,上了车我才想起来张秀春让我买的除草剂我给忘了,我心想最近还要来县城,下次再买吧。可回到家里,张秀春见我两手空空,问了一嘴,我感觉不妙,暗自在心里留了个底,面上云淡风轻地说,“我给忘了,过两天去买。” 张秀春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也只能说好。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相安无事,土豆放假后被送去她娘家,而她整天闭门不出,因为那天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大约是没脸皮出门吧。 周婶来找过我两次,都是为了周琪的事儿,知道了前因后果和周昌明做过的孽,周婶也无可奈何,拎了写水果和牛奶放门口,跟我说对不起,让我原谅周琪,她还小,要是真的进了监狱,就毁了一辈子。我说,她那么诬陷我的时候,就该想想,会不会毁了我的人生。 林阳仍然毫无音讯,经常在半夜给我来短信,但是从来没打电话,我很失望,但是我特别会安慰自己,心想,他肯定是有事情才不联系我。尽管如此。我每晚还是握着电话,心心念念地等着他。 一转眼,便是年29了。 他离开我,已经一个星期。 问君归期未有期。 年关下,村里家家户户都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唯独我家,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往年我爸在的时候,总是让我写对联和福字,我毛笔字写得好,和街上卖的对联相差无几,偶尔邻居也来让我写几张,给个新年红包意思意思。 但今天,门前冷落,除了几只瘦小的麻雀在门前叽叽喳喳,什么都没有。我看着房梁上的燕窝,空空如也,就像我的家,只剩下一个空壳。门口燃烧着烛火,还有堆纸钱灰烬,是给我爸和祖先祭祀的。 张秀春前天趁黄昏无人,悄悄收拾了东西回娘家过年,现下家里就我一个人,冷锅冷灶的,我也没心思动火,准备泡一碗泡面吃了滚去睡觉。 一个人的年,有什么好过的。 算了。泡面我都懒得吃,睡觉吧,睡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是,我刚睡下没一会儿,外头的鞭炮和烟花啪啪响,吵得我睡意全无,本身就饿着肚子,你说这是不是欺负人?我气不打一处来,坐在床头闷气,心里却是孤独的。欢声笑语在耳边飘过,衬得我的寂寞可怜兮兮。 这时,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林阳,我立即来了精神,生气啊恼怒啊都抛到九霄云外。 “睡了?”林阳的声音穿透而来,太久没听到他的声音,所以他一开口,我整个人就崩了。 “没有,正准备睡觉,但是邻居放烟花的声音太大了,睡不着,你呢?在哪里?” 忽然耳边爆出一阵烟花的声音,我们俩几乎同步,我听见他那边也有,他声音里有笑意,神秘兮兮地说。“你猜。” “切,我不猜。” “小气。”他温声道,“穿好衣服出来,我在路边等你。” “什么?” “我在你家门口五十米外的马路边等你。” “什么!” “你是不是傻?”他忍俊不禁,宠溺地说,“多穿点,外面冷。”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这个人从来不会骗我,而且耳边烟火绽放的声音同步,让我不得不相信,他真的回来了!就在我家门外! 挂了电话,我高兴得要飞起来了!扑倒在床上翻滚,欢呼着“耶!”,结果太高兴了,一不小心滚下床去,把额头给摔破了!这就叫,乐极生悲! 我忍着疼傻笑,赶紧换了身衣服,里里外外把自己收拾了一通,还臭美地解开头发披在肩膀上,涂了点唇蜜,站在镜子前打量了好久才出门去。 屋外星火灿烂,烟花腾入空中,绽开美丽繁复的花朵,我一路飞奔着从小路冲去公路,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马路边。林阳斜靠在车门边,见到飞奔而来的我,他站直了身子朝我走来,我狂奔而上,看见他脸上绽开的笑,和头顶的烟花一样灿烂好看。 星光和烟火为我开路,飞扬的青丝在空中跳舞,我拼尽全力奔向我的少年,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全世界的喧嚣和欢笑,都抵不上我此时内心的激动和幸福。 他张开双臂,笑眯眯地看着我,烟花的灿烂点亮了漆黑的夜空,他灿若晨星的眸子里闪着烟火的明媚,眉目清俊,俊朗如斯。 我带着一颗悸动的心,跌进他的怀抱里,紧紧地圈住他的腰,把脑袋埋进他胸口,贴着他心脏的位置,不停地喊着,“林阳,林阳。” 你终于回来了。 他下巴在我头顶蹭来蹭去,揉着我头发,怅然和疲倦里夹杂着一丝欢喜和爱怜,温声说。“我好想你,小唯,你想我了吗?” 我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只觉得?尖算算的,羞涩难当,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想。” 卷一:等风来 047:她哪只手打你 那一个想字,在漫天的烟火中显得清瘦而羞怯,细细的声音飘入他耳中,却在我心头击起了?,心脏不矜持地跳动,快要从喉咙口跃出来一般。 林阳松开我,双手搭在我肩膀上,低头看着我调侃说,“你说什么?” 我羞赧地迎上他的眼睛,发现自己的面孔倒映在他双眼的碧波中,和背后灿烂的烟火一同明灭,心底说不出的欢喜,他那么一问,我更加羞了,垂着头看他胸口的衣裳不说话。我发现林阳总是喜欢穿衬衣搭配针织衫,看来风度翩翩的,温文尔雅中有些清冷的气质,脸上明明写着生人勿近,可熟悉了才知道,其实他只是表面的孤独冷傲,只有对自己亲近的人才表现出温柔的一面。 他捏着我肩膀笑,故意调侃说,“刚才烟花声音太大,没听清,再说一次?” 热气在脸上蔓延开,一直滚烫到耳根子,我又急又羞,拳头攥紧了,落到他身上却是轻轻的,一下又一下,舍不得用力,“你讨厌,你明明听到了!” “想听你再说一次。”林阳说着,抓住我两只拳头摊开了手心,以十指相扣的方式将我牢牢握住,温柔似水的眼神潇然又缱绻地落在我脸上,眼角眉梢唇末皆是藏不住的笑意,盈盈落落,在他清俊的脸庞上挂着,若有似无,但却不是无迹可寻。 分明被他抓住的是手,可受到约束的却是心,我贪婪地寻着他的眼神,想要找到他对我动心的痕迹,恨不得从他眼里跌进去,一路到心房,开了门,再也不出来。但看着他俊朗的脸,温柔缱绻的笑,我忽然心尖一颤,到底是脸皮薄,烧得厉害,我往后退了退,想要挣脱他的手,但他不肯,反倒是将我轻轻往前一拽,这下子全然跌进了他怀里,他趁机抓紧了我的手,低头在我耳边脉脉含情地说,“害羞了?” 清冽的气息扑洒在侧脸及耳畔,带着淡淡的薄荷香,同脸部灼热的肌肤相遇,毛孔都打开了,仿若一阵凉风刮过,带起了别样的触感,我刚要动,林阳抱住我,脑袋枕在我肩头,笑吟吟道。“好了,不逗你了,脸皮好薄。” 没等我回应,他又松开我,自然而然地牵起我的手往车子那边走去,他帮我拉开车门,摊开手护着我脑袋将我塞进车,而后坐在我身边,对前头开车的人说,“回县城。” 我瞅了一眼,那名司机从未见过,但我也不好问什么,乖巧地坐在一旁,他拉着我的手,车子行驶在黑夜的道路上,偶尔有浮光略过,我们四目相交,默契地相视一笑。 车子里的暖气很足,没一会儿我就困了,打了个哈欠,眼泪花都要出来啦,林阳拍了拍肩膀叫我眯一会儿,等到了城里叫醒我。枕着他的肩。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叫我的名字,温声细语的,脸蛋上冰凉的指尖在跳动,“小唯,小唯——————” 我睁开眼,发现此刻已在停车场,林阳轻笑,道,“到了,下车吧。” “这么快。” “不算,一个小时多。” 我把脑袋撑起来,林阳扭了扭脖子,肩膀却是半天都不能动,我顿时反应过来为什么,连忙上前帮他揉了揉,他抓着我的手说没事儿,下车撑撑就好。 我们离开停车场时,那名司机已经不见了,黑黢黢的停车场塞满了车子,林阳拉着我的手走,搭电梯上楼回家。家里似乎已经有人先来了,买好了新鲜的蔬菜和肉类放在冰箱里。林阳换了件衣裳出来,说要跟我一起做饭。 原来不光我没吃,他也没有。只是我们,心照不宣。 我脱了外套下厨,林阳帮我打下手,我发现他什么都会做,刀工一等一的好,土豆丝切得那个细啊均匀,叫我不得不服。我站在一边看他,不由地想,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是怎么学会这些的呢?他到底还藏着多少我不清楚的秘密和惊喜? 事实上,那一顿年夜饭是我们一起做的,虽说只是简单的家常菜,但因为陪伴,填补了两颗寂寞又孤独的心。 这一年,有很多遗憾的心酸,但遇上林阳,是我最好的幸运。 吃过饭后,我们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春节联欢晚会,本山叔的小品叫人捧腹大笑,我和林阳缩在沙发上,一人抱着个抱枕。面前摆着两听啤酒和一盘坚果,其乐融融。 中间我笑岔气,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林阳一把抓住我胳膊,把我拎起来,但是由于惯性作用,我直接把他压了下去,并且倒在他胸口,他还紧紧抓着我的手,四周吵闹,但两个人的心跳渐渐大声起来,砰砰砰。 两双眼睛无辜地看着彼此,面色沉静,谁都没有先动作,仿若要一直那么看着,从眼底的波光窥探人心。看着看着,我就着了魔似地,伸手去摸他的脸,我心想,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被我给拿下了? 我想起开学第一天的囧况,他不屑一顾地脱下外套扔给我,还嫌弃我胸小,原以为是个冷若冰霜的冷酷霸道狂拽炫,但剥掉冰冷的外衣,我看到的是一颗炽热又温柔的心。 被?瑶当着全班人诬陷小偷的时候,是他坚定地抓住我的手说相信我,不需要理由。 书被周琪他们撕烂的时候,可怜兮兮的落泪,是他假装高冷把书扔给我,明明是好心帮我,却偏要装出一副不得了的样子命令我写笔记。 立冬的夜晚,我们惺惺相惜,在公园聊天,在网吧结伴度过一夜。到底是谁陪伴了谁,谁又温暖了谁? 小巷子里我被周琪和?瑶扒光衣服,濒临绝望之际,是他,是他出现了,拯救我,带我回家。 我被坏人欺负的时候,是他抱住我,温暖的怀抱里,他的声音轻颤着急,告诉我没事儿了,别怕。 ....... 过往的一切犹豫电影默片,一点点在我脑海中回荡,盘旋,我看着面前的少年,他同样在望着我,目光淡淡的,是否也在回忆相识相知的过往点滴? 指尖划过他的眉毛,?梁,最后停留在唇上,他的五官精致,恰到好处,拆分开看算不上惊艳,但组合在一起,就是这般独一无二。俊朗帅气,冷冽清俊,只要微微一笑,就能融化一月的寒冰。 到底是怎么被吸引的呢? 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好像一切都自然而然,谁都没有说“我们在一起吧”或者“我们谈恋爱吧”这样的话,就那样,水到渠成般,就在一起了。 心跳那么快,呼吸却是平稳的,他缓缓抓住我的手,从手臂一路往上,最后扣住了我肩膀,忽地将我往下拉,刚刚好,我的唇贴上他的唇。 我忽然就笑了,看着他的睫毛和眉毛,心里从未有过的满足感飞腾起来,我反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的回应,唇-舌缠-绵,把这个吻变得幽长。我贴着他的脸,能感受到他皮肤的弹力,带着青春的味道。 他的舌头探入我口中,在齿关游走,挑着舌头拨动,这些动作我都不会,只能跟随他的脚步走,但是这种迟钝,叫我只能享受他的挑动,却不好意思主动出击,他忽然离开我的唇,喘着粗气在我耳边说,“舌头伸出来。” 我脸颊更加滚烫了,咬了咬唇,羞赧地埋头,扑在他肩头撒娇,“我不会。” “不怕,试试就回了,嗯?”林阳捧起我的脸说,“我怎么做的,你就怎么做。” 我看见了他眼里燃烧的焰火,但那时候,年纪小,还不懂那究竟代表什么,只知道他的眼神很热烈,很热烈。 他再次吻上来时,我试着学习他的方式,缓缓将舌-头伸出来,而只是一瞬的光景,他忽然噙住舌尖,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颤动,但这一瞬没有持续多久,他反过来用探我,我心一横,下定决心似地,重复他的动作。 那一瞬间,我仿佛听见林阳满意的笑声。他好像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随意单手撑着沙发起来,反将我压在沙发上,扑倒下去的一刻,我们四目相对,我脑袋枕在沙发头上,大眼睛盯着他打转,他神秘一笑,直接俯下身来吻我。 兴许x的启蒙,在那一瞬就开始了,我感觉自己知晓他想要做的事,同时,我也很好奇那是什么,想要一探究竟。 只是,他压下来的瞬间,刚噙住我的唇瓣,窗外忽然飞蹿起来灿烂的烟火,巨大的声响让我睁开眼睛,那一瞬,我看到璀璨的烟火在空中绽放,透明的落地窗将那一幕景色展现的完美无缺,我太惊奇了,指着窗外惊呼,“林阳,你看,好漂亮!” 林阳挠着头起身回望了一眼,把我脑袋摁下去,挑眉说,“没有你好看。” 我斜他一眼,用手撑着他胸口说,“胡说,起来,我要跟你倒数,现在是跨年了。” 林阳蹙眉,犹疑地看着我,愣了几秒,我见他不动,只好推开他光脚跑到窗前,把窗户推开了往外蹿,趴在栏杆上看烟火,砰砰砰,一下下,灿烂极了。 他迟迟没有过来,我回头时,见他盘坐在沙发上,手撑着脑袋看我,脸上全是笑意。 “你快过来!很漂亮的!”我招手,兴奋地说,“赶紧,一会儿就没了!” 林阳一下子蹿起来,他穿着黑色的休闲裤,衬得两条腿又长又直,藏蓝色的细线针织衫里头套着白衬衣,明明有些老陈的装扮,但因为他青春洋溢的俊朗面孔而有了别样的味道。 他走到我跟前,从背后靠着我,双手把我护在身前,下巴顶在我头顶,道,“每年都这样,有什么好看的。” 我不服气,转身圈住他的腰,撇嘴说,“今年不一样,因为有我陪着你。” 林阳愣了愣,然后笑了,那笑容真是比灿烂的烟火还好看呀,他揉着我的头发说,“是是是,有你陪着我,不一样。那还请你以后都陪着我,年年不一样。” 我心底一暖,有谁的情话说得这样直白,又叫人高兴的?我恨不得听一辈子。我垂着头,笑意盈盈,她脑袋贴在他胸口,柔情缱绻地说了句我这种脸皮薄的孩纸说不出口的话,“有你陪我,也不一样。” 我晦暗不堪的人生,因为有了你,才有了一丝光彩。 我心想着,要是能一辈子这样,再多的苦,我也愿意。 林阳揉着我的头发,宠溺地说了句,“你好傻。” “哎,你才傻,现在的气氛是煽情呢。” “哎,你看那边!”林阳忽然拍我一下,我翻过身看空中,一朵烟火已经燃尽,美丽只存在短暂的瞬间,不过几秒的灿烂,已经结束了它出现的意义。我不由地失落,林阳指着远处的天空说,“喏,还有!” 我惊喜地望去,果真,一朵展开的桃心在空中闪亮,火光四射,短暂地停留后渐渐隐去了光辉,火光变成碎屑般散在漆黑的夜里,终究也失去了原本的光彩。 “林阳。” “嗯。” 我转身看着他,风扬起了我的头发,也吹动了他耳畔的细发,冷冷的略过彼此的脸颊,我跌进他温柔的眼里,想要抓住什么。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他淡淡一笑,将我拥入怀中,“你说呢。” 我没看见他的表情。烟火爆炸的声音掩盖了他的声音。太嘈杂了,我只听到了,你说呢。 会的吧。 一定会的。 我伸手圈紧了他的腰。不管以后怎样,此刻,我只想抱紧你,紧一些。再紧一些。 看完烟火后,我们继续看电视,一人喝完两听啤酒,最后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醒来,两个人都缩在沙发上,晨光跳在林阳脸上,我盘腿坐在一边,兀自看呆了眼。 之后的几天,我们都腻在一起,有时候去广场喂鸽子,有时候去电玩城,游乐园之类的地方,从前我没做过的事儿,短短的几天,他都带我做遍了。 而美好时光总是太短暂。 这天我和林阳在家里打游戏,玩得正开心时,有人摁门铃,前一刻钟陈嘉豪来过电话说要过来一起玩,我以为是他,丢下手柄去开门,兴致冲冲地说,“来啦?” 结果门一拉开,看到的是?瑶错愕的脸。 我顿时没表情了,淡淡看着她,她眼神一凛,在我转身时一把抓住我的手,“你怎么在这里!” 我冷冷盯着她,“放开。” “我问你怎么在这里!” “放手。” 这时林阳在客厅里高声喊我,“小唯,你赶紧来,要过关了!” 我没回应林阳,冷眼看着?瑶,她怒了,狠狠剜了我一眼跨进屋子,胳膊肘怼了我一下气势汹汹地进屋,我翻了个白眼,把房门拉上,进去时,林阳还在专注游戏,而?瑶看着满屋子我们的痕迹,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你干嘛呢——————”大boss出场,往往要两个人配合,林阳回头催促我,却撞上?瑶生气的脸,一下子蹙眉,扔下手柄说,“你怎么来了?” 瑶脸憋得通红,没理会林阳,转身冲进房间里,看见我的衣服放在床头,疯了般冲出来抓着我的衣领,我一下子甩开她,她没站稳,扶着墙骂我,“杨小唯!你怎么这么贱!你自己没家吗?你赖在林阳家里算什么意思!” 我理了理胸前的皱巴巴,衣服是林阳的,这些天我没回去,都穿的林阳的衣服,“跟你有关系吗?你算老几。” 瑶横眉一瞪,“你们俩做了什么!” “跟你有关系吗?”我冷冽地看着她说。其实当时我根本没想太多,只是觉得我和林阳怎么样,跟她没关系,怎么都轮不到她对我指手画脚。 可我的话,让?瑶误会了,她一听,整个人愣了,然后眼泪啪啪啪掉,楚楚可怜地看着林阳问,“你们是不是睡了!” 我这才的反应过来,原来?瑶是这个意思。 林阳无语地看着?瑶,冷声不耐烦地说,“出去。” “我偏不!”?瑶怒吼一声,转而看着我,“我说为什么你有钱请律师,我妈告诉我顾先生帮你的时候我还不信,原来你是用这种事情来换的!杨小唯你怎么这么贱呢!周琪说的那些事也不是空穴来风!要是你不下贱,怎么会——————-” 没等?瑶说完,我一巴掌扇到她脸上,打得林阳都愣了,怔怔地看着我,?瑶捂着脸,泪水晶莹,滚滚而下,嘴唇一抽一抽的,大约是被气疯了,我指着她?子警告说,“嘴巴放干净点!再让我听到一个脏字我扇死你!谁帮我都是一个理,你犯贱说谎陷害我,哪里都说不通!要么闭上嘴,要么滚蛋,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道歉。” 瑶甩开手。怒气冲冲地瞪着我,那眼神里的恨意,真是恨不得一口吃了我,她说,“随便你怎样,我都不会道歉!” “那就走着瞧,看看你有能力的父母会帮你摆平吗。”我冷静地说。面对?瑶,我已经不会生气,因为我发现她智商真的堪忧。 “林阳!你就看着她打我?”?瑶吸了吸?子,止不住悲从中来,哀伤地望着林阳,林阳微微叹气,冷漠地回应说,“?瑶,你做错事,就不能承认下?” “我做错?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针对她吗!全校那么多人,为什么我偏偏跟她过不去,林阳你不要问问我吗?她才跟你同桌半年,你就忘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林阳皱眉,冰冷的眸子看着?瑶,“我们在一起过?” 然后?瑶就愣了,大惊失色地看着林阳,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一起过。 林阳说,“出去。” 瑶岿然不动,林阳看也懒得看她,回头继续玩游戏,刚拿起手柄坐下,他又对?瑶说,“对了,我希望你早点想明白给杨小唯道歉,你做了什么,我一清二楚。” “要是我不道歉呢?林阳你要怎么收拾我?跟收拾周琪一样吗?让我也吓得神志不清给杨小唯跪下道歉?” 我愣了愣,看着林阳冷漠的后脑勺发呆,林阳曾对周琪做了什么? 半晌,林阳才回头看着?瑶,眼神如同十二月的冰窖,挂满了寒霜,“出去。” 然后?瑶就气哭了,一溜烟跑了,刚出门就撞上一脸懵逼的陈嘉豪,陈嘉豪给她招呼,却被她推了一把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林阳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叫陈嘉豪玩游戏,我坐在一边看电视,但一点心思都没有,不断地想着,到底林阳对周琪做了什么? 何律师在回上海之前,已经帮我确认了周琪事情尘埃落定,而?瑶,闹到最后我只要一个道歉,如果她不道歉,我随时可以起诉她。决定权在我手上。说到底我看?瑶的态度,我这个人呢,不一定要把敌人赶尽杀绝,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绝对的,建立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基础上。 那天下午,我和林阳都没怎么说话,陈嘉豪走后,我俩特别尴尬,其实尴尬是我一个人的,他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坐在我身边,最终我憋不住,问他是不是对周琪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林阳嗯了一声,淡淡一句,“不然呢,你以为只有张骏会帮你?” 他这话一说。我才明白,原来之前他一直是在生气的,但是他没说,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目光温和了些,淡淡看着我,“我希望以后你出什么事儿,第一个要找的人是我,而不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人,我才是你的男朋友。” 听到最后一句,我瞬间笑了,他等我一眼,一本正经地说,“笑什么笑,我跟你说正事。” 我笑得跌在沙发上前仰后翻,他急了,上前捉住我,捂着我嘴巴命令说,“不许笑!” “哎,你是不是一直在吃醋啊?”我掰开他的手说,“你藏得真好,我一点儿没发现。” 林阳白我一眼,松开手说。“是你心大。” “嗯,我心大,你心眼小。” “杨小唯!”他作势要揍我,我伸手挡住,悻悻地问,“你都不想问我,为什么那么对?瑶?或者说,你不会觉得我太凶了?” 这个问题我藏在心里好久了,连我自己都发觉在惩办敌人的手段上,我一点都不心软,我发觉自己变狠了,变得强硬和以牙还牙了。林阳是我最亲近的人,他一定也发现了。那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林阳垂下手,倒是没多考虑,只说,“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就跟你好?当然,我希望你是个柔弱无骨的女孩子那样我可以保护你,但要真那样,估计我也看不上你了。” 那时候,我就察觉,林阳没有告诉我真话。或者说,他这句话背后隐藏着巨大的莫名的情绪。是那种惺惺相惜的天涯沦落人的理解。还是他觉得我仍然是善良的杨小唯。我不懂。 初七那天,我和林阳告别,他说要去拜访亲戚,而我出来这几天,也该回家了。当他说要去拜访亲戚的时候,我愣了愣,过年过节的,他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也从未听他提起过家人。只在我忙的时候接过两个电话,一个是顾先生,一个是陌生的女人,林阳跟顾先生比较客气和敬畏,而那个女人,却是冷漠的客气。 离开林阳家后,我接到张骏的电话,约我一起玩,我爽快地答应了,到达了见面的地方,是一个旱冰场,设备设施看上去特别好,算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张骏在门口接了我,问我会不会溜冰,我说不会。他就笑我,拍拍胸脯说,“不怕,走,哥教你!想当年,哥可是称霸一方,南城的场子没一个人敢跟我战斗的!” 我斜他一眼,笑说,“你就吹牛吧。” “切,还不信?一会儿让你看看哥的风采!”张骏帮我拎着鞋子到门口的椅子旁,我坐下换鞋,他调侃我说,“我看你面色红润满面春光,是不是和小白脸约会了这几天?” 我脱下运动鞋砸他,“你才小白脸!” “靠,这就护短了?他本来就是小白脸,要不哪天约个时间,让他跟我打一架试试?”张骏自大地说,“打得他满地找牙!也就你们这种不懂事的小女生才喜欢他那种小白脸,成熟的女人都喜欢那种身强力壮的,威风凛凛的!” “像你这样?” “也可以这么说。”张骏笑道。 我白他一眼,低头穿鞋说,“那我宁愿做尼姑。” “死丫头,嘴不饶人!”张骏敲我脑袋说,“穿好没!磨磨唧唧!” 虽然张骏臭美,但是不得不说,他真的溜冰很棒,技术性很强,喜欢在冰面上耍帅,穿着皮衣和破洞牛仔裤呼啸而过,惹了好多姑娘的青睐。他说我笨,说我看起来大胆但是十足的怕死,重心也不稳,学了大半天我还是没胆量松开手滑,他也不为难我,让我自己在边上扶着栏杆试试,要真怕死,就算了。 他交代完就冲进了池子中央,和一起来的人斗了起来,我在边上看的拍手叫好。谁知道这样一个嘻嘻哈哈的人,是温莎的保镖老大呢?要不是亲眼见过他在夜场叱咤风云只会黑衣保镖的样子,我也不信。 不过,张骏还很年轻。 我也是个不服输的人,心想既然学了就要学好,我杨小唯做一件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好。于是我遵照张骏的嘱咐,平衡身子放轻松,慢慢伸出腿去,在冰面上滑行。其实很多时候,人的恐惧都是自己给自己的,一旦放轻松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渐渐地,我大胆起来,发现自己能掌握平衡了,于是开始撒欢。只是我没滑出去五米远,就撞上一个穿长款毛衣的女生,她和对面的人在说话,忽然蹿到我面前来,我俩撞上去,双双倒在地上。 那女生一看就是老手,跌倒了疼一会,立即站起来,在冰面上行走着到我这边,一声呼喊,把她的小姐妹都聚集到一块儿,我形单影只地躺在中间,摔疼了胳膊,又站不稳,只好把冰鞋脱了,跟人说对不起。 但是不料,我的一句对不起,换来别人的一巴掌,“草泥马的,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他妈走路不长眼睛啊,谁都往上撞!赶着找死吗!” 那一巴掌顿时把我打得傻眼了,我捂着胳膊,扔下冰鞋,斜眼看着面前趾高气昂的女生,浓妆下满脸的劣质脂粉气,活脱脱的非主流一个,嘴唇亮闪闪的,一层油腻黏在上面,见我瞪她,她怒了,抬手又要给我一巴掌,我立即抓住了她手腕举起来,把她往我这拖,她脚上是冰鞋,滑起来容易,而冰面上被冰刀滑出了许多痕迹,我站在上头。倒不容易倒下。 “草泥马的敢抓我!”她一边挣扎,一边骂道,“臭婆娘,松开!” 我抬起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啪”的一下,特别响,吓得她身边的小姐妹也是一惊,我冷眼看着她,把她丢开了,她瘫坐到地上捂着脸,我淡淡说,“道歉。” 她吃了亏自然不高兴,怒道,“我道歉你麻痹!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弄死她!” 一声令下,她那几个小姐妹都冲上来揍我,其中一个先出手,我抓住她手腕一扯,把她整个人往我这边扯,随即折弯她的手肘,疼得她大叫,再将她狠狠甩出去。紧接着,我第二个触出脚的来,因为鞋子上有冰刀。我不敢横冲直撞,只能躲闪到一侧,趁机抓住她的腿用力一扯,她重心不稳,随即倒在地上。 第三个不怕死的上来抓我衣领,我一把扼住她下巴,几巴掌脸扇上去,然后将她摔倒地上,而先前那个打我巴掌的,已经站起来,看着她地上的小姐妹,把头发束起来,我低头一看,她脚上的冰鞋也脱掉了,看来是要跟我决一死战。 我揉了揉胳膊,冷哼说,“最后一次机会,向我道歉。” “我道骂你麻痹!”她束好头发后,笑吟吟地看着我,然后狰狞地蹦出这一句,随之而来的是她的长腿,出其不意,踢在我膝盖上。我我吃了亏赶紧往后躲,这人是个厉害角色,方才是我我占了便宜,但现在两人都是平底鞋,势均力敌,谁输谁赢不一定呢。 这时候她的小姐妹也都把冰鞋脱了,看来是要一起收拾我了,周围也有很多人围起来看热闹,堵得水泄不通,外头的人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且都是些爱混的人,谁会多事呢?都喜欢看热闹,拍手叫好。 当时我有点胆寒的,毕竟还没这样打架过,我那点三脚猫功夫对付一两个人可以,这四五个同时上,怕是要吃亏。但是现在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人已经把我围住,是不可能让我走的。要我道歉?求饶?那也不可能。刚才明明是她不小心,出于礼貌我先道歉了,但是对方得理不饶人,我凭什么服软? 打就打!谁怕谁! 她们骂骂咧咧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脏话女生嘴里说得出来。生殖器官连带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了,我却不知道怎么回人家,只是在听见骂我爸妈时,我火大了,指着她?子问,“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草泥马!怎么,不许我骂你妈?难道你妈死了不成!傻叉!” 然后我就冲上去了,把她扑倒在地上狂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生气,大约是被她戳中了吧。 但冲动让我吃了亏,她的小姐妹全冲上来揍我,在我身上踹,抓我头发什么的,叫我放开他们小伙伴,但是没一会儿,一群人浩浩荡荡冲上来把人群抛开了,把抓我的几个女的都拎开了,张骏蹲在我面前敲我脑袋,笑话我说,“还不起来?” 我松开那女的,在张骏的帮忙下站起来,那女的也被小姐妹扶起来,我瞪着她怒吼说。“道歉!” 那女的悻悻地看了一眼我身边的人,全都是男的,她斜我一眼,就是不道歉,我走上前盯着她,“我他妈叫你道歉!” 然后那女的就推了我一把,亏得张骏抓着我胳膊才没倒下地,他埋汰我说,“闹什么闹,头发跟乱鸡窝似的,丑死了!” 我怒目瞪着那女的,原以为张骏会说算了,别闹了,但没想到,他走到那女的跟前,一把抓住那女的下巴,冷不伶仃地说,“没听见她让你道歉吗?你他妈的哑巴了?” 我站在侧面,清楚地看见张骏脸上抽搐的肌肉和凶狠的表情,和他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全然不同,语气里透出来的凶狠和凌厉,叫人不由地胆寒,小混混的模样此时一览无余。 这忽然的转变不仅让我惊呆了,连带那女的小姐妹也惊呆了,怎么说他一大男人也不会打女人吧? 那女的不说话,吓得多说,张骏冷哼了声,回头问我,“刚才她那只手打的你?” 卷一:等风来 048:要死,我送你一程 当时我就愣了,张骏这是要给我报仇么?但一个大男人打女人不太好吧。 “让她道歉就好了,我没事。”我说。 张骏给我一个没出息的眼神,有些生气地说,“你他妈脸都被打肿了还没事儿?” 但是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不好闹出事儿来,可我要是驳了张骏的面子,多丢人啊,我只好说上前警告那女的,“道个歉,什么事儿都没有。” 那女的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怯弱,张骏松开她下巴,站在我身侧看着周围的人,吼了一句,“看什么看?都滚开!” 他手下的小弟跟着把人哄散了,见那女的没吭声,张骏戳了她肩膀一下,她颤了颤,站稳了,低着头,张骏说,“你他妈哑巴了是不?不知道说话?真要给你点厉害尝尝?” 那女的这才知道我们她惹不起,哆哆嗦嗦地看着我说了句对不起。 张骏怒目一转,等着旁边的几个女的说,“你们呢?也他妈哑巴了?” “对不起。” “对、对不起。” 一个个道完歉,张骏才让她们滚蛋。 人刚走,张骏便叫手下人去问问哪来的小太妹,警告她们别没事儿找事儿,不然以后见一次打一次,管她是不是女人。 我知道张骏这样做是怕那些女的找我麻烦,所以替我清理了后果。 “谢谢。”我悻悻地说,但是,心里觉得很温暖,张骏就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我。 张骏拽着我胳膊往前走,冷冽地一句,“谢个屁,这点人都摆不平,以后别说认识我。” 出了滑冰场,张骏叫小弟买了瓶冰水给我敷脸,我说冷,他就哼哼我活该,我只好闭嘴不说话。 一直玩到下午三点多,我才准备回家去,张骏送我去车站之前,我让他陪我去我农贸市场买了一瓶除草剂。 我看着那瓶除草剂发呆,脑海中浮现张秀春那一日的表情,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张骏问我,“你没事儿买这玩意儿干啥?要自杀啊!” “当然不是,我后妈说家里农忙要用,让我买一瓶回去。”我说。 这时买东西的大叔找零钱给我。“小姑娘,这东西可不能乱用,什么自杀不自杀的,你知道这除草剂的威力有多大吗?” “多大?喝一口能死人吗?” 大叔冷笑,把钱递给我说,“喝一口能不能死不一定,但是让你痛不欲生巴不得去死那是一定的。这玩意儿,毒死人的功效非常厉害,要是死不了,它就破坏人的所有器官,活也或不了几天!” 讲真,大叔的话把我吓到了,我拿了东西赶紧走人,心里却一直砰砰砰跳不停。张骏危言耸听说,“吓到了?人家说的可是真的,小时候我隔壁邻居阿姨,因为老公出轨了。一时想不开,就喝农药自杀,就喝了一口,一命呜呼了。哎,还有啊,我有个小学同学,小时候老是尿裤子被同学嘲笑,他自尊心强,受不了,就回家喝了口农药,但是因为太难喝了,给吐了一半出来,结果被送进医院抢救,醒过来也没多大用处,器官都衰竭了,抱着他爸爸的腿说自己不想死,我跟你说。你——————” 我忽然顿住脚步,郑重其事地看着张骏说,“骏哥,是不是只要沾染一点,就要死?” 张骏木呆呆地看着我,“干嘛,你、你不会真要自杀吧?” “不是啊,这玩意儿是要稀释的,你懂不?放在水里,按照一定的比例兑好,然后用喷雾洒。” “这个我知道。也就是说,按照一定比例稀释了,人服用了,就不会死?但是会中毒对吧?” “嗯。你脑子比我聪明,怎么还问我这个?”张骏斜睨我一眼,“你想干嘛?” “骏哥,我跟你说件事儿。”我抱紧了怀里的农药说。 —————— 回到家时。天色渐晚,农村里一到过年过节异常热闹,走亲戚的吆喝着在堤坝里打麻将,放鞭炮什么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往年我家也是这样,我爸还没死的时候,亲戚们逢年过节都要来我家做客,相比往年,门庭冷落的凄凉叫我明白什么叫人走茶凉。 我踩着田埂从小路穿过竹林回家,实在不想去感受别人家的热闹和欢笑。自从我爸走了后,那些东西,就不再属于我了。 回到家里,冷锅冷灶等着我,这让我特别想念和林阳在一起的日子,明明才分开不久,却已经开始思念。 我把农药放在农具堆里,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往常还有猪圈里猪嚎叫的声音和笼子里的鸡叫,但现在,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的孤独和寂寞尤为凄凉。 还好有林阳的短信和电话,不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一天到晚打电话,吃饭打,睡觉打,起床打,好似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我们不厌其烦地从早上吃了什么开始到晚上做什么梦都意义告诉对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恋爱中的人对彼此有那么多话说,哪怕只是吃喝拉撒的废话,我们也不厌其烦,甚至欢天喜地。 他那两天似乎在走亲戚,我问了一句什么亲戚,他支支吾吾撇开了话,我便知道他不想说。说起来我是个识趣的人,别人不愿意提起的事儿,我不会多嘴半分,不知道这习惯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对于林阳。 他问我家里的情况,我撒谎说一切都好,和继母和平相处,没有实话说一个人的孤独和凄凉。纵然再亲密的关系,某些时候我还是自尊又倔强的,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软弱。 兴许,我的错误,从那一刻便开始了。 不管是多大年纪的男人,总是喜欢示弱的女人,这样方能彰显男人应该有的胸怀和气度,将自己的女人好好保护,并且得到成就感。 只可惜,后来的很多年,我都未曾学会示弱。 张秀春回来的那天,是正月十二,因着要准备土豆开学的事儿,她从娘家回来,瘦了一圈,脸都有些凹进去了,我们对彼此视若无睹,吃饭睡觉各做各的事儿,中间她唯一跟我说的一句话便是问我,除草剂买了么。 我说买了,放在哪里哪里了。 她点了点头,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我紧握着兜里的电话,不知道自己那些算计是否多余了。但过往的一切告诉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一切如何发展,全看她的选择。 张秀春出事那天,是正月十五,头天晚上她告诉我,她娘家人要来家里做客,她说我爸死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管以前有什么误会,都一笔勾销,往后好好相处,相互扶持。当时我就纳闷儿了,这是想通透了,还是憋着大招整我呢?我不动声色地说好。 但第二天一早,她就出事儿了。她妈和她哥哥嫂嫂来的时候,她还没起来,三个人客套地跟我招呼,好不亲昵的样子,拉着我的手拉家常,还说专门从家里给我带了土鸡蛋来。我煮好了带去学校吃巴拉巴拉的,土豆缩在他外婆怀里悻悻地看我,大约是害怕吧,我只要一看他,他就躲开目光。 没说几句,张秀春她嫂嫂大惊失色地从房间里冲出来,大喊一声说,“妈!绣春儿不对劲啊!” 然后一家人往屋子里冲,张秀春倒在床上,面色惨白,嘴唇干枯了起皮,看起来特别瘆人,拉开窗帘后,阳光打在她惨白的脸上,像是镀了一层白粉,跟僵尸似的,胸前湿哒哒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药味,地上也溅满了。 他们三人扑在床上大喊张秀春的名字,但是床上的人没什么反应,干涸的嘴唇轻启,呻吟着,张秀春她哥立即把人从床上搬起来背在背上,说是要送医院,三个人七手八脚地忙着,结果这一动,弄倒了床脚的瓶子。 她嫂嫂嘟哝了句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眼泪立马飚了出来,哭喊道,“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喝啥子农药嘛!你死了土豆儿咋整啊!”不知道谁推了土豆一把,土豆扑上去哭喊妈妈,妈妈,撕心裂肺的,眼泪啪啪掉。 张秀春奄奄一息地趴在他哥哥背上,有气无力地说,“杨小唯,我再不对,我还是你长辈,你咋个能灌我农药呢——————” 张秀春她妈忽然转过身盯着我,一双苍老的爬满皱纹的眼睛怒瞪我,一开口臭烘烘的口水喷出来,骂我道,“你个小娼妇啊!你的心咋个这么歹毒啊!她在不对还是后妈啊,你个小娼妇要下药毒死她!” 那老巫婆一边说一边打我,手掌重重地落在我背上,但她顾不上打我,跟着张秀春她哥哥嫂嫂一起出门,我心想这一出戏到这里也算是精彩了,后续怎么能少了我?我跟着出门,只听见张秀春她妈一路上哭喊嚎叫,说我心肠歹毒给张秀春下农药,她嗓门儿特别大,随便喊喊,多的是邻居围观,加上四处走亲戚的,家家户户热闹得很,没过一会儿,就聚集了很多人。 他们一家人有备而来,台词都准备好了,把我说得恶毒不堪,有好心的邻居要上前帮忙,开面包车送去镇上的医院,但是张秀春他哥哥不肯,非要送去他们家那边的医院,说是熟人在,放心点。 我这才懂了,原来,计划这么完满。 我再也不能忍,既然你想撕逼,你不想让我好过,你要同归于尽,那我就成全你好了,你要在十里八乡邻居面前丢脸,我送你一程。 “站住!”我喝住张秀春的哥哥,快步走上前冷声说,“要送医院就送镇上去!这边近得多,为什么一定要去你们那边?” 张秀春他哥哥不理我,想把张秀春往面包车上塞,我一把抓住张秀春的胳膊扯住不放,“要么去镇上的医院,要么哪儿都别去!” “你妈卖批的小娼妇,你心咋个这么黑哦!人都要死了,你还在这儿推三阻四,今天我妹妹要是少一根头发。老子弄死你!”她哥哥吼我,粗壮的时手臂怼我一下,怼到我肋骨上,特别疼,凶狠的眼睛盯着我,“再不让开老子扇死你狗日的!” 张秀春他妈也冲上来抓我,反手要扇我巴掌,被我抓住手,扭了一圈,然后老骨头响了下,紧接着,我把她给扔了出去,她没站稳,但不至于倒下,可她眼神一闪,直接跌坐在地上,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滚来滚去,说我打了她,要负责,她要去城里的大医院拍ct,要我赔钱,她一把年纪还被我打。 “你少装了,我甩你是真的,可是你自己故意倒下去的!”我指着她说,“你最好是一直躺在地上别动!” 张秀春的嫂嫂见情况不妙,抄起地上一根棍子来抽我,我抓住棍子拽了两下,然后往前一拉,她人跌上来,我赶紧躲开,结果她就跌到面包车上。 “你们左邻右舍的都看看啊,杨建国这狗日的女儿要杀人啦!给我女儿灌农药,要杀了她!现在又打我老太婆,不让我女儿去医院!老天爷啊,你快点劈死她狗日的喂!”老太婆哭天抢地,中间还不忘给他儿子递眼神,她儿子授意来抽我,把我摔在地上,亏得邻居把我扶起来,我感觉硬碰硬是不行了,这一家子都是不要脸的货色,且早就准备好了计策收拾我,我只能把计划提前了! 他们一边把张秀春往车子里塞,一边骂我说要我坐牢,要把我关起来,我拼了命上前拽住张秀春的手,瞪着她哥说,“你敢动手打我一下试试!看看到底谁坐牢!”他哥毫不手软,一巴掌打下来,我半边脸都麻了,我忍着,为了最后的胜利,这点血我放,我一定放! 我斜眼看着他哥哥,咬牙切?地说,“这一巴掌,我先给你记着!现在不用送去医院,她死不了!!” 人群里有人说我不懂事,不管怎样,事关人命,应该先送去治疗,我冷笑,看着张秀春说,“不用怕,她根本死不掉!” “你——————你怎么这么心狠,杨小唯,不管你在恨我。我还是你妈。”张秀春呻吟道,那样子,楚楚可怜。 “我呸!”我恨恨地看着她说,“农药明明是你让我去买的,也是你自己喝的,为什么要栽赃给我?” “你乱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去买过农药?我跟你话都没说,怎么会让你去买东西?”张秀春有气无力地说,顺便挤出两行泪水,眯着眼睛,额头上全是汗水。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冷笑,掏出那瓶除草剂丢在她脚下,然后打开录音机,把先前存下来的录音放出来,开了最大声,里的人说,“除草剂买回来了吗?——-买了,放在柜子里头了。” 没错,这声音就是那天我和张秀春的对话。 大家听完录音,脸上都是笑,只有张秀春一家人脸色难看,惊慌地看着我。 我合上放包里,冷笑道,“你还想怎么诬陷我?因为你偷情被周婶抓到,所以你报复我?报复我通知周婶?还是你不想把我爸的安家费分我?所以陷害我买农药毒死你?” 张秀春哆嗦地看着我,她气疯了,没想到我留了一手,“你——————” “是她让你买的又怎样?可下药的是你,你以为一个录音就能洗清你的嫌疑了吗?你别在这里叽叽歪歪,我看是你想独吞了她的钱才故意下药的!不然你事先留下录音是什么居心?有哪个买瓶农药还要留录音的?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张秀春他哥哥站出来说,引导大家认为我提前准备好录音是为了毒死张秀春,给自己开脱。 “那她为什么说没叫我买?”我反问。 这时张秀春改口说,“我忘了,可能我记错了,是我叫你买的。” 我在心里冷笑,呵呵,这个贱人,为了整死我还真是不遗余力。 “你这回承认了?”我冷哼说,“我为什么要杀你?我有病吗!钱我拿到手了,你也被惩罚了,我还弄死你?” “你想独吞我的钱!对!你想把钱一起拿走!”张秀春无力地靠在车门上,颤颤巍巍地指着我说,“存折你根本没还给我,密码你也知道,杨小唯,你安的什么心?就算那些钱你不给我,可你还有个弟弟啊,你心怎么可以这么黑?我是外人,但土豆是你亲弟弟啊——————-” 我冷哼,从口袋里掏出存折扔在她脸上,“你说的是这个么?嗯?” 张秀春她嫂嫂把存折捡起来。错愕地看着我,装的像真的一样,“真在你手里!哎哟喂我的妈呀,这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得了啊,为了点钱就杀人啊!” 她一哭喊,地上的老巫婆也开始哭喊,刚刚明明有人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她就是不起来,打滚说骨头疼,要去看拍片,我站在边上没说话,等她们喊够了我才说,“够了?不喊了?” 老巫婆瞪着我,吐了我一身口水说要打死我,要老天爷劈死我,我冷笑说,“我没做亏心事。要死也是你们一家人死!” 我掏出,亏得林阳的有录像的功能,不过那时候的我像素不是很清楚,加上屋子里灯光暗淡,只看得见张秀春的背影,但是好在,即使不清楚,也一眼能认出来是她。 我把拿给围观的人看,盯着张秀春娓娓道来,“你被周婶打的第二天,就跟我和解,按照你的性格应该是恨不得杀了我大卸八块,但你却跟我说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之后你就让我去逛街的时候,帮你买瓶除草剂,你说你脸被周婶打烂了不好意思出去。我也以为你是真心忏悔了知道错了,可当时你太冷静了。这根本和你泼妇的有仇必报的性格大不一样,我就起了疑心。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可那天我从城里回来,忘了买,你又问我,还提醒我一定要记得。为什么你这么在乎我买没买?年关,谁回去做农活?田里的草也不该现在除吧?张秀春,你当我是傻逼吗!你这点小九九,我全记在心里了!” 张秀春面色惨白,哆嗦着唇看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但是她家人都哑口无言了,因为事情发展到这里,他们已经没办法往我身上栽赃,他哥哥死心不甘,推了我一把说,“是。是她让你买的,可下药的人本来就是你!你抵得了赖吗?想都别想!” 她哥哥一个眼神,张秀春立即哭诉,一把?涕一把泪,虚弱地说,“我发现存折丢了,去问是不是你拿的,你把我骗回房间说要换给我,可到了房间你不给我,还给我灌药,你们看看我衣服上的东西就知道,我挣扎着吐出来,你还想灌,但是我妈他们来了,你就没法子了——————-你说谁都不知道是你杀了我,所有人都会以为我是受不了抓奸的羞辱才死的——————” 我冷笑,忍不住拍手道,“厉害,你真厉害,张秀春,你把整个过程都设计得完美,让我掉进你坑里,就算错过了一个,还有另外的接着,可你忘了一点,我给你的,真的是除草剂吗?你打开瓶子的时候,就没发现瓶盖已经被我打开过了吗?” 然后张秀春就懵逼了,怔怔地看着我,嘟哝着,“你、你什么意思!” 我冷哼,走到她面前,道,“一开始我真的以为自己想多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被周婶打得快死了,应该是要反省忏悔的,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和视若无睹,让我起了疑心。你泼辣的脾气我这些年领教得不少,若是你和我针锋相对,我还能理解,可你太平静了,平静得让我不得不怀疑。” 我捡起地上的除草剂瓶子,拧开了盖子闻了下,洒了一些在地上,顿时笑了,“你喝下去的,真是除草剂的话,哪怕是一口,你现在早生不如死了,还能在这里跟我嘻嘻哈哈狡辩?” “买了这瓶药的当天,我把里头的药全都倒掉了,换成了一种止咳的口服液,叫什么我忘了,不过那个口服液有一种草药的味道,颜色也和除草剂差不多,不注意的话根本闻不出来。你没发现吗?我买的根本不是平常家里用的牌子,就是怕你发现我把药换了。我心想,要是你真的用来除草,大不了重新买一瓶,重新干一遍活。可要是你想用它杀了我,或者自杀,那就另当别论了。” “胡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张秀春紧张地喊着,但却找不到其他言语来解释。 “你还不死心?那咱们去县城的医院检查化验看看,你吃进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一个止咳药能让你上吐下泻虚脱?你当我傻吗!你以为我买的是真的除草剂,所以肯定不敢吃,而你吃了其他的什么东西你自己清楚!”我一把抓住她胸前脏掉的一块。笑说,“好好闻闻,你衣服上的东西,和地上洒的是不是一样的!” “你放屁!我妹妹都吐出来了当然中毒不深!不然她现在怎么会这样?你说你没下毒就没下毒!谁信呢!”张秀春他哥哥我站出来说。 我撒开张秀春,拿着瓶子上前,对他说,“要不你喝一口试试?试试你就知道我说的真假!” “你、你想的美!小娼妇,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我把药瓶子砸他手里,镇定地说,“那得看你有没有机会了。刚才出来之前我已经报警了,警察赶过来,大约要半个小时,一切等咱们到派出所去说,我看你怎么嚣张,你们,又怎么诬陷我。” “你!”张秀春他哥哥瞪着我,“在警察来之前。我先弄死你!” 说毕,他冲上来揍我,结实的拳头砸在我身上,我反扑,用脚踹,但毕竟他人高马大,而我小小的一只,终究吃吃了亏,好在邻居看不下去,帮忙把他拉开了。 我头发衣服一团乱,但是看着自己胜利了,忍不住笑,“不怕就别走,害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来巧妙,这时马路上鸣起警铃,老巫婆怂了。一下起身,拍拍屁股拉着张秀春他哥,“先把你妹妹送去医院!回头再来收拾这小娼妇!” 张秀春她嫂嫂也拉着他说,“妈说得对,先走,不吃眼前亏!” 然后在一群人的注目礼下,他们一家人匆匆走了,把张秀春架上摩托车,轰隆隆起开走了,老巫婆牵着土豆仓皇地跑起来,狼狈不堪。 我是赢了,但是这一次,也叫我尝到人性的可怕之处。我回想起那天张骏说的话,“防着点,别吃了亏再收拾他们,那就没意思了。” 于是,我和张骏蹲在市场门口。想破了脑袋才想起来今天的对策。倘若当时我心软一些,今天就真的被这群贱人收拾诬陷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心一横,拨通了张骏的电话。 这一次,我不会再心软!张秀春,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那边,张骏很快接起电话,貌似刚睡醒,声音还朦朦胧胧的,“喂,幺妹。” “骏哥,你说的没错,他们下手了。叫你的人上,别客气。”我冷笑。 得到张骏的回应后,我掐断电话,在人们打量探究的目光下。镇定地往回走,一脚踢飞了地上的农药瓶子。 卷一:等风来 049: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回去的路上,我告诉自己不要心慈手软,面对设计陷害我的人,我决不能有心软和慈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到家后,我把张秀春家人拎来的东西全都扔了,收拾了衣服和书包准备进城,明天就开学报名了。 我先前没有和林阳越好,加上今天的事儿,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说不清楚为什么我要瞒着林阳,却和张骏联系。可能我潜意识里觉得我和张骏是一类人,而林阳高高在上,干干净净,存在于一个我触摸不到的世界。 张骏在车站接到我,先带我去吃了饭,然后我想找刘思涵,张骏却说,刘思涵请假了,在家里养病。我顿时懵了,问她刘思涵什么病,他叼着一根烟站在摩托车前瞅我,有些提醒的意味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何必惹一身腥臊?” “可她是我朋友啊,怎么能不管?你知道她家在哪儿?我们去看看!” 我执意如此,张骏也拗不过我,于是骑车带我去找刘思涵。 正月十五,城里非常热闹,大红灯笼街道上随处可见,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在广场上看灯会,喷泉池边聚集了许多人,人声?沸。我们一路从热闹穿越到清冷的街道,大约半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临近郊区的一条街上,新年的味道在这条街上并不多见,麻将馆和网吧倒是热闹,低矮破旧的房屋林立其中,张骏说这边要么是外乡人打工租住的,要么是没钱的人蜗居的。 下了车后,张骏带我从一条小道穿进去,水泥地坑坑洼洼的,沾满了泥泞,土里埋着鞭炮的纸屑,闻声狂吠的狗挣扎在铁门前张望,羊肠小道蜿蜒曲折,四周除了低矮的房屋,还有小片小片的菜地,种着包菜和油菜苔。 我无法想象,刘思涵竟然住在这种地方,比我农村的房子还不堪十倍。在我的想象里,她应该和齐瑶是一样的,虽然知道她家庭并不宽裕,但在我眼里,她身上总是有一种难得的精神在,就像一个没落的贵族,走到哪里身上都带着贵气,不食人间烟火。 走到一个破烂低矮的房屋面前,张骏停下脚步。指着破烂的木门说,“就这儿!” 我悻悻地看了眼张骏,心里不愿相信,但也清楚,张骏没必要跟我开玩笑。我走在前面,忽然蹿出来一条哈巴狗,吓得我够呛,连忙往后退,张骏扶着我手臂哈哈笑,这时屋子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东西摔碎的声响,我和张骏面面相觑,赶紧往里走,门是虚掩着的,推开了走进去,是普通的水泥地,房间里散发着一股霉味,就像下雨过后衣服没有干的味道,带着点湿臭的感觉,我不由地捏紧了?子。 进了屋子后。那骂人的声音越加响亮了,我听得清楚,类似于什么赔钱货之类,是个粗犷的男人声音,中间还夹着啪啪的声音,很奇怪,刘思涵却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和张骏顺着声音冲进房间才发现,刘思涵压根儿就没出声,她憋着气,秀气的小脸不知道是被扇红的还是憋红的,漂亮的大眼睛倔强地看着压着她胳膊的男人,全是恨意。 讲真,那一瞬,我能理解刘思涵。倘若先前的事情我对她还有一丝生气,那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我发现,原来我和刘思涵,是同一种人。 只是她擅长把自己伪装成没事儿人,落落大方的富家小姐,而我却不屑伪装。以真面目示人,所有人都知道我穷,我倔强,我有个恶毒的后妈。但不得不说,我和刘思涵又都是自卑的,她的自卑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蠢蠢欲动,我的自卑则全托付给倔强,不屑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 “哪儿来的!滚出去!”男人扭着刘思涵的胳膊转过头看我们,大约恶人都长一个样子,满脸横肉,面孔狰狞,粗犷无礼,身上的衣服脏兮兮,不是没衣服穿,而是懒得打理。 张骏走上前,男人看清楚他的面孔,横肉颤了颤,声音都在发抖,“张、张骏,你怎么来了?” 他应该就是刘思涵的爸爸吧。 “你说呢?”张骏扬眉道。声音浑然有力,但是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男人立即怂了,想赔笑脸,但是笑不出来,结果就挤出来一个特别尴尬的表情,“那个,那钱我很快就能还上,你、你再让他们等几天!” 张骏点了点下巴,还未说话,男人已经转身,一巴掌扇在刘思涵脸上,“拿钱出来!老子今天运气好,一定能翻本!” 刘思涵憋着不说话,纤瘦的双手抓着被子,余光看着我,大约是觉得丢脸吧,而张骏并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意思,这时,男人又给了刘思涵一巴掌,暴戾下,他抓着刘思涵的头发把她往床下拽,被子被掀开了,我才看到刘思涵手臂上全是淤青,这男人肯定不止一次打她了! “一天到晚赖在床上不出去挣钱,老子哪里来的本,起来!钱拿出来!”男人把她甩在地上,正要一脚踹上去,我冲上去,来不及想多的,一脚踹在他腿肚子上,怒道,“你还是人吗!她都这样了!” “关你求事!哪儿来的小娘们儿!我教训我女儿,你管得着?”男人凶狠地看着我,顺便撇了一眼张骏,见张骏没反应,他以为自己能得意了,卷起袖子准备揍我,我稍稍一躲,他扑了空,骂骂咧咧地又上来,我这下没躲过,他的巴掌扇到我耳朵上,有点疼,我捂着耳朵,正准备还手,此时张骏比我先一步上前,重重的一拳头砸在他?子上,拳头挪开的瞬间,他两个?孔都出血了。 他错愕地看着张骏,有点不明就里,张骏歪着脑袋,一脚把他踹到强跟上,张骏随即走上前,一脚蹬在他脸上,冷声说,“眼瞎了?敢动我的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脚碾压男人的脸,漫不经心地语气说,“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不不不,张骏,我、我不知道她是你的人,你轻点儿——————”男人求饶着,但是表情却是不服的,忽然改口叫张骏骏哥,“骏哥,我没有眼力见,我混蛋,您大人大量放开我!” 一面说着,一面扇自己巴掌,跟个傻逼似的,看到这一幕,我心里冷笑,原来电视里演的那些小人求全侮辱自己的时候,真是这样,一点都不假。 我把刘思涵从地上扶起来,心疼地说,“有事儿没?她打你?” 刘思涵抿抿嘴,摇头说没事,却是站都站不稳,我撩起她裤腿一看,脚上也全是淤青,还有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淤红,爬着早就干涸的血迹,像是用藤条之类的东西抽的。我顿时来了气,看到床沿下有一盆水,怕是洗过脚的,我端起来全部倒在男人头上,顺便把盆也扣在他脑袋上,我真是气疯了! 他怒目瞪着我,却因为张骏的关系不敢做什么,只能缩在一边,我警告他说,“你下次再敢对刘思涵下手,我他妈剁了你的爪子!不信你就试试看!” 张骏撇嘴看我,朝我竖起大拇指,我白了他一眼,扶着刘思涵坐到床上,让张骏把人弄出去后,我对刘思涵撒气,“你就不知道报警?你傻吗!这么被人揍。你倒是心甘情愿!” 刘思涵垂着头,弱弱地说了句,“我都习惯了。以前他因为钱打我,我给了钱就没事儿,可这次不行,明天就要报名了,钱不能给他,他拿去赌输了,我就不能去学校了。” “草!”我很少骂脏话,但是这一次憋不住了,我斜了刘思涵一眼,虽然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我说,“你把衣服穿好,我带你走,今晚我们在一起,明天就要开学了,你住学校!以后这破地方,就不要回来了!” 刘思涵苦笑,没说什么,开始找衣服穿。她脱下衣服,身上的伤口更明显,说真的,看到她的样子,我就想起被张秀春虐待的时候。 她简单地收拾了东西后,从柜子下面扯出来一块东西,我一看,是用透明胶站在柜子下面的一团纸,而那纸里包裹的,是几百块钱。刘思涵把钱递给我,请求地说,“小唯,你帮我拿着。” 那一瞬,我?尖泛酸。结果钱,上头冰凉冰凉的,一下子凉到我心里去。 那天,我带走了刘思涵,但后来我才知道,她和那个家,是脱离不了关系的。刘思涵的母亲是个精神病患者,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清醒的时候很聪明,但糊涂的时候连屎都往嘴里塞。刘思涵的爸爸是出了名的赌棍儿,没有女的愿意给他做老婆,他花了两千块就娶了刘思涵的妈妈,但不巧的是,刘思涵的妈妈嫁过来不久就被发现怀了刘思涵,但那孩子,并不是他爸爸的。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说不出来孩子的来源,于是被虐待,要她打掉孩子,但是处于母亲的天性,不管怎么被打,她都护住肚子,最终生下刘思涵。 从此,刘思涵悲惨的人生开始了。 后续的事情刘思涵很少跟我说,但不难想象其中的凄苦。刘思涵说,她妈妈现在住在精神病院里,每个月等着用钱,如果她不出去陪酒赚钱给他爸爸我赌博,她爸就要杀了她妈。 刘思涵说,小唯,我跟你不一样,我不能像你一样潇洒,我妈还需要我。 后来,我再也不劝说刘思涵了。不幸,各有各的不幸。 后来,我们回了刘思涵的宿舍,把她安顿好后张骏的手下打来电话,说事情办妥了,让我们过去。我叫刘思涵好好休息,明天学校见,然后同张骏一起离开。 路上张骏说我多管闲事,她自己走不出来的坑,我怎么拉都没用,但我认为不是,她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忍心她在火坑里燃烧。 张骏冷笑,戳着我眉心说,“你比把她想得跟你一样,杨小唯,你们不一样。” “为什么?” “你以后就知道了。”张骏不屑地说,“现在跟你说这些,也是白搭,你听不进去。不过,不管怎样,哥哥都要罩着你。” 下午三点钟,我们到了之前的废旧工厂,张骏的小弟在门口蹲着抽烟,见到张骏,一个个都招呼“骏哥”,有些人我们是见过的,就点头招呼了。进了工厂大门后,空旷的地面上蹲着站着好多人,一行看过去,大约十几个吧,张骏威风凛凛地走在前头。问人说,“人呢?” 小弟说,“在里头呢。” “拖上来!”张骏走上前,有人擦干净了椅子递上来,但他不坐,让我坐,我不好意思,他白我一眼,“你坐,听话点。” 然后我就坐下了,没一会儿功夫,两个小弟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上来,我一看,可不就是张秀春的哥哥么?只不过现在被打得脸都烂了,?青脸肿的不说,还四处都是血。 张骏点燃一根烟,扬眉冷傲地说,“弄盆冷水来。” “是!” 我看着地上的人,衣服都被抽烂了,血肉模糊,但我一点都不心软,我脑海中全是他们设计我的时候脸上嚣张的表情,还有他抽我的时候颤抖的横肉。 张骏问我,“不想让你沾手,我先替你教训了。一会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微微一笑,道,“切,你早就准备好了,还卖关子,拿出来吧,我看他今天敢不敢喝。” 张骏贼笑,扣了我脑袋一下,“草,瞒不过你,没意思!” 他对边上的人点点头,那人立即递上来一个瓶子,张骏看了一眼,又递给他。 这时,拿冷水的人来了,我看了一眼,水里还浮着冰块,我点了点头,那小弟立即将一整盆水倒在地上,冲着张秀春哥哥的脑袋,好清醒清醒。 这不,一盆水下去,人立即清醒了,动了动,嘴里呜呜咽咽的,像是在骂人,但听不太真切,他睁开眼睛看着我们,眼神抖了抖,想来应该是害怕了。 小弟用脚踹他,问,“清醒了没?没清醒再来一盆?” 站在边上的人都笑了,乌烟瘴气中,全是小混混的面目,不知道张骏在哪里找来的这些人。 他立即来了精神,挣扎着做起来,怨怼地看着我说,“原来是你——————-杨小唯,你这个小娘——————” 他没说完,张骏一抬手,一个小弟冲上去一脚踹在他脸上,“大哥面前,好好说话!再骂一句,把你狗日的舌头割下来!” 他这才不敢造次,脸上流血,一滴滴掉在地上。 我微微弯腰,对他说,“你们不是挺会算计的吗?怎么,没算到这一步?张秀春死不了,但你今天不一定能竖着出去。” “你、你想干什么!”他哆嗦地看着我,血一滴滴往下掉。 “很简单,给你一个快速了断的方式,”我看了看张骏,他手下递上来一瓶农药,还是拧开了的。我接过瓶子往他面前送,笑呵呵地说,“喏,喝一口,生不如死,喝两口,一命呜呼。” 地上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惊恐地看着我,两只眼睛快掉到地上一般,像看见鬼一样不断往后爬,双手在地上蹭出一道道印子,冰块被他脚蹬得到处都是。 “怕什么怕?两口就完事儿,你非得逼我全给你灌下去才算好?”我笑吟吟地说,“要不这样,我找人帮你?” 话音刚落,张骏已经指挥他手下两个小弟上前去抓着他胳膊,他吓得蹬腿,嗷嗷啊啊地叫着,咆哮呜咽着,脸上的恐慌绽开了,和模糊的血肉一样,缤纷灿烂,我淡淡说,“把他拖过来。” 尔后,两个小弟拖着他往前,我拿着瓶子站起身,冷声说,“把他嘴巴掰开!” 那俩小弟立即捏他下巴,他吓尿了,不停挣扎着,把人都甩开了,这时站在边上的人全都涌上去,拳打脚踢,一时间脚步声沉沉。 “行了。”打了一会儿后,张骏说,“拖上来。” 再次被拖上来时,人已经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吐血。 张骏看了我一眼,我微微点头,蹲下身问他,“说吧,张秀春怎么设计我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留你一条命。要是不说,”我冷笑着,把瓶子里的液体倒了一点在地上,正好在他脑袋旁边,“那就喝光它,一口都别剩下。” 我说,“你应该清楚农药的威力,只要喝一口,你身上所有的器官就衰竭了,救活了,你也是个废人。两口的话,挣扎挣扎,在医院痛苦几天,生不如死,折磨爽了,还是得死。要是全都喝下去,保管不出十分钟。你就拜拜了。” 我把瓶子放在他脑袋跟前,他发狠,一下子掀翻了,我笑说,“掀翻了也没用,一会儿有办法叫你舔干净。不过,还有五六瓶等着你!” 这下他才放弃了挣扎,在地上苟延残喘,眼泪和血液一通留下,身上更是没有一块干的地方,他开口娓娓道来,这边张骏已经准备好录音,说是以防万一,这证据留着,对我有用。 张秀春他哥哥,一五一十地说出他们的算计,原来她是想让我买农药回来,然后设计自杀,栽赃到我身上,为的不仅是报她被周婶毒打的仇。还有我从她手里拿走的十万块钱,如果我发现了端倪,他们可以反将一军,外人看起来她是丢进脸面活不下去自杀,但只要有人站出来说农药是我买的,存折在我手上,就能把罪名栽赃到我身上。 倘若不是我和张骏早有计谋,那我就被他们吃死了,不但被抢走钱,还要坐牢。张秀春这一次整我,算是下了血本。而她真正喝下去的东西,并不是农药,是泻药,那瓶被我换掉的农药,她哪里敢喝。 说完后,他问我能不能放了他,我心里一片平静,得知真相后,并不生气,只是觉得冷。很冷。我叫人递了一瓶新的农药,让人把他架起来,捏开嘴巴,把药全都灌进去。他惊恐地望着我,只可惜双手双脚都被人抓住了动弹不得,那药源源不断灌进去,仰着脑袋,就算想吐也吐不出来。 灌完药后,我把瓶子砸他脑袋上,抓住他的人也松开手,他失去重心,瘫倒在地上抠喉,狂吐不止,巨大的恐惧在他身上蔓延,整个人像条狗吃骨头卡住口笼一样,咳咳不停。 弄得大家都笑了,他回头看着我,手指还塞在嘴里,我冷笑说,“别扣了。为了你一个垃圾,我犯不上杀人犯罪。你回去告诉张秀春,从我面前消失,如果以后还敢出现,你今天喝下去的,绝对是除草剂,还有你全家!听见没!” 他如获大赦,扑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抽泣间一直说自己知道了,知道了。 我松了一口气,张骏把递给我,我听了听,他供认的过程听得一清二楚。 尔后,张骏叫人把他送回去,拉着我离开工厂。 那种报仇的感觉,神清气爽。 张骏把头盔递给我,特别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说,“我他妈以后不敢惹你了,我发现啊,你要是做流氓,那也是一等一的狠,男人都不如你。” 我冷哼,“你少埋汰我,没有你帮我,我敢这么嚣张?说到底,还是骏哥厉害。” 张骏哈哈大笑,“小丫头,嘴挺甜!走,哥带你吃东西去!” “不了,你送我去市场,我买只鸡给刘思涵补补身体,她一个人在宿舍,我不放心。” “你还自己做?饭店打包不就完了?” “饭店做的不好,我自己做吧,你要是想喝呢,就一起去。” “得了,我还有事儿,差不多五点了,我得去场子里。” 我回去时,刘思涵睡着了。睡梦中眉头紧皱,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儿。我默默把鸡汤熬好了,给他写纸条留言,然后关上门出去给她买药,她身上那些伤痕,若是留了疤,多难看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要完美无瑕。 但我刚走出小区没一会儿,就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归属地:上海。 也许是自觉,也许是害怕,看到那个号码的一瞬间,我没敢接,过去半个多月,我脑海里忽然浮现顾先生的面孔,尤其是那双深邃犀利的眼睛,好像在某个角落地看着我,默默地注视着我的一切。 我不能挂断,若是挂断,一切就显得太刻意了,我索性把电话调成静音,假装不知道地往前走,匆匆去药店买了点消炎药和软膏,然后快速回去了。 到家后,我忐忐忑忑地看,除了林阳来短信问我明早几点钟去学校外,没有多的电话。那个号码只打来了一次,便没了声响。 半夜我睡不着,又怕挤着刘思涵,缩在被窝里跟林阳发短信,一直到一点多才睡着。 结果,第二天一早光荣地起迟了,我和刘思涵匆匆收拾了坐公交去学校,两个人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在车上看着我彼此傻笑。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刚到校门口便看见林阳和齐瑶在一起,站在他们身边的,是齐瑶家的豪车,还有齐瑶那珠光宝气的妈妈。 他们站在边上不知道在说什么。齐瑶妈妈一脸的灿烂,还帮齐瑶整理头发,林阳穿着黑色的外套,深蓝色牛仔裤,白色板鞋,书包正儿八经地背着,但又不觉得死板,亭亭如盖,像一棵白杨。 刘思涵安慰我说,“你别生气,可能正好遇见了,他们不是认识么?” 我说,“没生气,走吧。” 我想假装没看见走了算了,但偏偏这时候,陈嘉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猛地拍了下我肩膀,大喊说,“我的小徒弟,看见师父竟然不招呼!” 他这一喊。前面的人都看着我们这边,自然还有林阳,以及齐瑶母女。 陈嘉豪这个马大哈,最没有眼力见,竟然还跟林阳打招呼,挥手高声道,“林阳!兔崽子!你爸爸在这儿!” 林阳笑了笑,但那笑,不知道是给谁的。 而看着我的齐瑶母女,眼神出奇的一致,到底是母女,呵呵。齐瑶妈妈白了我一眼,忽然拉着齐瑶,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她气呼呼地看着我,并且朝我走来。 刘思涵悻悻说,小唯,她好像是来找你的。 我淡然地看着穿着一身皮草像一只跳舞的草鸡的贵妇走向我,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姿态浑然未变。她道,“小姑娘,你要是有点眼力见,就别跟我们齐瑶过不去,都是一个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平时最好是收敛点!不然,我——————” “不然你要怎样?”我冷不丁打断她的话,抬眸傲然地说,“想想怎么让齐瑶道歉,何律师上次通知你们了吧?开学一周之内。如果我没看到齐瑶的道歉,那就法庭上见吧。” “哎!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说话的!这人怎么一点都不识趣呢?给你脸不要!那别怪我不客气了!”齐瑶妈妈喊道,“没教养!” 我准备要走的,但听到最后一句,我顿住脚步,刘思涵拉着我的手,我反手握住她,道,“谁没教养?回家照照镜子吧,泼妇。” 说完我就走了。齐瑶她妈妈在背后大喊大叫,这时齐瑶和林阳往我们这边走,我斜了林阳一眼,和他擦肩而过,心里一团火气刹不住。 到了教室后,我放了书包去苏老师办公室拿花名册,她看见我,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想来是发生的一切,她都了然于心了。她让我组织班上的同学先打扫卫生,完了再开个班会,班会结束后参加全校大会。 我拿着花名册到班上安排,站在讲台上,只觉得两束目光在我身上缠绕,一个来自于林阳,一个来自于齐瑶。 安排好了后,我回到位置上,装作看不见他的样子放好东西准备扫地,林阳一把抓着我的手。盯着我侧脸道,“生气了?” 我甩开他的手,冷声说,“没有。” 他又抓住了,轻笑说,“可我看到的,明明就有。” 这时陈嘉豪转过身来找林阳,看我们手拉着手,大呼小叫说,“啧啧,一大早就秀恩爱,你俩真是够了!林阳,跟我打水去啊!” 林阳当他不存在,温声问我,“吃早饭没?” “关你什么事?”我斜他一眼,气呼呼地说。 林阳笑了笑,真的,他一笑的就受不了,再大的气也软了下去,更别说他伸手来捋我的头发,“乱糟糟的,好丑。” 卷一:等风来 050:我要的公平 我又气又羞,道,“丑你就别看!”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他却趁机抓住了,我下意识缩回来,可他抓得紧紧的,抿嘴笑道,“吃早餐了吗?” “吃了。”我傲娇地看他一眼,他用笑拆穿我的谎言,紧紧抓着我的手,而另一只手探进抽屉里,拿了一块三明治和一盒特仑苏出来放我桌上,这才道,“你先吃,我去打水。” 语毕,他起身拍了陈嘉豪的后背一下,和他一道去打水了。 我看着桌上的早餐,小别扭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说的温暖和幸福。 匆匆吃过早餐后我把地扫了,林阳他们拎着水回来,我拿了抹布打湿水去擦窗户,擦到高出,我预备垫着桌子踩上去,他拉住我,二话没说躲过我手里的毛巾踩上桌去擦窗户,他人本身就蛮高的,有桌子垫着,更是能够得着最高处。我就站在边上帮他稳着书桌,抬头仰视他不疾不徐的动作。 晨光正好。 窗外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清晨的阳光透过树缝洒在玻璃上,再由玻璃折射到教室内,正好洒在他身上,他高瘦的身子上好似镀了一层梦幻的光芒。我兀自看呆了眼。 思绪一下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想象着我俩走在夕阳的道路上,地上全是金黄色的枫叶,路边偶尔有人骑单车经过,我的头发被风吹起来,他顿住脚步,一手搭在我肩膀上,一手帮我捋着飞舞的乱发,眉眼千千,笑意盈盈,我看到他眼里自己的倒影,由内而外散发的笑意和幸福,无法言喻。又到了隆冬时节,大雪纷飞,我们坐在院子里,梧桐树的叶子全都掉光了,腊梅暗香浮动,我们躺在藤椅上,捧一卷书,泡一壶茶,在雪天里依偎取暖,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 眼里心里,全都是这个阳光般灿烂美好的少年。 “想什么呢?一脸傻笑!”忽然有人戳我眉心,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已经下来了,站在我跟前,足足比我高出一个脑袋还多,我得抬头才看到他下巴,看到他温润的眼神时,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想多了,立即将思绪拉回来,摸了摸刘海,仓皇转身道,“没、没什么!” 他跟着走上来,堵在我面前。打趣地问我,“真没什么?” 我嘿嘿笑,尴尬极了,这白日梦跟做春梦似的,我镇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真没什么,”他探究的眼神依旧,我怕再盯着我看我得脸红,赶紧转移话题,指着另外一边窗户说,“赶紧擦!整个教室的窗户都被你承包了!” 林阳哼了一声,拧干毛巾继续擦窗户,我杵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了,心想着刚才的场景真是太真实了!太真实了!就像能摸到似的!他踩上课桌,指挥我说,“快来帮我按着。” 我反应慢了半拍,忽地回过神来,傻呵呵地看着他,满脑子寻找理由,亏得陈嘉豪从前排上来,我连忙拉住陈嘉豪,叫他给林阳稳着桌子。我则一溜烟儿跑出了教室,去外头帮同学拖地了。 搞完卫生,学校喇叭响了,通知全校师生都去操场开会,我心虚,没敢和林阳一起走,拉着刘思涵和张敏先跑了,但因为刘思涵身上有伤,走不了太快,楼梯上人群又多,我们仨被挤来挤去。我怕人弄疼刘思涵,就一直护着她,结果不知道哪里来的恶霸狠狠在我后背上推了下,我径直倒下台阶去,幸亏只剩下最后两节,不然我直接沦为别人的垫脚石。 我扑在千面男神的后背上,张敏拉着刘思涵这才没跟我一起倒下,但男生惊到了,往边上一闪,我就倒在了地上,手撑在地上,被后面来的人踩了两脚,疼得要命。我坐在地上,被人群围着,黑压压的一片,等我抬头时,发下推我的人,正是?瑶。 她满意地看了一眼,冷哼了声,拉着身边的人趾高气昂地走了,没等刘思涵和张敏上来拉我,我自己站起来了,冲上去抓着?瑶的马尾辫子往后扯,她大叫一声,回过头看见是我,眼里瞬间腾起怒火,吼我说,“放手!”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声说,“道歉。” “你想的美!”?瑶眉毛一横,怒道,“你给我松手!” 我狠狠往后一扯,她尖叫起来,来来往往的人都盯着我们俩看,有人甚至拍手称快。看热闹的,总是不明就里就在那儿瞎起哄,叽叽喳喳的,?瑶被人看着,觉得丢脸,,脸红耳赤地瞪着我,我毫无影响,再次问她,“给我道歉!” “不道——————-杨小唯我警告你,你别以为周琪去坐牢了我就怕了,你放马过来,我就是不道歉!” 我冷笑,扯着她辫子往前,嘲笑她的失态,“既然不怕,那你就给我受着,我不会对你客气。可刚才推我,你必须道歉!” 她脸色一沉,这才知道我说的是刚才的事儿,她冷笑说,“你自己眼瞎能怪谁?别痴心妄想!我没推你!”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我淡淡地说,眼睛凝视她,说真的,我现在很后悔当时费力气把她救出来,多收点苦,才知道陷害别人多可恶! 瑶死不认账,装可怜地说自己没推我,我俩就那么僵持着,这时人群里有不认识的同学站出来指证?瑶,说亲眼看到她动手了,大家起哄了,她看没办法,只好道歉,却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最后我松开她的手,人群散去,她剜了我一眼,冷哼说,“杨小唯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扭头就走,边走边把头发拆散了重新扎,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对劲,回头跟我说,“你现在别嚣张,你和林阳,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现在多高兴,将来就多痛苦!他不过是无聊了跟你玩玩,你还真把自己当天仙了!” 张敏和刘思涵都无奈地看着我俩,以为我要生气,没想到我只淡淡回应了一句,“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过气嫉妒的前女友?他玩玩都不找你,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警告我跟我耀武扬威。” “你!你别嚣张!很快我就让你嚣张不起来!”?瑶放狠话说。 “有对付我的时间,不如想想,怎么解决上次的事儿,我的律师等着你呢。” 瑶气急,一张笑脸憋得通红,身边的人拉了拉她,叫她别跟我一般见识,再不下去要迟到了。 我淡然地转身,对刘思涵和张敏微笑道,“咱们走吧。” 刘思涵点点头,关切道,“你的手没事儿吧?” “没事,不疼。” 开会的时候,全校同学站成一块一块的,苏老师把我叫到最后去谈话,刘主任在国旗下讲话,含沙射影地说了上学期的某些事儿,叫我们要言行举止符合一中学生的规范,不要学了社会上的歪风邪气,我总觉得他在指桑骂槐,但我坦荡荡,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儿。 苏老师语重心长地说上学期的事儿都水落石出了,有些地方委屈了我,但我也有责任,学校已经不追究我的过错,希望我好好学习,不要再发展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说到我的家庭,苏老师换了一副惋惜可怜的口吻,“一个人的家庭情况不能决定将来的命运,小唯,你不要因为家庭因素就自暴自弃,像你这样坚强的女孩子应该自信自强,好好读书,这才是你最好的出路。” “读书才是你最好的出路”,这句话,后来我经常听到。 我心里在冷笑,可我无法否认,这话是对的。只是说话人的口气,多多少少带着点别的意思。兴许是我想多了,兴许是我太自尊,还好强。 连我自己曾经也以为,要改变命运,只有好好读书,不是么? 那我又能怪谁呢? 我点头说好,苏老师才满意了,叫我归队,尔后又将?瑶叫出去,说了什么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她回来时,脸色不太好。 散会后回到教室,第一天不上课,住校生回去收拾床铺,走读生背书回家,教室里没一会儿就空荡荡了。 我故意很晚才回去,可林阳却还没走,一手撑着脸看小人书,我躲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进去,悄悄把受伤的手藏起来,可人家眼尖,立即发现了我的手有问题,盯着我眼睛问,“你手藏着做什么?” 我撒谎说,“没怎么。” 林阳懒得问我了。丢下小人书拉过我的手看,被踩红的指关节已经发红了,有几个地方还破皮了,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受伤的地方,冰凉的触感在伤口上,产生一种特别舒适的触觉,他一抬眸,目光严肃,清冷中带着责怪,“这叫没事?” “我不疼。”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我竟然对他笑了笑,“楼梯上不小心摔倒了,给人踩的。” 林阳深深看了我一眼,这一眼叫我心虚了,连忙补充说,“真的没事儿。” “收拾东西跟我走。”林阳丢开我的手,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去哪儿?” “带你去玩儿。”他朝我眨了眨眼睛说。 他基本上不学习,所以发下来的书,对他来说就是摆设,从来也不带回家去,我看他一本书都没装,问道,“你能不能稍微学习下?一点都不学,轻松靠前十名,这得多让人嫉妒啊。” 林阳傲娇地笑了笑,“这些我早学过了,不用再浪费时间。” 我斜他一眼,“骄傲!” 林阳敲我脑门儿,“叫你赶紧收拾!” “是是是,遵命!” 我俩相视一笑,傻里傻气的,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这时?瑶从后门进来,冷眼看着我俩,视若无睹地往前,我悄悄撇了林阳一眼,发现他淡然之极,眼神一点没在?瑶身上,这不禁让我好奇,早上为什么他会和?瑶一起来? 但现在还是别问了。 离开学校后,林阳先去药店买了消炎药和软膏,坐在药店外面的椅子上帮我消毒,我涂药水,再上软膏,整个过程我都没说话,严严实实地捂着一颗悸动的心看他小心翼翼地帮我消毒上药,倘若现在有一面镜子在我面前,那镜中人一定是笑盈盈的,那种从心里发出来的笑意,使得眉眼弯弯,嘴角上扬。 “疼吗?”林阳抬起我的手背吹了一口气,严肃的小眼神儿地全是心疼,我傻呵呵地摇头,道,“不疼,一点都不疼。” 他微微蹙眉看我,疑惑地说,“你在傻笑什么?手都成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嘿嘿,这不是有你帮我上药嘛,一点都不疼。”我心里嘀咕着,要是你一直这么对我温柔对我好,手疼一辈子也愿意呀。 林阳低头帮我涂软膏,再用纱布一层层裹起来,一面道,“我看你是被人踩傻了!” “你才傻呢,怎么老是说我傻?好歹我还是第一名,你见过这么聪明的傻子吗?”我跟他斗嘴说。 他用小剪刀剪断了纱布,打了一个活结,叹气说,“好了,大功告成。” 我翻来覆去地看受伤的白纱布,心想,我就是破了点皮,至于包裹得这么严实么?他收拾好剩下的药膏放在我包里,叮嘱说,“暂时不要碰水,天气冷,伤口好得慢。” “不碰水,那我洗脸怎么办?”我说,“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一本正经地说,“那就别洗了。” 我翻白眼,说,“怎么可能!还要洗头!” “邋遢两天没关系,我尽量少看你,假装你洗过了。” “你......” 林阳抿嘴笑,站起身来拉我,“好啦,咱们走吧!” 我撇嘴,不高兴地看着他,他直接把我架起来,哄着说,“走啦,给你买冰激凌,吃不吃?” 我登时来了精神,反手挽着他胳膊说,“吃!” 随后我们去了南城最大的书店,这家书店做得特别有特色,开在地下一层,由一个小小的入口进去,四面都是爬山虎,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是从小入口进去后,你会发现别有洞天。一进门,拐角处是一个吧台,专门收银的,再往前面一点,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镶嵌在白色的墙上,十字架面对的是一条通道,斜坡往上的,通道两旁摆满了店主珍藏的书籍,都是非卖品。 林阳牵着我的手一面走一面介绍,“这家书店开了很多年了,店主收藏的书都很有意思,你看。什么类型都有,许多都是绝版的。” 我们往上走,里头的空间更大,中间摆满了书架和台面,书籍琳琅满目,右侧是咖啡厅和果汁吧,可以坐下来看书,左侧是小饰品集锦,各式各样的精巧玩意儿在这里都能看到,铁丝网帘上挂着明信片,张张字迹不同,是客人留下的。我第一次来这样的书店,觉得有意思新奇,林阳也不笑话我,陪着我将整个书店逛了一圈,最后在果汁吧坐下,果汁吧往前一些,有一块小小的空地,摆满了椅子和沙发,还有投影仪之类的设备,有人正在开座谈会。 我们在那个书店坐了一下午,趁他去上厕所的时候,我悄悄买了一盒明信片,准备写点东西挂在网帘上,刚写完,钢笔水墨还没干他就回来了,我匆忙把明信片夹在书里,他抢着要看,我怎么都不给,脸红心跳,像是秘密被发现了一般。 离开时我拿了一些资料练习册,故意漏了一本返回去拿,让他在收银台等我,其实我是回去把明信片挂上。 “林阳,遇见你,是我最好的幸运。————yxw” 我看着木架子下的明信片,背面是一对情侣坐在雪天的公园里,夜晚辰星密布,背后是一只昏黄的路灯,女孩子脖子上长长的围巾飘起来,笑眯眯地看着身侧的男生。 这幅画面,我们也曾有。 等我飞奔回收银台时,才发现自己忘了拿书,林阳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找到,他对我笑,明眸皓齿,穿越人群。 “你拿的资料呢?” “啊,那个啊,已经卖完了,下次再来吧。” “笨蛋。” “我哪里笨啦!” “你就是笨。” ——————- 夜晚回到宿舍,?瑶并不在,张敏说她下午根本没回来宿舍收拾,想来是不想和我住在一起,回去年走读了。我心想这样也好,若是在一起,还不知道生出什么事端来,眼不见为净。 临睡前,我接到何律师的电话,先前因为过年的关系,他先回了上海,说是等年过完再来南城帮我处理周琪和?瑶的后续。看到他的号码,我连忙接起来,只听见他那边欢声笑语的,问我还好吗,客套了几句,他告诉我周琪的事情会提上日程,不日他便来南城,将后续事宜全部处理完,也免了我的后顾之忧。 我拿了电话到阳台上,问道,“何律师,如果我想和我后妈脱离关系,您看可能吗?” 他问了我一些情况,我简单说了说,他道,“可以是可以,但你手里要掌握证据,不然很难,你家人都不在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和你户籍上有联系,如果她不愿意脱离关系,你就只能等到十八岁。另外,你现在还未成年,需要一个监护人,这些你都要想好。” 我说,“证据我手里有一份,等您来了再给您看看,我们另行商量。” 何律师说好,那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后,我给张骏去了电话,此时他在会所里。听得见走廊上的音浪,他说张秀春的哥哥已经送回去了,后面的事情会按着我们的预料一步步走,叫我什么都不用担心。我说,“你把录音复制一份给我,我有用。” 张骏调侃我说,“这么快?你都想好了?” “嗯,等律师到南城的时候再商量。” 张骏顿了顿,问我,“杨小唯,你还未成年,监护人这一栏怎么说?” “不知道,先看看,走一步是一步,现在我只想尽快和那家人摆脱联系。”我抬头看着漆黑的夜,头顶孤独的白炽灯,“只要一想起他们的嘴脸,我就浑身颤抖。” 电话那头,张骏沉默了许久,最后语重心长地说,“杨小唯,凡事你想清楚了,不要让自己从一个坑,掉进另一个坑里,你输不起的。” “有什么输不起的,我一无所有,形单影只。” “随你。”张骏好似有些生气,掐断了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在我耳边萦绕,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但我只很清楚,这一刻,我非常想这么做,我必须这么做。 隔天,我接到张秀春的电话,她是用家里的座机打给我的,当时我坐在教室啃面包看书,同学们都去上体育课了,我姨妈来了,不能运动,电话里她的声音和从前一样,只是少了嚣张的气焰,不过,那股子泼妇的劲儿还在,她说,“杨小唯,你休想让我搬出去!要断绝关系可以,房子我和你弟弟也有权利住!我偏不搬走!你要是看不过眼,你就别回来!反正一句话,要么你别回来,要么你回来你死我活!” 听完我就笑了,搁下笔说,“说到底,你就是惦记着房子了。可张秀春,你算盘打错了,我既然决心要整你,就不会因为你一句威胁就松手,你最好是保持你现在的姿态不变,给我硬气到底,到时候我看你还有没有我力气和脸面跟我争。” “你还想怎样!你爸的安家费你也拿了,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你永远的滚出我的视线,就算横尸街头,也跟我没一毛钱的关系,我要让你从我杨家的地盘上滚蛋!”我不知道哪里憋出来的火气,一想起她的嘴脸,我就气得胸闷,可怜我爸还以为她是个好女人,除了脾气差点。 “杨小唯你不得好死!你狗日的出门被车撞死!”张秀春破口大骂,反正我俩都已经撕破脸了,谁也不用顾忌谁的面子。撕逼就撕逼吧,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我冷哼,觉得她除了撒泼,好似没有其他的手段,我说,“你要是不怕死,就回去问问你哥哥,问他怕不怕,你最好别落在我手上,不然你的下场比他惨十倍百倍!” 说完我掐断电话,把塞书包里,趴在桌上喘气。原以为我已经平静了,可过去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对这个女人,仍然咬牙切齿。 越想心里越烦,我撑起身子准备去接水,但就在此时,我看见站在门口的林阳。 然后我就愣了。 我们四目相对,我的眼里是惊慌,他的眼里是平静。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口的光线,投给我一块暗淡的阴影。 “你站在这里多久了?”我问。 林阳看着我,明明只是几秒钟。却走得格外漫长,他嘴角扬起一抹笑,道,“刚来,看你趴在桌上,还以为你肚子疼。” 说着,他信步走向我,接过我手里的杯子,将我摁在板凳上,淡然地说,“你坐着,我去给你打水。” 我心尖一颤一颤的,看着他往教室前方去的背影,精神抖擞的,自带阳光般,我不禁疑问,真的是刚来的吗?我和张秀春的电话,他听到了多少?他会怎么想我?觉得我心肠歹毒吗? 我对付?瑶的事情,他基本上知道了,还当着他的面打过?瑶,这样跋扈心狠的我,在林阳眼里是什么样子的?他会厌恶我吗?会觉得我在他面前只是伪装的和善吗? “肚子疼就多喝点热水,嗯?”他把杯子放在我桌上。漂亮的手指包裹着水杯,骨节分明,他伸手弹我脸蛋时,指尖是滚烫的,没等我多感受一会儿他指尖的温暖,他已经略过我身边,坐下,好似什么事儿都没有。 我安慰自己,他一定什么都没听到。对,一定是这样。 周五那天下午,上完化学实验课回到教室,一身笔挺西装的何律师站在走廊尽头等我,他来得一点预兆都没有,我惊讶极了,和林阳一同上前去打了招呼,林阳问他怎么忽然来了,他说和顾先生在北城谈一个项目,路过,顺便来把我的事情处理了。 还有最后一节自习课要上,林阳回教室自习,而我和何律师则去了刘主任办公室,同苏老师一起。 因为下周二,周琪的案子便要开庭了。结果明摆着在那里,只是来通知校方一声。但当时因为要申请国重,刘主任字里行间的意思是希望这件事能和平处理,我不同意,刘主任就问我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能满足我的,尽量满足。 我没有狮子大开口,我只要?瑶一个公开道歉。那件事儿我倒没有埂在心里,只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自己自己不能为所欲为,只手遮天。 刘主任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说这边会和?瑶以及她父母交涉,一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离开办公室后,何律师说我太扭了,其实稍稍圆润一些,我可以得到更多的东西,毕竟一个年级主任的权利还是挺大的。 我说我什么都不要,我要公平。 这时何律师笑了,他说,“顾先生算准了你要这么做,所以让我来,尽早了却你的心事。” 一提起顾先生,我就懵了,想起那一晚的电话,不知怎么地,鬼使神差的,我竟然问何律师要了顾承中的电话。 何律师什么都没说,递给我一张名片,“两个号码,你打下面那个,那个才是他私人的号码。” “谢谢。” 夜晚,我和林阳同何律师一起吃饭,就在他下榻的酒店,中途顾先生来了个电话,是找林阳的,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林阳一直说知道了,好,知道了。没说几句就挂了,虽然面上云淡风轻的,但我感觉林阳情绪不对劲。 我刚要问,他塞给我一块牛肉,温声说,“你多吃点,牛肉补血。” 我欲言又止。只能微笑说好。 何律师拿热毛巾擦手,笑道,“看见你们俩,就想起从前念书的时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青春不再,看着你们的大好年华,羡慕得很。” 我和林阳相视一笑,何律师离席接电话,没一会儿回来跟我们道别,说有电话会议要开,叫我明天下午来见他。 事实上,周六一早我就来酒店见他了,因为我和张秀春的事儿,不想让林阳知道太多。一来,是家里的事情丑陋,二来,我怕我对后妈的心狠让他看到。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这样,在最爱的人面前,总是希望留下最好的一面。年少的时候。 虽然后来我才知道,爱一个人,应该让他看到你的全部。你的美好,你的丑陋,你的自信,你的自卑,你的害怕,你的坚强。统统。 我是和张骏一起来的,何律师见了张骏,竟然认识,这让我十分意外,后来张骏解释说,顾承中和他大哥有合作,何律师随行左右,一起吃过两顿饭。 我把录音交给何律师,他听完说,“你们这个录音的来源应该是在暴力的情况下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我和张骏面面相觑,我点头说,“是。” “这种东西上了法庭是有限制的,倘若当事人出来否认,或者说你们是在是使用暴力的情况下录下来的,你说,法官会怎么想?” 我和张骏这才知道,我们还是太弱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这个东西,就没用了么?”我心焦地说。 “也不是没办法。你说你的继母和人偷情,还被抓奸打了,对吧?”何律师看着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传说中的目光如炬,大抵如此了。 “是,和她通奸的人就是周琪的父亲,周昌明。”我说。 何律师我自信一笑,道,“那这就好办了。不过,得看你是否愿意对周琪的案子,稍稍松一口气。” “什么意思?” ——————- 悦来茶楼包间内。 周昌明恨不得杀了我,但为了周琪的事儿,他不得不忍气吞声,压制住心里的火气,任随我搓扁揉圆。周婶坐在边上,脸上全是焦虑,而一旁的胖子律师,刚开口说一句,就被何律师给堵了回去,支支吾吾地对应了几句后,竟然找不到说辞了。 何律师拿出一份文件,往周昌明面前一甩,背靠在椅背上,指着文件说,“签了它。我的当事人愿意减少对你们的索赔。” 周昌明一听见减少赔偿,眼睛都亮了,伸手去拿文件,但周婶瞪他一眼,他又悻悻地把文件递给周婶,周婶递给胖子律师,“张律师,您帮忙看看,这上面什么意思。” 那胖子律师扶了扶眼镜,摊开文件看,浏览了一遍,摸了摸?子,把文件递给周婶说,“这个文件的意思就是说,如果周昌明愿意承认他和张秀春通奸并且设计虐待、殴打杨小唯的种种行为,那么,他们就愿意减少索取赔偿款。” 周婶听完,愣愣地看着我,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她问我,“小唯,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周婶不是帮你教训那贱人了吗?也叫她丢光了脸面。你还拿这个文件做什么?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小唯,家丑不可外扬,你爸爸尸骨未寒,你这样子做,是不孝啊!” 我淡淡抿了一口茶,回答说,“周婶,没办法,我必须这样做。为了我爸爸的名声,也为了我杨家的名声和我的将来,我必须这样做。你看看同意签字不,要是不签字,也没关系,我们法庭上见,程序该怎么走就怎么走。结果我相信你已经预料到了,只是周琪去坐牢,你还要赔偿我一大笔钱。” 周昌明憋不住火气,拍桌而起,把茶水都弄洒了,他横眉怒目瞪我,指着我?子骂,“臭婆娘,给你点颜色你要开染坊了!我承认个锤子!你想咋个就咋个。老子明说了,不得怕你!” “那就走着瞧,你别怂。”我还未张口,张骏一杯热茶泼到周昌明脸上,一双冷眼剜着周昌明,嘴角却是邪魅的笑,“上次挨的打忘记了?” 周昌明吃瘪,却无可奈何,这是周婶一把拉下他,冷声命令说,“做好!别批话多!你就晓得吼,求用没得!吼锤子!” 这周婶一发威,吓得旁边的胖子律师一颤一颤的,我看了忍不住笑,转脸看去,发现何律师也在笑,还给我抬了抬眉毛。同样是律师,这两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嘛。 胖子伸手去戳周婶,但手指又不敢碰到她,悬在半空中,“有事好好说——————好好说————-” 周婶看了看文件,一脸肃穆。看着我说,“小唯,你说话算话?” “律师都在,必然说话算话,这文件是有法律效力的。” “如果你放弃赔偿,我们就签,我知道,你拿这文件是想对付那不要脸的婆娘,我也支持你,我们各退一步。” 何律师看着我,问我的意见,我想都没想便答应了,本来,这跟钱没关系。 “可以。”我说。 “好,我们签,只求你手下留情。”周婶说着,把文件摔在周昌明面前,怒喝一个字,“签!” 周昌明不肯,怒道,“你好臭婆娘,你脑壳进水了哦?这鬼东西能签吗?” “琪琪坐牢是肯定的,你还想赔钱?”周婶说,“你自己干的丑事,还不敢承认?” 最终周昌明还是签了文件,我们一行人拿着东西扬长而去,等待着周二的开庭。 卷一:等风来 051:给你长点记性 周日一早,林阳电话约我出去玩,三月初春光正好,杜鹃和海棠都开了,江边湿地公园有条绿心路,和江景环绕,是踏春的好地方。 三月春光明媚,天气放晴,明媚的阳光不同于冬日,带着丝丝暖意,春风料峭,拂过脸颊,空气中满是青草和花香,雨后泥土的清新给人以舒适。 我和林阳租了一辆双人骑的自行车绕着江边骑,春光明媚,在阳光下自由穿行,心情也莫名地好起来。林阳腿长,又是运动好手,上坡路也不是问题,我就比较弱了,没一会儿就喊累,再也踩不动了,之后全靠他一人踩。 骑了一圈后,他放慢了速度,带着我绕着江边的羊肠小道转悠。江堤边种满了垂丝柳树,在三月的微风里柔柔地招摇,有的接触到睡眠,清风微动,吹动波光粼粼,好看得紧。闲来无事的人在岸边钓鱼,用鲜活的蚯蚓串在鱼钩上,抛入水中,静静地等待着鱼儿上钩。 我最喜欢鱼了,蹲在别人家的水桶边看小鱼畅游,林阳叫了我几次我都不想走,他索性将矿泉水喝光了,装了点水就去,厚脸皮地问人要了一尾小鱼送我,我抱着瓶子可开心了,吃东西也舍不得放手,心想着回去的路上买个浴缸,拿回宿舍养着去! 十一点多,太阳渐渐暖起来,林阳找了块空地坐下,去附近的临时小摊位买了两块盐水菠萝,两瓶水,还有茶叶蛋和寿司回来,我俩就坐在草地上吃东西,大约是心情好的缘故,那一餐吃得很开心,简单的食物也异常地美味,所谓有情饮水饱嘛。 餐后我们靠在背后的大树下乘凉休息,我靠在他肩头,一人一只耳机听音乐,没一会儿我就困了,林阳二话没说,躺在草地上,伸了一只胳膊出来,对我扬了扬眉毛,道,“我手臂长,可以借给你当枕头。” 我微微一笑,乐开了花,立即躺在他手臂上,侧脸看他,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笑。那一抹笑,将三月的阳光都比了下去。 “小唯。” “嗯。” “你以后想做什么?” “你问我的理想么?” 林阳点头,“嗯,你的理想。” “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一个强大的人,当然,要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更好啦。职业的话,我没想过,现阶段就是努力考大学,好的大学。出人头地那种话我不想说,我只要开心快乐,万事胜意。”我看着他说。 “为什么想做一个强大的人?”他凝视我,我也盯着他的眼睛,并在他眼里看到了一脸微笑的自己,眉眼弯弯。 “因为强大了就不会有人欺负我,我也能保护身边的人啊。要活下去,就要变得强大,不是吗?”我说。 林阳想了想,抿嘴到,“也是。” 我斜他一眼,“你呢?你想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说,“我也要变成强大的人,这样才能保护我爱的人。” 脉脉含情的眼神,似乎在暗示什么,但我感觉,这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可我还是愣了愣,有一瞬的错愕和惊喜,我用笑掩饰内心的悸动,“不错,有觉悟的好孩子。” 林阳微微蹙眉,伸手戳我眉心,我赶紧躲,他索性直接冲上来抓我,“你往哪儿跑!不许动!” “切,我才不傻!”我往旁边滚,刚转过身子,他已经附在我身上,双手一左一右将我扣在中间,上半身撑着,面对面地看着我,明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四目交汇的一刻,我俩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了,呼吸也渐渐安静下来,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看两不厌。 耳畔是微微拂过的春风,脸颊上他冰凉的指尖渐渐划过,动作如同春风般温柔清浅,缓缓而过,如同这三月的春风,温柔缱绻,柔情万种。 “小唯。” “嗯?” “你不需要那么倔强好强,以后我会保护你。”林阳凝视着我,像是要把自己嵌入我眼中那般,眸光深邃,语气坚定如同承诺,说话时轻颤的尾翼,这些,我都一一印刻在心底。 只是一瞬间,?尖的酸涩便肆意盎然了,一下子蹿到眼睛里,雾气朦胧了双眼。我用笑来稳固军心,但是碰上他认真的眼神,城池轰然倾塌。 十七岁的时候,我们不懂爱情,一步一步颤颤巍巍的前进,怀揣着一颗赤诚的心走向对方,甘愿付出所有,那时候我们向往轰轰烈烈,言情小说里的铭心刻骨爱一场原来都是真的。因为年轻,所以什么都不怕,即使牺牲青春和自我。 他捏着我脸蛋,温声问我,“好吗?” 我点点头,抿着嘴忍着笑和眼泪说好。 然后他渐渐靠近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细小的毛孔和嫩黄色绒毛。我闭上眼睛,等着温软的到来。 “这是什么?”没等来温软,只等来林阳的疑惑,我睁开眼时,他已经起身坐着,摊开手给我看,“忽然掉下来的!” 我一看,天,那不是一坨鸟屎吗? “妈呀,你运气真够好的,这是鸟屎——————-”我抬头望着头顶的大树,忍俊不禁,“可能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然后林阳就傻眼了,一脸无语地看着我,我看着他傻样终于憋不住笑,笑的前仰后附,他佯装生气,冲上来摁住我说,“不许笑,再笑就给你涂脸上!有粪同享!” “不要,不要!”我阻拦他的手捏我脸,不断往后闪,但他力气蛮大的,我挣扎不过,最后被他捏住脸,我才知道,鸟屎早就被擦掉了,而且他用的是另外一只手捏我脸,看着我着慌,换他笑了,“傻样。” 我斜睨他一眼,撇嘴说,“你才傻!” “你再说一次?” “我说你才傻,你才傻,你才傻,你最傻,你全天下第一傻,无人能比——————-” 然而,我话没说完,他直接用嘴堵住了我的话,在我唇上啄了一口,离开时轻笑道,“谁傻?” 我愣愣地看着他,脸上开始发烫,但是是想笑的,“你傻——————” “嗯,是我傻。”林阳捏我?子一下,尔后直接吻上来,在他的带领下,我闭上眼睛,缓缓抱住他的肩膀,将这个吻加深了。 我们一直到下午五点钟才分开,他送我回学校,在门口分别时,我依依不舍,明明腻在一起一天了,可我还想着跟他在一起,夜晚还可以看星星啊。 “我看着你进去再走。”他拉着我的手,我也不知道自己咋的,竟然撒娇了,软软地说,“不要,一起走呗。” “好。”他眨了眨眼睛,抿嘴说,“一起走。” 我抓着他手指尖,念念不舍地说,“那我走啦。”(谈个恋爱这个腻歪,你们真是够了) 然而,我刚要抽开手,他忽然抓住了,表情变得有点尴尬,犹豫地说,“小唯,有个事儿,我想跟你商量下。” “什么?” 林阳淡淡地看着我,面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他思量了半晌才开口,“你和齐瑶的矛盾,能不能和解?” 我一下就懵了,丢开他的手,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脸上还挂着笑,只是这会儿肯定很难看,“她给我道歉,不就是和解了?” “她会给你道歉,但不是公开道歉。” “为什么是你来跟我说这个?林阳,你的立场在哪里?”我一下子心冷了,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问,“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 “她妈妈打电话给我。”林阳说,“小唯,这件事——————” “等等,林阳,你这么说就不怕我伤心吗?她怎么对我的,你不清楚吗?我只是要一个道歉!” “道歉不是不可以。但你一定要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吗?那道歉的意义到底是洗清你的冤屈,还是你想当她在全校同学面前下不来台?小唯,你要的,真的是道歉吗?”林阳皱眉看我,声音严肃冰冷,像是在质问我。 我一下子就愣了,看着他的脸,第一次感觉很陌生,我发现自己心虚了,是,我心虚了,我被他说中了。 我冷哼,“你这问题问得好,我也想问我自己到底是要道歉呢,还是想让她出丑。如果我说我两个都要,你要怎么办?跟我吵架我!觉得我狠毒吗!你有没有想过我心里多难受!她陷害我的时候,你可有帮我教训她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教训她?”我林阳上前抱住我肩膀,眉头紧蹙,有些恼火地说,“我不想跟你吵架,你冷静点,我是来跟你商量的。” “我冷静点?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满满的都是委屈,“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因为她是你的前女友?” “杨小唯你别无理取闹!”林阳严肃地瞪着我,强调说,“我只是就事论事,这也是为了你好。” “林阳,别的不说,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今天约我出去玩,是单纯的想跟我约会,还是给你现在讲的话做铺垫?”我冷眼看着他,非常害怕知道他的答案,但是却又作死地问。 不见棺材不掉泪。 林阳眼神一凛,看着我,唇角抽了抽,竟然一时无言以对,他走上前来准备拉我的手,“你不要我想太多了,我——————” 我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你别碰我。” 林阳的手悬在半空中,特别尴尬,他无奈地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子好酸,快哭了,在眼泪花泛滥之前,我扬起下巴说,“你回去吧!我要回宿舍了!” 说完我就跑了。 一路跑一路眼泪往下掉,我不想被人看见,所以不停地用袖子擦干净。回到宿舍后,刘思涵和张敏在吃泡面,讨论数学题,我默默脱了鞋子上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没一会儿刘思涵到床前问我怎么了,我不说话,她默默递给我纸巾,然后走开了。 等我冷静下来去想林阳的话,也不无道理。 我究竟只是要道歉,还是想要我齐瑶在全校师生面前出丑? 我想要公平和清白,还是想要报仇的快感让齐瑶知道什么叫丢脸,什么叫教训? 我自己都说不清。 可我委屈什么?委屈我被林阳拆穿了我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还是委屈他竟然帮齐瑶说话? 两者都有吧。 开学第一周没有晚自习,我情绪好了后,一个人去操场跑步,想要把所有坏情绪都散发。 自从上次的事儿过去后,刘思涵就不再去夜总会陪酒了,张骏不知道哪根筋搭对了,竟然主动辞了刘思涵,还叫人警告了她爸爸,但为了生活,她每周末都要去餐厅打工,有时候是肯德基,有时候是外卖店或者咖啡店奶茶店,做临时的钟点工,两天工作下来,一个周的生活费足够了。 即使忙得没时间吃饭,深夜回到宿舍吃泡面,她也不喊苦。 跑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累瘫在操场角落里,开春后天黑得稍晚一些,有学生在篮球场打球,我看着他们,脑海中不自觉地想到林阳,尔后便是心酸和害怕。 我很清楚自己怕什么,但就是不愿意承认。 大汗收了后回到宿舍,张敏在写数学作业,我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有没有林阳的电话或是短信,满怀着期待翻开,却什么痕迹都没有。我失落地坐在床边,握着,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这一夜,林阳都没有联系我。 夜半三更,我睡不着,刘思涵和张敏都熟睡了,我蹑手蹑脚起身,坐在阳台的洗衣台上看月亮。脑海中的片段莫名其妙地涌出来,都连接不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心烦意乱的。 第二天一早六点钟我就醒了,到教室时,才六点半,我翻开英语书在面前,半个多小时,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天大亮,陆陆续续有同学来教室,要么拿了书去走廊上读。要么在位置上做题,学霸班级,各有各的事儿做,不会浪费一分钟。 从第一个同学踏进教室开始,我就在期盼林阳的到来,每每进来一个人,我都看一眼,一眼一次失落,也一眼一个紧张。 其实我认输了。真的。为了林阳,我可以妥协,只要他一会儿来了,和我一如既往,我们谁也不要去提昨天发生了什么,我也不要齐瑶的道歉了,只要林阳跟我好好的。我只要他跟我好好的。 但我没等来林阳,先招来了齐瑶。当时教室里蛮多人的,我正在跟张敏聊函数方程式,恰巧她问我的那个问题,我自己不是很确定,就没肯定地告诉她解法,一同翻书找例题,这时齐瑶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愣是抓起我课桌上的数学书使劲儿地砸在桌上,把张敏都愣住了,瑟瑟缩在一边,同我面面相觑。 我缓缓抬起头,斜睨齐瑶,她一脸嘲讽的笑,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我,讽刺挖苦张敏说,“你以为杨小唯会告诉你方法吗?你别做梦了,咱们班的成绩一直是你俩遥遥领先,每次你都比她少二十几分,现在你来问她方法,那不是搞笑吗?把你教会了去抢她榜首的位置?张敏你别傻了,每个班级筛选评优发放助学金都是根据学习成绩来的,你成为她的竞争对手,那助学金奖学金是不是都给你了?知道也说不知道!” 齐瑶声音特别打,引得全班人侧目,我说过,她特别会挑拨离间,特别会抓住重点怂恿人反目。全班都知道我和张敏的竞争最大,两个人里只有一个能拿到学年奖学金,我拿了,自然没有张敏的位置,若是张敏拿了,自然也没有我的事儿。这你死我活的,怎么争? 而上学期的期末成绩,我第一,张敏第二,她每一科的功课都不差,地理还比我高五六分,但是数学比我少三十来分,总成绩比我少二十几,输就输在数学上。现在,齐瑶这么一说,张敏不瞎想,其他同学难道不议论? 不过,我不在乎。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冷声说,“挑拨离间的本事不错。但佛说,你心里有什么,你才看到什么。齐瑶,你说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不折手段没下限,很爽吗?还是你脑袋被驴踢了?” “杨小唯,你敢发誓说你没这样的想法?” “你算老几,我要对你发誓?”我站起身来同她对峙,看着她亮晶晶的嘴唇卷翘的头发,冷声说,“太把自己当盘儿菜了吧?有挑拨离间的功夫,倒不如好好做几道数学题多背几个英语单词,月考的时候别太丢人!” 齐瑶一双杏眼等着我,气得发抖,怒道,“你少自以为是!成绩好你了不起了!说到底你还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垃圾!你家那点事儿,周琪爸妈都跟我说了!你就是棵没人要的野草,你就是下贱,读书什么用?就算你考满分读一百年书都赶不上我!” 我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一巴掌扇到齐瑶脸上,“埋汰我就埋汰我了,侮辱我或是挑拨离间我也忍了,可你要说我爸妈,那就是找死。你爹妈素质这么好,没教你好好说话?你的素质和教养都喂狗了?” 教室里一片唏嘘,我也不在乎了,反正我和齐瑶撕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得了。我正心烦意乱,来个解气的也不错。 齐瑶捂着半边脸,泪眼朦胧地看着我,转身抹眼泪,我懒得看她,坐下来继续和张敏讲题,“你看这个,我觉得用三角函数带进去也可以,过程会简便点,但是这里容易出错,我试过了,换算的时候不是整数,只能用倍数来代替,你看啊,这里——————” 我正讲得认真,齐瑶忽然转过身来,脸上的怒气也收敛了,楚楚可怜地语气说,“杨小唯,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跟你说话,其实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周琪放火的事情我很抱歉,当时我也是吓到了,所以没有说实话,请你大人大量,原谅我,我们同在一个班上,以后好好相处,可以吗?” 莫名其妙。 我抬头看着齐瑶,真觉得好笑,刚才那气焰嚣张的模样是来跟我道歉的吗?我搁下笔,冷笑地看着她,“哎,齐瑶,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让我怎么转变?跟我道歉?” 她当我瞎吗?这叫道歉?还是专门惹怒我再装可怜? 齐瑶抽泣着,搞得像真的一样,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杏眼雾气朦胧,一枝梨花春带雨,好不可怜。她望着我,委屈地问,“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我知道错了。” “你要真知道自己错了想道歉,那就站在旗台上,当着全校人说说你是怎么冤枉我陷害我让我在派出所拘留一个星期的!” “杨小唯,你欺人太甚了!”齐瑶憋着一口气,尔后竟然大哭起来,娇羞气急地跑回位置上,看热闹的也散了,我白了她一眼,准备继续给张敏讲题,刚收回眼神,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门处站着一个人——————- 然后我就傻了。 是林阳。 他穿着阿迪达斯的黑色运动裤,套头衫,肩上挎着书包,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脸淡漠地看着我。 他冰冷而失望的眼神告诉我,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到了。 我心尖颤了颤,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巧合?误会? 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我错愕地看着他,发现自己的害怕更加心虚了。我要解释吗? 张敏拍了拍我胳膊,把我视线拉回来,林阳从前排绕过。坐到我旁边,自顾自地放下书包,然后出了教室。 我握着笔不知所措。 “小唯,我们还继续吗?”张敏问我。 我失魂落魄地看着张敏,“好,继续。” 我神情恍惚地给张敏讲完了一道题,两个人都是云里雾里的,还在她善解人意,知道我状态不对就回座位去了。 这时林阳我回到位置上,早自习铃声响起,课代表上讲台领读,没一会儿苏老师也来了,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后,发现齐瑶在哭,便把她叫出去,两个人在走廊上不知道说了什么,从我的角度看出去,齐瑶一直在哭,在抽泣,直到早自习结束才进来,双眼红肿得像两颗桃子,坐下时还不忘往我这边委屈又可怜地看一眼。之后,她拿了笔记本离开教室。 只是,不知道她看的是我,还是林阳。 我当即转过脸看林阳,发现他低头看课本,我从来没见他这么认真地看过课本。 哦,没错,整个早自习,他都没跟我说一句话。 那我也生气啊,凭什么你有气就不说话,我得贴上去,那咱们谁也不要理谁好了,看谁忍得住! 我气得不行,摔了书去前排拉上刘思涵上厕所,再闷着个脸回到教室,林阳直接趴下睡觉了。 上午两节课,齐瑶都没回来上课。两节课过后时升旗仪式,全校学生都要去操场集合,但因为人多,学校广播每次都指挥学生一层一层的下去,免得发生意外。齐瑶便是那时候回到教室的,她哭红了眼。坐在位置上,和她玩得好的几个围在一起关心呵护,末了,她假模假式地走上我这边来,委屈地说,“杨小唯,你想要的,你得到了,希望你以后不要为难我。” 说完,她委屈地跑了,留下一脸懵逼的我。 刘思涵来找我一起下楼时,林阳终于憋不住了,一把抓住我的手,眉头蹙着,有些生气地问我,“你就不能松口气?”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的脸说,“你让我松口气,我松什么气?” “这样闹下去,有意思吗?何叔不是在忙你解决了吗?让这件事情平息了不好?”林阳一脸焦灼,控制着语气说,“再闹热了。别人议论的是你,你傻吗?” “我傻?”我甩开林阳的手,同学三三两两地离开教室,纷纷回头看我和林阳吵架,“究竟是你傻还是我傻?林阳你看得清楚事实吗?早上你站在门口看到什么了?” 林阳俊眉一沉,冷声说,“我看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做,你能不能不要为了一时爽快去折损自己的名声?” “我坦坦荡荡,我怕什么!该小心翼翼的人不是我!”我冷言回应,林阳反问我,“你一样要这样说话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杨小唯,你需要冷静。” “我怎么了?” 刘思涵拉住我胳膊,劝慰说,“小唯,别吵架,少说两句。” 我瞪了一眼林阳,气得都要哭了,但嘴上逞强说,“我懒得说,我们走!” 我拉起刘思涵的手就跑,一出门眼眶就红了,刘思涵递给我纸巾说,“你别生气,林阳说的也对,这件事好不容易平静了,再搅起来,对你也不好。” “我其实已经想就这么算了,可你看齐瑶早上的态度,她摆明了就是故意激我生气的,恰好就被林阳看见。你说,有这么巧吗?” “她这是故意的吧——————-没事儿,不管怎样,我站在你这边,回头我们好好跟林阳解释解释。” “我不解释。”我委屈地说,“随便他怎么想吧。” 可我心里好难受。 升旗仪式进行到末端,刘主任让齐瑶上旗台讲话,三言两语阐述了事情经过,齐瑶捏着一张纸,站在旗台上,低着头,声音气若游丝。念完了纸上的发言稿,并且郑重地向我道歉。 那一席发言,听不出来真诚或是虚伪。 我站在人群里,只知道,原来自己心里没那么爽。 回到班上后,齐瑶趴在位置上,我刚坐下,林阳就问我,“现在你爽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反唇相讥,冷声说,“是,我很爽!行了吧!” 这声音一大,把前排的陈嘉豪吸引过来,他悻悻地劝我们不要吵架,这事情都解决了,何必伤了和气。哪儿知道我和林阳异口同声对他吼,“转过去!” 陈嘉豪悻悻地撇嘴,道,“得了,得了,你们俩继续,我不打扰了——————-” 而我和林阳,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认输,我把书桌往外拉了一截,彻底和他划清界限。 这一闹,就是一天,一句话都没有,彼此视若无睹。 可我那都是装出来的,天知道我多后悔跟他吵架,可就是面子上过不去,我觉得自己没错,觉得他过分,竟然不帮着我说话。 哎,你们说,谈恋爱是不是都这样?要换作是你们,你们生气不? 下午体育课,训练完后老师让我们自由活动,我和刘思涵到小花园里散步,坐在郭沫若的头像后面听音乐休息,没过一会儿,我俩都想上厕所,结果一去厕所。就听见齐瑶的声音,正在说我的名字。 “你说杨小唯是不是脑残?我小小地给她下个套,她就马不停蹄地往里边钻?哎,挨了她一巴掌也值得了,现在林阳也看清楚她是什么人,你看到林阳跟他说话的语气没?多厌恶啊!真是笑死我了!” “可你这样做,林阳就看不出来吗?你以为林阳傻啊?” “他看不出来,我是掐准了他进教室了时间才这么做的,我又不傻,哈哈哈哈——————” “你这可是豁出去了,我佩服你。” 齐瑶冷笑,那声音在厕所封闭的空间里听起来特别瘆人,一颤一颤的,尤其是她的笑声,得意洋洋。 我捏紧了拳头,一溜烟跑进厕所,刘思涵拉我都来不及,连忙跟了进来。 这边的厕所是独立的,有隔板间,她同桌在隔板间里方便,她则站在洗手台前整理头发涂唇膏,笑盈盈念念有词道。“林阳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他肯定会讨厌杨小唯,你就——————-” 她的话戛然而止,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涂唇膏的手愣在半空中,表情也僵硬了,里头的人听见她忽然停下来,喊道,“你咋啦,怎么不说话了?” 齐瑶爷爷反应过来,把唇膏收起来塞兜里,扬起下巴冷哼地看我,“喲,巧啊杨小唯。” 我在她身上,看到另一个周琪,不可一世,盛气凌人。 我冷眼看着她,问,“林阳跟我吵架,你很爽啊?” 齐瑶抿嘴笑,斜眼道,“是很爽啊。怎么,不服气?” 我深吸了口气,压制住心底的怒火,点头道,“很好。” “我也觉得。”齐瑶靠近我,嘴唇上亮晶晶的,得意洋洋地说,“瞪着我有用吗?都闹掰了,还能圆回来么?” 我看着她没说话,她以为我怂了,越加放肆,“我早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你不了解林阳,也不了解我。杨小唯,趁现在退出,我还能放过你,”她盯着镜子里的我们,冷笑说,“看看你的样子,除了脸蛋长得还能看之外,身上哪点配和林阳站在一起?” 齐瑶两根手指扯了扯我外套。立即拿开了,一副嫌弃的口吻说,“老公园买的地摊货吧?超过五十块了么?哼,不自量力。” 她转过身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念念有词,“周琪被你弄惨了,那是她家人无能,可杨小唯,你要知道,你是对付不了我的。” 她冷笑着看镜子里的我们。 的确,她光鲜亮丽,一身衣服是我一年的学费,而我全身行头加起来不足两百块,因为这样我就要被她嘲笑吗?她有什么好骄傲的?有钱的父母给她光鲜亮丽的外表却没给她良好的家教,我穷,可我有自尊有教养,她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教训我。 我走近她,她斜我一眼,讽刺说,“怎么,想对我动手?” “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敢吗?”齐瑶冷笑说。“我上午才跟你道歉了,下午你就对我动手,你说谁吃亏点?” “威胁我是吧?” 齐瑶点点下巴,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冷哼一声,一把恏住她头发往隔断间那边拽,一脚踹开了个没人的位置,抓着她脑袋往坐便器里塞,齐瑶大呼小叫反抗着,刘思涵知道我火大了也不劝我,直接把厕所门给关上反锁了。 齐瑶双手抓着隔板不松手,我抬脚顶了两下,她吃痛散开了,骂骂咧咧说,“杨小唯你要干什么!” 我把她摔在坐便器上,一把抓起她头发把她整颗脑袋扬起来我,面无表情地说,“给你长点记性,看下次还敢不敢设计我!” 齐瑶花容失色,扶着坐便器边缘不肯撒手,哇啦哇啦地大叫,我直接把她脑袋往马桶里面塞,其实并不是要她喝马桶水,只是想吓吓她,说真的,我讨厌死了她这种绿茶婊的行为!不服就来跟我撕逼啊,干嘛耍小手段让林阳误会我? 塞了四五下我才松手,退出隔板间看齐瑶趴在马桶上,干净漂亮的卷发已经洒在马桶里,沾了水,湿哒哒的贴在外套上。 我白了她一眼,转身去敲隔壁的门,“还不想出来?” 卷一:等风来 052:你是我的谁 敲完门我退到一边去,靠着洗手台站着,刘思涵和我站在一起,悻悻地看着?瑶无力地蹲在马桶边上,不仅头发湿了,脸蛋也湿了,至于有没有喝进去马桶水,谁知道呢。 过了大约半分钟,隔板间的门才打开,?瑶的同桌悻悻地走出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我和刘思涵,再看一眼?瑶,低着头说,“杨小唯,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没关系,你别欺负我,我只是跟?瑶讨论了两句——————-” “跟你没关系?你不是说你也讨厌她吗!你骂她骂得还少吗?现在装什么无辜!”?瑶怒了,指着她同桌骂。 她同桌看了下她狼狈的样子,又慌张地问我,“你可以让我走吗?” 我双手抱在胸前,淡淡道,“你说呢?你都看到了。” 她立即明白过来我什么意思,连忙说,“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只是来上了个厕所,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笑了笑,温声说,“嗯,你可要记住了。” 她点了点头,看都不看?瑶,连忙跑了,?瑶看她离开的背影,气不打一出来,站起身冲上来想扇我巴掌,但我反应快,一把抓住她手腕往前一拽,随即把她扔了出去,她伏在水槽边,脚下是脏拖把,恨恨的看着我,我走上前,低头冷哼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最好不要来招惹我,要是再敢耍小手段,下次就不是喝马桶水这么简单了!” “你以为我怕你吗!” “你最好不怕!” 说完我拉着刘思涵走了。再跟她待在一起,简直要窒息了。 回到操场后没一会儿就要下课了,下课前老师点名,?瑶不在,问了几次都没人说话,老师就让我们先解散了,?瑶的同桌跑得快,生怕和我们撞见似的,我和刘思涵走得比较慢,留到最后慢悠悠的,还有陈嘉豪和林阳。我不小心和林阳的视线撞上了,心里明明是要服软的,可一遇上他冷漠的目光,我就倔了起来,拉着刘思涵走了。 回到教室后,?瑶趴在桌上哭,大家都去关心她怎么的,但她一句话都不说,一个劲儿地抽泣。刘思涵去看了一眼,然后到我位置上悄声说,“她好像故意把头发全都打湿了,外套也是,刚才明明没那么湿的。她这不是——————” 我说,“没事儿,她不敢说是怎么回事儿。” 刘思涵想了想说,“我知道了,她这是想让——————” “喏,你看前面。”我打断刘思涵,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瑶的位置。 这不,林阳从前门进来,冷着脸把外套脱下来搭在?瑶身上,叫?瑶别哭了,?瑶抽泣着抬头,什么都没说,但眼泪已经代表一切。 林阳没多安慰她,只说了句,“放学我送你回去。” 说完他径直朝我走来,哦,不,是朝他的座位去。他根本没打算理我。 刘思涵丢给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离开了座位,陈嘉豪转过来问我,“小徒弟,你干的啊?” 我面无表情回应,“你觉得呢?” “你不知道解释啊?你傻呢!” “我解释什么?我无话可说。” 陈嘉豪撇撇嘴。眼神示意我林阳生气了。但我假装没看见,拿了张白纸出来写请假条上办公室找苏老师签字,明天要开庭,我不来上学。 最后一节自习课下课后就放学了,林阳收拾了书包冷漠地避开我,带着?瑶离开教室。一开始我还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一直憋着气,等他们离开后,我疯了一样跑出教室,看见林阳帮?瑶背着书包,两个人肩并肩走在上操场,黄昏的夕阳从香樟树叶子里散下来余光,那幅画面,像堵在我心里的气,怎么都喘不过来。 忽然有人拍我肩膀,我回头一眼,是陈嘉豪。 他调侃我说,“吃醋了?” “没有。”我否认。 陈嘉豪笑了,抖了抖书包说,“你呀,就是嘴太硬,林阳也是这样,你俩就不能好好谈谈?这问题说开了不就得了。何必闹气呢。” 我转过身盯着陈嘉豪,“你觉得是我收拾的?瑶吗?” “嘿嘿,我觉得是。”陈嘉豪话锋一转,道,“但肯定没那么惨。给点教训我是相信的,但弄成这幅落汤鸡模样,肯定不是出自你的手。再说了,早上的事儿,我也看到了,我一直站在阳台上看书啊。可我跟林阳解释吧,他狗日的固执得很,都不听。” 陈嘉豪重重地拍了我肩膀两下,语重心长地说,“小徒弟啊,师傅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往后还要看你的造化咯。我跟你说,服个软没什么的,两个人这么僵持着有啥意思,你不解释,他保持误会,到时候被人家趁虚而入,你不哭啊?” 我知道陈嘉豪说的是对的,也许这事儿我好好解释下就成了,可林阳的态度那么冷漠。让我怎么软得下来?我撒气说,“师傅,你都看得清的事儿,他固执地不相信,那说明我在他心里就是那样,既然这样,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陈嘉豪皱眉,遣词造句不顺,只得投降说,“得了,反正我是说不过你的。我先回去了。” “好,再见。”我再去看操场,林阳和?瑶已经消失不见。 我?尖泛酸,真挺难受的,我赶紧仰起头,倔强地暗示自己,你没错,你不需要道歉。 收拾好书包后,我和刘思涵道别,一个人坐公车去何律师下榻的饭店找他,我们一同吃了晚餐,他告诉我明天开庭的而一些流程和需要注意的事儿,聊到八点多,我要回宿舍时,张骏忽然来电话,说有事儿找我,正好,我便让他到何律师的饭店找我。 临走时,何律师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林阳傍晚还打过一个电话来关心你的事儿,你们俩怎么不一起来?” 我尴尬,但心里有点窃喜,好歹他还是关心我的,我低头说,“吵架了,冷战呢。” 然后何律师就笑我,“小年轻,吵吵也不是不好,但是要学会包容,不过你们还小,正是轰轰烈烈的时候,这种老掉牙的经验忠告还是别听了。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张骏和他告别,礼貌有加,倒和平常流里流气的模样不同。 摩托车轰隆隆行驶在飞火流行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穿过喧嚣和璀璨,一路前进,大风刮过,带来张骏高声的调侃,“哎,你和小白脸儿吵架啦?” 我嗯了一声,但风太大了,他根本没听见,又问我,“问你呢,是不是吵架啦!” 我高声说,“是啊。” “分手了吗?” “乌鸦嘴!” 张骏哈哈大笑,又喊道,“没分手的话赶快分手啊!哥哥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 我喊道,“你想得美!我跟他才不会分手!” “那可不一定,你这个臭脾气,谁受得了啊!”他喊着,又补充了句,“除了我!你看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给你撑腰!” “放屁,我很温柔的!只是你不知道!” 后来张骏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楚,被大风吹散了,这一辈子都听不见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我学校门口,我把头盔摘下来给他,手被风吹得好冷,我搓着手问他,“不是说找我有事儿吗?” “哦,对,我给忘了。”张骏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忽然他伸手来拨我的头发,我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他手掌尴尬地悬在半空,我悻悻地看着他,他表情也有点尴尬,但只是两秒的功夫,他咬着唇,在我脑袋上使劲儿敲了下,笑呵呵说,“我是鬼吗?你这么怕我!” 我没说话,但我心里清楚,我和他只是朋友,而拨我头发这种动作,应该是亲密的人才可以做的。 “你头发乱了!”张骏说。 我捋了两下,切入正题,“快想想找我什么事儿!” “菲菲那丫头不是不做了吗?他爹欠了一笔钱没还上,现在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要债的人四处找她爹,你告诉她一声,自己在外面小心点,一是怕那帮人六亲不认绑了她,二是怕她爹畜生,对她下手,能把自己女儿塞进夜总会陪酒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有什么事儿是干不出来的?”张骏一脸认真,严肃正经地说,“她爹要是被他帮人找上,要么断手,要么断脚,要么还钱,你叫她心里做好准备。” 我点点头,“知道了。” 这种事情我没经历过,但是电视看得不少,加上上次在刘思涵家看到的状况。他爹那么畜生,什么做不出来?还不是亲生的。 “饿不饿?要不我带你去吃点儿东西?”张骏问。 “不了,我还有昨夜没写,还要准备明天开庭。上午完事儿了,下午我还得去找我后妈撕,劳心劳力,我要早点睡。”我说,“你晚上不用去会所?” 张骏说,“休息休息呗,顺便来看看你。” 我斜他一眼,“得了,你赶紧走吧!路上小心!” “嗯,进去吧,明天我陪你去找你后妈。” “好,拜拜。” 说完我转身进了校门,没走两步就看见棕树下站着一个人,路灯昏黄的光照在他身上,拉得影子纤长纤长,他换了一身衣服,牛仔裤,衬衫和开衫,还有风衣外套。 我脚步渐渐凝住了,看到那个人的眼睛,有怒气,有嫉妒,还有冷漠。 我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他和张骏目光对峙,张骏挑衅地抬了抬眉毛,然后戴上头盔上车,快速开走了,还不忘招呼我一句,“杨小唯,明天见!” 这孙子,不是故意的么? 我回头看林阳,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我跟前,眼神深邃可怕,蕴含着慢慢的怒气,要把我给吃了一般,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支支吾吾说,“有话好好说啊,你要是揍我的话,我一定会揍回去的,你别不信,我——————” 然而,人家什么都没说,霸道地拽着我的手,把我拉着往树林那边去。 这会儿九点钟左右,篮球场上还有人打篮球,年轻的声音呼喝着,有人跑步,有人逛操场谈心,有人在生气。 林阳拉着我绕过花坛,直接把我往花园旁的树林里带,这边都是香樟树和棕树,还有桂花和合欢树、玉兰树等,本来只是为了观赏和点缀的,所以树龄都不算大。 他抓得我手紧紧的,有点疼,我不断地挣脱着,说他弄疼我了,可他就是不放手,我急了,吼了他两句,“你有话说话!别发疯!” 他回头看我一眼,目光跟寒箭似的唰唰唰飞过来,没等我反应呢,他顿住脚步,直接把我摁到我身后的玉兰树树干上,双手摁着我肩膀,低头直勾勾地看着我说,“你还发火,我才应该发火!” 我登时来了脾气,心想,你生气?该生气的是我才对!我瞪着他,气呼呼地说,“我才火大呢!你什么都不问就误会我,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不问,你也不说?还跟我倔,怪我么?”他反问我。 “就怪你!” “你再倔!” “我就倔!你能把我怎么样!”我不知道是故意激怒他呢,还是在耍脾气,反正是嘴不饶人。 林阳抬起手,我有点讪讪的,瞪着他说,“怎么?你要打我吗!” “你——————”林阳瞠目解释,花园里微弱的灯光从树缝里钻出来,照在他脸上,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无可奈何,心里偷笑,叫你欺负我! “我什么我?放开!”我盯着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说,“我现在很生气!还没打算跟你和好!” 林阳微微蹙眉,薄唇轻启,俊眉飞扬道,“杨小唯,你越来越厉害了,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你能——————” 哦,要命,我嚣张的话还没说完,厚脸皮的人已经吻住我嘴唇,一口咬住了,没停顿两秒舌头便探入我口中,我下意识地反抗,不断捶打他的肩膀和胸口,嘴巴也在生气,这下把他给惹怒了,直接抓着我的手把我往树干上摁,我两只手腕都被抓得牢牢的,舌头被一次又一次的挑衅——————- 他完全不理会我的反抗,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接吻功夫,三两下就把我制服了,我渐渐失去法抗的力气,唇舌跟着他的脚步缠绵,他也渐渐松开我的手,从手臂往上,再由背部由上而下。最后贴在我腰上,将我整个人往他身上贴。 在唇齿缠绵中,我也忘了自己还在生气,双手搂着他脖子缓缓回应。 耳边是春夜里的微风,带着微寒湿润的气息,一点一点润凉了两颗躁动的心。 吻完后,林阳单手撑在我而侧,捋着乱发帮我夹到耳后,红润滚烫的脸蛋上轻轻略过他微凉的指尖,有种别样的摄人心魄。他的双眼如同深夜寒星,温柔如丝缕的眼神噙着我的眼,我的脸,以及我无处躲藏的羞涩和依赖。 “还生气吗?”他看着我,薄唇轻启时,微香的薄荷味引入?尖,同他唇齿的味道一模一样,我低头未曾言语,捂着那颗跳跃的心脏,竟然久久未能平息,他轻哼了一声,又道,“要是还气我,我就——————” 我着慌了,可刚才抬头,便稳稳当当地戳中他的唇,软软的,温柔的,甜丝丝的。 我慌忙推开他,躲到一边,“我不跟你说话了!” 他索性从背后抱着我,下巴抵在我肩膀上,声音浅浅的,但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地落入我耳中,没再继续调侃我,他娓娓道来,“我何尝需要你解释?你什么心性我不知道么?但有时候,你性子太着急了,容易被人牵着走。你想想看,?瑶随便一闹,同学就议论起来,众口铄金,最后伤害的还是你。你心里也不想之前的事情被人提起对不对?何必把结果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我是为你着想。” 他都已经开口解释自己的态度,在给我台阶下,我自然不会端着,温柔的言语一字一句都触在我心尖上,委屈也随之而来,我说,“可你还帮着她说话,你那态度,能不叫我误会么?再怎么说,我才是你的——————” 我才是你的女朋友。这样的话,我竟然不好意思说出来,天啦,我害羞什么呢? “你才是我的什么?”林阳戏谑地看着我,是故意这么问的,叫我不好意思说,他微微侧脑袋看我,耳畔是他藏不住的笑意,“说呀,你才是我的什么?” “你讨厌!你明知道还故意问我!”我急了,恼了,却又是羞赧的。 他掰着我肩膀,把我扳正了,让我同他面对面,低头目光幽幽地看着我,“都知道你是我的谁,那还耍小性子,跟我气急?” “是你态度不好的——————”我小声地说。 “我和?瑶从小长大,她会做什么,我比你清楚,所以有些事情不用你说我都知道。只是我以为你很聪明,一定不会顺着她的戏路下去,可——————”林阳微微叹气,抓着我肩膀的手稍稍用力,道,“她从小呼风唤雨,想得到的东西都有人主动送给她,在你这边吃了瘪,找她的性格是要反抗的。我气你,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的时间何必浪费在她身上,没有意义,对不对?” “那你没有误会?”我抬头看着他,撇嘴说,“可你终究是生气了,还一天不跟我说话。” “我生气你笨,这点心机都看不穿。” “那你还送她回家,你知道吗?我下午是跟她起了争执,但是她说我坏话,我气急了才给她点教训,可她自己把头发和衣服都弄湿了,还不是为了给你看。你还当真——————”我越说越委屈,可林阳却笑了,拧了拧我脸蛋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她回家吗?” “为什么?” “我是去警告她,以后别再找你麻烦,你是我的女朋友,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帮着别人欺负你,是不?”林阳一字一句重重地说。 这一句说得我心暖,真的,我这两天我都要疯了,以为他帮着?瑶说话,和?瑶有什么,原来自己的想象那么可怕,焦灼得不得了,哎,恋爱中的人啊,就是喜欢自找麻烦。可话这么说,偏偏道理谁都懂,却不能自拔。 “真的?”我说。 “那还有假?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揉着我额前的刘海说,“傻样。” 我心里是满足的,可嘴上还要傲娇下,我说,“那我可不知道,你俩青梅竹马关系匪浅!” “你这是吃醋了?”林阳反问我,“一定站在阳台上看我送她回家自己一个人伤心落泪了吧?” “没有!我才没有!你少臭美!”我矢口否认,但忽地想起来,他怎么知道?我斜他一眼,疑问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林阳笑而不语,我顿时反应过来,咬牙说,“陈嘉豪这个大嘴巴!大喇叭!” 林阳笑着将我拥入怀中,“要是没有大喇叭,我怎么知道你吃醋呢?还以为你不在乎——————” 我在他怀里抬头仰望他,昏黄微弱的路灯光偷跑进来,让我看到此刻他温润的笑脸,眉眼弯弯,格外好看,“要说到吃醋,吃醋的人是你吧?刚才谁那么霸道地把我拉上来的?哎哟,还记得不?我帮你回忆回忆?” 说到这里,林阳正色道,“你和张骏去哪里了?” “去见何律师的时候,他碰巧找我有事儿,就送我回来了。”我坦然地说,“你以为我和他去哪儿?” “他找你什么事情?”林阳一脸严肃。 “不是我的事儿,是刘思涵的,叫我提醒刘思涵下。” “她什么事儿?” 我顿时就笑了,心想,这人变脸还真是快,方才还是笑嘻嘻的,现在就跟块冰一样,冷死了,我简单地把刘思涵的情况说了下,但没告诉他刘思涵在温莎坐台的事儿,我觉得那是人家的秘密,我答应了不说,就谁也不能说。 林阳这才点头,“为什么找你不找刘思涵?多此一举。” “你吃醋了?”我探究地看他的脸,他不断躲开,我迎上去,又问,“你吃醋了吧?哎呀,别害羞,你就承认呗。” “是!我吃醋了!”林阳忽然转过脸,正儿八经地口气命令我说,“以后不许跟他走得近!” 妥妥的霸道总裁风,啧啧。 我笑了笑。“遵命!” 就这样,我和林阳和好了。 但很多事情,我没去追问。就像他很多事情没问我一样,比如张骏帮我做过什么,再比如,我对我后妈做什么。云云。恋人之间还是要有点空间和秘密的,在你不确定对方能全然接受的时候。 我相信林阳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也有很多秘密。我不知道的秘密。 回头细想下,其实我这一次,有点过于了,因为在乎?肯定是吧,所以生气的时候才会磨灭了一个人的好,他的优点,他的高大,他的温柔,还有过往两个人甜蜜的点滴。 渐渐的,我发现他其实不是一个喜欢在言语上明确表达感情的人,做什么事情都是默默的,比如他从陈嘉豪处得知我被拘留,二话没说求了顾先生帮忙,抽身回来南城帮我,给我最好的律师全力支持我。可能这件事里,我总是看到张骏的好。他为我身先士卒,帮我收拾周昌明和张秀春她哥哥,帮我收拾周琪,每一次都走在最前面,只要我开口,不,甚至不需要我开口。 但其实,一直在背后默默撑着我的,是林阳。比如这一次,他明明是为我着想,但并没有明确告诉我,站在面前让?瑶下不来台,他说,?瑶自尊心强,又好面子,若是他在那么多人面前拆穿她故意把自己弄的狼狈,岂不是让全班人看笑话?这样我是会很爽,可有必要吗?没有。此外,他和?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多少要顾及些面子。 我也很清楚,他是男生,男生有男生的胸怀和气度,他总不能像我一样。冲上去抓着?瑶和胳膊或者头发,让她收手,让她来向我道歉?那样子的林阳,我会喜欢吗?林阳有涵养,有风度。他有他自己的处理方式。 可我这么说,刘思涵却问我,“小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换了张骏呢?他可能会直接冲上去我揍?瑶了。” 我说,“张骏是会这么做,但我也会拦住他。”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张骏和林阳,很不一样。”刘思涵盯着我眼睛说。 “是,是不一样。”我说。 之后刘思涵就没说什么了,她的意思,我清楚,但这些事儿不用说破,因为感情的选择本身就是无奈的。林阳和张骏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一个是爱人,一个是朋友,不可或缺。所以。我不想拿他们俩比较。 第二天一早,我本来要坐公交去法院同何律师汇合的,但清晨他来电话说车子在校门口等我,我受宠若惊,连声说麻烦了,赶紧收拾了东西下楼,不能让人等太久。 到校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我一看,天,这不是顾先生的司机吗?我不由地抓紧了书包肩带,讲真的,我特别害怕姓顾的,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我就是害怕,莫名其妙的害怕,一想到他那天晚上电话里的语气,“记住,我叫顾承中”,我就瘆的慌。 “杨小姐,请上车。”司机见我站着不动,下车来准备帮我开门,我赶紧冲上去,连声说“不用,我自己来,谢谢您跑一趟。” “应该的,您别客气。” 好在车上没有别的人,我舒了一口气。 屁股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我压住了,我摸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支钢笔。朱红的身子,金色的边角,亮闪闪的,看起来特别贵的样子。我把东西递给司机,“这东西,好像有人落下了,您看看。” 司机接过去一看,只看了一眼便说,“这是先生的笔,可能不下心落下了。” “顾先生?” “是呀。” 我登时有点心慌,我问,“顾先生来南城了?” “来了,在处理公事,所以让我来接您去法院见何律师。”司机说。 我就有点不自在了。 好在法院很快就到了,何律师在门口等我,我们差不多时间到,他见到我一脸的微笑。看起来特别温和,助理帮他拿着文件,同我微微颔首招呼。 上庭之前,我们在门口见到周琪的父母,两个人形容枯槁,都是老了几岁的模样,可我一点都不心疼,不知道是不是我变狠了的缘故,我只觉得,他们活该。当然,周婶也是受害者。我说周昌明。尽管事情过去这么久,我恨他恨得仍然牙痒痒。 张骏风风火火赶来,开春了,他又穿上了皮衣,破洞牛仔裤,他说这叫帅。 庭审的过程很简单,因为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按照流程走一通,周琪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律师申请看在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减轻处罚,别的没多说一句,尔后便是暂时休庭等待审判结果。 约莫半小时后,法官宣判结果,周琪将会被送往南城石竹山少管所蹲两年,接受教育。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我看见周琪被协警带走的时候,脸上的淡漠和恨意,她剪了短发,眼睛亮堂堂的,所以我清晰地看见她的不甘心和怨怒,尽管嘴上承认自己的错误,但心底却是没有的。但那已经不重要的,我没办法让一个失去善良和理智的人跟我诚恳地忏悔过错。 她恨我,我也恨她。无所谓了。她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只是出来后,我看见周婶落泪,佝偻着身子站在台阶上一步步往下,边走边抹泪,我有点触动了。 何律师宽慰我说,“你不用自责,这个结果,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你手下留情了,不然,没这么简单。” 张骏也嘲讽说,“可不是?当初要闹大的人是她们,只是没想到,原本想把你送进监狱让你失去一切。现在反过来,哼,真是报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要欺负我,我绝对不会手软! “那现在咱们应该去你家了?小唯,你准备好了吗?”何律师问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准备好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好,别怕,我们都会帮你的。” “嗯。” 尔后,我们一行人,两部车,出发向我家开去。 到镇上已经是中午,我们随便迟了点东西继续出发,到家里时,正好中午,三月春光明媚,门廊前的梨花还剩下最后一段,海棠红红艳艳的特别美,院子里的桃花开了,芳菲灿烂。 张秀春端着一盆水出来,正要往外泼,然后就愣住了。她看到我。 “你回来做什么!”张秀春怒了,一脸的笑变成了一脸的恨,一盆水往外泼,故意往我们这边凑,我赶紧拉开了何律师,但他身上还是溅了一些水渍,我连忙道歉,何律师说“无妨。” 张骏打头阵,一把掀开张秀春踏上屋檐,张秀春手里的不锈钢水盆掉地上,哐当一声,屋子里的人闻声冲出来,大叫,“你咋了,一盆水都端不稳啊——————”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秀春她哥哥,他一看到张骏,吓得魂飞魄散,脸上那个表情啊,那叫一个五彩缤纷五光十色,不由地往后退了一下,结果碰到门槛上,整个人都往后掉。摔地上去了。 张骏忍不住笑,往前走,他哥哥就往后爬,一直在问,“你们想干嘛!我警告你别乱动手啊,我兄弟在派出所上班,你要是——————” “怂啦?”张骏笑道。 张秀春见情况不妙,赶紧去把她哥哥拉起来,两人站在一起,气势汹汹,张秀春不知道给她哥哥说了什么,他哥哥钻进屋子里,我眼神示意张骏去后门堵着,他可能要从后门出去。 张秀春吼我一句,问我,“你要咋子!” 我领着何律师他们上了台阶,搬了两根干净的凳子给人坐下,这才回答张秀春,“你是想私了,还是闹得人尽皆知?我给你选择的机会。” 张秀春嘴唇颤了颤,特别凶悍地瞪着我,“小娼妇,你的算盘别打错了!只要老娘活着一天。都是你妈!户口本的关系谁都改变不了!你休想赶我走!想独吞这房子,没门儿!” 我抬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怒道,“你不是我妈!我警告你,再敢骂我一句,我叫你光着屁股滚出去!你以为你把你哥哥叫来我就没办法收拾你了?准备好在家里毒打我一顿吧?” “哼,你能把我咋个?”张秀春怒红了双眼,挽起袖子就要揍我,但是在她巴掌下来之前,何律师的助理已经拿出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下来,张秀春一愣,问他们想干什么,拍什么拍,还十分泼妇地上前去抓女助理手里的相机,只是何律师挡在面前,她根本没办法,张秀春往后退,指着我们说,“你们给我等着,等着!我哥去叫人了,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何律师甩开他的手坐下,我冷笑。说,“你哥现在自身难保,我劝你还是换个人指望吧。” 卷一:等风来 053:和你撑伞的未来 张秀春大惊失色,这才知道她的算计不顶用了,开始撒泼,问我们把她哥哥怎么了,我说,“咱们这边事情解决了,他自然就回来了,你慌什么?” 我早就做好准备,快刀斩乱麻,把来意说明了,叫她没得选择。像她这种人,就是要杀得她措手不及才好。 “要把我赶出去,可以,拿钱来我就走!”她双手叉腰,怒瞪我,“要没钱,门儿都没有!” 来的路上何律师就跟我说了,不需要跟她多扯些没用的,直截了当表明来意,不管她怎么撒泼都不予理会,若是同她纠缠,等同于浪费时间。所以我直接给她看了周昌明签下的文件,道,“仔细看看,这是周昌明亲手签的文件,他承认你和他偷情,并且设计要将我卖掉,赶出杨家,你们多次密谋的细节他都记得,如果你要闹打了,我们打官司的话,周昌明可以做我的证人,证明你生活不检点,多次虐待我,还不让我上学,对了,包括上次你陷害我用农药毒杀你的事儿,照片和录音我都还留着,到时候一起提交证据,我估计,你得蹲个三五年的大牢吧?” 其实我是瞎说的,法律细节上这点我不懂,但张秀春也不懂,我带着职业律师来,说话吓唬吓唬她完全可以。果真,听了我的恐吓,张秀春眼神一凛,慌张地瞪着我,说话都变得结巴了,“你、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吗?老娘根本不怕你!你瞎说一通就能把我吓到?做梦吧!” “律师在这里,你觉得我是瞎说的?”我冷哼说,“不信,你也找个律师来问问。” 张秀春慌张地看着何律师,何律师面上带着笑,但其实是严肃的,那种神秘的胸有成竹的笑,叫人不由地心尖颤抖,张秀春眼睛四处转,在盘算着怎么应付我吧,我们静静地看着她,她破罐破摔,说,“随便你怎么办!反正我是不会走的,户口本上我还是你妈!你凭什么赶我走!” 她抓起周昌明签下的文件,三两下撕碎了,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嚼着,嚼了一会儿,然后全都吞下去了,她一面吞,一面得意地说,“现在我看你拿什么东西威胁我!狗屁文件!杨小唯你痴心妄想!” 我们几个人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把那一团纸吞进去,因为难以下咽,她脸蛋涨得通红,等她吃完了。我才说,“你以为你吃下去的是原件?那不过是一份复印件,你还要吃吗?我这里还有很多?” 何律师的助理递上来一叠纸,全都是文件的副本,我拿了一叠起来递给张秀春,“喏,都给你。” 张秀春一看,顿时炸毛了,猛地接过那叠纸,快速翻看了下,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内容,她抬头看我,双眼中全是怒气得不到释放,忽地,她把那叠纸扔在我脸上,咆哮道,“你个小娼妇!老子跟你拼了!” 说着她要冲上来打我,我往后退了一步,抓着她手腕,微笑着警告说,“打我之前想清楚了,我的律师在,照片在,到时候打官司,可就是坐实你虐待我的证据!” “你、你就是想把我赶出去。独吞房产!”张秀春缩回去手,恨恨地说,“户口本在我手上,你爸死了,我就是户主,你少兴风作浪!” “看来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接过何律师的助理递过来的文件给张秀春,“我是要跟你断绝关系,意思就是,你以后跟我没半毛钱关系,你收拾铺盖滚蛋,户口迁回你娘家去。我杨家的房子,不会给你一个我不要脸的女人。如果你不同意,咱们就法庭上见,到时候你去大牢里蹲着,我还喜闻乐见。” “就算你不给我!还有你弟弟!你以为真能跟我撇清关系吗?你想得美!” “你是你,弟弟是弟弟,应该他得到的一部分,我不会独吞!但是你,没可能!还有,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我的监护人!” “你——————” “其实也不用上法庭,只要你签份文件就成,”我递给她一张事先准备好的协议书,“签了。你就跟我两清,不签,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张秀春拿着协议书不知所措,久久未说话,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过了几分钟,张骏吹着口哨回来,对我笑了笑,我知道,事情他做好了,张秀春连声问,“我哥呢?” 我笑说,“别指望了,你哥已经回自己家去了。” 张秀春顿时无力了,双手垂在腿边,往后退了几步,颓败地坐在门槛上,看着手里的协议书发呆。 最终,她还是签了。她很清楚,只要我愿意把房产分给土豆一半,那没问题,她往后还有大半辈子,这样一个女人,我能指望她会给我爸爸守寡吗?不可能的。 签了协议后,我把文件交给何律师,并要求她在一个星期之内搬走。土豆可以随时回来住,这房子有他一半,但张秀春,毛都没有一根。 临走的时候,张秀春骂我说,“杨小唯,你狠,算你狠,你以后一定断子绝孙!” 我当她撒泼没理会,只觉得,报仇了,清理了,我很爽。 回南城的路上,何律师问我有没有想好监护人的选择,如果最后卡在这一点上,很可能我的计划都白费了。 我说,一定要现在就决定吗?或者,就不能不要监护人?当我是孤儿处理好了。 何律师原本很严肃的,听我这么说,顿时笑了,道,“如果把你当孤儿处理,那是要送去社会福利院生活的,你要去吗?” “这——————-好吧,我不愿意。”我犯难,“可我家没什么亲戚,这可怎么办?” 何律师正色道,“其实监护人不一定要你的亲戚,其他人也可以,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我摇头,“这种事情,其实是吃力不讨好的,谁平白无故愿意做我的监护人?要是没事儿还好,出点什么事儿,人家愿意承担风险吗?” 何律师一本正经地看着我,思忖地说,“我倒是有一个人选,这个人选对你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谁?” “顾先生。”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何律师,尴尬地笑了笑,“您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没有,我很严肃。”何律师正色道,“正好顾先生在南城,他若是愿意,你的事情便能圆满解决。” “不,这不可能。”如果顾先生成了我的监护人,那他算我什么人?我的养父?那我和林阳算什么?我去,我不要。 何律师拧眉问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小唯,你想多了,这个监护人,不是一定要有户口本上的关系,只是作为一个基本的保障,保障你生活不会落魄,你还不到十七岁,等一两年,就不需要监护人了。顾先生做你的监护人的话,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事儿,他人一直在上海,跟你不会有牵连。” “可我——————”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我真的很排斥顾先生这个人,我真的很怕他。我说,“你等我想想,何律师,是顾先生让你这么做的吗?” “是,”何律师点头说,我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地承认了,我还以为,得藏着掖着找理由呢。 我问,“为什么呢?顾先生有什么理由要做我的监护人?我和他素昧平生,只不过机缘巧合见了几次,他没必要帮我到此。” 何律师苦口婆心,“虽说是素昧平生,更是没必要帮你,但他也帮了你不少,不是么?的确是林阳开口求的,但安排做事的是顾先生。我认为,他之所以愿意做你的监护人,应该是为了林阳吧,先前的事儿都是林阳开口求的,这一次,想来也是。你不必多想,顾先生不是坏人。” 何律师的话说的对,全都对,可我心里隐隐不安。这位顾先生这么帮我,未免太好心了吧? 难道当真是林阳开口的? 何律师见我犹豫,不再多说,只宽慰我说,“你还有考虑的时间,好好想,不着急。等你想明白了,再告诉我,咱们签一份协议就好。” “是,谢谢您。” 到县城后,何律师要去同顾先生汇合,我和张骏在街心花园那边下车,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我有点饿了,和张骏找了家沙县小吃休息。刚才我们不在一部车上,何律师说的话,张骏都不知道,这会儿我有点蒙圈,问张骏,“骏哥,你多大了?” 张骏一边倒醋,一边说,“二十一。” “啊,你这么年轻啊。”我失望地说。 张骏斜我一眼,“啥意思?我样子很显老吗!” “不,不是。我想拜托你件事儿呢。” 张骏漫不经心地说,“啥事儿?说说看,哥帮你解决。” “你做我监护人好不好?”我眼巴巴地看着他说。 张骏一只饺子塞嘴里差点噎死了,喷了一桌子,我嫌弃地拿纸巾给他,淡定点地说,“公共场合,大哥你悠着点儿。” 他拍着桌子,嘴里不停嚼着,好半天才把东西咽下去,指着边上的水壶,没喘过气来,我连忙倒了一杯水地给他,“慢点喝,别呛死了。” 张骏灌了一大杯水。啪地把杯子扔在桌上,用关爱弱智的眼神看我,“你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说让你做我监护人啊。我现在不是我孤儿吗?需要个监护人,不然我那厉害的后妈可能要折腾我,好不容易拜托了她的魔爪。” “我做你监护人?妈的,你要我领养你,你当我女儿啊?” “滚你的,监护人就是和名头而已,不需要你养我!” 张骏贼兮兮看我,笑道,“我倒是愿意养你啊,来,先叫声爸爸来听听。” 我?着眼睛怒瞪他一眼,筷子敲着饺子抽屉说,“吃你的!堵上嘴!” “这事儿我肯定不行,你脑子进水了么?”张骏埋汰我说,“我一个混黑社会的,给你当监护人,你老师同学怎么想?特么的以后开家长会,我带一帮小弟去砸场子是吧?” “哈哈,得了,我病急乱投医。”我不敢想象张骏给我当监护人,开家长会的时候,那个壮观的场面。 张骏说,“一定要来个监护人?” “我再想想吧。哎,吃完送我回去呗?” “好,等爸爸吃完,乖女儿。” “我去你大爷!” ———————— 回到班上时,刚好下午放学,同学都去吃饭了,教室里没几个人,林阳也不在,我怕给他发了条短信,发现在抽屉里响了一下,原来这货没带。 坐下没一会儿,刘思涵和张敏吃饭完回来,兴致冲冲地问我,“小唯,文理分班,你选文科还是理科?” 我一脸懵逼,“不是说不分科吗?” 先前学校为了争取国重,跟教育局申请试验文理科不分班,想创新,所以上学期末,一直没有消息下来,我以为不分科了。 张敏说,“你今天没来上课,学校下了通知,让班主任给我们做工作,还是得分!” “我和张敏都选理科,你呢?”刘思涵说。 我一脸茫然,“我还不知道。” “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呀,你数理化都好,当然学理科啦,不然你还想去学文科啊?”张敏说。 “我先想想——————-”我说。 其实我是不知道林阳想选什么。我想跟他在一起。他学什么,我就学什么。 “嗯,好,听说咱们班到时候还是理科班,所以要是学理科的话,咱们还在这里!” “挺好的。” 晚饭时间结束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回到教室,大多都在讨论分科的事儿,有人选择文科,有人选择理科,都各有打算。我坐在位置上,倒也没多想,反正我决定了,林阳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不过,他数学那么好,应该是理科吧。这小子平时扮猪吃老虎,不动声色的,但是聪明得很。 前排一圈人围着齐瑶,似乎在商量选什么,我听见她说,“我肯定选文科,文科简单,我到时候想报考艺术学院,所以不太会花功夫在学习上啦。” 我不由地看了前排一眼,心想,最好不要再在一起了。眼不见为净。 这时陈嘉豪大汗淋漓地跑进教室,额头上全是汗水,篮球服也湿透了,一屁股坐在我前面的位置,气喘吁吁地说,“林阳脚扭了在医务室,你不去看看?” 我一下子懵了,反应过来,扔下笔冲出教室,往医务室飞奔。 往医务室去的路上,要经过篮球场,我心无旁骛地奔跑,忽地听见有人在喊我名字,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竟然是林阳! 下午的阳光悄悄隐去了光芒和热量,只剩下余晖,一抹残阳照射在篮球框上,再投影到林阳身上,金色的余晖笼罩着他,五光十色的光圈里,氤氲了迷蒙和斑斓,我在那漂浮的光圈里,看到了明眸皓?的林阳。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描绘出那副绝美的画面,如同电影的慢镜头一般缓慢划过,我扭转脑袋,披散的头发在夕阳中飞舞,发丝飞扬在金色的余晖里,一抹光亮斜在眼前,我看见穿着蓝色篮球服的林阳站在篮框内线,左手抱着一颗篮球在腰上,双脚同肩宽而站立,短裤下双腿修长笔直,不长不短的刘海恰好露出浓密的眉毛,衬托得那双眼睛又大又亮,咧嘴笑的时候,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细密的汗水布在他额头上、脖子上,满满的青春的味道。 他朝我挥手,眉眼弯弯,我看呆了眼。 就是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诸如英朗帅气明眸皓齐灿若晨曦之类的词语排山倒海而来,但这些词语都不足以形容此刻我眼中的林阳。看着看着,我忽然有种心痛的感觉,莫名其妙的刺痛浮上心头,我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若是错过这个人,我会悔恨终身。可心头那种尖锐的刺痛。却冥冥中提醒我,没这么简单。 在我神游太空时,他抱着难求向我奔跑而来,汗水洒落在地上,穿透在背后的阳光里,美不胜收。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伸手在我脑门儿上弹了一下,问道,“水呢?”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给我的水呢?我不是让嘉豪叫你帮我带水下来么?”林阳一面抹着汗水,一面说,气喘吁吁,想来是累了,面色红润,透着青春的荷尔蒙。我忽然傻了,鬼使神差地掏出餐巾纸给他擦脸,但还未接触到他的脸,我便反应过来,这是学校,学校不允许早恋,我这明目张胆地,不好意思。 “喏,你先擦擦。”我把纸巾递给他,但他不接手,反倒是蹲下来一点,撒娇的口吻说,“你帮我擦。” 我不好意思地看着他,道,“别闹,这是学校,一会儿老师经过看到就不好了。” “不怕,这个点没老师。”他抱着篮球说,“你看,我没手了。” 我拗不过他,只好亲自给他擦汗,他皮肤很细,也蛮白的,眉毛和睫毛都浓密,看起来特别有神,我问道他身上那层薄薄的汗味,混在阳光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满足地看着我,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笑意,“你脸红了?” 我瞪他一眼,赶紧擦了,站好了说,“陈嘉豪骗我你受伤去医务室了,你回去最好痛扁他一顿,好解气!” 林阳抖了抖眉毛,笑道,“这小子——————-干得漂亮!” “你说什么?” “他要不骗你,你会这么紧张吗?头发都跑乱了!” “.......”我斜他一眼,道,“智障!” 他也不跟我贫了,揽着我肩膀往小卖部去,“走,陪我买水去。” “好。” 路上他问了我今天发生的事儿,我简单地说了说,细节没告诉他,说到监护人这里,我主动问他,“你是不是找你小叔帮我了?监护人的事儿,是你开口的吗?” 林阳愣了愣,眼神里快速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我一直盯着他看,我相信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要么就是这个人坑太深了,眼睛也看不出来端倪。 “不然你以为谁去找他的?”林阳淡然地说,“只是我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一开始他只说考虑。” 我压根儿没怀疑林阳,只见他拧开了瓶盖,猛地灌了自己半瓶水,咕隆咕隆的下去,喉结上下涌动,喝完了,他叹了口气,说,“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我盯着他潮红的脸,问,“为什么你要你小叔做我的监护人?” 林阳拉着我坐在一旁的花坛边缘,“你还能找到合适的人吗?” 我摇头。 “那小叔挺合适的。有他在,不管是学校还是同学,都不会欺负你,若是以后有什么事,他出面,会省去很多麻烦。比如这一次,你说是不是?”林阳侧脸看着我,有些语重心长。 我点头,“那倒是。可我不是有你吗?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都处理干净了,我现在能静下心好好学习,以后不会有什么事的。” 林阳笑了笑,揉着我头发说,“我也是个学生啊,很多事情,我只能站在一边看,并不能帮你真正的处理。有小叔在,你后妈也不敢造次。” “好吧,你帅,你说什么都对。” “我的小女朋友真会说话!”林阳拨着我刘海说。 怎么办,感觉被宠溺了! 晚自习时。苏老师又来了一次教室,嘱咐同学们回去和父母好好商量究竟怎么选择文理分科的事儿,住校生给父母打电话商量,月底放假回去填写分科自愿单,要父母或者监护人签字,第二个月就开始分科上课了。 我悄悄怼了怼林阳的胳膊,小声问,“你选什么?文还是理?” 林阳拿着小人书看得正高兴,关爱弱智的眼神看我一眼,“这还用问?” 然后我就笑了。 我笑我们竟然这么有默契,哈哈哈哈,简直太棒了! 但没想到,我这一笑太大声了,引起苏老师的注意,她皱眉看我一眼,我赶紧捂住嘴巴趴在桌上,可苏老师在讲台上喊一声,“杨小唯,不要趴在桌上。” 我悻悻地直起身子,林阳在一边偷笑,口型骂我傻。 我瞪他一眼,余光发现苏老师正在看我,我赶紧端正态度,对她笑了笑。 晚自习结束后,林阳和陈嘉豪一起回家了,我和刘思涵在教室里慢吞吞收拾,有说有笑地往回走,我把张骏告诉我的事儿跟她说了,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只说该来的,一定会来,她什么都不怕。 走到宿舍楼前准备上去时,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一看,竟然是今天接我去法院的司机,顾承中的司机。 我让刘思涵先上楼,和那位打招呼,“您好,您找我有事?” 司机微笑说,“杨小姐,我们顾总找您,还请您跟我去一趟。” 一听说顾承中找我,我就怂了,不敢去,瞎编理由说,“这么晚了,我得回宿舍,生活老师会点名的!” “杨小姐,这个您不用担心,顾总的车就停在门口,您去一会儿,不会耽搁太长时间。”司机说,“顾总已经等您很久了。” 这让我完全没理由拒绝。他帮了我那么多,我不去感谢下,不是狼心狗肺么?而且,他就是故意的,大半夜堵在我宿舍门口,电话都没一个,这不是故意叫我不得不去么? 罢了,罢了,去就去,谁怕谁。 那辆黑色轿车就停在前校门,校门口有两站高高挂起的路灯,灯光投射在汽车上,锃亮锃亮的,而且从挡风玻璃那里看过去,能看见里头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那边是顾承中了。 司机开了后座的门,我谢谢过后,小心翼翼地坐进去,?尖瞬间充斥着一股古龙水的味道,那股味道我说不上喜欢,但却觉得十分有魅力,我顺着那抹味道看向顾承中,他微微睁开眼。对我笑了笑,我心尖都在颤抖,哎呀妈呀,瘆的慌。 “顾先生,谢谢您。”找不到话说,我就塞了这么一句,反正受用。 顾承中没理我,问道,“听文渊说你问他要了我的名片。”言下之意是你怎么没打给我? 我怂了,解释说,“是的,原本想打电话给您表达谢意,但怕打搅您,所以不敢冒昧。”其实我心里想说的是,我没想过打给你。 顾承中嘴角轻扬,笑了,意味深长地,“你很怕我?从第一次见面起,你就怕我。” “您误会了!”我当真是太年轻,被戳穿了,一点都藏不住,慌张地说,“呵呵,我没有怕您。只是,您是林阳的长辈。我有点尴尬,额,还有敬畏。” “敬畏?”顾承中玩味地重复这个词语,半晌,我轻笑道,“有意思。” 然后我们之间的氛围就尴尬了,好长一段空白里,谁都没说话,就那么僵持着,我绞着手指头,放在膝盖上,明明不热,但是我手心里汗涔涔的,湿乎乎的,有点懵。 再这样下去,我会窒息而死吧,于是我拼命地找话题,搜肠刮肚,只找到监护人这一项,于是我说,“顾先生,很感谢您愿意做我的监护人,林阳开口求您,您一定很为难,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吧,我麻烦您这么多次,还是不要再给您添麻烦了,你人在上海,若是我有什么事,您来来回回的,太不方便了!” 我闪躲地看着顾承中,真的,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总觉得他的眼睛会吃人,一不小心就死无全尸。 “林阳跟你说他求我的?”顾承中忽然问。 我点头,“是,不好意思,让您麻烦了。不过我会跟林阳解释的,不会再麻烦您。” 顾承中笑道,“你心里其实是在说,不想跟我扯上关系吧。” 然后我就懵逼了,看着顾承中老谋深算的样子,我才知道,我真蠢,在这么哥老狐狸面前,我嘴皮子功夫半点作用没有,我的口是心非人家一清二楚,现在被拆穿了,多尴尬啊。我呵呵笑,心想,得赶紧走,不然要怪要吃人了! “顾先生,您想太多了,那个,很晚了,我要回宿舍了,监护人的事儿就不麻烦您了,谢谢你的帮忙!多谢!”我稀里糊涂地遣词造句,忽然就蹦出来一句,“您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然后顾承中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没两秒,他笑了,说,“可我一点都不觉得麻烦。既然林阳开口求我,我肯定会帮忙的。你不必担心,安心学习吧,趁现在有机会。” 这下轮到我懵逼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赶紧伸手掰开车门准备走,不,落荒而逃。我从来没这么狼狈过,恨不得赶紧飞走。 但就在我一脚塌下车时,胳膊被人抓住,那只手足够有力,未用力捏着我,却能感觉到足足的力道,感觉应该是常年健身的,耳畔是顾承中低沉有力的声音,“等等。” 我回头看顾承中,眼睛落在他手臂上,我示意他放开我,但他并没有动作,我看到袖子下的手腕儿,用力的时候,有肌肉的纹理。 “你弄疼我了。” 顾承中轻哼了声,松开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只钢笔递给我,不疾不徐地说,“这个给你。” 声音淡淡的,可语气却是让人无法拒绝的命令。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稳稳地落入我耳中。 那支笔,正是今早我捡到的那支。笔身上闪着光。 “我不能要。”我把顾承中的手往后推,“无功不受禄,谢谢您。” “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收回来。”顾承中说。脸上那淡淡的笑,深邃的眼睛,隐隐透着一种凌厉和威胁。 他把笔塞进我手里,转过脸看着前方。 我拿着笔要还给他,“我真的不能要。这样贵重的笔,我留着没用处,还是——————” “下车。”顾承中冷冷地打断我。 然后我就被赶下车了。 司机对我笑了笑,然后上车,发动,开走了。 我站在校门口,看那辆车隐没在夜色中。 莫名地心慌。 我看着手里的钢笔,一点都猜不透顾承中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怕他。 真烦。 回到宿舍后,我把那支钢笔收起来,放在柜子的最深处。再也不想动。 第二天,何律师到学校找我,让我签署了一份文件,上面顾承中已经签字,我看到他的笔迹,简单的签名,遒劲有力,有种大家风范。我看着文件迟迟没下笔,何律师说,“小唯,你要相信,顾先生比任何人都适合做你的监护人。” 我呆呆地看着何律师,心想,当真这样吗? 可为什么我觉得,若是签了这协议,往后我和顾承中便有扯不清的关系了呢? 但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最终,我还是签了。何律师代表顾承中跟老师做了对接,更换了监护人联系方式,一切妥当后,也是中午了,叫上林阳,我们仨一起在学校外面的小饭店吃午餐。 到此,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了。我一身轻松。 两天后,我那位监护人便要返回上海。 之后的两个月,日子过得飞快,我们几个人都留在二班,班主任也还是苏老师。齐瑶去了文科班,我们偶尔会碰面,但都是视若无睹。 第一次月考,我们班拿了全年级综合第一名,年级前十名,有六个都在我们班,苏老师高兴坏了,自己掏钱买了些零食水果,在周五的晚自习上开了第一次茶话会,有才艺的同学表演才艺,会唱歌的唱歌,当晚,还用班费发了奖励,我考全年级第一。奖励了二百块,他们几个调侃着要我请客吃饭,说散伙后一起去嗨皮。 那一次,我语文考得特别差,六十分的作文平时我能拿五十五以上,但那一次,我作文只拿了四十五分。老师的评语说,感情诚挚,柔情缱绻,感情细腻拳拳,但学生就该学习,作文不是言情小说。 因为,那次的作文,我写了篇抒情的散文。谈情说爱的,高中老师最见不得的,他们总喜欢铺天盖地的排比和对仗,讽刺的手法或者诗句般的赞美。跟八股文有的一拼,细致到每个段落应该怎么引出排比,怎么提出论点,怎么张扬论据。我偏偏不怕死,反其道而行之。 我那篇作文,写了林阳。 虽然冒险,但那一次,算是我做过轰轰烈烈的其中之一了。我不后悔。 下午上语文课讲评试卷时,老师先说了作文。题目是开放式的,就叫你想对某某说的话,题目自拟,内容不限,体裁不限,除了诗歌外。林阳想看我的分数,我死死捂住不给看,他说,“前面都做得挺好的,作文分算错了?” 我心虚了,捂住试卷,但还是被他看到分数,林阳惊呆了,“你写了什么鬼东西,四十五分?” “你管我——————-” 然后林阳死活要看,就跟我扯了起来,老师正好看到,就叫我名字,“杨小唯,你给大家念念你这次的作文。” 然后我就懵逼了。 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我趴在桌上,垂死挣扎。 “别磨蹭,赶紧的。上讲台来念。”老师说。 谁能给我一把刀,我想自杀! 然后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念出了我写给林阳的第一封“情书”。 前面都是小打小闹的抒情,念到中间。我就脸红了,声音也越来越小,底下几十双眼睛看着我,期待着后面的内容,我弱弱地看了一眼林阳,他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满脸的笑。 他身侧,是午后明媚的阳光,悄无声息地从窗户外跳进来。 “而我每当潜意识里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都会想到你——————-”念到这里,我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只有我自己能听见了,老师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别害羞啊,写的挺好的,念大声点。” 我悄悄撇了一眼林阳,看到他的笑,我忽然来了精神,心想,怕什么怕,不怕,念就念!我?起勇气,深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开嗓。有感情地阅读道,“而我每当潜意识里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都会想到你。你说话的表情,你的语气,甚至连你的?音尾翼的轻颤。我没有要求很多。一把摇椅,一个旧瓷杯,一本厚书,还有深秋日光下我身旁熟睡的你。” “到了冬日,当落雪爬满你的肩膀,你的眉间,你整个人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像极了北方不惹尘埃的冰雪,你望我笑,眉眼千千,一寸一缕的融化我心里的尘荒。我看着你,放下所有的不安,此刻我的心里平静的像是春天的湖水,碧绿的,温柔的,渗着一湖水泽装着碧清的水藻,不动声色。” “隔着深深的青草在对岸望着你,想拂你的眉眼,想替你擦去清霜薄露,想给你指腹的温度。我想的远远不是迎上你的眼睛而已。你比喻过你的心像是跛脚的瘸子,沉默寡言。每一步都走的摇晃凌冽,惶惶不安。你无法安心的停留。清风朗月也无法让你停留。雨天没有你的影子拥抱我。每走一步,如履薄冰。我喜欢来日方长这个词,情深似你。大风里没有穿旧的衣服包裹我,往事般般,内心酸涩。” 念到尾声,我声音浅了下来,抬头看着人群里那个白衣少年,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一脸的平静,明亮的眸子穿越人群看向我,带着似水的柔情。我望着他,缓缓念出那一句,“我只是想和你有一个一起撑伞的未来。” 我只是想和你有一个一起撑伞的未来。 卷一:等风来 054:她会吃醋的 我在心里兀自重复着那句话,站在讲台上看后排窗边的白衣少年,此刻我将所有心事都全然呈现在他面前,纸短情长,写不下的,他一定都知道。 念完后,我垂下手看着站在一旁的老师以及底下注视着我的同学,大家似乎还意犹未尽,等待着下文。我尴尬地说,“老师,我念完了。” 语文老师摸着下巴,笑着走上讲台,“脸红什么?”她接过我的试卷翻看了两眼,赞赏地说,“虽然老师也觉得你写的不错,但你这种作文在考场上是要吃亏的,你是年纪尖子生,可别给自己自寻死路,这种浪漫的事儿做一次足够了,以后别这么干了!” 我低头说好,老师笑了笑,大手一扬把试卷还给我,“下去吧,谈恋爱可别被苏老师抓住,要上办公室喝茶的哦。” 老师这么一说,底下同学都起哄了,我脸皮薄啊,烧得慌,匆匆拿了试卷下讲台,在众人的注目礼中穿越到后排,我不由地抬头看林阳,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拥有最灿烂的笑容,最温柔的目光。 我快步走向他,把他的眉眼都深深地刻进我心底,我要珍藏一辈子。 “好了,你们也别笑了,你们能写出这么好的情书再笑,写不好,还是给我乖乖写议论文!说过多少次了,论点论据要清楚,第一段要么开门见山,要么——————-”老师把思绪扭转到课堂上,我则趴在课桌上,脸红到脖子根,压根儿不敢看林阳一眼,一直挨到下课,真是读度秒如年的煎熬。 林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抢我试卷去看作文,我不愿意,他就抓着我手腕为威胁我说,“哎,还害羞呢?” 我瞪着他,“你还我试卷!” 林阳咧嘴一笑,道,“为什么要还你?” 我气急,道,“这是我的!” “可内容是写给我的,”他耍无赖地说,“都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了,还不肯承认?” 这时陈嘉豪那个挨千刀的家伙转过来添油加醋,笑呵呵地调侃我说,“小徒弟,你这情书是写给林阳的么?啧啧,成绩好就是不一样,月考都敢这么玩儿,为师佩服,佩服。话说,刚才有些文绉绉的字句我没听懂,再给我看看呗!” 我瞪着陈嘉豪,咬牙切齿地说,“有你什么事儿!” “有你什么事儿!”林阳几乎同时跟我说。 陈嘉豪抓试卷的手停在半空中,一脸懵逼地看着我和林阳。道,“好,你们厉害,我惹不起——————” 我和林阳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原本还在争执,但是立即相视一笑,我冲上去抢试卷,他蹿起来不给我拿,然后我俩就追到外面走廊上去,他比我高很多,手又长,把试卷举起来的时候,我就是拼尽吃奶的劲儿也够不着,我双手叉腰,瞪着他喘气说,“你到底给不给我!” 他挑衅地在我面前扬了扬,我眼睛跟着卷子走,他说,“本身就是给我的,还不承认!” 我咬咬牙,威胁说,“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我生气啊!”说完我冲上去要抬腿踹他。他一个反转,躲过一劫!我再出拳头,结果他一巴掌拍在我脑门儿上单手撑着我,我小只啊,他手臂又长,结果最后的画面就是,他一手撑着我脑门儿,不管我出拳头还是出脚踹,都够不着他的身子,而那贱人拿着我的试卷在手里耀武扬威的,还笑话我腿短。 是,我腿短,但我会智取。 我往后退了一步,气呼呼地看着他,“林阳,我跟你没完。” 说完我就跑进教室了,他随后跟进来,我本想躲在后门抢的,但他进来时试卷根本不在手里。 后来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给我。 再后来,我们都忘了这一茬。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陈嘉豪过生日请客,在千椒百味吃火锅,他只请了我和林阳。还有几个玩的来的朋友,其中,还有齐瑶。据说齐瑶是不请自来的,他们以前是同学,所以记得陈嘉豪的生日。既然送了礼物,陈嘉豪就不好意思不叫人一起吃饭。 他知道我和齐瑶的尴尬,问了我一嘴,我笑笑说没关系,他抓着我胳膊说,那太好了!为师谢谢你了!放心,一会儿吃晚饭我让她滚蛋,绝对不让她跟咱们第二场! 我说,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不是有个成语叫视若无睹吗。 齐瑶穿一身小清新的碎花连衣裙,腰上有个巨大的蝴蝶结,裙子只到膝盖的长度,荷叶边的,腰身收紧了,看起来娇俏可爱,配上微卷的头发和齐刘海,淡妆,的确是个美人。他一来,好事儿的男生都招呼问这个美女是谁。不知道是真夸呢,还是调侃。 只有林阳淡淡地坐在一边问我吃不吃花椒。 众星捧月中少了林阳。再多人都勾不起齐瑶的兴趣吧,最终她把目光转到我们这边,她脸上挂着浅笑,眉梢一扬,问林阳,“好久不见,看到我都不用招呼吗林阳。我杵在这儿你就没看到?” 虽然是笑,但笑里藏刀啊,笑里有怒气。 林阳帮我倒了一杯可乐,把瓶子递给旁边的人,这才说,“嗯,好久不见。” 齐瑶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下文,但林阳没跟没话说,齐瑶就尴尬了,笑道,“是好久不见。”说着,她话锋转向我,“杨小唯,你说呢?” 我淡淡瞄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喝可乐,压根儿没有鸟她。这是陈嘉豪的生日宴,她来找存在感,我凭什么要成全她? “有林阳护着,你现在是越来越拽了,难道不认识我了?还是故意装作不认识?”齐瑶笑眯眯地说,“虽然咱们有误会,可都过去了不是么?我主动跟你说话,你这样不理我,好尴尬啊。” 讲真,齐瑶挺会装的,至少这样的话我说不出来,不喜欢的人我场面都不愿意做,她倒是乐此不疲,三两句话搅混了水,再装个楚楚可怜,一举两得,真是好极了。 陈嘉豪尴尬了,站起身拉齐瑶,打圆场说,“哎,齐瑶,好不容易一起聚,先坐下吃东西吧!” “哎,水开了,下牛肉片!”旁边的吃货说。 齐瑶面子上过不去,但这台阶不顺着下去更尴尬,她只好坐下了,面带微笑,甜的像棉花糖。可大家都知道她的德行,都不太理她,加上火锅味道很棒,她不伸手,也没人理会。 林阳一直帮我夹菜什么的,看得她心痒痒,有时候眼神撞上,我淡淡地撇开了,剩下她不爽快,我一点影响都没有。席间她含沙射影,很少有人愿意接话,她倒是乐此不疲,兴奋得很,冷场也照样微笑。 真能装。 我以为这样的气氛下,都知道不待见她,火锅吃完了,就该散场回家了不是? 可走到火锅店门口,她拉着陈嘉豪问,“你们第二场去哪儿?你生日会哎,要玩尽兴吧!” 陈嘉豪挠挠头,又不好意思撒谎,支支吾吾地,“还没想好呢,我看大家要是都累了,就回去休息了吧!” 齐瑶说,“那怎么可以?”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陈嘉豪,“没给你准备什么好的礼物,一会儿唱歌我请客吧,这卡里两千块钱,是我爸爸客户送的!反正我平时也是想请你们来,今天正好了。” “这不太好吧——————”陈嘉豪不好意思地说,“我问问大家的意思。” 这边,林阳拉着我的手,问我困不困,晚上可能要通宵。 我说,玩一会儿,咱们俩开溜。 林阳说好,你鬼机灵。 然后陈嘉豪就待我们去了ktv,那张卡指定在帝豪消费,于是我们一行人就去了帝豪。在门口时,我碰见一个熟人,张骏的小弟,叫什么我忘了,但几次打架,张骏都带着他。他当时叫住了我,问我来玩啊。 我就礼貌地回应了下,没想到齐瑶在一边冷嘲热讽,笑说,“杨小唯你好厉害啊,ktv这样的地方都有你认识的人,不简单。” 我冷眼盯着她,讽刺说,“吃那么多都堵不住你的嘴。” 齐瑶脸拉下来,亏得陈嘉豪在一边说,“少说两句。” 到了包间后,大家都热闹起来,只有我和林阳靠在一边不太说话,而沙发的另外一头,坐着齐瑶。 林阳靠在我肩膀上小憩,我翻着,感觉有人在看我,我知道是她,就不理会,但一直看着我,瘆的慌啊,跟鬼一样,我斜她一眼,她冷笑,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 他们歌唱嗨了,停下来休息准备玩骰子,这时候有服务生敲门,门开了后,刚才在门口碰到的张骏的小弟走在前面,随后进来三四个服务员,都端着托盘,里头是些零食和水果盘,陈嘉豪说,“我们没点这些,你们是不是送错了?” “没送错。”小弟转过身对我点了点头,笑道,“骏哥吩咐的,今晚你们的消费都记在他账上,小唯姐,你们慢慢玩,有什么事儿再叫我,我先出去了。” 然后我就尴尬了,这一声“小唯姐”可把我浑身吓出冷汗来,在场的人都错愕地看着我,我最在乎的当然是林阳,但看他没所谓,我才放心了。张骏这是故意给我面子,故意的! 只是齐瑶,坐在一边,脸上一直挂着端庄的微笑。 陈嘉豪拍拍我肩膀,说,“小徒弟,为师我今晚是沾了你的光啦!” 我说,“是朋友给面子,我也是沾别人的光。” 这时齐瑶往人堆里一坐,爽朗地说,“哎,我们来玩骰子呗,这么干唱歌多没意思啊。” “好啊,怎么玩?” 齐瑶想了想,抓了一把骰子扔在一起,用盖子盖上了,摇了几下打开说,“像我这样摇,每个人都摇一次,红色数字最多的人喝酒,数字多少就喝几杯!怎么样?” “可我们还是学生,不能喝酒吧?” “哎,你老土哎,现在放周末,别端着啦!” “我看行!” 然后大家都同意了,我看了看林阳,示意他我不想玩,但大家不许,尤其是齐瑶,起哄说,“别这么扫兴,你们俩至少来一个吧?” 拗不过,只好群我去了。 一圈下来,我喝得比较多,有点晕乎乎的了,但偏偏手气不好,又到我这边,齐瑶就给我倒满了,催我喝。林阳说要帮我,但齐瑶说规矩就是谁玩谁喝,不许帮忙。 我心想,你不就是想整我吗?喝就喝,谁怕谁。 然而,正当我要去端酒杯时,林阳一把抓住我的手,冷冷地看着齐瑶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规矩可以变。这样,我喝双倍,你们说呢?” 林阳看着大家,陈嘉豪是明白人,带头说好,可齐瑶不乐意了,盯着林阳说,“你要护短可以,但一起玩就要玩得起,谁输了就谁喝。” 林阳没说话,陈嘉豪胳膊一怼,和边上的人一起说,“哎呀,人家两口子,无所谓了,林阳喝两倍就是了!” “成!”林阳潇然地说,“我喝。” 这下,齐瑶一脸懵逼了。 原本五杯,林阳最后喝了十杯。大家兴致恹恹,又停下来继续唱歌,齐瑶被气疯了,坐在一边不说话,双手抱在胸前,拧着眉毛,像全世界欠她五毛钱。 喝了点酒,人的情绪容易上升,我拉着林阳去点歌,才知道他喜欢周杰伦,随便来一首都是完美。而我呢,喜欢老一点的歌,点了个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结果被人嘲笑老古董,唱得不算好,但每一句歌词,林阳都听进心里,对我笑,整场。 我唱完后,想去一趟洗手间,喝多了尿急。等我尿完了出来洗手,发现齐瑶站在盥洗台前等我,我一出隔板间,她就转过身来,双手抱在胸前,盛气凌人地看着我,幽幽地来了句,“哎,杨小唯,你现在是不是很爽。” 我没理她,径直去一边洗手,她怒了。冲上来抓着我头发把我往墙上摔,我没反抗,靠在墙上,歪着脖子看她,“你想怎样。” “我问你是不是很爽?风头也出了,林阳的喜欢你也得到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就比我好了?你就得意了?”齐瑶狰狞地看着我狂吼。 我冷哼,白了她一眼,“神经病。” 说完,我转身往洗手台去,第一次喝这么多酒,我脑袋晕乎乎的,脸也滚烫。然而,我没走开两步,齐瑶又撒泼地抓着我,恨恨道,“我他妈在跟你说话,你装什么聋子!你听见没!” 我当真怒了,一下子甩开她的手,整理好肩膀衣服,厌恶地看着她。“齐瑶你是不是有病?先前我给你的警告全忘了?我叫你别来招惹我,你脑残吗?” 齐瑶怒红了眼,原本娇俏好看的脸蛋,此时变成了另外一种可怖的狰狞,都说相由心生,一个人内心不好看,在美丽的外表都挡不住内心的腐烂。 “你以为你赢了我吗?杨小唯,你的好戏还在后头!”她在背后狂吠。 我拧开水龙头洗手,她像个疯子一样巴拉巴拉地骂个不停,我就火了,摁下了活塞堵住水流,转身一把抓着她头发往洗手池里塞,水龙头哗啦啦地留下凉水,水池里积水了,她整张脸都泡了进去,她不停地扑腾着,哇啦哇啦地大叫,让我松手,我偏不,弄爽了才把她拎起来,她不断喘着气,鼻子里进了水一直呛着,眼泪花直冒,双手撑着台面,怨毒地看着我。 “你太吵了,闭嘴。”我拍了拍她的脸颊,因为手上有水,所以声音特别响亮,我说,“下次再跟我叫嚣的时候,有两下子再说。我从来没把你放到眼里过,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你在我眼里连个屁都不是。所以不要在我这里找存在感,明白吗?” 齐瑶喘着气,“哼,杨小唯,我等着看你生不如死的时候,你是不是以为林阳会一辈子跟你在一起?我告诉你,他不会!他不会!他不会!” 我斜了她一眼,真是无语了,“关你屁事啊?” “杨小唯,你很快就知道了,很快!”说完,齐瑶就笑了起来,那种狰狞的笑和她身上的衣服格格不入,这种疯婆子也是够了。强扭的瓜不甜不知道么?没有我林阳就一定会喜欢她吗?白痴! 离开洗手间后,我在走廊上刚好碰见林阳,他貌似不是刚过来的,而是刻意在那里等的。我意识还是清楚的,我问,“你在这儿站多久了?”其实我是想说,我和齐瑶说话你听见没? 林阳递给我纸巾擦手,淡淡说,“刚来。我跟陈嘉豪打过招呼了,咱们走吧。” “好,我正有此意。” 然后我们就离开了ktv,初夏的风微凉,吹拂在脸上很舒服,我和林阳走在午夜无人的街道上,两边都是梧桐树,半截身子被刷白了,我傻乎乎地说,“梧桐树真好看。你说他们有感觉吗?像是穿了一件衣服。” 林阳说,“其实南城的梧桐树不算好看,南京的最好看,四处都是。传言当年宋美龄喜欢法国梧桐,蒋介石就下令在南京种满了法国梧桐。至今,在南京的街道上,法国梧桐随处可见。” “哇塞,好美的意境,好用心的浪漫!”我双手背在身后,倒行看着林阳说。 林阳缓缓前进,背后有车子经过时车灯的亮光,在他身后快速略过,“浪漫是浪漫。可一到春天就苦不堪言。杨絮满天飞,梧桐杂絮遍布空气,呼吸都痛。” “那也挺美的。”我说,“我喜欢海棠,那以后你给我种一院子的海棠可好!” “好。”林阳笑眯眯说,“只要你喜欢。” 两个人都喝了酒,兴奋在劲头上,我拉着林阳在午夜无人的街道上飞奔,欢声笑语,乐此不疲。我们手拉手,好像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到白头。 那时候太年轻,还不明白白头偕老的意义,只知道要在一起,这辈子都要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高高的路灯下,我们俩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了,踩着影子往前,脸上的灼热渐渐被风吹散了。手心里全是汗,腻歪歪的,可就是不愿意分开。 沿着马路一直走,我们走到第一次携手出逃的公园。就是冬至那一夜,我们第一次走近彼此的时候。 我们坐在当初坐过的位置上,背后是那棵巨大的银杏树,只是此时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头顶还有一盏路灯,昏?昏?的,但足够看得清楚彼此的眉眼。 长椅被我们温热,我靠在林阳的肩膀上,双腿上伸直了,抱着他胳膊问,“哎,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你喜欢我什么?” 林阳轻笑,低头看我,“女孩子都喜欢问这种问题吗?” 我立即坐直了身子,看着他,严肃地说,“除了我,还有谁问过你这个问题吗?” “没有。”林阳抿嘴笑,我撅嘴撒娇说,“那你怎么这么说?” “嘉豪的女朋友也这么问。”林阳说。 “那好吧。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要是说不出来满意的答案,你就完蛋了。”我指着他警告说。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么?”他思忖地说,“我也想不起来了。好像,哎,我忘了。” 我有点失望,叹气说,“这你都能忘!” “那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吗?” “我记得啊!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我说。 林阳立即问我,“那你说,什么时候?” “就你给我衬衣的时候开始啊,开学——————”我没说完,某人抢白去,点着下巴念念有词说,“哦,原来你那么早就开始喜欢我了呀!” 我这才发现,我不小心掉进了某人的陷阱里!这是挖好的坑啊! “你怎么这样!套我的话!”我拍打他肩膀说,“你太坏了!” 拳头落下,却没有用力,不舍得用力,林阳哈哈大笑,一把圈住我胳膊,让我动弹不得,低着头在我唇上轻轻一吻,说,“不记得什么时候了,大约第一眼看见,就知道是你了,大约,就是那个时候吧。走近我心里,就出不去了。” 我放弃了挣扎,弱弱地看着他,“你哪儿抄来的情话?” “我自己发明的!” “哦。怪不得这么没水准!”我埋汰他,他眉头微蹙,我又笑了,说,“不过,我喜欢!” 然后我俩就大眼瞪小眼,人家说,对视超过三秒的情侣就该接吻了。果真是这个道理。 但是,他刚吻上我,我就想起来冬至那天晚上,我们同样坐在这里,这张长椅上,身后的银杏树叶还没化作泥土,路灯的光还是这么暧昧,他那天晚上也看着我,让我想入非非。 林阳抓着我的肩,温声说,“怎么了?” “还记得冬至那天晚上,咱们在这儿吗?”我盯着他眼睛说。 他很聪明的,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我要说什么,眯着眼睛笑,眉眼弯弯的,好看极了,他说。“嗯,记得,那晚上有没做完的事儿,现在要做。” 然后他就吻下来了。 我忽然很想笑。 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而非我的自作多情。 那天晚上,他是真的想吻我。 吻到难分难舍时,两个人都笑了,额头盯着额头,笑得欢畅。 林阳说,“要不要留点纪念?” “在这里?” “嗯,在这里。” “好啊,留下什么?” 林阳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钥匙,然后拉起我的手跑到后面银杏树下去,两个人傻子似地蹲在银杏树边,我说,“你要干嘛。” “刻字。你想留下什么字?” 我想了想,说,“写杨小唯林阳永远在一起。” 林阳戳我脑门儿,“好俗气。” “不,我就要这个,你赶紧刻下来。” “那好吧,你得亲我一下。”林阳把脸凑近我,指了指脸颊说,“这儿。” 我犹豫了下。然后在他脸上快速啄了一口,“好了!” 然后林阳就开始刻字了,我问他为什么要刻在下面一点,而不是上面,他说树是往上长的,要是刻太上面了,以后我们就看不到了。刻下面,长大了就能看得见。 聪明人就是不一样。 那天晚上,林阳用钥匙,一点一点刻下了那一行字:杨小唯林阳永远在一起。 那时候,我天真的以为,所有愿望都会实现。 因为太年轻,愿望都很美丽。 “林阳,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吧?” “你说呢?” “肯定会的。” “傻瓜。” 日子就这样,一点一点,匆匆走过。我们都来不及回首,来不及缅怀,来不及珍惜。 五月中旬,学校最盛大的比赛该属于篮球联赛,林阳带着我们班男生一举杀进了决赛,篮球队和最后的三个班级争夺冠亚季军。那段时间我忙着准备数学竞赛的事儿,一天到晚扎根在书山题海里,吃饭都懒得去,总是林阳给我带面包。他不允许我吃泡面,说不健康,小萝卜头以后长不高。 然而,带面包给我也是有条件的,那便是:他的每一场比赛我都必须在边上看着。 所以我经常半夜三更加班加点的学习,一般比赛都放在周五的自习课,我腾出时间来,准备好毛巾和矿泉水蹲在篮球场上像个疯狂的小粉丝一样摇旗呐喊“林阳加油!二班加油!” 他三分球投的特别准,每次都会引起一帮小女生的尖叫欢呼,但人群中,他只会看我,我永远站在固定的位置,抓着一瓶矿泉水,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看到他进球了,我会高兴,会跳起来大喊“yes!”,会鼓掌,会心跳加速。 那时候还没有迷妹这个词语。若是有,那时候,我应该是林阳的头号迷妹。 不过,他的迷妹可不止我一个人。 和五班打第二场的那天,我拉着刘思涵早早站在球场蹲点,上半场下来,我们班没领先几分,而五班的男的大多数比我们班男生壮实,体力上,我们班的欠缺些,中场休息,林阳顾不上理我,顾不上喝水,一群男生围在一起商量策略,我就安安静静站在一边,听他和同学商量怎么布场,怎么进攻防守,五班的人莽撞而没有策略,我们不能蛮干,只能智取。 等商量好了,我的水还没递递上去,裁判就吹哨子了,下半场开始。我焦灼地站砸边上,看他跑起来的时候汗水飞扬,真的,一点都不夸张,那汗水都飞起来了。 临近傍晚的阳光里,他沸腾的身影,他运筹帷幄的姿势,他的扣篮。他的三分,五一不让我惊讶欢呼。因为策略得当,五班的人很快尝到厉害,开始着急了,林阳指挥大家稳住,稳中求中,我像个狂热的女粉丝,为他的每一步而欢呼雀跃,而担心焦虑。 以前他没投进去一个球,都会回头看我一眼,给我一个飞快略过的眼神,一个傲娇的笑容。但这半场,他打得认认真真,丝毫不能分心,我的目光紧随他的身影,跳跃,前进,转身—————— 口哨吹响的前几秒,他超越围攻的人群,在助攻的帮助下,抱着篮球往左边一闪,把敌人引到左边时,忽地往右边去,随后抱着球,纵身一跃,快准狠地将篮球投向篮筐。 那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那颗飞跃的篮球飞向篮筐,丢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最终完美地落下,哐当一声,进球了! 而后操场上是欢呼声,拉拉队的姑娘们挑起舞来,我抱着毛巾和矿泉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为他而骄傲。 赢了这一场,只需要和八班决战争夺冠军,篮球联赛就完美落幕了。 林阳被队友举起来往空中抛,我着急地看着,生怕她摔下来了,刘思涵见我着急,笑话我说,“都是练过两下子的,别怕啦。” 可正当热闹时,他们那头忽然安静下来,人群都安静了,并且让出一条道来,一个穿着白色百褶裙和藏蓝色polo针织衫的长发女生,抱着一瓶水和一盒巧克力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有人开始吹口哨。起哄说,“天啦,这是要表白的意思?” 我和刘思涵好奇地往前凑,她说,“好像是高二的学姐,上次129表演小提琴的那个!” “我想不起来了,不过她的裙子真好看,腿好细好直啊!”我挤着脑袋往前,因为太小只了,被人挡在外面,根本进不去,刘思涵只好陪着我在外面。 篮球队的人也安静下来,把林阳放下来,几个男生站成一排,脸上都是娇羞的表情,看美女就是不一样哈。我矮,那我就跳起来,总看得见吧。 于是乎,2009年5月的南城一中操场上,如果你在一大群人堆外看见一个穿牛仔裤和白衬衫的姑娘不断跳起来看热闹,那一定是我了。 那姑娘抱着巧克力和矿泉水径直走到林阳面前,娇羞地看了一眼,好像在说什么,当场我就懵逼了。纳尼,这是跟林阳表白?不行,不可以。我赶紧跳起来看,但是每次跳起来只能看到一瞬间,我着急了,刘思涵说,“小唯,要不你钻进去?你过来,我帮你掩护。” 可是掩护个屁啊,越是精彩的时候,人越是扎堆缩在一起,我更是挤不进去,只好在外面一直蹦高,隐约听见那女生说什么,你打篮球的样子很帅啊,我关注你很久了之类的话,这时候有人吹口哨了,我们班篮球队的几个男生都笑了,尤其陈嘉豪拍了拍林阳肩膀,然后闪到一边去。 我缩进人堆里,大热天的,我被捂得一身汗水,只想听见林阳怎么说。 姑娘说,“这是我给你买的水。你一定渴了吧?”说着便把矿泉水递给林阳,我从不知道谁的缝隙里钻进去,看见姑娘脸上的娇羞和美丽,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光腿好看,脸蛋更好看啊。 林阳迟迟没有回应,好像在人群里找什么。我还以为他要沦陷了,一直?念着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姑娘问,“你在找什么?” 林阳说,“我在找我的女朋友。” 说着,姑娘就脸红了,会错意了吧,林阳往前走,姑娘羞赧地看着他,可没想到,林阳竟然和他擦肩而过了,人堆里开出一条道来,我神游外太空没往后退,人群一挤,我就被挤到在地上了,摔倒屁股,可疼死我了。 我刚回过神来,一双又长又直的腿出现在我眼前,蓝色的篮球服衬得皮肤很白。我顺着腿网上看,只看到一张铁青的脸,我好尴尬的,笑得肉都僵了。 林阳伸手拉我,闻声又宠溺地骂了一个字,“笨。” 这一次我没回嘴说你才笨。 哎,我是挺笨的。 他把我拉起来后,姑娘走上前,抱着巧克力和水尴尬地看着我,问林阳,“你有女朋友了?” 林阳点点头,“嗯。”说罢,漫不经心地抄起我脖子上的毛巾擦汗,礼貌地说了句,“谢谢你的水。不过我女朋友帮我准备了,我喝你的水,她会吃醋的。” 不仅姑娘懵逼了,我也懵逼了,在场的人都懵逼了,说完这一句,林阳揽着我肩膀走了,留下唏嘘的人群。 我觉得我被宠爱了。虽然某人拿我做了挡箭牌。 不过,我好开心! 往回走的路上,我说。“挺漂亮的,腿也好看,脸也好看,你就不心动吗?” 某人斜我一眼,抹着汗水说,“别给我下套。” “你怎么知道我在下套?”这不科学。 某人冷哼,傲娇道,“嘉豪的女朋友上星期就是这么干的。” “林阳,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某人:“你也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敲我脑袋一下,摊开手,“我的水呢?” 我低头一看,对啊,我手里的水呢? 某人一脸懵逼地看着我,“败家娘们儿,一瓶水都守不住。” 好,你帅,你说什么都对! 卷一:等风来 055:你离她远点 后来,学校兴起一阵传言,说二班的林阳和杨小唯高调恋爱,巴拉巴拉,某某校花表白不成,巴拉巴拉。 那天在篮球场发生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某某校花表白一年级校草林阳被其女朋友大骂。 谣言的力量远远高于我的预测,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根本没工夫理会,七月暑假一来,我就要跟老师去省城参加竞赛,叫苦不迭。 我压根儿没去想这件事跟齐瑶有关,在我看来,我和她的战争早就结束了,但刘思涵告诉我,她看见齐瑶和那天给林阳表白的姑娘在一起,姑娘叫徐?梦,二年级文科班,在学校也算是风云人物了,因为漂亮,还会拉一手的小提琴,据说递情书的男生都排到外校去了。 “两个人都是文艺部的,徐?梦是文艺部的部长,难免有交集,但我总觉得,齐瑶这人心术不正,徐?梦跟林阳表白过,难免面子上过不去,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当心点,齐瑶那么恨你,指不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咱们这么想,也不是小人之心。”刘思涵说。 我翻篇继续看题,漫不经心说,“随她去吧,她要是要整我,我就还回去,我又不傻,随便给她挤兑。” 刘思涵说,“嗯,你还有我呢,姐妹儿在!” 我不去招惹谁,但不代表别人会消停。不知道怎么的,谣言传着传着,到徐?梦耳中就成了我说她表白失败,还被我骂了一顿。周五自习课时,全班同学都下去看比赛了,我磨完了最后一道题拿着毛巾下操场时,徐?梦把我拦在楼道里,说有事情要问我。 当时自习课已经开始了,我们若是在楼道里说,大吵大闹的,不成体统,于是她提出去艺术楼那边,正好我要去操场,顺路。 我说。“学姐有事?”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徐?梦穿着蓝色牛仔裤,白t,长发飘飘,和那天相比,少了羞涩,但仍然漂亮。 我淡淡说,“不知道。” “你传的谣言,你不知道?”徐?梦问我,嘴角上扬,笑吟吟的,语气是质问的,可偏偏没有咄咄逼人的感觉。 “不是我传的。” “你当然不会承认。我有证人,要不一起去验证下?对个质。”徐?梦抱着胳膊,轻轻摇晃身子说,“误会解开了才好,你说呢?” 我吸了口气,冷声说,“我不需要对质,不是我做的。就不是。谁都扣不到我头上。” 徐?梦笑了,说,“学妹好倔强。” “我还有事,先走了。谣言止于智者,学姐,别乱信了别人的胡话。”我说。 我侧身要走,徐?梦一把抓住我胳膊,看着我手里的毛巾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要去看你小男朋友的篮球赛,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跟我走吧,去看看是谁说的。” 我和徐?梦对视彼此,从她眼睛里我看到,要是不跟着去,恐怕我无法脱身了。我心想去就去吧,早点解决了去看林阳的球赛,反正我坦荡荡,无所畏惧。 “好,我跟你去。”当时我想。要是齐瑶搞鬼,那我再喂她喝一次马桶水,上次的教训不够。 徐?梦走在前面,领着我一路去了艺术楼的厕所,这栋楼是新修不久的,厕所很干净,全都是隔断的。 可厕所,空无一人。 我看着徐?梦,“你说的人呢?” 徐?梦笑了笑,走上前,打开一间隔板门说,“诺,你看。” 我走过去一看,什么都没有,可当我反应过来时,徐?梦已经把我推进隔板间里,快速关上门,并且从外面关上了,我狠狠推了几下都没反应。不停地敲门,“你干什么!” “杨小唯,不要太拽,好好说话。”徐?梦慢悠悠地说,“你也别喊了,没人来救你。这一层厕所漏水,没人会来。门呢,我从外面上锁了,你就乖乖呆着,一会儿到时间了,会有人来放你出去。” “你什么意思!把我骗来这里,就为了把我关起来?”我火了,锤了门板一下,“我说了不是我造谣的!” 徐?梦,“那个以后再说,你先冷静下,挫挫你的锐气,以后少在我面前嚣张。我先走咯。” “喂------你别走!”我大喊,但没用了,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了。 之后不管我怎么喊叫,怎么叫,都没人来,我狠狠踹门,也动不了,这边门好结实的说,我又想踩在马桶上爬出去,可这边根本没有马桶,是坑啊,偏偏隔板比我高很多,我一个小矮子,蹿不上去。 我只好在靠着墙壁站着,期待上帝保佑,给我派来一个好心的天使放我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使劲儿敲门版,大喊大叫,那人似乎也听到了,并且走进来,我说,“有人在外面吗?” “可以帮我开门吗?” “有人吗?” 没人回应我。 但是有脚步声。 我耳朵贴在墙上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水声响起,就是那种水桶接水的声音,我隐约觉得不对,但心想,可能是戴着耳机没听见我说话,也可能是个聋子,我们学校的确有个清洁阿姨是聋子。 然而,就当我以为自己运气不好遇见那个特殊情况的阿姨准备放弃时,水声停了,脚步声渐渐接近我,然后就停了,我听见什么东西和地面碰撞的声音。等我反应过来时,忽然一桶水从上往下倒下来,我都没来得及睁开眼去看倒水的人是谁,妈的,我被整了。 水倒下来的一刻,我下意识地捂住怀里的毛巾,蹲在地上用身子护着毛巾,浑身都湿透了,毛巾只湿了一点点,因为我潜意识里,这毛巾是给林阳擦汗的,不能脏了。 看见毛巾好好的,我心里还有点安慰,抹了把脸上的水,靠在我墙上发抖,水很冷,是故意加了冰水的冷,我人都在寒颤。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慢慢捂热了,但是身子很冷,我不断地搓手,过了十来分钟吧,我心想不能再等了,这样下去比赛都要完了。刚想到这里,外头传来口哨声,貌似是下半场开始了。 不行,我得出去! 可我拼尽全力都出不去,爬了十来分钟吧,一次次爬上去,一次次掉下来,有几次摔倒在地上,地上是瓷实的瓷砖,膝盖疼得要命,可我坚持不懈,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最后怕了十几二十次,我终于跳起来扣住门板。用力把身体往上,双脚不断地往上蹬,上肢用力,终于爬上去。 我终于要翻过门去,但底下蛮高的,我发现锁门的并不是锁,而是绳子!我踩着绳子下去,没踩稳,给一屁股坐下地去,摔倒屁股的感觉我不知道你们有木有体会过,起不来不说,每走一步都疼,钻心的疼。 这么一折腾,浪费了不少时间,等我赶到操场上时,篮球赛已经结束了,我一身狼狈,衣服还在滴水,抓着毛巾在同学诧异的目光中走向篮球场,见到我的同学都问我怎么了,我尴尬地笑笑,往前去。 只听见别人说,我们班赢了比赛,夺得篮球联赛的冠军。我高兴极了,顾不上狼狈去找林阳。 可偌大的操场,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我以为林阳也走了,转身时,余光瞥见操场一角,定睛一看,正是林阳。而他身边的姑娘,正是齐瑶。 我站在一角,看见齐瑶歪着脑袋,娇俏地笑着,把手里的毛巾递给林阳,林阳迎着阳光,眯着眼睛看齐瑶,没接毛巾,但齐瑶不知道说了什么,林阳笑了笑,然后接过她的毛巾擦汗,齐瑶又递给她一瓶水,跟变戏法儿似的。 那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齐瑶脸上的笑。 而后,林阳接过她手里的水,拧开喝了一口,两人并肩走在跑道上,有说有笑。 我捏紧了手里的毛巾,五月的天气,阳光暖热,我却周身冰冷。 看着那两人的背影,一高一低,我把毛巾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转身跑回教室。 我一身狼狈回到教室,刘思涵坐在我位置上等我,慌张地说,“小唯,你一节课都去哪儿了?比赛都完了!林阳一直在找你!你、你这一身是怎么的?怎么都湿透了?” 我没说话,低着头拿出书包,胡乱地塞书在包里,刘思涵拉了拉我,我说,“没事儿,哦回宿舍换衣服,你帮我请个假。” 刘思涵为难地点头,“那林阳-------” “不用告诉他!”我生气地说。 然后我就跑了。 偏偏下楼梯的时候遇见林阳和齐瑶一同上来,然后三个人都尴尬了。 从前校门到上操场,一共一百零八步阶梯,我们三人站在楼梯中央,齐瑶笑眯眯的看着我,而林阳,脸上是冷的,不对,是明明在笑,忽然看见我,笑容就冷了。 一看那个表情,我心都冷了,就不要问问我怎么了吗? 我也是骄傲的,昂首挺胸下楼,同林阳擦肩而过,一背对,我咬紧的牙关松了,他也不叫住我,我只觉得委屈,顿了顿脚步,还想着他能叫住我,但我不敢回头,我怕回头自己就失了气势,我捏紧了拳头,一步一步踏下台阶。 我一步步数着台阶下去,快速又决绝。 林阳追上来的时候,我刚好踏下最后一级台阶,他抓住我胳膊,我直接给甩开了,看也不看他。侧身走,他索性直接挡在我面前,张开双臂挡着我,“你还生我的气?” “让开。” 林阳一下来了火气,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急,眉毛都攒到一块儿,“我一直等你,你去哪儿了?还把自己弄成这样,怎么的?” 可能当时他真的是关心我,但那种语气,正在气头上的我受不了,我也不解释,只说,“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让开。” “我------你、你怎么了?”林阳捏住我胳膊说,他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语气软了下来,“你到底去哪儿了?” “你管我。”我一把推开林阳,飞快地跑了。 回到宿舍后,我就后悔了,我站在花洒下冲澡,热水冲洒在身上,终于冷静下来,我转念一想,我被泼冷水关在厕所,林阳也不知道,我明明答应了他去看比赛,没去,他肯定生气了。而齐瑶和他------ 我努力给自己找理由,肯定不是我想的那样。 但都闹掰了,难道我要去道歉么? 可我该怎么道歉?拉不下脸啊。 哼,他也不对,为什么要对我吼,还冷脸对我,跟齐瑶有说有笑! 活该! 就该晾他几天! 洗完澡后刘思涵和张敏都回来了,给我带了块面包,折腾一个多小时,我也累了,一边啃面包,一边问刘思涵,“那个徐?梦哪个班的?” “二年级四班,怎么了?” “她今天把我骗去厕所给关起来,后来不知道谁故意泼了我一桶水。” “所以你自习课没去看比赛是因为被关起来了?” “嗯。”我说,“我得找她。” 刘思涵一屁股坐到书桌上,“你要找她算账?” “不然呢?我白挨一桶水么。”我盯着书桌说,“八九不离十,她跟齐瑶是一伙的,那桶谁,少不了齐瑶的份。” 刘思涵说,“你怎么知道?可能是徐?梦呢?她跟林阳表白被无视,你是林阳的女友,可能-------” “不会。虽然我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我感觉徐?梦不会这么干,她把我关进厕所只是为了挫我的锐气,没说做其他的。而且,她这个人,怎么说呢,反正我感觉和齐瑶不一样。”我咬了一口面包起身说,“你想想,谁会记恨我才泼水?齐瑶咯。上次在厕所,我不是把她弄得满身狼狈吗。” “原来如此。”刘思涵说,“那是应该先去找徐?梦,不然直接去找齐瑶,她肯定不会承认,倒显得你没道理了。” “等周一吧。” 夜晚睡觉的时候,我一直握着,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和我一样,其实嘴上说生气,心里却巴不得他来哄我,我知道自己火气大了,双方都有错,但迈不开走向对方认错的第一步,骄傲又心虚地等着对方道歉,可又害怕他真的不联系,心心念念地纠结着。要不先服软? 身体里两个小人在打架,骄傲的一方虽然胜利了,但终究撑不住懦弱一方的担忧,心里空落落的,尽管如此,又继续虚张声势地骄傲着。 半夜握着睡着了,第二天一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看,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又是失落。把扔在床上,生气,再也不去看,可到底还是憋不住,吃饭看,上厕所看,睡觉看,发呆看,可到底是没有。 摆在桌上,我撑着下巴看张敏,“哎,张敏,你打个电话给我吧?我不知道是不是坏了,都没声音。” 没一会儿就响起来了,没坏啊!我赶紧挂断了!张敏一脸懵逼地看着我,“没坏啊。” 我悻悻地趴在桌上盯着电话,“是啊,是没坏。” “你哎等谁的电话?” “没有!”我口是心非,“只是试一试,怕坏了。” 然后我就有气无力地趴桌上盯着,发誓要把它看出一朵花来。 过了大约半小时,忽然响了,我一下来了精神,猛地抓起电话一看,来电显示:张骏。 刚刚来的兴奋像被泼了盆冷水,失落极了,我接起电话,没好气地说,“喂,干嘛。” “喲,这什么态度?谁招惹你了把气往我身上撒?”张骏调侃地说,“告诉哥,哥帮你去揍他!” “你有事儿没?没事儿我挂了。”我枕着胳膊,有气无力地说。 “没事儿就不能跟你聊聊天吗?都多久没见面了,哥哥出差回来了,一起吃个饭?” “没心情,我先挂了,你别打啊,占线的话别人的电话打不进来。”我说。 “喂喂喂,杨小唯,你-------”没等张骏说完,我把电话给掐断了,端端正正地把放在桌上。 看着看着,我瞌睡就来了,突如其来的铃声把我吵醒,我一下坐直了,拿起看。失落油然而生,一串陌生号码在屏幕上跳跃,我接起来,不耐烦但是礼貌地问,“你好,哪位?” “你好女士,我们是太平洋人寿保险公司的,请问您最近有兴趣了解--------” “没兴趣!” 我啪地一下关上盖子,嘟哝说,“乱七八糟的。” 周末的两天我都是这么度过的,林阳一通电话都没给我打,我俩不知道谁在跟谁置气,反正都挺有骨气的,都不主动联系对方。周末傍晚,我又接到张骏的电话,约我出去吃饭,我原本不想去,但张骏说不高兴就下来,哥带你去兜风。转一圈,嗨一段,找点刺激,什么不高兴的都过去了。 然后我就去了,傍晚的后校门,有很多小推车卖吃的,凉面、抄手、红糖糍粑、狼牙土豆、鸡蛋汉堡、凉糕凉虾三鲜冰粉、水果西米露、梅花小蛋糕、小鱼饼、杂粮煎饼什么的,挤满了一条街,张骏的摩托车站在一群小推车中间,特别打眼,他的摩托车很帅,人也喜欢装酷,穿着条破洞牛仔裤,宽松的骷髅头黑色短袖,还戴了副装逼专用的墨镜,男生看他的车,女生看他的脸。 看他戴着那副墨镜,我真不想上去打招呼,顿时想开溜。但他眼尖啊,人群中一眼看到我,大喊说,“幺妹!这边!” 一边喊,还一边挥手。我发誓,张骏平时不是这样的,他狗日的是故意让我丢人的! 我低着头走向他,上前一脚踹在他腿肚子上,“作死啊你!喊什么喊!” 张骏慢悠悠摘下眼镜,笑说,“年纪轻轻就瞎了,哥这么帅你都看不见?还想跑!” “你帅你帅,你身披麻袋!” “走,溜一圈儿?”张骏把头盔递套我脑袋上,我捂着戴好,瞪他一眼说,“你当我是狗啊,还溜一圈!” 张骏帮我调了调位置,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 我气得咬牙,推他一把,“赶紧的!我要回来上晚自习的!” 张骏一个箭步跨上摩托车,歪过脑袋看我,“上来!” 然而我才刚踏上摩托车,忽然有一只手抓住我胳膊扯住我,我回头一看,自己跌进了林阳漠然冰冷的眼中,他抿着唇,一张脸啥表情都没有,深邃如黑曜石的双目盯着我,凛然的目光中透着生气和隐忍,俊眉微蹙,中间写满了怒意。 “林阳-------”我错愕地看着他,本没想到他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惊讶之下,生气都忘了,支支吾吾地问,“你怎么来了?” 然而他并不回答我的问题,薄唇轻启,冷幽幽地飘出来两个字儿,“下来。” 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当时啥都没想到,他命令我下去我就下去,怯生生地,“哦-------” 而我正准备下车,张骏忽地一把扯住我胳膊,玻璃罩下一双眼睛满是挑衅,他斩钉截铁地说,“慢着!” 然后我就愣了,错愕是看着林阳和张骏,两个人目光对峙着,谁也不让谁,林阳?子地站在街边,抓着我的手,怒意隐藏在镇定冷漠的外表下,他冷哼一声。质问张骏,“你想做什么?” 张骏眼梢一挑,放开我的手,摘下头盔挂在龙头手柄上,嘴角上扬,抬起下巴冷哼说,“这话该我问你吧。” 林阳没理会他,转脸看着我,冷声说,“还不下来?” “哦-------”我小声回答,下车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张骏,尴尬极了,“骏哥,今天就不去了,不好意思啊。” 张骏沉着脸看我,“瞧你出息的,一句话就让你怂了,杨小唯,你脑子进水了?” “不是,我-------”好吧,我就是脑残。 林阳这时不爽快了,斜睨张骏,冷声说,“你离她远点。” 张骏眼睛一眯,流里流气地说,“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硝烟四起,我闻到战火的味道,赶紧拉住林阳说,“少说一句,”又对张骏说,“骏哥,你先回去吧,回头联系。” 然而两个人都不理我,林阳面不改色地看着张骏,特别硬气地说,“我让你离她远点!” 张骏笑了笑,跨下车,低头揉着手腕儿。冷笑地提起头问林阳,“我他妈给你脸了是吧?你算老几?” 没等我反应过来,张骏直接一拳头上去揍林阳,但林阳躲开了,反手抓住张骏的胳膊肘,折了一下,张骏连忙还手,两个人就这么打起来了! 两个人都有点身手,所以打架的场面特别壮观,没过一会儿两人脸上都挂了彩,我拦都拦不住,因为在校门口,很快就引来了保安的注意,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报警,我劝不住两人,最后一起进了派出所。 警察问话,两人都不肯说话,就晾在一边,警察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这时两人都开口了,异口同声地说,“跟她没关系!” 声音一致得可怕,警察就笑了,“有点意思。” 坐了半个多小时,两人都知道这么下去没意思,统一了口径撒谎,瞒天过海,警察要通知监护人来领人,我和林阳都尴尬了,两人都不说话,然后警察就要通知班主任,林阳这才开口,“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可以。”警察把桌上的电话挪到林阳面前,林阳拨了一串号码,没过几秒,那头接起电话,林阳开口道。“小叔。” ------- 半小时后,南湖饭店包间内。 顾承中坐在一边打电话,口中所言之词都是我很少听见的,或者说除了电视上看过,在现实生活中,我从未见识过,我隐约听见标书,计划案,底价之类的,秘书站在一边一会儿递上文件,一会儿给表格,看起来很牛逼的样子。 我和林阳坐在一边沙发上,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他冷着脸,我也冷着脸,尴尬地坐着。 顾承中打完电话,吩咐了秘书几句,然后秘书就离开了包间,顾承中起身。看了我和林阳一眼,意味深长地一笑,道,“都过来坐吧。” 我和林阳都往圆桌走去,挑了个远的位置坐下,结果林阳跟着坐到我身边,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却冷着脸,看也不看我。 这时顾承中发话了,“我要吃人?你们俩坐那么远干什么,这边来。” 顾承中说话时,语气是发号施令般强硬的,容不得人拒绝,我看着林阳,他淡然地起身,坐到顾承中身边,我也跟着上前,坐在林阳身边。 尔后,有穿黑色西装扎马尾的服务生上前来递菜单给顾承中。顾承中也不问我们,自己点了几个菜后,服务生下去准备,一时间大家都很沉默,我感觉很尴尬,抬起头时,发现顾承中在看我,我心尖一颤,感激把目光挪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余光撇到顾承中的轻笑。 而林阳,淡然地喝着白水。 这时,顾承中说,“阿阳,你母亲身体每况愈下,你该回去看看,有所表示。” 卷一:等风来 056:这女的太猛了 顾承中话音未落,还有后话未说时,林阳忽然把被子往旋转玻璃台上一放,看着那透明棱形玻璃杯中的半杯柠檬水说,“她身体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我心头一惊,心想,林阳和他母亲的关系不好么?我恍然想起过年那段时间在他家的时候,我有听见他和一个女人通电话,语气态度不是很好,莫非,那人便是林阳的母亲?我悄无声息地看了他一眼,侧脸如刀削,冰冷漠然,仿若当真和他毫无关系。 顾承中嘴角微动,颇有些长辈训话的味道,语气温柔和润,劝解地说,“到底是一家人,在这个时候,你不能太倔强了,阿阳,你已经不小了,别让大家为你的前程操心。” 林阳侧脸看着顾承中,冷不伶仃地说,“小叔,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不想提。” 顾承中不死心,蹙眉时眉峰挂了个小小的川字,可尽管如此,林阳也不领情,甚至用话堵住顾承中的嘴,他说,“难道小叔这次来南城,就是为了说这些?是她让你来的?要是真想劝我,怎么不自己来?这么多年,没再踏足南城半步,恐怕早就忘了路吧。” “阿阳,你太放肆了。”顾承中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深邃的双眼凝起一阵寒意,训诫的口吻说,“那个人是谁?是你妈!” 林阳拍桌而起,面色是冷的,但眼神却厉害而坚决,我都被他吓了一跳,颤了颤,惊恐地看着他和顾承中对峙,只听见他说,“这个称呼,她配吗?小叔,你大可转告她,我对她没兴趣,对她的计划更是没兴趣!” 面对林阳的激动和言语上的冲动,顾承中倒显得安静和镇定,他淡淡看着林阳,半晌,他嘴角咧开一抹笑,道,“阿阳,话可别说太果断。你本来就在安排里,又怎么能独善其身撇开顾家不谈。更何况,你还能脱身吗?” 顾承中的话里有话,我安全听不懂,隐约感觉是复杂的家事,林阳从未说过,我也毫无头绪。只是,顾承中的话,莫名其妙地让人浮想联翩。 林阳家,到底怎么回事?他明明姓林。可为什么说撇开顾家? 听完顾承中的话,我不由地看向林阳,只见他嘴角的肌肉抽了抽,好似是气急了,可又毫无办法,只能干瞪着顾承中,我感觉到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怒气,有点不知所措,顾承中镇定地看着林阳,眼神里没有一点情绪的起伏波动,平静得像一面湖。 “小叔,你们可曾给过我选择?”林阳冷哼问,“有谁问过一句我是否愿意?” 顾承中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他斜了林阳一眼,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柠檬水,而后又抬头看着林阳,淡淡一句,“决定权不在你手上,问了又有什么意思。小唯还在,你不要跟我闹小孩子脾气。” 我看见顾承中眼里林阳的无奈和生气,稚嫩的林阳在那双世故的眼睛里,显得特别单薄和无力。 林阳渐渐抽回手。端坐下,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他忽然起身说失陪去一趟洗手间。 这时,站在一边的服务生主动带林阳去,房间里剩下我和顾承中,以及两个站在身后等待服务的服务生,顾承中大手一挥,将人撵走了,我坐在位置上,大气儿不敢出。 我闪躲地看了眼顾承中,发现他正在看我,一双算计的眼睛在我身上扫荡,我吓得端杯子都哆嗦,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但我的确是有点不知所措了。我慌了。彻底地慌了。 尴尬的笑挡不住顾承中犀利的眼睛,他拿起桌上的毛巾擦手,一面擦一面看着我,声音不疾不徐,永远的张弛有度,他说,“问题憋在心里。不难受吗?” 我虎躯一震,赶紧否认说,“没,我没有。” 顾承中道,“是想问为什么我姓顾,他心林,却要叫我小叔?” 好,我知道你聪明,你厉害,但你算盘打错了,就算我很想知道,我也不想从你这里拿到答案。 当然,我没敢这么说。 顾承中这样的人,弄死我还不容易?碾死一只蚂蚁似的。 我保持微笑,尽管心里在颤抖,我说,“顾先生,您误会了,我并不想知道。若是一定要知道,我想,告诉我答案的应该是林阳。” 语毕,顾承中笑起来,此时他擦完手。把毛巾叠好了放进白色的盘子里,瞅了我一眼说,“嘴挺倔的。可你不问,阿阳是不会说的。” “这是我跟他的事。”我有点生气了,我讨厌顾承中运筹帷幄的样子。不可一世。得意洋洋。 顾承中点了点头,迎着我目光,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场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的,让你提心吊胆,让你胆寒,让你畏惧。我怕,但是我不得不看向他的眼睛,因为若是闪躲,会让我的胆怯明显。 顾承中说,“杨小唯,倔强有时候是好事儿,但有时候,会让你吃苦。虽然在我眼里你的倔强是年轻可爱,但不代表,我会容忍。” 这番话说得莫名其妙,直接我把堵得没话说了,我嘴角抽了抽,笑说,“顾先生,您的话,我听不懂。” 顾承中忽地脸色一沉,认真命令地说,“别叫我顾先生。” “那叫您什么?您是我的监护人,那叫顾叔叔?正好,同林阳一样,一个辈分。” 顾承中恼怒中带着讥笑,勾着唇问我,“我有这么老吗?” “您不老,但辈分在,我不敢逾越。”我骨气勇气说。 天知道我多害怕顾承中的眼神。 简直要命。 顾承中挑了挑眉毛,笑了,他端起水杯说,“杨小唯,我跟你打个赌,在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我不相信地看着他,他却更自信了,喝水之前补充了两个字,“主动。” 我说,“您放心,我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过了很久,很久,很多年后,我都忘不掉顾承中当时说那个话的表情,那种自信,胸有成竹,让后来的我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坑,早就挖好了。 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席间,顾承中有电话来,他看了来电显示,接起来,笑盈盈地说,“阿辉。” “一点小事,我已经解决了。”顾承中招呼服务生撤盘子,靠在椅背上,“没关系,都是熟人,不必这么客气。” “小孩子间,口角很正常,谁还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你也别罚阿骏,他也是孩子。” 听到这里,我和林阳都明白了对方是谁,恰巧我和林阳目光撞上,他斜我一眼,问,“吃好了吗?” 样子看似生气,可语气却是温柔的,我和他的僵局,似乎在那一下便解开了,我猛地点头,其实根本没吃饱。上来的菜精致好看,可每一道都很少,加上局促和紧张,我根本不敢动筷子,除了每人一例的捞饭我吃得干干净净,其余的,我都没怎么动筷子。 林阳拿起白色瓷盘里的热毛巾给我擦嘴,我不好意思地往后一躲,一抬头便撞上他黑色的瞳仁,而余光里,是顾承中,林阳抓着我肩膀,撇嘴叹气说,“躲什么?吃得满嘴都是。” 我一下子羞红了脸,对他笑了笑,他扔下毛巾拉着我的手站起来,顾承中的电话还没打完,林阳什么都没说,拉着我要走,这时顾承中忽然我叫住林阳,握着电话对林阳说,“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林阳和他对视一眼,但什么都没说,拉着我走了。 出了饭店,林阳还不松开我的手,一句话也不说,拉着我一直走,沿着马路一直走,我也不敢说话,看着他拉着我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心里想的是,他到底为什么那么生气。在见了顾承中之后。 走了一段路,我有点累了,脚步不由地慢下来,就变成了林阳扯着我走,他抓着我手腕也红了,我挣扎了两下。他回过头看我,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我悻悻地说,“你弄疼我了。” 他眉毛颤了颤,但并未松开手,只是放松了些力道。 “你别生气了,好吗?”我瞪大眼睛盯着他,可怜兮兮地说,“都两天没见了,你就不想我么?” 给了台阶,他也顺着下,叹气的同时,眼神也温柔起来,往我这边走了一部,温声说,“是我不对,不该跟你置气。” “不,是我不对,明明答应了你要去看去球赛的,但是被耽搁了。看到你和齐瑶在一起我就生气,什么也不想说,脾气就那么上来了。” “我和她怎么了?”林阳蹙眉问我,“你看到什么了?” “我------我看到你们在操场上,她给你毛巾,给你水,你们有说有笑的。我很生气。”我噘嘴说。 林阳听完,微微一笑,敲了我脑门儿一下,说,“就这个啊?你也不问问我就先生气,这脾气,的确要不得。” “那你也没解释啊!” “你也没问啊!” “.......” “好吧,我错了。”林阳拉起我的手,在手背上吻了吻说,“是我不对。” “你哪里错了?” “额-------我不该跟女朋友以外的女生走得近,不应该不解释,不应该不联系,不应该这么晚才认错。请老婆大人原谅我!” 我脸蛋烧的慌,笑嘻嘻地拍打他肩膀说,“不要脸!谁是你老婆!不要脸!” 林阳一把抱住我,紧紧圈住了,不让我动弹挣扎,我抬起头,迎上他灿若晨曦的眸子,看见他眼底温柔如水的自己,幸福写在眼角和眉梢,他的眼睛,?子,嘴巴,眉毛,睫毛,怎么样样都好看? “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么?现在不是,那以后一定是!”林阳笑着说,眉眼弯弯,真是好看。 我心里欢喜,甜丝丝的,无法言喻,垂眸羞赧地说,“那你可要对我好一辈子。” “嗯。一辈子。” 而后我们手拉手散步,不高兴都成了过眼云烟,不管是顾承中还是其他,都被暂时遗忘了。 夜晚,我们回了他的家。 洗完澡后,我们躺在一张床上,我翻看他放在床头的《资治通鉴》,“你还看这种书?我以为你就喜欢阿衰。” “打发时间看的。” “哦,这么厚,得看多久。” “看完了。” 我斜他一眼,笑说,“厉害。” 他笑了笑,起身一把抢走我手里的书合上了扔在一边,我还没来得及反抗,他直接把推倒在床头,吻我。 我靠在床头,他贴在我身上,缓缓压上来,唇?间是淡淡的薄荷味,牙膏的味道。他来得太快了,导致我有点呼吸急促跟不上他的脚步,我憋着气都来不及转换,只觉得今晚的他很不一样。 我感觉在这么下去要窒息而死了,赶紧推开他,喘着气说,“你怎么了?” 他额头顶在我额头上,垂眸看着我,眼里的火苗不停地往上窜,他喘着气,一手捏起我下巴,把我嘴唇抬起来,吻了下,他才说,“傻。” 这一句后,又是铺天盖地的吻。 当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离开我的唇,吻在耳畔和脖子上,濡湿的吻一路往下,带来一种说不清的异样,那种感觉像电流似的瞬间传遍全身,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一下子懵逼了,这是在干嘛! 我赶紧用手推身上沉迷的人,但是他力气很大,我的挣扎毫无作用,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重新吻上来,追逐着唇?舌尖,迷迷糊糊中,辗转到我耳畔,念念有词,道,“别怕,不要怕-------” 然后我就傻了。 到这里我才明白过来,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吻,绝对不是。 我也慌了。可我该怎么办?拒绝吗? 可我怕拒绝,他又难过。 可不拒绝,我又害怕。 我该怎么办? 脑海中两个思维在打架,在纠缠,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然后我就急哭了,真的,一点都不夸张,我是急哭了的。 林阳感觉不对劲,动作了僵硬了,停下来慌张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能哭,脸上全是泪水啊。一片朦胧中我看见林阳的眼神,着急,心疼,懊悔还有不知错所。 他挠了挠脑袋,跪在床上给我道歉,慌张地去扯卫生纸给我擦眼泪,着急地说,“你别哭了,你别哭了,小唯------我、我不是没怎么样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一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儿,我就慌了。我也不知道林阳这样对不对,他是怎么了,可我清楚,我们还小,现在做这件事,太快了,不应该。可我要怎么跟他说?要是说了,他以为我不喜欢他怎么办? 他会不会跟我分手啊? 好吧,我承认我傻,当时就去想这些了。 想着想着,我就委屈,越哭越厉害。林阳安慰我,我就更放肆了。 最后林阳把我抱在怀里,不停地求饶说自己错了,请我原谅,我渐渐冷静下来,看着焦头烂额的他,问了个傻逼一百分的问题,“林阳,你是不是看黄色录像了?” 问的时候,我还在抽泣。 然后林阳一脸懵逼地看着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尴尬得很,我抽泣地说,“你别骗我,我上次听见陈嘉豪问你喜欢哪个老师。我以为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但是男生在一起聊的时候,我才明白老师说的是日本拍录像的女人。” 林阳傻眼了,哭笑不得,“你知道的还真多。可是我------我谁都不喜欢。” “你别骗我了,你就是学坏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抹着眼泪说。 林阳坐在床沿上,举手发誓说,“姑奶奶,我错了------我是男人,有本能的需要,这个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我说,“我才不信。” 林阳:.......算了,我不解释了,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我说,你刚洗了澡,怎么还要洗? 林阳一脸委屈的说,还不是被你给逼的,我去冷静冷静。 然后他就关门出去了,你们知道吗?看他背影消失在门缝的一瞬,我以为他生气了,一个人抱着枕头坐在床头,心想,他是不是生气了?我是不是太端着了? 想着想着,我就后悔了。可我又觉得自己没错,那该怎么办呢? 哎。 没过一会儿,我听见脚步声,林阳推门进来,擦着头发上的水说,“你睡床,我睡外面去,明早早起啊,要上课。” 我一听,急了,连忙扔下枕头下床去,抓着林阳胳膊,他茫然地看着我,问,“怎么了?一个人害怕?” 我摇头,小声地说,“不,不是。” “那你这是怎么了?” “林阳,你是不是-------”我不好意思地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林阳一下就笑了,说,“没有的事。” 然后他拉着我的手到床边坐下,温声细语地说,“我以为你吓到了,所以让你一个人睡。刚才是我冲动吓到你,你不生气才好。” 我低着头,不好意思,林阳把我下巴抬起来,抿嘴笑着,“你不好意思了?” 我嗯了一声,他帮我把垂下来的乱发夹在耳边,把我脑袋放到他肩膀上,轻轻拍着我后背说,“不着急,等我们长大,等你做好准备。在那之前,我会好好努力--------额,努力克制的。” 那时候,我还听不懂林阳的话,但只知道说好。 那后半夜,他并没有出去睡沙发,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但是井水不犯河水,除了牵着手。 半夜睡不着,我们聊着聊着,就聊到顾承中,他说顾承中这次来南城是找他的,因为有人病了,想让他去上海看看。 我说,“是你妈吗?” 当时关了灯,一片黑暗,我看不见林阳的表情,但听得清楚他语气里的冷漠和漠不关心,还带着一点厌恶和不屑,“她不是我妈。” 之后话,我再问不出口,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他也堵住了我的疑问,“小唯,不要问我那些事,拜托你不要问。” 他抓紧了我的手。 我说,好。我不问。 第二天一早,我和林阳一起去学校,早早的,路过肯德基时一起吃了早餐,因为我吵着要吃,林阳就将就我了。在肯德基,我遇见了上周五把我关在洗手间的徐?梦,她穿浅蓝色的碎花连衣裙,看起来文文静静的,长发飘飘,耳边挽了两根起来裹成麻花卷扎在脑后,真的很美。 看到的一瞬,她怔了怔,然后对我笑了笑,我就没懂她对我的笑,是嘲笑呢,还是什么,真奇怪。林阳看见我发呆,顺着我视线看去,看到徐?梦,两人点点头,算是招呼了,林阳淡然地转过脑袋看我,“发呆做什么?快吃,要迟到了。” 说完,他扯了一截油条塞进我嘴里,又拿走我面前喝过的豆浆喝一口。 “哎,你自己有粥啊!干嘛喝我的?”我说。 林阳斜我一眼。“人都是我的,还分什么彼此,难道你要我吐出来?” “吐出来!” 林阳正儿八经地看着我说,“你先吃了我的油条,你也吐出来。” 我:....... 早自习完毕后,我本想去办公室自首的,但苏老师主动找了我,说让我补一张假条教给生活老师,昨晚我没回宿舍,是要记名字的。 我还未张口,她便说,“以后有这种特殊情况要提前说,那么晚,顾先生还打电话来。” “顾先生?” “嗯,说你跟他在一起,请个假。只是,小唯,老师有点不明白,你和顾先生是亲戚?”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撒谎,但我不想撒谎,所以我点了点头,撇开话题说。“老师,我一会儿写好假条去找您签字!” 回到位置上,我心神不宁,顾承中怎么知道我不会回宿舍的?连后路都给我铺好了,我是不是要感谢他? 可他凭什么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 我讨厌! 中午午饭后,我和刘思涵去了一趟二年级四班找徐?梦,我们俩站在后门口,让一个胖乎乎的男生帮忙找徐?梦出来,男生看了我俩一眼,指了指前门,“自己去吧,门口就是她的位置。” 我依言往前门去,徐?梦果真坐在第一排,课桌上放着巧克力和奶茶,还有饼干什么的,教科书上放着一面小镜子,她正对着径直涂唇膏,但是那唇膏是哑光的,不像齐瑶的,亮闪闪,像凝结了一层油。 我没有叫她名字,她看到我,脸上露出笑。收起了小镜子走出来,我们仨站在阳台上,她倒是落落大方,笑眯眯地说,“比我想象的速度慢了些。” “嗯?”我不解地看着她。 徐?梦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而且,一定会。只是没想到,这么晚才来。” 我轻笑了下,“有课,怕打扰你。” 徐?梦扬了扬眉毛,“你是来找茬的,就别说什么打扰不打扰了吧。开门见山如何?” 我心想,是个聪明人,那就不需要拐弯和客套了,我说,“既然你都算到我会来找你,那一定知道为为什么找你了。” 徐?梦笑盈盈说,“知道啊,但还是想听你说嘛。” 我有点失算了。 我原本以为她和齐瑶是一类人,尽管她比齐瑶聪明。但简单的几句话下来,我发现,我遇到对手了。一个并不让我讨厌的对手。 “那天你把我关在艺术楼的厕所。是你叫人来泼我一身水的么?”我盯着徐?梦的眼睛,其实我心里知道,不是她做的。 徐?梦一点都不意外,反问我,“学妹你觉得呢?像我做的吗?” 然后我就笑了,我说,“不像。可你太过于镇定了。好像你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看见你一身狼狈去操场啊,浑身在滴水,手里拿着条白色的毛巾吧?后来那条毛巾被你扔在操场入口的蓝色垃圾桶里。而你的小男朋友和齐瑶在逛操场。”徐?梦,笑眯眯的,“我说得对吗?” 我淡然地看着徐?梦,“既然你都看到了,那不知道自己被当枪使了吗?” 徐?梦点点头,抿着唇说,“所以我在等你来找我啊。” 我皱眉,“为什么。” “还能有为什么?当然是一起收拾把我当枪使把你当猴耍的贱人啊。不然呢,你就这么算了?”徐?梦说。 我觉得好有趣,总算是遇上一个有脑袋又好玩的人了。我说,“我们这算志同道合?” 徐?梦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笑道,“这叫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我们相视一笑。 大约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和徐?梦能成为朋友。好朋友。 徐?梦看着我身边的刘思涵,一挑眉,“你朋友?不介绍下?” “我朋友,刘思涵。”我说。 刘思涵对徐?梦笑了笑,叫了声学姐,徐?梦甜甜一笑,道,“真乖。以后一起玩啊。” 临走时,徐?梦留了我的,说等她通知,她安排好了会短信告诉我。 回班级的路上,刘思涵赞叹说,“没想到是这么好相处的人,我还以为你要跟她吵起来。” 我也挺满意的,笑说,“是挺好的。” 收到徐?梦的短信,是在周五的上午,短信上说让我放学后在教室里等着,看看书,她下楼来找我。 那天下雨,放学后,林阳先回家了,我和刘思涵坐在教室里等徐?梦。大约五点四十的时候。徐?梦来班上找我们,见我们收拾书包,徐?梦抓了扔在一边,十分霸气地说,“得了,出去玩,别带包。” 我和刘思涵都是一愣,“玩?” “啊,玩,收拾了齐瑶,不去庆祝下么?”徐?梦说。 “额-------好。” “走。” 出了学校后,我们打车往滑冰场去,徐?梦说她约了齐瑶滑冰,那边还有个电玩城,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去嗨。 我和刘思涵一脸茫然,显然,她和我一样,都没去过电玩城。 徐?梦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你俩不会没去过吧?” 我俩点头,徐?梦叫了一声,“ohmygod!你俩是哪儿来的老古董?这年头还有人没去过电玩城。一天到晚学习,脑袋都生锈了吧学霸?” 我俩默不作声,徐?梦郑重其事地说,“今晚上,我带你们好好玩!” 出租车在电玩城门口停下,徐?梦先下车并且付了车钱,我和刘思涵跟在她后面,一路往滑冰场去。 因为是周末,所以滑冰场有很多人,大多都是附近的学生,还有些无业游民。徐?梦一进滑冰场,就跟变了个人似地,忽地活泼起来,和学校里那个淑女大方的姑娘判若两人,她领着我和刘思涵往洗手间去,说是要去换装备。 我愣了愣,她鬼机灵地一笑,对我眨眼睛说,“哎呀,你放心跟我来,不会再把你关起来啦。” 我狂汗不止。 进了洗手间后,徐?梦把包往盥洗台上一扔,开始扒自己的衣服,我和刘思涵都懵了,面面相觑。只见徐?梦快速脱掉上衣,露出里面的黑色内衣,还是蕾丝边的,格外性感,她打开书包,拿出一件黑色透视的衬衣穿上,扣子扣了几颗,在下方打了个结,屁股后面则塞进牛仔裤里,看起来特别潇洒,性感,就是有点-------额,有点叛逆的感觉。 她换完衣服,又开始化妆,一面涂着鲜红的唇膏,一面从镜子里看我和刘思涵,问,“你俩傻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啊?” 我说,“没有。只是觉得你点不一样。” 徐?梦立即转过身,娇俏地看着我,手里的唇膏扬了扬,神采奕奕的模样,“那你说说。哪里不一样?哈哈,是不是以为我是个文静柔弱的淑女?弱不禁风的那种?” 我和刘思涵都点头,徐?梦撅嘴,嘟哝说,“那看来我的演技还行。” 这时徐?梦的电话响了,她翻出来一看,对我眨眼说,“那小贱人来了,等着,我把她叫过来。” 没等我说话,徐?梦已经接起电话,语气听不出来异样,“齐瑶啊,我来了,在洗手间,你来找我呗,省得一会儿错过了。嗯,赶紧啊,我等你。” 刘思涵讶异地看了我一眼,默默地捏紧了我的手,我对她点点头,眼神安慰说不用怕,有我在。我看这徐?梦倒是很有意思。 挂了电话。徐?梦俏丽地看着我,欢喜得很,她收起唇膏和化妆品,一边笑一边说,“这下好玩了。” 没过几分钟,外头穿来哒哒的声音,越来越近。 齐瑶推开门的一瞬间,脸上的欣喜定格了,表情渐渐冷下来,嘴角收不拢的感觉,她握着门把,轻蔑的语气说,“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和刘思涵都没说话,徐?梦上前拉住她,她问徐?梦,“学姐,他们怎么在这里?” 徐?梦笑了笑,一把抓着她胳膊往里面拽,小小的女生,抓人的力气倒是不小,“先进去再说咯!” 语毕,徐?梦使劲儿将她往前一扔,地板上沾了水渍。滑溜溜的,齐瑶没站稳,顺着那团水渍往下滑,滑了一条线后,人直接跌下去,摔了个大马趴。 没等齐瑶站起来,徐?梦走上前,踩在她衣服上,齐瑶抬头惊慌地看着她问,“学姐,你怎么-------” 徐?梦蹲下神,笑呵呵的看着齐瑶,“想问我怎么帮杨小唯收拾你么?” 齐瑶点头,怯生生地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学姐,你听我解释。一定是这小贱人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误会了。” 徐?梦摇头,“她什么都没说哎。” “那你怎么------” “齐瑶,你是不是当我傻啊?”徐?梦拍了拍齐瑶脸蛋说,“是你告诉我林阳没有女朋友让我去表白,也是你说杨小唯说我坏话,让我把她关在艺术楼的厕所里,这样她就去不成篮球赛,林阳就会跟她吵架。都是你说的吧?” 齐瑶瞬间懵逼了。不难猜想,她是怎么怂恿徐?梦来收拾我的,显然,徐?梦也非常听她的话,中了她的全套,这样一来,我不但和林阳吵架,徐?梦也会恨上我,我自然为了报仇也会跟她杠上,一石三鸟,谁说齐瑶蠢的? 只是她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徐?梦不是一个傻白甜会乖乖听从她的指挥。 徐?梦笑起来的时候很甜,半点看不出来生气,大约是这样,所以齐瑶以为自己还有回旋的余地,只是没想到刚一开口,徐?梦就一巴掌扇上去,啪的一声,响亮极了。 我和刘思涵面面相觑,心说,我擦,这女的太猛了! “玩儿我上瘾了是吧?”徐?梦的脸色这才变冷了,面无表情地看着齐瑶说,“你他妈栽赃我的时候,可想过我对你还挺好的不?” 卷一:等风来 057:我的全世界 我相信齐瑶从来没见过徐?梦这样的表情,她的震惊不少于我和刘思涵的。那一刻,我忽然很想笑,有人就是喜欢自作聪明,有点小聪明就以为自己能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却忘了自己那点儿小心思,人看得清清楚楚。得意过头,忘了要用脑子思考。 齐瑶缩在地上,惊愕地看着徐?梦,张嘴好几次,却没有圆谎的话,干巴巴地重复,“学姐,你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你听我说。” 徐?梦怒了,起身一脚踹在齐瑶身上,疼得齐瑶喊叫一声,往后缩了缩,撑着地面要起来。徐?梦直接抓着她衣领把从地上拎起来,冷声说,“让我给你当挡箭牌,你当我傻吗齐瑶?!” “你让我把杨小唯关在厕所,然后自己去操场给林阳端茶送水递毛巾装贤良淑德,你倒是聪明,可你就没想过,你他妈要去操场,我就不会去么?”徐?梦说。 齐瑶这会儿还在装可怜,巴巴儿地看着徐?梦说,“学姐,你误会了,我和林阳只是碰巧遇见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碰巧遇见?他妈的碰巧遇见你会随身携带矿泉水和毛巾?你当我智商低下么?”徐?梦抓着她领子,抬了抬下巴冷笑说,“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今天别想竖着出去。” 齐瑶拧眉,半边脸上起了鲜红的五指印,是方才徐?梦的杰作,这姑娘下手蛮狠的,一巴掌而已,齐瑶半边脸都红了。她大约知道自己没办法辩解了,所以也不装可怜了,问徐?梦,“你去了操场?” 徐?梦没说话,齐瑶和她对视了两秒,不服气地推开她,站在后面去,一面整理衣服,一面说,“学姐,你就别诈我了,你周五要去文艺部开会,准备六月校庆的事儿,每周的例会你从来不缺席,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操场。” “我的行程,你这么清楚?要是文艺部周五的会,根本没开了呢?作为部长,临时取消个例会很正常吧。”徐?梦说。 齐瑶冷笑,衣服胸有成竹的样子,盯着徐?梦说,“例会可能取消,但是唐老师找你,你不会不去,她要跟你商量校庆的文艺表演。” 徐?梦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齐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齐瑶以为徐?梦没话说了。得意洋洋地说,“学姐,我不知道杨小唯这贱人跟你说了什么,但我才跟你好吧,你可别被她的三言两语给骗了,杨小唯别的功夫没有,嘴皮子哄人倒是厉害,不然林阳怎么被她迷得团团转?” 刘思涵听了,不服气,忍不住上前帮我说话,我拉住刘思涵,对她摇摇头,轻声说,“别急,等着。” “她颠倒?白!”刘思涵说着,怒气冲冲地瞪着齐瑶,“齐瑶你怎么是这种人啊,神经病一样!” 齐瑶白她一眼,冷冷呵斥说,“你算什么东西,杨小唯都没说话,你急什么?你是她的狗腿子吗?” “你!”刘思涵气急。我连忙抓住刘思涵,把她拉到我身边,静观其变。 齐瑶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把什么责任都往我身上推,诚挚拳拳的,说得跟真的似的。 徐?梦淡然地看着她,等她没话了,徐?梦才说,“你说完了?” 齐瑶愣了愣,“嗯?” 徐?梦冷静地走上前,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齐瑶看的愣愣的,然而没等她反应过来,徐?梦猛地一巴掌上去,打得齐瑶连连往后退,差点没站稳,徐?梦又抓住她胳膊,再一巴掌,看得我惊心动魄的饿,这姑娘真的太猛了! 生猛! “让你解释是给你机会,你他妈还真把我当脑残随便玩啊,是不是平时我对你太好了?”徐?梦点着下巴说。“我说呢,你怎么就这么大胆子算计我去帮你收拾杨小唯,原来早就算计好了我的行程,唐老师那边是你主动推荐的吧?让我在校庆上拉琴,你倒是替我打算得好好的,可你就没想过,我他妈有嘴巴问!” 齐瑶完全懵逼了,一脸惊慌错愕地看着徐?梦。徐?梦把她推到墙壁上,抬起腿一脚定在她肚子上,疼得齐瑶龇牙咧嘴,“要是我不去操场看看,还被你玩了。” 齐瑶知道自己没办法辩解了,索性闭嘴,满含怒意的双眼瞪着徐?梦,这下子算是完全撕破脸了。 徐?梦拍着她的脸,笑吟吟地问,“还有个事儿,杨小唯被泼的水是你的杰作?想让我给你背?锅?” 齐瑶抿着嘴不说话,徐?梦急了,抓着她头发往墙上撞,大声一吼,“我他妈问你话。你哑巴了?!” “是!是我做的又怎样!”齐瑶一下子发狂了,推开徐?梦说,“你以为你是谁?你他妈凭什么这么对我!” 齐瑶冲上去抓着徐?梦开始乱踢,口中念念有词,“你在大家面前装得清纯温柔,你也是个婊-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喜欢林阳,你凭什么?我告诉你,徐?梦你给林阳提鞋都不配!” 徐?梦被激怒了,二话没话,上前抓着齐瑶的头发开打,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场面十分壮观。刘思涵看得一颤一颤的,问我,“小唯,咱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我说,帮啊,可徐?梦没说话,咱们先别去,她今天约我们来,是观战的。 刘思涵怔了,想了想,然后点头说,原来如此! 徐?梦看起来弱不禁风,其实浑身蛮力,齐瑶在她手下吃了不少苦,没打一会儿,她就被徐?梦收拾得够呛,徐?梦下手一点都不心软,每一巴掌都扇的格外用力。 随后,齐瑶败下阵来,她没办法再反驳,徐?梦气喘吁吁,一脚穿在她肚子上,指着她鼻子警告说,“警告你,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我他妈见你一次,打一次!” 齐瑶浑身一团乱,裙子上全是徐?梦的脚印,嘴角还出血了,在乱发中恨恨地看着徐?梦,但怒不敢言。 徐?梦回头看我,笑了一笑,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两颗小虎牙,看起来多了几分天真和美好,但你完全不敢想象,这个天真烂漫的笑容的主人,刚才打人发飙的时候是如此地生猛。古人教训得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杨小唯,你看啊,人我也帮你教训了,咱们俩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啊,你要是不爽我把你关在厕所呢,那咱们俩来干一架,让你解解气!”徐?梦说。 我忍俊不禁,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玩的女孩子。 我说,“一笑泯恩仇,不打不相识。” 徐?梦眨了眨眼,对,“就知道你爽快。等我洗个手,收拾下,我带你们俩去玩。” 我点头说好。 徐?梦转身拧开水龙头洗手,刚才的扭打中,徐?梦头发也一团乱,她掏出包里的梳子梳头,仔仔细细的那种,好不臭美。 这时候,窝在一边的齐瑶伺机而动,抄起放在一边的笤帚猛地齐声往徐?梦身上下,我赶紧上前,说时迟那时快,我挡在徐?梦身侧,那笤帚就落在我身上,可疼了!然后我就发飙了! 我瞪了她一眼,她咬咬牙,瞳孔缩了缩,迅速卷土而来。 既然这么倔,就给点颜色瞧瞧了。 我反手抓着笤帚杆,从她手中拽了过来,齐瑶直接扑上来抓我的脸,她指甲很长,我没注意,被她划到下巴,顿时有种刺痛传来。 这时徐?梦发飙了,扔了梳子冲上去,抓着齐瑶就开打,怒道,“我草泥马的,敢打我朋友!” 刘思涵也冲上去,和徐?梦一起狂揍齐瑶,我从镜子里看到下巴出血,怒意涌上心头,冲上去和她们一起狂揍齐瑶。 暴力会让人上瘾,会让人狂躁,控制不住情绪。所以很多暴力变态都追求心理上的刺激,当你出手把敌人制服的时候,心里会涌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会让你产生一种无法言说的愉悦和激动,那种愉悦和激动会刺激你再次动手,倘若对手反抗或者怒骂,会更加刺激你暴力的情绪。 离开洗手间后,徐?梦拍着我肩膀眨眼说,“杨小唯,我收拾她,算是给你道歉了,往后不会去我们班堵我了吧?” 我说,“不会了,谢谢你。” 徐?梦说。“客气啥。以后就是朋友了,一起玩?” 我说,“好啊。” 那一晚我们三个人玩到九点多钟,徐?梦还未尽兴,但我和刘思涵都兴致恹恹,准备回学校去了。离开电玩城的时候,门口两个男生等着她,我和刘思涵站在公交站台,看见她和那俩男生有说有笑,甚至还点了根烟,笑得特别灿烂,和她在学校里的模样,完全天差地别。 刘思涵不禁说,“今天我算是见识了,她太厉害了。小唯,你以后真要跟她一起玩?” 我知道刘思涵心里担心什么,但我不这么看,我说,“其实她这样的姑娘,很简单很纯粹,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至少不虚伪,不会背后插一刀。挺好的。” 刘思涵若有所思,“哦-------” 那件事过后,我和齐瑶没再碰面过,偶尔在厕所碰见,听人说她很久没去上课,似乎是在准备出国留学的事儿。 最后一次在学校见齐瑶,是六月校庆的时候。 2009年六月,我们学校一百年校庆,学校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校庆仪式,邀请了许多出名的校友回母校参加校庆,其中不乏清华北大人大中传和港大的学长学姐,还有几个从国外回来的学生代表致辞。那段时间,校内的学术氛围和喜庆氛围异常浓烈,在六月热辣的季节里,红红火火。 六月十八号这天,港大和清华的最后一场前辈演讲见面会完毕后,下午开始准备节目彩排,我们班准备的大合唱歌曲串烧,好似每个学校都这样,一到庆典,都少不了大合唱,所有人都能参加,也符合学校的氛围。我们班准备的串烧歌曲,欢快和祝福结合,大家只花了一个周练习,所以基本动作很少,只要求整齐便好。 下午彩排结束后,文娱委员打电话给我,说她家里临时有事要走,合唱的伴奏录音带暂时放在我这里,晚上让我帮忙组织表演,作为班长,我理所当然临危受命,但没想到,晚会开始后,我发现录音带被损坏了,那时候我们用的不是光碟,是刻录的带子,不知道被谁扯出来很长一截,根本没办法补救。 而我们班的节目,还有两个顺序要等。 这下要去重新找伴奏,完全不可能,每一首歌的截取位置都不同,重新刻录如天方夜谭。 候场的同学全都傻眼了,如果没有伴奏,大合生硬乏味,不如不唱,来宾除了学生和校友,还有许多媒体和单位,这是要给学校丢人了。 我抓着录音带呆若木鸡,不管同学怎么抱怨,我都不说话,不生气,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是我保管不妥才出问题,可重点是,现在应该想办法解决。 这时,舞台上主持人已经在报幕,再两个节目,就该我们班了。 苏老师匆匆赶来,她也没办法,看着坏掉的录音带,绷着脸说,“实在不行,就让主持人取消节目吧!乱七八糟的唱,还不如不唱。” “可是学校选拔出来的节目都是算准了时间的,忽然少了一个节目,不好说吧?而且,节目单都发在嘉宾手里了。”有同学说。 苏老师拧着眉毛,着急说,“那能怎么办?” 同学们面面相觑。 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句,“谁弄坏的带子,谁上去表演个节目呗!将功赎罪啊!” 然后有人迎合起来,说不能给咱们班丢脸,我着急地看着苏老师,真是犯难了,“苏老师,我什么才艺都不会,这------” 苏老师真是气急了,瞪了我一眼,着急说,“谁叫你不仔细点,真是不让人省心!”她转身看着人群,问哪位同学愿意上去表演。 但都没人回应。 一个个都是学霸,且都没有准备,这种挑大梁的任务,一下不小心就都是错。 这时林阳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在我身侧,在别人都看不到的角度,抓紧了我的手,他指尖冰凉冰凉的,手心很是温柔,我抬头看着他,正好迎上他的目光,他微微点头,示意我不要担心。 “苏老师,我上去唱首歌吧。”林阳说。 所有人都看着林阳,惊讶又不可置信。 之前所有的班级活动,除了篮球联赛,林阳都不参与其中。他的特立独行,在班级里,甚至年级里,都是出了名的。 苏老师如释重负,高兴地说,“当真?唱歌,你伴奏有吗?” 林阳说,“有,伴奏简单,电脑上下载一个就行,现在去找主持人修改节目和台词。” “快快快!” 林阳点了点头,拉起我的手往后台控制音箱的地方去,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我和林阳第一,明目张胆的牵手。 “英雄救美?” “你羡慕?” “都别说了!赶紧回台下坐着去!刘思涵,你帮忙组织下!”苏老师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注意林阳拉着我奔跑的样子,他的手牵着我的手,他走在前面,我跟着他的脚步,眼睛落在紧紧牵着的手上。 我很幸福。 确认好伴奏后,我和林阳匆匆赶回后台准备。我们站在幕后的一角,看着台上表演钢琴独奏的人,穿着粉色纱裙礼服的齐瑶,头发散在肩上,看起来像个高贵的天使。 一曲完毕,她施施然起身,对台下的观众弯腰行礼,台下爆发出如雷的掌声,主持人拎着长裙下摆微笑上台,一番赞叹后,报出了下一个节目的名字。 “青春是一首纯粹美好的诗,每一个精彩的瞬间组成美妙的句子,每一个瞬间都值得珍藏纪念。接下来,请大家欣赏高一一班林阳同学为我们带来的歌曲独唱《青春纪念册》。” 舞台上灯光瞬间暗下来,伴奏声缓缓响起,在偌大的会场回荡飘散如流水般的乐曲倾泻而出。 林阳松开我的手,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期待地看着他,说了句加油。他抿嘴微微一笑,重重地说了句,“等我。” 我的目光紧随着他走上舞台,那个白杨般挺拔的阳光少年,自信帅气地走上舞台。 我的眼睛定格在他身上,心无旁骛。 齐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冷声嘲讽说,“杨小唯,你说,你的好运气,还会持续多久?” 我转身,看到她眼睛上善良的眼影,刻意描过的眉毛显得一双眼睛大而水亮,长睫毛一闪一闪的,的确很漂亮。但这张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任何我让人欣赏的地方。 “是你把带子弄坏的。”我淡淡看着她,说的是肯定句。 齐瑶扬眉一笑,缓缓走向我,站在我跟前,非常非常近的距离,她笑得温婉恬淡,挑衅说,“是我,可你能怎么样?有证据吗?还是说,像上次一样打我一顿?” 我愣了,半晌,我淡淡说,“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相反,我还要谢谢你。” 齐瑶皱眉,我看了看舞台上握着话筒站立得笔直的林阳。 齐瑶脸拉下来,我冷哼了声,侧身要离开。 齐瑶一把抓住我,一脸怒气,“杨小唯!很快,很快你就知道,你根本没资格跟我争!” 我狠狠甩开她的手,冷笑说。“这么没自信?天天在我身上找自信?齐瑶,人呢,不能丢了起码的善良,不然就算穿着最漂亮的裙子有漂亮的脸蛋,也丑陋得让人恶心。你好自为之。” 齐瑶歇斯底里,但碍于有旁人在,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离开,目瞪口呆。 离开后台后,我悄悄到会场里,我站在舞台边缘的一角,心无旁骛地看着台上深情演唱的白衣少年。 那一刻,全世界都不复存在,我眼里,心里,只有林阳。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深蓝色牛仔裤,刘海下一双眼睛明亮极了,像北极星,指引我前进的方向。 “去年夏天数着贝壳和浪花的海边 我们祈祷着明年的今天还能够保持这样无忧笑脸 你是夏天有海风吹过棕榈的蓝天 让我忘记了眼泪有多咸 你一出现就是晴天 还想听你任性的说 要带我去环游世界就算整个世界都改变 也不改变为你勇敢的自己 给你我的心作纪念这份爱任何时刻你打开都新鲜 有我陪伴多苦都变成甜睁开眼就看见永远 给我你的心作纪念我的梦有你的祝福才能够完全 风浪再大我也会勇往直前我们的爱镶在青春的纪念册” 林阳唱歌好听,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这么认真地演绎一首歌,欢快的乐曲徜徉在偌大的会场里,这首歌青春气息足够,他也很会调动舞台氛围,台下的同学都跟着唱起来,临时更换节目的风险,在他的表演里不复存在。 我站在台下,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我想起五月夏日的某个午后,体育课完了过后,我们趴在桌上,午后的阳光在他身后暗淡了,我侧趴着看他,脑海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我说,林阳,放假我们去旅游吧。 他擦着汗,温柔地笑着,“嗯,去哪儿。” “不知道。” “不知道是哪里?” “环游世界吧。” 他扔了擦汗的纸巾,戳我脑门儿一下,同样趴下来看我,“好啊。” “不怕我把你卖掉?” “谁卖掉谁还不一定。” “卖掉我你还要倒贴。” 他笑了,眉眼千千,“那还是不卖了,留着好好虐待。” 我们看着彼此傻笑。 我又说,“林阳,我们去流浪吧。” “好啊。”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说好。” “不然呢?”他顿了顿,正儿八经地看着我,“陪你去哪里都好啊。” 回忆翩然而至。 那时候我以为,我说的话,他没有放在心上。 歌词句句都在诉说我们的感情,一路走在的所有,都融合在歌词里,我听着歌,回忆从前的点滴,不由地泪眼婆娑。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我的,视线相撞的一刻,我泪眼盈盈地笑了,他笑得阳光灿烂,明眸皓齿,我发现那么多词语,都不足够形容他的好,他的帅。 他那温柔的目光里,没说完的话,我都知道。 如果,这一刻可以永远停留。我愿意。 “风浪再大,我也会勇往直前。我们的爱,镶嵌在青春的纪念册-------” 音乐还在继续,他的尾音轻颤在伴奏中,那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歌声,这辈子都忘不掉。 忘不掉。 音乐戛然而止,林阳弯腰鞠躬,主持人施施然上台,“谢谢林阳台同学给我们带着这么好听的歌曲,青春------” 我迅速离开会场往后台飞奔而去,后台忙碌一片,我匆忙地寻找林阳的身影,可忙碌的后台里,他不知道躲在哪里去。 在哪里,在哪里。 “在找我吗?”忽然,背后传来一抹熟悉的声音,那轻颤的尾音,提醒我背后的人是谁。 我猛地一转身,披散的头发飞扬起来,在飞舞的发丝里,我看见我的少年。 他脸上淡淡的微笑,如同三月的春风,轻轻拂过。 那一刻的感觉。我要怎么形容呢?我搜肠刮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我看到他眼中的自己,幸福快乐都浮在脸上,融进每一颗细胞中。 我捋了捋耳畔的头发卡在耳朵上,羞涩地看着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却都说不出来。 “小唯,我们------”林阳刚开口,背后蹿出来一群人,都是我们班的,他们的忽然出现,打断了林阳想说的话。 陈嘉豪一下子勾住他脖子往下压,把林阳的腰都压完了,陈嘉豪说,“好小子,唱的真不错!我他妈坐在台下,耳朵都被身边的尖叫吼懵了!” “是呀,林阳,唱得真好!” 林阳反手怼开陈嘉豪,在他胸口上去了一拳头。 我??地站在一边,和林阳眼神萦绕,两人都是笑。 夜晚结束表演后。学校给我们放假,我和林阳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和从前的许多次一样,肩并肩,我低着头,看着他放在裤腿边的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手呢,上帝好不公平。 脑海中还是舞台上的他。 我忽然很想牵他的手,紧紧抓住了,这一辈子都不分开。 可我刚要去拉,他的手就挪开了,松了松书包的肩带,又垂下来。 我又准备去拉,可他忽然叫我的名字,我尴尬地把手悬在空中,恰好被他看见了,这就尴尬了,我脸迅速红了,烧得厉害,怯生生地回答说,“嗯,我在啊。” 林阳故意调侃我。“你想做什么?” “额,没有,没什么。”我头更低了。 “还说没有,害羞?”林阳声音里全是笑意,我闪躲地看他一眼,迎上他弯弯的眉眼,又低下头,这时,他伸出手来,“喏,这里。” 我错愕地看着他,浑身每个细胞都在说,杨小唯,抓住啊,不要害羞,抓住啊。 一定要抓住了。 我看着他好看的手,骨节分明,根根修长,白皙的皮肤下,青筋淡淡的,我缓缓伸出手,抓住了。 握住的那一瞬,就像握住了全世界。 只是一秒,他反过来握住我。 他的手掌宽厚,把我的手掌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低着头,脚尖不自觉地点在地上。真的好害羞。 “小唯。”林阳忽然叫我。 我慢慢抬起头看他,只见他抿嘴一笑,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冲动,而后脑袋快速垂下来,噙住了我的唇。 我睁大了眼睛,而他已经闭上眼,清秀的眉目在咫尺之间。 那一刻不可言说的美妙,叫人迷醉,叫人留恋,叫人疯狂。 我缓缓闭上眼,开始回应他。 静谧的街道上,偶尔有车子呼啸而过。 一切都很静,很静,仿若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他。 吻到最后,我们俩都呼吸困难,难分难舍,他额头顶在我额头上,小声地叫我名字,“小唯。” “嗯。” “小唯。” “嗯。” 他笑了。不知道是笑我脸红,还是笑自己傻。 “你要说什么?” “放暑假,我们一起出去旅游吧。” 甜蜜跃然心头,我说,“好。” “嗯,走,回家。”林阳牵起我的手,“回家”两个字,说得格外隆重。 我抓着他的手,很紧,很紧。 然而,我们没走出去几步,身后忽然亮起一道光,我和林阳不约而同地转身,那道光很刺眼,我们都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林阳快速用手挡住我眼前的光。 在他指缝中,我隐约看见一辆?色的轿车停在五米之外。 我心尖一颤,同时,林阳渐渐垂下手,把我往边上拉了拉。 穿便装的司机从驾驶室下来,一步步往我们这边走。 是顾承中的车。 林阳忽然牵紧了我的手。 我抬头看他时,司机已经走到我们面前。 “先生请二位上车。”司机说。 我看着不远处的车子,从挡风玻璃里,隐约能看见后座的人。 西装革履,他闭着眼睛,而在我那头看的两秒后,他睁开了眼睛,目光幽幽。 林阳低头看我,“走吧。” 我内心忐忑,却无法言说,只能跟着林阳走。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越是接近车子,那种不好的感觉,越加明显。 我的心渐渐空了,说不清楚的慌张和害怕。 司机走在前面,帮我们开了车子,后座只坐两个人,我让林阳坐后面,自己主动绕到副驾驶去。 关上车门后,我愣了愣,鼓足勇气一般往后转,同顾承中礼貌地打招呼,“顾先生,您好。” 顾承中微微点头,面无表情。 林阳坐好后。开口道,“小叔你怎么来了?” 顾承中淡然地说,“有项目。顺便去你们学校一趟,准备设立个奖学金。” 林阳嗯了一声,又问,“今晚你也在晚会?” “你歌唱得不错。” 我瞅了顾承中一眼,只是余光,却叫人胆寒。我赶紧转过身坐好,司机微笑地说,“杨小姐,请您系好安全带。” 我尴尬地点头,“好的。” 车子开出去不久,但根本不是往林阳家的方向去,我见不对劲,但不敢说什么,这时林阳开口问,“小叔,我们这是去哪里?” 我从镜子里小心翼翼地看顾承中,他闭着眼睛小憩,只说,“先送小唯去酒店。” 我心里咯噔一下,转身看着顾承中。林阳冷着脸,眉头微蹙,生气了,他说,“小叔,不用去酒店,我带她回家住。” 顾承中缓缓睁开眼,眼睛里一丝波澜起伏都没有,幽冷淡然地看着林阳,语气一如平常般,但是多了几丝不可抗拒的命令和警告,那种平淡的语气,听起来毫无异样,可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警告,“你们还小,不要做错事。” 林阳瞠目结舌地看着顾承中,眼神和他对峙着,虽然两人都是冰冷的,可林阳终究是年轻了,面对顾承中的警告,他的倔强显得稚嫩。“小叔,我们有分寸。” 顾承中轻轻眨了眨眼,扭着脖子,漫不经心地说,“是么?可我没看出来你的分寸呢。” “小叔,你没资格管我------” “阿阳,我是你的长辈,说话注意分寸和语气。”顾承中眼神一凛,冷冽道,“我不想再多说。” 林阳颓败,看着顾承中,气不打一出来,却有无可奈何。 车内氛围变得很可怕,很微妙的硝烟弥漫,顾承中转而看着我,淡淡的一眼,我便明白其中的意思。说实话,我不喜欢他的态度,但我不想林阳和他闹起来,于是对林阳说,“林阳,你回家。听你小叔的。” 林阳颓然地看我一眼,有点抱歉,我摇摇头,抿嘴微笑,示意他没事。 之后的路上,林阳和顾承中都没说话。 车子开到香格里拉门前停下,有门童上前开车门,司机指了指副驾驶,门童帮我开门,说了句下车小心。 我踏下车,还没问我该怎么办,车门已经关上,迅速开走了。我茫然地站在原地,这时有穿工作装戴着耳机的酒店服务人员走向我,开口温声道,“杨小姐,您请跟我来,顾先生已经安排好了。” 我懵了,没想到顾承中已经安排了。 服务生领着我进了大堂,从vip电梯上二十八楼,走廊两侧挂着外国名画,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每走一步,我都如履薄冰,心里空落落的。 走到客房门前,服务员开了门,帮我插卡取电,站在门口说,“杨小姐,您好好休息,需要什么服务可以拨打前台电话。” “谢谢。” 房间很大,落地窗的帘子被束起来了,我往前走,站在窗边,可以看见整个南城的夜景,美不胜收。 倒不是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才觉得忐忑,而是,今晚遇见了顾承中。 我看着楼下的灯火阑珊,南城最繁华的商圈在我脚下,那种繁华落幕后的孤独和寂寞,就像我现在忐忑的心,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站了多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门铃响起。 我回过头,看着紧闭的门,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卷一:等风来 058:两个人的旅行 就在我犹豫时,门铃声没了,那种忽然的静谧,叫我心跳如雷。 不知不觉的,身上忽然一阵燥热,脚下蔫哒哒的,手心里全是虚汗。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害怕顾承中。真的,我一点都说不清楚,一点征兆都没有。我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的。 我站在窗口,惶然地看着门口,心里不断地祈祷着,走吧,你走吧。 约摸过了两分钟,门铃又响了。 那阵熟悉的声音,像催命似的响着,催促我一步步向前,握住门把,咔嚓一声,门开了。 门缝缓缓拉开,顾承中的脸一点点明朗,他一手撑在门框上,低着头,门开时,他缓缓抬头,那双深邃的眼睛如鹰隼般犀利锋锐,眼波中好似淬了寒霜,寒气四溢,半点柔和都看不到。 他盯着我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捏在门把上的手汗涔涔的,在不锈钢的门把上,黏了一层汗。 我告诉自己,不要怕,杨小唯你不能害怕。我努力装作淡然的样子抬头看他,挤出一个难看又勉强的笑,“顾先生,您找我有事?” “你说呢?”顾承中把话题抛给我,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嘲讽的笑。 “您说。”我胆怯地说,表面上镇定自若,可心里早就在打?了。我太清楚了,我不是顾承中的对手。 顾承中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忽然就笑了,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只道,“这么不懂规矩?让我站在门口说。” 我尴尬地笑,却没打算把门打开,“很晚了,我怕耽搁您休息,您长话短说吧。” 顾承中笑意更浓,可眼神是凛然的,他那么一看我,我就知道完了,不好打发。 果真,他撑着门框的手,一下子掌着门板,稍稍一用力。我就被门推着往后,而顾承中在我往后的时候踏进房间,我怒不敢言,只好把门打开了,站在门口。 顾承中走到房间中央的沙发上坐下,隔着几米的距离命令我,“过来。” 那种口气,就像在招呼一只听话的小狗。 可我没法拒绝。 我往前走,顾承中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抽了一根出来点燃,烟雾缭绕中看着我,“你忘了关门。” 不是把门关上,而是你忘了关门。 言外之意是,我应该关门的。 我愣住脚步,捏着拳头看顾承中,心想,你到底是要怎样。 他手指尖夹着烟,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全是讽刺。 我忽然很生气,瞪着他说,“门开着,您有什么事,说完了方便走。” 顾承中玩味地看着我,吸了一口烟,那姿势,有点痞,斯文败类的味道,他往前倾了倾身子,把烟灰点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指尖轻轻一点,燃烧过的烟灰落入水晶烟灰缸里。 “你怕我?”顾承中说。 我讨厌这种新胸有成竹的肯定句,更讨厌他现在的表情,我冷声说,“不,我不怕您。您是林阳的长辈,我名义上的监护人,我尊重您。” 顾承中眉毛一拧。眉峰微蹙,探究的意味重复那两个字,“长辈?” 我看着他,镇定道,“是,长辈。” “名义上的监护人?” “是,名义上的监护人。” 我觉得我这是在找死,可能怎么办,我只能这门说,我要服软吗?我我凭什么服软? 话音刚落,顾承中脸上的笑消失无踪,眼神冷冽凛然,隔着几米的距离,我看见他眼神里的警告和怒气,难道我说错了么?生气做什么? 他忽地把烟灭在烟灰缸里,狠狠的,用力的,狠狠地碾压。 我看着,胆战心惊的。紧紧捏着拳头。 当时我在想,顾承中不会打我吧?穿得这么斯斯文文的,不会要揍我吧? 他灭了烟,大步走向我,面无表情的,冷不伶仃的,每走近一步,我的心就颤抖一下,说不怕,可能不怕吗?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啊。 但顾承中径直略过我身边,往门口去,我松了一口气,这是要被我气走了?真好。 可让人意外的是,他走到门口,忽然就停下来,冷笑了声,然后一脚踹过门,那门咔嚓的一声,关上了! 我猛地转过身,惊愕是看着顾承中,他背对着我,身形魁梧,他比林阳高,身材也比较结实些,忽然走到我面前来,就跟面前站了一座山似地,我连连往后退,他连连逼上来,一点让步都没有,我这才慌了,失措地说,“顾先生,你、你要干什么!” 顾承中并不回答我,扯了扯领带松气,嘴角噙着嘲讽又警告的笑,叫我慌乱了,我被他一直逼着退到窗前,无路可退,我后背贴在落地窗上,顾承中的手忽然伸出来,挡在我后脑勺上,避免我脑袋撞到玻璃上,我发现自己脑袋枕在他手心里,慌张了,赶紧离开,但他身子逼近我,我只能往后退!而此时,他另一只手撑在我耳侧,拦住了我! 那么近的距离,我闻到他身上残留的古龙水味道,气若游丝地萦绕在空气中,一点一点钻进我?尖,占据了嗅觉。 他慢慢附下身来,越来越近,我又不傻,一下子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来不及想多的,抬起手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顾承中没有躲开,被我打歪了脸,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往下蹲,想逃走,但顾承中一把拎住我衣领,把我拎起来,重重地摔在背后厚实的玻璃上,凝寒的双目深锁住我的视线,我红着脸,瞪着他,开口骂道,“神经病!” 顾承中勾着唇,一把捏住我的脸蛋,“别动。”而他另一只手伸向我的头发,我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团,顾承中的手带着热气,伸向我耳处的发丝,轻轻扯了两下,扯出来一个东西,他冷声命令说,“伸手。” 我瞪着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不耐烦地说,“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场很足,平淡无奇的语气,却让你无处可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害怕被揍,还是下怂了,乖乖伸出手,顾承中冷哼一声,把一根彩丝放在我手心里。 我松了一口气。 这东西可能是在后台不小心蹭上去的。 我的天。 顾承中讥讽一笑,玩味地看着我,“你以为我在想什么?” 这话你让我怎么接? 我心中千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我瞪着他没说话,千言万语都形容不出我对他的讨厌。 顾承中往后退了几步,靠在沙发背后,又抽出一根烟点燃了,吸了一口。吐着白烟说,“我对你这种小萝卜头不感兴趣,你大可放心。” 呵呵。 他抽的烟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巧克力,但比巧克力更淡一些,没一会儿,屋子里就弥漫着那股清甜的味道。 我傻站在窗边,顾承中叫我坐下,我不要,他也不说第二次,开口问我,“杨小唯,你和阿阳,不要太过火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小,看起来是教训和警告,但语气,却不是这个意思。我有点不懂。 我说,“顾先生,您是林阳的长辈,对我说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无论如何,男朋友的小叔跟我说这种话,怎么都感觉怪怪的,不是么? 顾承中看着我,笑容里有些落寞,自嘲地提醒我说,“我不但是他的小叔,还是你名义上的监护人。” 他故意把“名义上的监护人”几个字说得很重。 “你------”我语塞。 顾承中沉默了一会儿,一根烟吸完,他又点了一根,说,“你们到哪一步了?” 我一下就火了,没顾上礼貌,又怒又羞,“这跟你有关系吗?您是长辈,问我这些问题,不觉得脸红吗!” 顾承中怔了怔,看着我,气氛顿时有点尴尬了,他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又换上一副长辈的面孔,一本正经地教训我,“你以为我对你们这些事情感兴趣?你们还小,千万别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让我来擦屁股。” 我置气,斩钉截铁地说,“我名义上的监护人,您放心,我们很有分寸!” 顾承中夹着烟往嘴里送,品位着我说的话,半晌,他露出一抹笑,“那最好不过。学生,还是要好好读书。” “说完了?”我冷眼看着他,真想让他马上滚蛋,马上,立刻!atonce! 顾承中抬眸看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把烟头灭了,起身整理了西装,阔步往门口去。 他把门拉开了,走出去,留下淡淡的烟味。 我冲上去关门,迫不及待。 走廊上回声很长,我听见他打电话说,“准备车,去温莎。” 我赶紧关上门,靠在门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那一刻,我开始后悔,后悔和顾承中扯上关系,后悔让他做我的监护人。后悔相遇,后悔联系。 脑海中全是方才的画面,一点一点,把我脑袋填得满满的。 这是一种可怕的后遗症。 是林阳的电话让我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我赶紧接起来,电话里,林阳的声音低低的,有点疲惫,他问我,“你睡了吗?” 怕他担心,我想都没想,撒谎说,“睡了,你呢?到家了吗?” “到了。”林阳顿了顿,“今晚不好意思,小叔就是这样,但他没什么恶意,可能只是担心我们。” “嗯,没事,我不介意。他没有骂你吧?” “没有。他把我送到小区门口就走了。” “嗯。”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沉默。 我们隔着电话的两端,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轻轻浅浅。 “林阳。” “嗯。” “我好想你。” 林阳怅然地叹了口气,回应我说,“我也是,好想你。” 好想你。 那一晚过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没再见过顾承中。 而那一晚的噩梦,我很久很久都忘不掉。我默默告诉自己,这样的时候,不要再有,一定不要。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往事重提的时候,顾承中说起那晚,他同样手指夹着烟,在一片朦胧里看着我,“那一次我真他妈想睡了你。”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六月很快离开,时光打马而过,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七月的脚步悄然而至。 拿考试成绩的那天,我和林阳约好了出去旅游,去浙江舟山群岛上的一个小岛,叫嵊山岛。我们提前去火车站买了车票,一开始我以为林阳想坐飞机的,但讨论买票的时候,他说火车吧,先从南城坐火车到上海,再从上海青浦坐大巴车去南浦大桥,从南浦乘船去嵊山岛。 我说,这样来回,恐怕会很累哦。 他说,没关系,这样子,和你在一起看看风景很好。 那一年期末考试,我考了年级第一名,出人意料的是,林阳考了第二名。谁都没想到,这匹忽然杀出来的黑马,把那些拼命努力的人,甩了很长一条街。 火车上,我问他怎么一下子冲上来了,难不成平时都是扮猪吃老虎。我枕在他胳膊上,他低头看我,特别傲娇地说了句,“我这是让着你。抢了你的第一名,你要哭,我还要花时间和心思去哄。” “切,你这是给自己找借口呢。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平时不好好写?”我想起之前很多次月考,林阳的试卷都留下很多空白,而写了答案的,百分之九十五都是正确的。要说那些留空白的他不懂,不可能,因为我没拿到分的题焦头烂额地演算时,往往是他一语点醒梦中人。 他是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林阳看着窗外,嘴角有淡淡的忧伤和落寞,他说,“反正没什么意思。” 看他不太想说,我就没再问了,瞅着他眼里的落寞,我忽然有点看不懂林阳。 我以为,只要时间足够,那些无法言说的秘密和包袱,他一定会告诉我。 我以为我们缺少的,只是时间。 我们到上海那天,是晚上九点半,从上海站乘地铁去青浦找到预定的宾馆时,已经十一点多,回到房间,我们俩都很累,摊在床上,差点要睡过头。 眯了一会儿,林阳已经洗完澡,把我叫醒起来洗澡,我眼睛都睁不开。在火车上的行程让人精疲力尽,我几乎是闭着眼睛洗完澡的。洗完澡后,我和林阳一人一张床,来不及谈心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五点多就醒了,要搭乘六点半的大巴车去南浦大桥,再从南浦坐四小时的船去嵊山岛。反正折腾着到嵊山岛时,已经是中午一点多。 穿航行时,甲板上风很大,林阳用相机帮我拍了一张照,乱发三千丈好似群魔乱舞,遮住了半张脸,只看得见一双眼睛里盈盈的笑意。 到嵊山岛时,我们坐当地的面包车去镇上,一路上风光无限好,路过枸杞岛时,看到了碧蓝的海滩,不少人在浅滩上踩水,沙滩上撑起了帐篷,碧海蓝天,美不胜收。 我们住在嵊山岛上一家民宿里,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和蔼可亲,房间也非常干净。放好行李后,我换了件衣服和林阳出门吃饭,在路边的小店吃一碗海鲜面,那时候一碗面二十块钱,真的好贵,我舍不得,就只点了一碗,和林阳一起吃。 他抓拍了一张我的模样,笑说,要记录下我抠门的模样。 吃完面条后,我们想去无人村,就是蔡骏小说里的荒村公寓,但找不着路,当地的面包车去一趟要五十块,我觉得太贵了,就打算走路,这时一辆载货的三轮车冲上来问二十块走不走,我和林阳都傻眼了,我说,“走!” 然后我俩就上了三轮车,一晃一晃地被带到荒村。车上林阳拍了我好多照片,一路调侃我抠门,我说这叫勤俭持家,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翻了个白眼,他立即拍了下来。 我们到荒村的时候,太阳没入乌云里,腾起一阵阵雾气,薄雾笼罩下的荒村,看起来有点瘆人,就是那种废弃的房子没有规律地分布在一个山谷里,墙壁基本上都是水泥干涸后的颜色,不少屋子上生长着厚实的爬山虎,那种葱郁我感觉给人的感觉不是生机勃勃,而是阴森可怕。有的房子窗户我坏了,就想一个方块。开了几个口,跟眼睛似地盯着你,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 我们沿着小路往下,发现还有剧组在这边拍戏,有几间稍微好一点的房间里锁着拍摄器材。一直往下走,是一个海湾的浅滩,但是这边人搬走后就废弃了,一艘废旧的穿搁浅在边上,蓝色的漆掉皮生锈,特别有年代的味道,我站在破船边上,林阳为我拍照,背后是碧海蓝天,天气不算好,所以蓝色的部分没有太多,海天相接的地方灰蒙蒙的。 遇见同来游玩的游客,我们麻烦别人拍照,于是我有了真正意义上,第一张和林阳的合影。 巧妙的是。拍那张照片的时候,阳光从乌云里走出来,投下明媚的光圈,我们俩坐在破船的一角,他搂着我肩膀,笑的时候眉梢都飞扬起来,两排洁白的牙齿,我当时好傻,侧过脸去盯着他,一脸花痴的模样。 从荒村离开后回到镇上,我们是走路回去的,路上问路,从居民区的小巷子里走,林阳拉着我的手一步步下台阶,这边的居民区像极了·电视剧里台湾的感觉,融合海岛和灯塔,真的很有味道。 之后的两天,我们去了东崖绝壁看夕阳日落,去了海边扒螃蟹。夜晚在海鲜市场买渔民捕捞的虎头鱼秋刀鱼和大黄鱼回去让客栈老板娘帮我们烧。 最后一天傍晚,我们去海滩边散步,风景绝美,只是海滩不够长。林阳不知道拍了我多少照片,一致拍到相机没电。我俩在海岸边玩水,一不小心我跌进海水里,浑身都湿透了,偏偏我穿的衣服湿了水贴在身上比较透,而周围还有其他人,林阳二话没说脱下衬衣给我穿上。我本来不要的,也没意识到衣服湿了很透,他嘴角有奸笑,凑近我耳朵说,“你内衣是肉色的。” 我立即低下头,要不是他的衬衣挡着,不知道多透。 我羞红了脸,他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拉着我往回走,我鞋子被海水冲走了,走在地上咯得疼。上了公路后,他就半蹲在我面前,拍拍自己肩膀说,“喏,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站在后面,心里可高兴了,一下子跳到他背上,欢呼道,“哇塞,你好棒!” 林阳搂着我双腿往上一抖,站直了,特别严肃地口吻问我,“你最近是不是吃多了?有点沉了。” 我趴在背上,傻呵呵说,“啊,真的啊。那我今晚不吃了,不然你背不动了。” “以后还想我背?哦,我明白了,所以你是故意把鞋子扔掉的咯。” “切,才不是。以后你就不背我了么?那我不穿鞋子了!” 林阳笑我,“你真是傻得可爱。我也不能一直都在你身边啊。” “为什么不能?我们可以考同一个大学,同一个城市,大学还当同桌,还在一起。” “你想得好远。” “哪里远了。”我趴在他背上,勾着他脖子,一路上狂侃以后要怎样怎样,他都只是笑,偶尔回应我说好,或者说我异想天开。 那天的夕阳很长,很长,那条公路也仿佛很长,很长,一辈子都走不完那样。 林阳背着我走那么远,都不带喘气儿的,走过大桥,远远看着嵊山岛的小镇,密集在海边的居民区。有点像西藏。 我们从傍晚走到天黑,终于到达镇上,一路上我忙着说话,根本没察觉,林阳是故意走得那么慢的。 夜晚我们躺在一张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也睡不着。我们面对面,看着对方,不说话,傻笑。床头的小台灯亮着,微弱的光线下能看清楚彼此的脸。 是我先开口,“明天就要回去了,舍不得,但是又待不住了。” 林阳嗯了声,动了动胳膊,撑开了让我枕着他手臂,我躺上去,侧脸看他,“我们下一次去哪里?” 林阳顿了顿,没说话,我用胳膊怼他一下,“问你呢,咱们下一次去哪里。” “你决定,去哪里都好。” “小伙子真会说话。”我笑眯眯地说,当时真是兴奋了,巴拉巴拉地说着,“要不我们去云南,去丽江,大理,香格里拉,还想去西藏,去漠河,去松花江,去查干湖,去北极,去南极,去冰岛,去全世界的每一个地方!” 林阳侧身躺着。揉着我的长发,宠溺地看着我,“真傻。那就是真的环游世界了。” “你不想吗?” “想,想和你一起。”他看着我,眼神脉脉,又道,“和你在一起,去哪里,做什么,都好。” 我往他怀里说,抱着他的腰,躺在他胸口,羞答答地说了句,“我也是。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什么都好。只要有你在。” 气氛可能就是在那一刻产生变化的,林阳抱紧了我,恨不得把人揉进他怀里似地,紧紧圈住了,脸埋进我头发里。不断地亲吻我的头发,额头。 “小唯。” “我在。” “小唯,我好喜欢你。”林阳松开我,与此同时,他翻身把我压在下面,上半身撑起来,微弱又暧昧的灯光下,我看见他眼里不同寻常的温柔缱绻。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 上一次过后,我就隐隐约约懂了。 我看着他清俊的眉眼,微光下,好似渡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看人的时候,眉目都是温柔似水的,带着浓浓的缱绻柔情。他阳光稚嫩的面孔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我轻轻摸着他的脸,指腹和他的肌肤相亲,我笑说,“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开学第一眼就看上了。中毒了似地。” 我抚摸上他的唇,触摸他的轮廓,他吻了吻我的手指,眼中的火光渐渐明亮,旺盛。他忍耐不住,低头吻我,但只是蜻蜓点水着急慌张不知所措的一下,吻完了,他又盯着我,好像在问我可以不可以。 我缓缓闭上眼睛。 他的吻,不期而至。 那时候,少不经事的我们,只能顺着本能一点一点前进,从脱掉的衣服到亲吻的痕迹,一点一点带着两个毫无经验的人往前走。我很慌张,别无他法,只能抱紧他的腰,贴在他身上,可他身上的火热让我害怕。最后不知道谁更手足无措。只能用亲吻来转移注意力。 他封锁住我的唇,可动作却是比我慌张和激动,静谧的空气里,两个人急促剧烈的而呼吸声特别明朗。 在他要进入的时候,他在我耳边一直抚慰说他会小心点,尽量不让我疼,让我不要害怕。他一边说着,一边摸着我后背,像是在哄孩子。 我嗯了声,身上奇异的感觉让我特别无奈,我知道那是什么,但好像只有抱紧他,才能得到缓解。 刺痛一下传来,他堵住我的嘴,所以我没喊出来,可眼泪哗啦啦往下掉,他察觉到,赶紧松开我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弄疼你了。 我说,那现在怎么办? 林阳抱着我的肩膀,说了句特别傻逼的话,这话我记得一辈子,“我查过了,刚开始会很疼,慢慢就好了,小唯,你忍忍,我也很疼------” 卷一:等风来 059:就当风没吹过 当时我有点不知所措,因为真的很疼,但是又不舍得让他难受,他趴在我身上,灼热的亲吻在脖子上唇上游走,好似在安慰我,但明明他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和热烈。 我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到痛处时,不由地抽泣了声,他闻声看我,微弱的灯光跌进他眼里,他眼中的惊慌和抱歉异常明显,拧着眉头,支起上半身看我,伸手帮我拂过耳畔额前的乱发,都沾湿了------ 窗外静悄悄的,偶尔有狗叫的声音在小巷子里传开,在静谧的夜里显得特别响亮。相比之下林阳的声音就十分微弱了,他吻去我的眼泪,手指在我脸上划过,不断地重复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 最后,索性吻住我,一面亲吻,一面轻轻的动作。 我才知道,我已经是他的了。 但是,毕竟是初经人事,他很快就释放了,像颗泄气的皮球似地,在最激动兴奋的时候,忽然出来,全都落在我肚子上。 他颓然地倒在一边,不停地喘气,我看着肚子上湿哒哒的东西,大约明白了,但是当时好尴尬的,我什么都没说,侧脸看着他,他好一会儿不说话,我就用手戳了戳他的胳膊,他懊恼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枕头拿起来挡住脸,嘟哝了句,“别看我,好丢人。” 然后我就笑了。 我扯开他的枕头说,为什么丢人。 林阳说,太快了。把持不住。他瞅了瞅我肚子上的东西,我一下就懂了,他的意思是那东西出来得太快了。 我说,快吗? 林阳呆呆看我,大眼睛非常明亮,我看见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他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说完,他把我拉起来去浴室,两个人坦诚相见后,还是很不好意思,我用手挡着胸,低着头,听见他笑我,“都看见了,还挡着。害羞么?” 我瞪了他一眼,不说话,余光撇下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往他那处看,怎么不好奇呢,很好奇啊,长这么大,从来没看过。额,我怎么这么色呢。 然而,那欲盖弥彰的匆匆一瞥,恰好被林阳看见,他低头打量我,调侃地说,“你刚刚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什么都没看。” “那你脸怎么这么红?” “太热了。”我心虚地说。 林阳抿着嘴,嘴角全是笑意。他试了试花洒的水温,然后往我身上淋,把身上的东西冲走,我转过背去不想让他看见,但他竟然直接从背后抱着我,抓着我的手往他身上去,直接就是我好奇的地方。他脑袋枕在我肩膀上,小声说,“不要害羞。” 我顿时傻眼了,心想,哪有这样的人啊。 我想抽开手,但是他一直摁住了,吻着我的耳垂,花洒站在头顶哗啦啦的下来,热气腾腾。他在我脖子上亲吻,特别痒。??酥酥的,有种感觉跟电流似地快速出传遍全身,我轻轻躲开,但是他一直忽然把我脑袋掰过去,轻快的一瞬,之间把我摁在墙上,低头吻了下来。 他的手指顺着水流往下,找到神秘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们在浴室做了第二次,凌晨抱着彼此睡不着,静?无言时我缩在他怀里,手指轻轻敲打他胸口,我是羞赧和不知所措,感觉这一步的发展,让我们的关系有很大的变化。但林阳,一直沉?着,抱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临睡前,清晨拂晓,他拍着我的背哄我睡觉。迷迷糊糊中,我听见他说了句对不起。 那时候,我以为他的对不起,是说今晚的事儿。我还觉得他傻。 可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的确是今晚的事儿,但傻的人是我。 第二天清晨八点多我们就起床了,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林阳看着白色床单上一抹红愣住了,他坐在床沿上,伸手去摸那一块浸入纤维的血迹。我也愣了。那就是传说中的处子血? 坐船离开嵊山岛的时候,天气很好,晴空万里,轮渡航行在海面上,让我想起东崖绝壁的海角礁石,我们站在甲板上吹风,看着船舶一点点远去。我看着这座海岛,心想,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旅行。 我的第一次。我的林阳。我的青春。 在船舱坐下看电视的时候,我昏昏欲睡,林阳让我枕在他肩膀上,趁我迷迷糊糊时候,他悄悄拍了张照,结果自己忘了关闪光灯,生生把我闪醒过来。 但那张照片拍得很好,我躺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睡得很安静。 回到南城,是两天后。 火车上的味道我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会儿正好赶上大学生放暑假,车厢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泡面味道和其他怪味组合在一起,经久不散,回到南城,我一天都没顾得上吃东西,根本没胃口。 我只想回去好好睡个觉。 原本要去林阳家的,但在火车站时,他接到顾承中的电话,那位神通广大的顾先生在家里等他。林阳问我去不去,我说不去了,我回乡下休息。这几天也累了。 林阳说好,回家路上小心。 我点头,拎着行李去车站坐车。我走了很远了,人影都看不见了,林阳却追着跑上来问我,“小唯,跟我在一起,你后不后悔。” “怎么忽然问这个。”我难为情地说。 林阳不顾周围的眼睛,抱住我肩膀,把我揽入怀中,我趴在他胸口,被他圈得太紧有点不舒服,我推开他,他却说,“再让我抱一抱。” 然后我就没动了,我说,“你怎么了?怕我甩了你?” “嗯,怕你甩了我,怕你忘了我。” “你是不是傻啊,你就在我身边,忘得掉么。”我推开他。扬起腕上的手表说,“你看,我再晚了去没车了,你赶紧回去,我过两天来城里找你,二十号我要跟老师去省城参加竞赛。” 林阳笑了笑,眼神淡淡的,说,“嗯。照顾好自己。” “知道啦,你好啰嗦。” “小唯。” “嗯。” “我------” “哎呀,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我说我会想你的。” “知道啦知道啦,我走了!快赶不上车了!”我同他挥手告别。 等我火急火燎地坐上车时,发现林阳给我来了条短信,我擦着汗水点开短信,只有三个字。 “我爱你。” 我忍不住笑,快速回复,“我也爱你。” 我趴在车窗上,看窗外的风景,回忆返回到那个晚上,在房间里。 “哎,林阳,我们什么时候再回来这里看看?五年后?十年后?” “好,五年后。 “那时候我们还在住在这里么。” “好,还在这里。” “林阳你真好。” “是么?全天下,也只有你觉得我好了。” 回家的那两天,我休息好后,把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我自从张秀春带着土豆走了后,这房子便少了生气,虽然冷清孤独,但我却觉得很好,那样的家人,于我来说,不要也罢。 堂屋里挂着我爸的遗像,永远的三十八岁。 张骏就是那时候打电话来的,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杨小唯,我问你,你那小白脸儿走了你知道不?” 当时我还没注意,一边用鸡毛掸子弹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去哪儿了?” “去法国了!”张骏急吼吼地说。 我顿时就愣了,手上的动作渐渐缓下来,我说,“骏哥,你哪儿听来的,别跟我开玩笑。” “杨小唯你脑子进水了吗?我跟你开玩笑做什么?我刚听我大哥说的,走得匆忙,才问问你。”张骏惊诧地说,“你他妈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鸡毛掸子落在地上,我快速挂了张骏的电话,给林阳拨过去。 但是他的电话根本没人接。 我连忙换了鞋关好门冲出去拦车上南城,一路上我都不听地给他打电话,电话明明是通的,但就是没人接。 张骏不断打电话进来,最后一次我接起来,他知道我慌张了,安慰我说,“你现在在来南城的车上?杨小唯,你听哥哥的,先别急,我到车站去接你,你别乱跑!我带你去找找!” 我说好,挂了电话,看着车窗外面飞闪而过的事物,心里空虚极了,什么都没有,那种说不出的空落落的感觉把我推向万丈深渊。我给林阳发短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或许从我内心来说,我根本不相信他走了。 “你在哪儿?怎么不听我电话?” “我现在在去县城的路上,下午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哎,你怎么不回复我啊,干嘛去啦。” “你再不回复我我要生气了,你也知道我生气起来很可怕的,你小心被我扁!” “喂喂喂,你回复我一下啦大爷。” “林阳!你最近越来越拽了!是不是皮痒了!” “我告诉你,再不回电话,我把你甩了信不信!” “......我告诉你,你今天完蛋了。我直接杀去你家揍你。别忘了我有你家的钥匙。” ...... 我也不知道我发了多少条,反正他一条都没有回复。 我真的慌了。 到车站之前,我又给他发了一条。 “张骏那孙子跟我开玩笑说你走了,去法国了,但是我觉得你没有,你怎么会去法国呢对不对,而且,怎么会不跟我说就走了,你一定在家对不对?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对不对?我马上去家里找你哈!” 汽车终于停在客运中心,刚一下车,张骏就找到我,像怕我跑了似地,他上来抓住我手腕儿,我狠狠甩开,警告地看着他说,“骏哥,你要是跟我开玩笑,我宰了你!” 张骏我气急,但是他不会跟我生气,硬拉着我的手往外走,“我他妈骗你做什么?这种事情能编的出来么?骗你你就能个那小白脸分手?哦,现在都不用分手了,杨小唯,你被甩了。” “你闭嘴!”我发火了,尤其是听见他说我被甩了的时候,我简直想一巴掌扇死他。 “走,我他妈让你死心!”张骏扔给我头盔,自己带上头盔后,踏上摩托车发动,我站在原地,忽然就不想动了,我怕事实真的像张骏说的那样,那我亲手去揭开的现实,会让我痛不欲生。 冥冥中,我已经感觉到某些真实了。 “怕你忘了我。” “跟我在一起,你后不后悔?” “照顾好自己。” “对不起。” 那些早就埋好的伏笔,不是不明显,只是我太傻,猜不透。 “杨小唯,你得意不了多久,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知道,你是争不过我的!” “你说,你这样的好运气,还能坚持多久?” 我脑海中闪过齐瑶的话。 我心虚了。 张骏抓了我一把,眼神复杂,语气心疼,“上车,是死是活,去看了才知道!说的是今天离开,现在追过去,兴许还赶得上!” 一听这话,我登时来了精神,赶紧踏上摩托车带好头盔,轰隆隆,一路往林阳家去。 我和张骏站在门口敲了很久很久,里头都没人应答,我想起他曾给我的钥匙,慌慌张张逃出来开门,手抖得厉害,最终是张骏帮忙开的。屋子里什么东西都在,好像根本没人离开的样子,我心里忽然涌起一丝希望,忐忑地笑着说。“你看,东西都还在,骏哥,他一定没有走。” 我疯了似的冲进卧室,多想看到他躺在床上睡觉,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眯着眼睛看我,叫一声,“小唯,我饿了。” 然而,我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就连床头的照片都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可我知道。 他不在了。 我握着门把,心像是掉进了万丈深渊,一直往下沉,无边无际的失望和落寞包裹着我,周围竟然没有一点我能抓住的东西。 我退出房间,木然地往客厅走,张骏从茶几上拿起一个信封递给我,我打开看,里面正是我和他的照片。这一次去嵊山岛拍的合照。 我一张张地翻看,唯独少了在船舱里的那张。 张骏站在一边没说话,但一直注视着我。 我掏出打给林阳,我一直平静的心,不知道是波澜不惊,还是心如死灰。 他没有接。 我慌了,泪眼婆娑地看着张骏,慌张得找不着北,“骏哥,怎么办,他走了,他走了,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我该怎么办。” “杨小唯,事实摆在眼前了,你接受吧。”张骏没有安慰我,反而说,“我们这些人,注定和他那种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我错愕地看着张骏,一下子看清楚一个现实,这么久,一直是我执迷不悟。所有人都看的清楚,只有我执迷不悟。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颤颤巍巍地拨通了顾承中的号码。 他的私人号码。 很快他就接了,是本人,我抽了抽鼻子,假装镇定地问。“顾先生,您知道林阳去哪儿了吗?我找不到他,电话也不通。” 电话那头,顾承中迟迟没有说话,我再喊了一声,他才说,“他去法国读书了。不会再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惊呼咆哮地说。 可顾承中非常镇定,他说,“那这个你要去问他。我不是他的代言人。他留学这件事,年前就开始筹备了,半年多没告诉你消息,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说完,顾承中挂了电话。冰冷的嘟嘟嘟声音在耳边回荡。 一怒之下我把扔了。 扔在玻璃窗户上,摔得粉碎。 “啊-----------!”我抱着脑袋大声喊叫,这一刻,自私的说。我恨不得全世界毁灭! 张骏拉不住我,最后我把林阳家砸了个稀巴烂,我自己坐在一堆废品中间,像个疯子一样,不吃不喝,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张骏拿我没办法,不管怎么哄我骂我都无效,他叫来刘思涵陪我,可刘思涵也束手无策,两个人干瞪眼看着我,我看着那堆破烂,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我把我和林阳在一起的经过点滴都回忆了一遍。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要不告而别。如果是为了学业,为了前程,我是那种会阻挡他的人吗?我有那么自私吗?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对他来说就那么可有可无吗?我对他来说,只是玩玩而已吗?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为什么都不要我。都要离开我。 为什么。 第二天,张骏终于憋不住了,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狠狠一巴掌扇在我脸上,破口大骂,“要死你就去死了,别在这里要死不活的!不就是个小白脸儿吗!我他妈不知道你傻逼什么劲儿,被甩了就被甩了呗,世上男人千千万,你就找不到人了吗?杨小唯,我警告你,再这副死样子,我弄死你!” 我斜眼瞪着张骏,意气用事地说,“是!我就是傻逼!我眼里心里全都只有他!你要怎样!你要怎样!全世界男人我都看不入眼,全世界男人都没他好!” “啪”的一声。张骏又给了我一巴掌,刘思涵吓蒙了,但是她挡在我面前,悻悻地说,“骏哥,有话好好说,小唯心里也难受,您别打她!” 张骏指着我,怒骂道,“你瞧她这副鬼样子!活该被甩!没男人你活不下去了是吧?人家悄悄的走,为什么?怕你纠缠啊!你蠢不蠢?是不是脑袋里还幻想着他又苦衷,不得已?杨小唯,不是我说你,你知道林阳家什么背景吗?老子次次跟你说不是一路人,不是一路人,你偏偏不听!” 我承认,张骏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傻,我能猜测林阳的背景不简单。但是我以为,谈恋爱只是单纯的感情付出,和其他的没关系。我以为是这样。 除了怕我纠缠和累赘,我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林阳的不告而别。我一直以为,我们间的感情牢不可破,但想来,只是我以为。这么久以来,好似只是我自己一个人在乎?我拼命的靠近他,等待他张口告诉我他的秘密和无奈。 可我等来的,却是不告而别。 “你心里什么都清楚,可你他妈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卑了吧?失落了吧?你现在这副死样子,没出息!”张骏骂我说,“人已经走了,人家不会再回来了!” 我不是不明白。我只是不愿意承认。 我冷眼看着张骏,“为什么要拆穿我?为什么要逼我承认我不想承认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让我难受?这样你很爽吗!张骏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我一把把张骏推倒了,然后冲出我林家家门,一路奔跑着往外。 我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没走出去几步,身子全都被淋湿了。 马路边来往的车辆快速又决绝,一点情面都不留,溅起来的水渍脏了衣服,我走不动了,抬头看着天上的雨,淋湿我的脸,我的身体。我忽然嚎啕大哭,面对着雷声,哭得撕心裂肺。 张骏和刘思涵一直站在边上,淋着雨,陪着我。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一直到雨停,我还在抽泣。 张骏走上前来,抱住我肩膀,拍着我后背说,“不要哭了,他不要你,你还有我。走,我带你回家。” 他放开我,帮我抹去脸上的水渍,可是刚刚抹去,又被打湿。 我冷笑,不知道在笑我不死心还是笑张骏笨。这个世界上,有谁能代替谁呢? 眼前一?,倒了下去。 等我醒来时,是在张骏家里,刘思涵在厨房帮我煮鸡汤。张骏在客厅里打电话,安排晚上保安值班的事儿。我浑身无力,好不容易走到门口,脚下软的不行。 这是我第一次来张骏家,一室一厅,精装修,家具都挺好的,敞亮。 张骏挂了电话看到我醒了,一个箭步上来扶着我去沙发上坐下,拧着眉头说,死丫头,你故意报复我是吧?我才骂你几句,你就给我倒下!想赖我啊! 我指着脸蛋说,“你还扇了我巴掌。” “操,真记仇啊,要不我给你扇回来?”张骏把脸凑过来。 “得了。我才不上当。”我抿了抿嘴,“我饿了。” 张骏招呼刘思涵给我端鸡汤来,刘思涵穿条白裙子,系着围裙,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头发扎成马尾,特别美。她坐在我边上,担忧地摸了摸我额头,问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要,就是没吃东西,饿的,一会儿喝了你的汤保管药到病除。”我笑眯眯说。 刘思涵心疼地看着我,欲言又止,但终究是憋不住,“小唯,我们都还小。以后还有很多路要走,你不要难过了,往后看。我们这些朋友,都陪着你呢。” 我点点头,笑得阳光灿烂,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笑容是我的,我说“知道啊。知道。不就是被甩了吗?我就当被狗咬了呗。小时候谈个恋爱分分合合很正常,你以为我把他当回事儿了吗?只不过觉得他挺帅的,既然走了,也好,省得谈恋爱影响我学习,是吧!” 刘思涵和张骏看着我,面面相觑,两人都瞠目结舌,“你真相通了?” “想通了啊,哎呀。昨天那么闹一闹,纯属没反应过来,没想到我被甩了,要是早知道他要走,我先甩了他呗,”我盛了一口汤往嘴里送,悻悻地说,“被甩好丢人,你们俩要为我保守秘密。” 刘思涵还想说什么,但被张骏拉住了。 那段时间,我和张骏一起玩,刘思涵除了打工的时候,都跟我们在一起,偶尔遇见徐笶梦,在网吧开通宵一起打劲舞团和跑跑马丁车。那时候这个游戏玩的人很多很多,我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升级到四十级。和徐笶梦一帮人组家族踩明星斗舞,半夜去ktv唱歌,在夜不收烧烤撸串。 我没日没夜的玩,忙到自己没时间去想那个已经离开我的人。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手贱,忍不住想去登陆那个只有一个好友的qq号。 一叶知秋。 那个人的头像是灰色的。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好友列表里。 追风少年。 我点开他的资料看,个性签名还是空白。什么都没有。像一个僵尸号。 午夜的网吧很安静,大多数人都撑不住趴在桌上睡觉,打游戏的还在亢奋,我看了一眼窗外清寒孤独的月光,把个性签名改了。 “就当风没吹过,你没来过,我没爱过。” 卷一:等风来 060:堕落 改完个性签名后,我看着页面发了很久的呆,?标在手上手捂热了,我才点了右上角的叉,关掉qq。 我不确定他是否还会上这个号,但我知道,这句话与其说是写给他的,不如说是写给我自己的。 只是这样一句话,真的有用吗?我是在自欺欺人的鼓励,还是想给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一个美丽又牵强的解释。 关了qq后,我趴在桌上,把脑袋埋进去很深很深,眼泪全都落在臂膀上,湿漉漉的一片,当我发现自己哭了的时候,脑子里竟然幻想着,有天林阳会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一如既往的挺拔,像一棵长满阳光的小白杨,站在我跟前,挡住阳光,眉眼弯弯地笑着,告诉我他回来了。像以前一样摸我的头发,宠溺的眼神,拉着我手的时候,紧紧扣住,怕我丢掉一样。 在悄无声息中,有人走到我身边,站定了几秒,然后在我背上搭下一件带着温度的衣服。我猛地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面前的人,光线很暗,有点看不清面容,但面前高大的人,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不是我等的人。 是张骏。 张骏拉开隔壁的椅子坐下,假装没看到我眼泪,开了机子,幽蓝的光线亮起来,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来,抽一根点燃,把打火机扔在桌上,一如往常吊儿郎当的口吻说,“来,哥陪你打一局。” 我也默不作声地抹干了眼泪,又回到那个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杨小唯,“好啊,输了怎么办?” “输?你忘记这游戏是谁带你玩的?” “没听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没听过姜还是老的辣?” “来,让你心服口服。”我斜他一眼,不服气地说。 张骏推了推我脑袋,调侃说,“来,哥让你死得其所。” 那天晚上,张骏陪我打了一晚上的劲舞团。从火花到七天到恋爱ing,最快速度的歌我们俩都一一攻破,一开始不分胜负,到我差张骏一截,到最后打得他落花流水,东方破晓时他终于认输,我闹着非要他在喇叭里喊“小唯姐,我错了。” 我一点瞌睡都没有,张骏很困,一个劲儿的抽烟,看着他抽烟的样子,我忽然很想抽一根,我想体验下那种感觉是如何。于是我伸手去拿了一根,张骏瞪我一眼,但是无用,我已经放在嘴上,眼神示意他给打火机,他无奈地看着我。一副嫌弃的模样说,“女孩子家家,抽什么烟!” 但还是给我点燃了。 第一口,我呛得眼泪花直冒,张骏笑得前俯后仰,在周遭安静的空气里像个傻子一样笑,我不服气,接着第二口第三口,一直到整根烟抽完。 就是从那天起,我开始抽烟。 我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抽,非要说个理由,应该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叛逆的坏女生。 堕落。 在不知不觉中,我有了这样的想法。 强势的外表下,只有我自己知道心底的羸弱和自卑,还有被抛弃的苦痛和非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倔强带来的落寞。 我习惯这样享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在我看来,别人怎么看我,不重要。我在乎的人。一个个的,都不在了。 很快,熬到了开学,新学期的开始,并没有让我结束掉颠三倒四的生活和玩世不恭的态度。曾经让我以为很重要的学业,此刻也变得狗屁不如。每天上课不是睡觉就是发呆,一开始我还看看小说,可发现那些言情小说里的狗血情节到最后都大团圆或者虐得要死不活的时候,我都嗤之以?。生活远远比小说更加狗血和恶心。那些所谓的皆大欢喜真的存在,但我很清楚,并不属于我。而所谓的虐,虐到体无完肤,只不过是为了赚取眼泪满足意淫,都是扯淡。渐渐的,我发现小说毫无意义。我妒忌书里那些轰轰烈烈,让我无端地想起林阳。 我开始逃课,在后操场抽烟,去网吧打游戏。在张骏的摩托车后座上高声唱歌像个疯子一样狂吼乱叫。那时候的我,用这种最低级的方式换取内心的麻痹,以及天真的认为我以这样荒唐糟糕的方式,那个人一定会知道。 他会来拯救我。哪怕是给我一巴掌。我也愿意。 但当半个学期过后,那个人毫无音讯的时候,我在一个个静默落泪的深夜里,终于明白,他是真的走了。真的不要我了。 曾经,我想要变得美好,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爸。遇到林阳后,为了能自信坦然地站在他身边微笑,我努力,我从来都是仰望他,我想要变得有资格,不用看我的家庭背景,只要看我自己,我足够好,足够配得上他。 可现在,一切都没了,我说努力的目的,全都没了。 可能在你们看来,我现在的样子特别幼稚,可年少的时候,爱和恨都很用力,思想也不成熟,那些所谓的大道理,只存在老师的苦口婆心的劝说里,存在一板一眼的教科书上。我都视若无睹。我把自己的难受和不甘心,都用堕落的方式得到解脱。 只是半个学期的时间,我从全校第一名,变成了老师口中无法拧转的叛逆学生,成了班级的污点,除了昔日交好的刘思涵和张敏,班上没有一个人跟我真心实意的好。他们私底下都不敢跟我接触,怕被我带坏影响学习,我的变化,让别人否认了我从前所有的努力和善良,对我投来鄙夷和厌弃的眼神。 期中考试,我逃掉考试去网吧打游戏,一门都没参加,别人在考室里奋笔疾书的时候,我在乌烟瘴气的网吧里叼着烟骂草泥马你来踩我啊,别人挑灯夜读的时候我在ktv唱歌唱到嗓子哑掉。 陈嘉豪一瓶冰水从我脑袋上浇下来的时候,我抬起手给他一巴掌,用他曾经叫我的招数把他打趴在地上。陈嘉豪把我推开,用一种特别悲壮的语气说,“杨小唯,这是老子最后一次劝你,你不把你自己当回事儿,那你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屁。不,你连屁都不是!你以为你现在这么堕落林阳就会回来?你脑残!傻逼!用自己的人生意气用事,你活该被甩!因为你连自己都不爱!以后你爱咋地咋地,老子不管你了!” 说完他就走了。 你们以为我会醒悟吗?为自己的荒唐流泪或者忏悔? 我没有。 我的人生本来就一片灰暗,好不容易有了一抹阳光,可属于我的阳光也走了。我又回到黑暗中。那我还追求什么呢?什么样的人生不是过?我就是不想好好的。 破罐破摔。 陈嘉豪走后,我坐回位置上,用餐巾纸擦干净头发,继续打游戏,叼着烟骂脏话,活脱脱的小太妹。 但我没想到,张骏安排着陪我玩的小弟把这事儿告诉张骏了,结果周五放学,张骏带着一帮小弟站在校门口把陈嘉豪拦住,拖到巷子里要打。刘思涵来告诉我的时候,我都蒙圈了,心想不对,陈嘉豪也是好心,我飞奔到校门口把人拦下,结果陈嘉豪那小子又是个倔脾气,愣是和张骏干起来,一场群架就这么展开了。 然后周一上午,我和陈嘉豪被叫到教导处接受处罚。 因为肇事者是我的朋友,起因也是我,训导主任早听闻我的名声,二话没说,把我调去了全年级最差的一个班,在他们看来,曾经的尖子生杨小唯已经彻底堕落了,无药可救。本来是要开除我的,但无奈我的监护人是学校奖学金的设立者,学校得罪不起,只能委曲求全让我去最差的班级自生自灭。 我乐得如此。当天上午就搬了东西去三十四班,被班主任安排在最后一排。三十四班的学生,都是学渣,上课插科打诨睡觉看小说甚至逃课的比比皆是,班主任我也无可奈何,我这帮人都是花钱进来养老的,老师也不会给予过多的干涉,只要不要干出出格的事儿来。 搬去三十四班的第一天。我烟瘾犯了,一个人去后山抽烟回来撞上一个胖乎乎的女生,我说了句不好意思准备进教室,但那女生拉住我,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是你?” 我抬眼看她,根本没想起来她是谁,她提醒我说,“街上,奶茶,想起来了么?” 我细细打量她,终于想起来,她就是曾经在街上奶茶倒在我身上然后当街对我动手被张骏收拾的女生。那又如何?要叙旧吗?我盯着她的手,冷声说,“松开。” “还是这么拽。不是二班的尖子生么?怎么到我们班来了?”她拉着我胳膊,对教室里的人说,“哦,我忘了,你被甩了。听说小男朋友跟别的女生好了,你死缠烂打也追不回来,喲,这都甩到我们班来了。你那相好的小混混呢?一条船沉了,不是还有一条么?该不会是都沉了吧?” 这几个月来,知道的人,都不敢在我面前主动提起林阳,都知道那是我的死穴,不能说,现在这个不要命的倒是拿来调侃我,我看着她讽刺嘲笑的嘴脸,心里很不爽,我也没打算忍耐,我反手抓住她胳膊一拧,把她往门框上扔,一巴掌甩上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别来招惹我,不然见你一次,打一次。我一向说到做到,不信你就来试试。” 那女生也不是个善茬,被我揍了,还是当着其他同学的面,肯定不爽快,我刚走开没几步,她冲上来抓住我头发往后扯,骂道,“我草泥马的小婊子,老娘新账旧账跟你一起算!来了三十四班,还想像以前一样拽?你他妈没去打听过我陈珊是谁!傻逼玩意儿!” 然后我就跟陈珊干起来了,在教室里闹得鸡飞狗跳,她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但是又一身蛮力,下手也狠,专门扇巴掌踹下身,我吃了不少亏,自然还手的时候也不客气,最后打得她?血长流,头发也被抓下来一大把,我脸上被抓了一把,有一块伤了,一道皮掉了,流血特别疼。 班主任把我们俩叫到办公室,她一口咬定是我先动手的,我承认了,班主任就无语了,又把我送去教导处,跟主任说我这学生他没能力收,他还想再多活几年。 主任无能为力,劝了老师好一会儿,其实是不知道该把我往哪个班级里塞,只能说让我回去反省一个星期,写检讨,要是过关了才能来上学。 回班上收拾书包离开时,陈珊蹲在门口幸灾乐祸,但干了一架,她多少对我有点忌惮,不敢说什么。 离开学校后,我又去网吧打游戏,我不想去找张骏,他白天睡觉晚上上班挺累的,刘思涵他们全都在上学,就我一个人不务正业,所以显得特别形单影只,好在在网吧的时候,认识了个一起玩劲舞团的小妹,叫采采,性格特别逗,特别汉子,是职业中学的,经常在网吧能碰见。一起打了几次游戏,加了qq,也算是朋友了,那姑娘嘴特别甜,比我小一岁,所以常叫我小唯姐,小唯姐。 那一个星期,我都是在网吧和ktv度过的,张骏知道我被勒令回家反省后,第一时间来网吧找我,把他家钥匙扔给我,叫我晚上上他家睡觉,他要去看场子。其实当时我挺听张骏的话的,也很感谢他,每天晚上玩疯了回他家,他都给我买好了零食放茶几上,冰箱里也全是牛奶和鸡蛋什么的,让我感觉,还有人关心我,在乎我,像家人一样对我。 可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是不争气的想起那个人。看着张骏对我的好,我于心不忍,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一份好。劝解我的话他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严重的时候发飙了,会揍我,但是我会还手,他又下不了狠手,就瞪着我说杨小唯你他妈就是个傻逼。 我说是啊,我是个傻逼,你别管我算了骏哥。 然后张骏看着我,就心软了,说你这是何苦,杨小唯,以后后悔的是你自己。 我说无所谓了。 真的无所谓了。 一个星期后,我拿着刘思涵帮我写的检讨书回到学校上课,回到教室时,我发现了件忍无可忍的事,陈珊那臭娘们儿把我的书全都烧了,把灰烬都留在我课桌里,我一坐下,摸到一大把灰,黑乎乎的,当时我就发毛了。 我一脚踹倒了课桌走到她跟前抓着她衣领,可惜她有点沉,我拎不动,她掐着我脖子骂我,不承认是她烧的。 我懒得跟她逞口舌之快,扔开她说,“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承不承认,好好想清楚了。” 陈珊大言不惭地说,有种你就把我弄死,不然你休想呆在三十四班。 我看了她一眼,冷笑了声,转身走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陈珊都没反应,下午放学后,我打电话给采采还有徐笶梦,采采带了一帮技校的小姑娘到校门口等我,徐笶梦也叫了几个姑娘,我们把陈珊和她小姐妹拦在小巷子里,不用我动手,采采已经先上了,我和徐笶梦在一边抽烟,等她们打完了,我拿着没燃灭的烟头走上去,问她,“昨天跟你说什么来着?还没想清楚?” 陈珊被打得?青脸肿,采采那帮姑娘是打架小能手,一个个的下手稳准狠,陈珊脾气再大。这会儿也没脾气了,看着我,悻悻的,不敢开口。 采采说,“小唯姐,你好磨叽啊,把烟头给她吞了,看她说不说话!” 身边的姑娘们迎合说,“就是,全都吞了!” 我点点头,采采和另外一个女生上前抓着她肩膀,掰开她的嘴巴,我作势要把烟头往她嘴里塞,她吓得发抖,挣扎着扑在地上大叫,“杨小唯,我错了,我错了!” 然后大家都笑了,陈珊扑在地上说把书重新买给我。 其实到这里我就没兴趣了,我原以为陈珊比较硬气的,“这么快求饶,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把烟头扔在她手臂上,烫得她赶紧抖掉,我一把抓住她头发说,“你给我记住了,以后没事儿别在我面前晃荡,我不招惹谁,但是想跟我找茬的,我不会手软。” 陈珊悻悻地说好,但采采不答应,愣是一脚踹在她屁股上,让她跪着叫我小唯姐,以后走到哪里都要叫一声姐姐。 陈珊不肯,采采就抽她,说,“让你叫姐姐是给你面子,你别不识好歹!” 陈珊嘴硬,但她的小姐妹撑不住,叫了我一声小唯姐,陈珊瞪了她一眼,低着头,最终还是喊了一句小唯姐。 之后我们就散了,散了之前,采采从她身上搜了两百多块钱走,说要去撸串儿,我觉得有点不妥,把钱还给陈珊。一码归一码,我是来报仇的,不是抢钱的。 但是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陈珊在求饶的第二天,就叫了一票人把我拦住,当时我才知道,其实我把她想的太简单了。她在南城一中名气不小。混在身边的姑娘还得叫她一声珊姐,没点势力,怎么可能横着走?她叫来的人,有男有女,一共十几个,全都奇装异服,黄毛,红毛,一看就是混在外面没读书的那种渣渣。 当时我和徐笶梦准备去电玩城玩跳舞机,他们一行人把我拦住,叼着烟叫我,陈珊站在中间,说要找我谈谈。 我知道她的谈谈不仅仅是谈谈,我把她打那么惨,不弄死我才怪。 我说好啊,你想怎么谈。 陈珊身边站着的小黄毛叼着烟说,跟我们走咯,或者你想在这里。也不错。 我说,我跟你们走,可她跟这件事没关系,陈珊,昨天打你的时候,徐笶梦没动手,你让她走。 陈珊认识徐笶梦,想了想点头说,好。她看着徐笶梦,笑得张狂,警告地说,学姐,既然跟你没关系,你就别多管闲事,顾好自己才是。 我把悄悄递给徐笶梦,让她用我的电话找张骏。她很聪明,拿了和书包就走了。 我跟着陈珊一行人,到一个居民楼的小广场上。这边是老居民区,住的都是些老头老太太,小广场上人很少,他们把我围在中间,问陈珊怎么解决。 陈珊叫那小黄毛哥哥,“怎么打我的,先打回去再说。” 小黄毛说,“你高兴就好,千万别给我丢人。” 陈珊哼了声,走上来,笑得满面油光,问我,“杨小唯,你他妈最好给我受着!” 话音刚落,陈珊在我脚上踹了一下,我往边上一闪,她巴掌就飞过来了,扇到我脸颊边缘。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还是疼,我自然不可能任随她打我,就算人多我也不怕,抓着陈珊的头发扇了两巴掌,这时小黄毛让俩女的上来揍我,我一个一巴掌扇去,俩女的火了,来扯我头发,陈珊直接把我扑倒在地上,骑在我腰上,另外两个女的不停地踹我,我扯着陈珊头发往下拉,跟她撕打起来,小黄毛见不对劲,让剩下的俩女的上,然后我就被五个女的扑在地上打,我一脚顶在陈珊双腿中间,疼的她大叫,我趁机把她从身上推下去,翻身骑在她身上,掏出外套里的弹簧刀顶在她脸蛋上,其他人都傻眼了,不敢上前来。 刀子贴在她脸蛋上,刀尖往下滑,我镇定得很,打架这么多次,我一点都不慌张害怕,我说,“给脸不要脸,找上门来不死心,陈珊,是不是不想混了?” 陈珊惊恐地看着我,但是倔,仗着人多,她恨我。也不怕我,赌我说,“有种你他妈弄死我!” “弄死你?你想得美。”我冷笑说,“你的人敢上来一个,我就划你一刀,反正这点伤,死不了人。” “你敢!”陈珊还未开口,冲上来一个女的对我大喊大叫,我看了陈珊一眼,刀尖在她下巴上化了一下,一道小小的口子划开,瞬间有血流出来。 那些人盯着我,觉得我就是个疯子,想上来抓我,我刀子顶在陈珊脖子上,“再来,我就划你这里。” 没人敢上来。 小黄毛不服气,扔了烟头上来,骂道,“操!我还不信弄不服你个小娘们儿!” 然后我真的下手了。 陈珊啊的一声大叫,小黄毛愣在一边,我斜眼看他,冷声说,“再来一个试试。” 小黄毛呸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心一横,直接冲上来抓我,拖着我胳膊往后,陈珊被人从地上拉起来时,我挣脱开黄毛的手,跟他打起来,毕竟是男生,还是混混,我基本上没什么优势,但是我发狠,一脚踹在他裤裆上,疼的他乱窜。他发火了,让他手下的人抓我,几个男的一起上,我当然不是对手了,没几下就被抓住,中途刀子也落在地上,黄毛佝偻着走上前来,抬手狠狠给了我一巴掌,骂道,“我草你妈的臭婆娘!老子今天弄死你,不让你脱一层皮老子名字倒着写!” 那一巴掌很重,我脸上火辣辣的,黄毛把陈珊叫来,叫人把地上的刀子递给她,“上!这臭婆娘怎么弄你的你就怎么弄她!” 陈珊握着刀子,有点犹豫,但是摸着脸,恨死我了。抓着刀子准备伤我。 就在这时,张骏一个人当枪匹马来了,小黄毛叼着烟上去拍他,被他一拳头打倒在地,其他几个男的冲上去,但都被张骏打残了,缩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那一瞬间的张骏,就像古惑仔里的山鸡,特别帅。 两个女的里拎着我胳膊,吓傻了,陈珊拿着刀子不知所措,张骏朝她走去,陈珊咬着牙,还没开口被张骏拎着胳膊往边上拉,把她摔在墙上,小黄毛从地上站起来,想从背后偷袭张骏。但被张骏反手一胳膊肘怼傻了,接着一脚踹在他身上,他倒地的同时,张骏踩在他胸口上,鞋子碾压着说,“哪里混的?命不要了?” 黄毛哼哼唧唧,骂了张骏两句,张骏不客气地在他脸上踹了几脚,“再废话,我废了你。” 五分钟后,张骏手下的小弟带着十几个男的来,都是会所里的打手,他们把小黄毛的手下全都扒光了剩下条内裤,一字排开站在墙角,双手举在头顶上,女生呢都站在一边。 张骏抽了根烟,然后问他们,刚刚谁对我动手了。自己站出来。 小黄毛先站出来,张骏笑了笑,一抬手,他手下从兜里掏出一颗炮,点燃了扔在小黄毛脚下,那颗炮瞬间炸开了,小黄毛吓得跳起来。 张骏说,“就是颗鱼雷,炸不死你。还有谁动手了?出来。” 接着站出来几个,全都被鱼雷炸得跳脚,张骏要来第二轮,吸着烟说,“给你们个选择,要么跪下来给我妹妹道歉,要么把炮塞你们裤裆里,自己选。” 那几个男的都傻眼了,面面相觑。 我站在边上,笑得不行。这要是真放在裤裆里,不得—————— 徐笶梦惊叹说,“我擦,你哥不会真的要这么干吧!” 我说,“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以为徐笶梦要说太残忍了,可没想到那丫头竟然拍手叫好,“我擦!太帅了!太帅了!” 我惊讶地看着徐笶梦,只见她眼神都在张骏身上,一脸的崇拜,像个花痴。 那群男的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张骏等得不耐烦,招了招手,他小弟拿着鞭炮上前,准备往他们裤裆里塞。 卷一:蝴蝶等风来 061:别的选择 那一战过后,陈珊不敢再惹我,她本身就是靠着外面的小混混撑腰在学校横行霸道,那帮黄毛被张骏收拾吓得屁滚尿流后,陈珊的嚣张气焰全都被冷水灭,输的心服口服,亲口跟我认错,并保证以后不会在跟我争执,她几次说想跟我混,我说我不混,你找错人了。 之后的高二整个学年,我都是浑天度日过去的,经过陈珊的嘴巴,全校调皮的学生都知道高二有个不好惹的小太妹叫杨小唯,身边跟着一群人叫她小唯姐,特立独行,目中无人,性格古怪。三天两头的打架事件总有她参与,学校通报批评抽烟翻墙的也少不了她。渐渐的,我习惯了人们用这种方式来认识我,评论我,反正我都不在乎。 曾经我以为,我的堕落和糊涂会让那个人回心转意,只少联系我,告诉我要好好生活,我知道,他走了,可只要他想知道,一定能打探到我现在的消息。然而,一年过去了。我什么都没等到。 这一年里,我堕落,我荒唐,我颠三倒四。一开始还要去学校上课,即使趴着睡觉,到后来,我直接不去了。我以为学校会通知顾承中,那个我名义上的监护人,会通知他来,而他知道我的近况,但学校通知了,只是简单的几通电话,是他秘书接听的,顾承中根本没有要管的意思。有一次我坐在主任办公室,听见顾承中的秘密推三阻四,主任挂了电话一脸厌恶地看着我,指着我?子说,“真是太不懂事了!你看看,你监护人现在都不管你了!”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掩藏住心底的失落,淡然地说,“我监护人都不管我,您也别操心了。” 我没有再见过林阳,也没再见过顾承中。我终于知道,他帮助我,只是因为林阳,而林阳走了,他自然不高兴费心了。 我彻彻底底的。没人管了。 那好,没人管,我自在,我逍遥,我高兴! 人一旦开始堕落,就会变得无休止的寂寞和无所谓,泡网吧不好玩之后,我开始泡吧。那一年,我,徐笶梦,采采和刘思涵组成了四人帮,没有正儿八经的义结金兰的意思,但就是四个人抱成团的好姐妹,去哪儿都一起,四个人里,到最后,只有徐笶梦象征性地去学校,她艺考播音主持,家里花钱塞了关系。考试对她来说,就是个流程。 高二下学期,刘思涵的父亲被要债的人砍断一条腿,她父亲不是人,为了活命,叫人绑了刘思涵送人,说她还是个处女,能卖点钱,实在不行往夜总会送,坐台出台,总能赚不少钱。 他们来绑人的那天,我和刘思涵刚从网吧出来,她说去给我买瓶水喝,我抽烟嗓子眼儿疼,结果刚准备过马路,就被忽然从面包车上跳下来的人抓住往车上脱,我冲上去抱住刘思涵的腰,那两个男的直接把我一起拖上去,上车后一人给了一巴掌。把我们的嘴用毛巾堵住,车子一直开到条小巷子里停下,是两栋破楼的中间位置。那些人把我们带上楼,关在一间小房子里,没一会热便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最后走进来一个穿工字背心挂着手指粗的大金链子的男人,满脸横肉,手指上带着硕大的金戒指,看起特别骇人。 那个男人说,要是不还钱,就把刘思涵强上了再送去外省卖身,保证弄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算报警也没用。那些人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拿不出钱,我和刘思涵根本别想逃出去。那些人随便上来一两个,就能弄死我们。 刘思涵一点没害怕,面无表情地说,我没钱,你们要想把我卖了。我就去死,我死了在你们手上也毫无作用。 那些人以为刘思涵开玩笑的,只有我知道,她是来真的。当时她那个眼神,就是要去的。那种决绝,我明白。 后来,我们平安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一是张骏找到我们,二是我帮刘思涵还了钱。八万块。 张骏带走我后,问我为什么要帮刘思涵还钱,我说我总不能看着她去死吧?你拿那些人都没办法,她能有办法吗?钱她以后会还我。 张骏没说话。他从那些人手上带走我的时候,跟那帮人的老大说井水不犯河水,他带走他的人,他们处理他们的事儿。当时我就知道,如果我不帮刘思涵,她就完了,张骏和他大哥都无法撼动的人,刘思涵更加不可抵抗。 没过多久,刘思涵就辍学了,从家里搬出来,正式去温莎坐台。那时候我不明白,她一清清白白的姑娘,怎么到头来还是走上这条路了?我问她,你不想考大学了吗?她反问我,小唯,你呢?你不想了吗?没等我说话,她说,你想,可你还不是在堕落。咱们俩,半斤八两,不愧是好朋友。 我哑口无言。我像是站在匆匆往来的人群中,所有人都擦身而过,我明明想留住一切,但最后都成空。刘思涵说,小唯,你放心,那笔钱,我一定还给你。 我发现,她根本没有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刘思涵忙着坐台赚钱,徐笶梦忙着艺考高考,只剩下采采陪我,一切都玩腻了过后,采采带我去刺青。我在脚上纹了一只蝴蝶,在胸口纹了一个字母y。采采问我,小唯姐,为什么是蝴蝶和y。 我说,那是我的梦想,和我最爱的人。 “梦想?什么梦想?” “飞啊。”我认认真真地说,“等风来,就能飞了。” “可蝴蝶不需要风也能飞啊。” 我摸着脚踝上的蓝色蝴蝶说,“它是一只没有生命的蝴蝶,所以,需要风。” 刺青,染发,抽烟,喝酒,打架。在别人眼里我们是异类,是病毒,只有我们知道,我们是好姑娘。尽管这是一句不能再矫情的话。 后来,我忘了我是怎么进温莎的,好像是刘思涵的一句戏言你来陪我啊,好像是一切都玩腻了想找点刺激,学校我彻底不去了。恰好那段时间张骏不在,本身只是安排我在酒吧卖酒当个服务员的,等他从宛城出差回来,我已经成了坐台小姐,在婷姐的手下呆。 婷姐是个爽快人,三十岁不到,胸大腰细屁股圆,穿黑色的小西装露出丰满的胸脯,比场子里最漂亮的舞小姐身材还好。刘思涵也是她手下的,哦,不对,应该叫菲菲,婷姐说,小唯,这一行里没人用真名,你也想个艺名吧。 我说,好啊,艺名好,省得给我祖上丢人,我爹死了,梦里来掐死我。叫啥好呢?淼淼? 那个淼啊? 姐,就那三个水叠一块。 哦哦哦,得,就淼淼了。 温莎明面上是ktv,但实际上包含了其他服务,比如桑拿和住宿。桑拿房的姑娘和场子里的姑娘不一样,场子里的姑娘说好听点是三陪,上头的人,说不准。场子里一共有三个妈咪,每个手下都带着红牌小姐,经常为了抢鈡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也是常见。我去上班没一个星期,就看到俩麻痹我掐架三次,说是谁抢了谁的客人,谁的姑娘怎么卖骚。 进去第一天,婷姐就说,我是她的人,只要我不主动惹是生非,她一定罩着我。 我说好,谢谢姐。是在是叫不出口妈咪。 坦白说,我进去第一天,就后悔了,妈咪带着我去更衣室和化妆间跟大家打招呼的时候,看着乌烟瘴气的房间,我脚下抽了抽。一屋子女人,有一半都是光着身子站在衣柜面前换衣服的,有的叼着烟,有的在打电话,软软糯糯的声音说“好啊,您今晚一定要来啊,人家等您呢。” 刘思涵坐在那群人中间,朝我招了招手,身边画眼线的小姐问,“哟,菲菲认识的小姐妹?” 刘思涵点头,“朋友。” 那姑娘说,“行啊,这年头,好朋友一起下海呗。” 这时婷姐拍拍手,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她清了清嗓子说,“来,给大家介绍一新宝贝,淼淼,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们这些老宝贝多给我提点些,好好疼新来的妹妹。” 有小姐开玩笑说,“妈咪,您得叫客人轻点疼。” 你一言我一语的热闹着,我站在边上,开始打退堂?。 婷姐给我安排了化妆的位置,一个个隔断的梳妆台,上面摆着化妆盒化妆镜和许多化妆品跟工具,脚下有个小柜子能放私人物品,可以上锁。刘思涵说,衣服可以随便穿,尺码都是差不多的,这边姑娘身材差别不大,但也可以穿自己的,前提是得符合要求。要露,要短。 温莎姑娘的台费在南城来说,算是比较高的,2010年的时候,一个人六百的台费,已经算高档,而能来温莎的人,自然都是消费得起的,随便开瓶洋酒都是一千八百八十八,三千八百八十八,更别说好的红酒。 前两天,我都不太好意思,妈咪也不着急,让我跟着老手学习学习,走台的时候都特意照顾我,几天下来,我发现,这边的姑娘都有一个特别牛逼的功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吹牛,能哄人,能装傻,能撒娇,最重要的是,能喝! 尤其是刘思涵,让我特别诧异。我在一片昏暗中看她被一个四十五六的男人搂在怀里,还娇滴滴地喊人“叔叔,您再喝一杯嘛。” 那老男人说,“喝一杯,亲一口?” 刘思涵笑得灿烂,却装作羞赧的样子,“您好坏啊!”一边说着,一边把酒往人嘴里送。 我觉得浑身颤抖。 那一个周我都那么过来的,除了台费,我什么小费都没有。刚开始,客人还不介意,清汤寡水地和我聊天,聊着聊着要抱我搂我的时候,我就不干了,我那个边上挪,客人也不发火,问我说,新来的? 我说是。 他说,哦,怪不得,放不开。 我说,身体有点不舒服。 客人说。不舒服就该回家休息,怎么还上班? 人说着,就把妈咪叫来了,换了人替我。 一开始妈咪还说淼淼,你这样下去可不行,这学习得摸出门道来是不?你这样下去是要饿死的,你瞧瞧菲菲,从来不用我操心,你俩是好朋友,多磨磨,交流交流。 我说好,心里却是没底气的。 我站在洗手台面前,看镜中化妆的自己,再看看站在边上补妆的小姐,趴在洗手台上,屁股都能翘上天了,这功夫,真是一点儿都学不来。 一个月后,我虽然还是放不开,但多多少少学会了打圆场的话和装疯卖傻的本事,见人说人话的功夫我没学到精髓,准备随机应变。 夜场里什么样的男人都有,寻欢作乐的,逢场作戏的,无可奈何的,样样都有。但是像温莎这样的高级场所,一般寻欢作乐的人不会来,因为人均消费算下来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大多数来这边的都是商务谈判,晚餐后的第二场,叫几个能喝的小姐往死里喝,中国人的习惯即使酒喝饱了才能谈事情。这种场合里,有人是逢场作戏,和小姐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要能拿下案子就行。也有人是无可奈何,被抓包过来撑场子,实际上对小姐或者酒都不感兴趣。 至于寻欢作乐的男人,有外地的,有本地的,饥渴得不行,小姐一进门,点了往身边一坐,搂着顿时往上亲一口,胸上一摸,真香啊。 这天晚上,妈咪带着留个姑娘走台,其中包括我。我们站成一排,鞠躬齐声喊,“各位老板晚上好。” 三个男人都是年轻人,二十出头,有一个稍微老一点,穿得简简单单普普通通,有点微胖,另外一个穿蓝色衬衫,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像刚毕业的学生,而剩下一个,嫩生生的,看起来跟我年纪差不多,戴眼镜,斯斯文文的。 妈咪招呼先前两个选了姑娘,那斯斯文文的犹犹豫豫,盯着我,想了想指着我说,“就她吧。” 妈咪拍拍我肩膀叫我上,客套了几句就走了,小姐们坐到男人身边去,那俩男的一看就是老手,搂着姑娘开始发情,而我身边最这个,局促地坐在一边,不好意思跟我说话。妈咪说,一定要主动开口,于是我说,“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嗯,他们硬要来,我来见识见识。” “哦。听你口音,不是这里人?” “嗯,江苏来的。” “哦,看你年纪也不大,来玩啊?” 我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我以为自己进度够快了,但没想到那两个更快,三两句话就套出他们是过来旅游的,其中一个借着上厕所的由头把妈咪和经理叫过来陪他们喝几杯,看上去是给面子,但实际上是叫他们给小费。妈咪和经理是什么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已经不足够形容他们,几句话溜出去,马屁拍了,小费到位,叫姑娘们可劲儿地灌酒。冤大头,人傻钱多。 经理和妈咪走后,有个小姐说肚子疼去上厕所,那三十左右的胖子叫我过去陪他喝几杯,我去了,给他倒酒的时候我他搂住我腰,我颤了颤,尴尬地笑着把酒递给他,他色眯眯地看着我,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在我大腿上摸,问我穿这么厚热不热。 我往旁边挪了挪,他掐着我大腿说,做这一行你还害羞啊,别啊,我很温柔的。 我没说话,保持难看的笑脸,他竟然大胆地把手往我裙子里摸,我抓住他的手说,“别摸了,老板,您喝酒啊。” “乖点,别闹,喜欢你才摸你啊。”他吹着酒气猥琐地说。 说着,他手想更往里面去,我一下子就火了,我站起身来,大喊了一句,“草泥马的我说别摸了!” 然后那胖子就懵逼了,摸了摸脸,从懵逼变成精明,抓着我手腕儿把我往沙发上拽,我狠狠甩开他,他倒在沙发上,瞬间火了,要叫经理和妈咪来给个说法。其实小姐和客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所谓的必须做,有些行为小姐是可以拒绝的,比如亲吻,比如摸哪里。一般客人随便摸摸大腿手臂和胸什么的算正常,比较猥琐和变态的,巴不得在里面就做。但是不允许的。 没一会儿妈咪就来了,经理没来。其实我们都懂,这种客人好打发,经理不屑过来。妈咪赔罪地喝了几杯酒,但那男人不依不饶,一直在骂我,我很想回骂过去,但毕竟人家是上帝,这时候我要闭嘴。 大约是妈咪脾气太好了,那男的以为好欺负,就闹了起来,妈咪冷着脸看我,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力道并不大,看起来厉害,她看我一眼说,“客人来是寻开心的,不是添堵的!不会哄人就他妈给我滚蛋!” 打完了我,妈咪回头看客人,赔笑脸说。“你看,这人我也教训了,还请您大人大量,这丫头新来的不懂事儿,回头我一定多教训。让你不尽兴是我们没做好,您看这样行么?今晚上的酒水给您八折,如何?” 那男的喝多了,开始蹦胡话,什么话都说的出口,妈咪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火大了,妈咪也不说话,男的起身,拉着另外两个人说,“走了!狗屁夜总会,还好意思说是最豪华的,我看就是狗屁!” 三个男的搀扶着要走,妈咪把他们拦住了,脸上还带着笑。“三位要走了?” 那男人醉呼呼地说,“麻痹的,不走跟你过年?” 妈咪笑了笑,招呼服务生进来,接过账单,给了服务生一个眼神,服务生屁颠屁颠出去了,妈咪念着账单说,“三位一共消费四千八,零头抹了,算四千块吧,刷卡还是付现?” 醉醺醺的男人甩开扶着他的两个男人,一把抢过妈咪手里的单子扔在地上使劲儿踩,骂道,“我买你妈逼的单,让老子不爽快还想要钱!” 妈咪什么时间没见过,笑着抬起手,门外冲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全都是养在会所的打手。这时。人群让开一条道,张骏从外面进来,径直走到那醉醺醺的男人面前,笑脸说,“老板,要走人,先买单。” 三个男人都吓傻了,明显知道不买单走不掉了,可醉醺醺的那个爱逞强,觉得丢人,瞪着张骏说,老子没钱,你能怎样?就你们这狗屁服务还想要钱?我呸! 张骏没发火,转脸问妈咪,哪个的台? 妈咪四处找我,找到后,指着角落里的我说,淼淼,你过来! 然后张骏看着我,傻眼了。 我走上前,点头叫了声,骏哥。 张骏眉头骤然拧在一起,一脸的火气,问我,“你怎么在这儿!” 妈咪疑惑地看着我们,问我,“你们认识?” 我淡然地看着张骏,“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我都来这儿一个月了。” 张骏瞪着我,浑身的火气,他看着妈咪问,“婷姐,你的人?” “是,是啊。菲菲介绍来的。” 张骏脸黑得滴水,咬牙切?地看着我,转而看着那三个男人说,“给我打,扒光了打。打完了从后门扔出去!” “是!骏哥!” 然后张骏拉着我的手往外走,想起了什么,回头盯着妈咪说,“扔出去之前,让他们把单买了。” 张骏拉着我一路狂奔到他办公室,电梯不方便,他拉着我爬楼梯,我跟不上,他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最后把我扔在沙发上,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脸的严肃和气愤,问我,“杨小唯,你到底想干嘛!” 我喘着气说,“我想喝水。” 张骏气得要死,抬起手要扇我巴掌,但是手掌悬在半空中迟迟没落下,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说,“打吧,我也想有人打醒我,可这醉生梦死的,没个头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了结。” “我警告你,赶紧收拾了东西给我滚蛋,不然我真打死你。”张骏指着我?子说。 我看着他背影笑了,还不是去给我倒水喝了。 几秒后,他把水递给我,自己点燃了一根烟,我咕咚咕咚喝完水,也点了一根,他靠在办公桌上问我,“你和顾承中没联系?” “干嘛要联系。” “他是你的监护人。” “名义上的。” “你倒是清醒。”张骏冷笑说,“出乎意料。” “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当初是那个人的帮忙才这样的,不然,谁理我。”我夹着烟,看着张骏说。“哎,骏哥,你说我运气是不是很好?不管是遇见你,还是遇见他,都挺棒的。只不过,好运气总有用完的一天,骏哥,你会在我身边呆多久?” 张骏怔怔地看着我,我俩目光交汇,相视一笑,他慢慢走到我面前来,坐在我身侧,搂着我肩膀说,“忽然这么煽情,谁受得了?你反正是块麻糖,沾上了,扯不掉,既然如此,那就在一起一辈子。” “好啊。那你可要帮我收拾一辈子的烂摊子。你以后娶老婆怎么习惯啊,我是个惹祸包。” “看来我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啧啧,说得好像你很可怜的样子。徐笶梦给你表白的时候,你可是骄傲地拒绝的。”我怕调侃说。 当初和陈珊那一战后,徐笶梦就喜欢上了张骏,这丫头轰轰烈烈的追张骏,可以说女生呢过做到的地步,她都做到了,可两人就是不来电,徐笶梦放狠话说,张骏,你等着,老娘一定追上你。 之后就没有声音了,她要去北京读书,太远了,感情是经不起折腾的。 张骏弹下燃烧过后的烟灰,特别正儿八经地跟我说,“我跟她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的。你也不看看。人家以后面对的人生是什么。我们又是什么。” 有时候,我觉得,张俊心里,也是很自卑的。 我们心照不宣。 那天晚上,张骏劝我滚蛋不成,恨铁不成钢地说,那你玩吧,你闹吧,可你他妈千万别当真,杨小唯,要是你活不下去了,我他妈养你成不?老子养你吃香的喝辣的,用不着你出来卖笑! 我说你别想坑我给你做老婆。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当我的人生没有灯塔和希望的时候,一片黑暗,走哪条路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哪条路不是路呢。 反正我的人生,已经已经一片灰暗。 那半年的时光。过得很快,很快,日夜颠倒,浑浑噩噩。我从夜场无名的坐台小姐到红牌,从滴酒不沾到千杯不倒,从懵懂生涩到逢场作戏炉火纯青。 我像是走了一条很长很长的路,在路上,慢慢变得无所谓,我漫步目的的人生像随风飘荡的落叶,飘到哪里算哪里,最后停下,再烂掉,化作尘埃,泥土。 我经常在夜里下班后一个人走在路上,抽着烟,吹着冷风,放空脑袋,把过往掏空,如同行尸走肉般在路上飘荡。漫无目的。无所畏惧。 可那个男人忽然出现,他问我,想不想要别的选择。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62:跟我走 七月中旬,南城天气炎热,热辣的太阳炙烤大地,传言说放一颗鸡蛋在柏油马路上能煎熟了。白天温莎大门紧闭,夜晚歌舞升平,热闹喧嚣,姑娘们戏言娇嗔嬉笑怒骂,总之,把客人的钱骗到手才是重要的。至于尊严和人格,早就埋在风尘里化作尘土无影无踪了。 婷姐常说,“淼淼,你就是来玩的,不是来赚钱的,我手下的姑娘要都像你这样,温莎早就关门大吉了。” 我笑说,“妈咪你可不能不看我的努力,这样样从头学,可不简单的。” 婷姐说我之所以能成为头牌,只仗着张骏给我撑腰在场子里没人敢得罪,走台我想去就去,不高兴甩袖子走人烂摊子总有人帮我收拾,加上长得还算可以的脸蛋和身材,冷着脸倒也和场子里一天到晚笑僵了脸的姑娘不一样,瞧够了风情万种,来点小清新,味道大不一样。 我说,那可不是?我瞧着,应该是男人都犯贱,端着捧着的不屑一顾,譬如家里洗衣做饭大孩子的老婆,非要来夜场“谈恋爱”,再者是主动送上嘴的不吃,不屑一顾的才叫他们流连忘返,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婷姐说,淼淼,你有进步了。你要是真心干这一行,姐带着你,会发财的。 我点了根烟,心想,谁知道呢。 徐笶梦被北京的学校录取那天,请我们几个人在南湖饭店三楼扬子厅吃饭,我和刘思涵请了假晚上不去会所,张骏本来不去,但徐笶梦一个接着一个的电话炮轰过去,他顶不住压力,还是来了。 第二场悬在温莎的ktv,全程挂张骏账上,说是要给徐笶梦送行,简单寒暄了几句,张骏接了个电话,抽身走人。徐笶梦冲出去找他,跌跌撞撞的,已然喝多了,刘思涵让我去找她看看,别走错地方了。 我在走廊尽头看见她抱着张骏,哭得稀里哗啦,她说,“你就抱我一下下,一下就好。你不喜欢我可以,但是这一次不要拒绝我,我去北京了,以后就见不着你了。” 张骏不为所动,站在原地,像块木桩似地,说,“我拿你当小妹,你别闹,上北京好好读书。放假不是还要回来么?” 徐笶梦不依,噘着嘴流着泪说,“骏哥,骏哥。一样是叫你骏哥,可你的心怎么就这么偏呢。”她敲着张骏的胸口说,“稍微挪一点位置给我,不可以吗?哪怕一点点啊。” 张骏伸手推开她的肩膀,无奈地笑了笑,“不可以。” 然后徐笶梦哭得更厉害了,可她也挺倔的,不出声,抹了眼泪一次又一次,抬头强颜欢笑地看着张骏,努力云淡风轻的语气,“哎,张骏,我问你,要是我比杨小唯先遇见你,你会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张骏没考虑就回答,“会。” “你骗我呢,你都不用想。”徐笶梦不相信地说。 张骏抿抿嘴,深吸了口气说,“其实你们俩很像,只是她没有你的好运气,你什么都有了,她却什么都没有。所以我要留在她身边。做她的好运气。” “哎哎哎,你真是够了,我问你会不会喜欢我,你竟然跟我说跟杨小唯表白的话。你很伤我的心啊。” “小梦,不要任性了,你比很多人幸福千百倍。珍惜你现在拥有的,好好念大学,放假回来我们再一起玩,我还是你哥哥。” 张骏说完这一句,抿嘴拍了拍徐笶梦的肩膀,转身走了。 徐笶梦忽然叫住他,张骏顿住脚步,回头的时候差点看到我,我躲在拐角里,听见徐笶梦问他,“张骏,其实我没拥有那么多呢,你会不会做我的好运气?” 张骏尴尬地笑了笑,说,“我不知道。” 我悄无声息回到包间里,没过一会儿,徐笶梦也回来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灌下肚子,也不知道是告诉自己还是告诉我们。张骏是个混蛋。 那天晚上,徐笶梦醉得不省人事,一路上说了很多胡话,巴拉巴拉的,大多数是关于张骏的,我和刘思涵不敢这样把她送回家,就去酒店开了个标间睡觉。我和她睡一张床,半夜她说口渴,我起来给她倒水,昏暗的光线下,她问我,小唯,你都看到了吧,我和他在走廊上。 她是清醒的。 我点点头,承认了。 她说,那你该知道他的心意了,别再混蛋了你,那工作赶紧辞了,好好找份正经的,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他会对你好,一辈子好。我其实很不愿意这么放手,但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清楚。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根本不是。我也没那个勇气为他抛弃我的锦绣前程。说到底,人还是自私的。可你是我的朋友,好朋友,我希望你们幸福。都幸福。 徐笶梦抓着我的手,用一种大姐姐的口吻说,小唯啊,不要再去惦记你的小男朋友了,不值得,你把自己变成今天这样子,多多少少跟他有关系,但你自己也清楚不是?你只是痛恨他抛弃你,不辞而别。年少的爱情,哪有这么铭心刻骨,你只是给自己找了躲避和堕落的理由。珍惜眼前人,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 我抽开手,低着头,不去承认我心里还想着谁。我说,人各有命,我选择听天由命。如果水到渠成,我一定选择顺从并且享受,至于其他的,我想跟着心走。人这一辈子,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多困难啊。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点勇气了。 徐笶梦不再说什么,躺下背对我,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我们睡到下午两点多才醒来,她很早就走了,给我留了短信说她要先去北京培训,放假再见,昨晚跟我说的那些话,要我都记得。 我回复她:一路顺风。 夜晚我们休假,不去上班,入住的酒店有温泉,刘思涵说就在酒店再住一晚上,她请客,顺便介绍一个人给我认识。用膝盖都想得到是男朋友。 可我没想到,她所谓的男朋友,是会所的客人,一个有妇之夫。 在大堂碰面的时候,我就愣了,我没什么优点,就是记性很好。脑海中一下蹦出来某天晚上在洗手间里听见他打电话给他老婆说没办法,逢场作戏,一会儿就走,一定回家。可回到台里,他手伸进露露的裙子里和露露接吻摸摸,回到休息室,露露骂了一通,换了条内裤,骂他禽兽,恨不得当场拔屌的样子。 他倒是没认出我来,嚼着口香糖往电梯这边来,刘思涵挽着他胳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介绍说我是她小姐妹,对方打量我,问了句,“也是你们场子里的?” 刘思涵说是,你也见过。 他瞅着我,笑道,没见过,睡觉我眼里只有你。 刘思涵娇俏一笑,嗔怒地骂了句,死鬼。 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觉得特别恶心。 上了楼后,我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只有一个房间,不再开一个,晚上怎么住? 我悄悄问刘思涵,她说没关系,晚上一起玩,完了我一个人睡一张床,她和男朋友睡一张床。我说这不太合适吧?刘思涵坚持说没什么,秦海人很好的。 可尼玛,进了房间后,那个叫秦海的傻逼就开始脱裤子,他当真是一点都不在乎身边还有女的在,直接扒光了穿着条内裤躺床上去,靠在床头,点燃一根烟,吊儿郎当地打开电视看。我满脸黑线地看着刘思涵,她尴尬地笑了笑,让秦海把裤子穿上,秦海说,怕什么,你们不是蛮开放的吗?还装纯啊。 当时我就生气了,拎包准备走人,刘思涵拉住我,和秦海哄了几句,让他穿上裤子,秦海见我来真的,顺着台阶下,穿好裤子后赔笑脸说,“哎呀,我就是习惯了,菲菲知道的,我这人就是这样,你别介意。” 我没说话,他说,走吧走吧,我请客吃饭,就当赔罪了。 晚餐选在一家海鲜酒楼,点了一桌子的菜,三个人根本吃不完,但秦海说,出来吃饭就要开心,吃不完也要点一桌子撑场面。算账的时候,一共消费三千多,他有点怂了,叫服务员拿账单一个个对,输密码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当时我就笑了,有勇气装逼没勇气承受,何必呢。 我冷笑着看刘思涵,她倒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看着秦海输密码,一脸的微笑。 那时候我才察觉,刘思涵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怎么变的,我说不上来。变成现在这样,我也形容不来。总之,不再是以前那个刘思涵了。 离开酒楼后,秦海一直骂人,说不好吃还他妈这么贵,傻逼玩意儿,还不能抹零头,跟他妈抢劫似地。 刘思涵就一直随声附和,哄他,说去逛逛,消消气。 然后她就把秦海往商场里带,四处逛逛,买了条四千多的碎钻项链,一个三千多的包,一口一个亲爱的,叫得可响亮了。选项链的时候,刘思涵想帮我选条手链,说我生日快到了,就当送我生日礼物。我冷声说了句我不过生日,刘思涵笑脸凝住了,尴尬地说那算了,以后你想过的时候我再给你买礼物。 我看着她陪秦海去刷卡,在秦海油腻腻的脸上亲一口,我觉得,毛骨悚然。 逛完商场后准备回酒店,路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秦海进去买了几瓶怡宝矿泉水还有一大把口香糖和吸管,好几只打火机。当时我不知道那些东西干嘛用的,挺好奇的,我问了一嘴,刘思涵说,小唯,一会儿你也一起来,一起来你就知道了。 刘思涵当时笑的那个表情,特别瘆人,神神秘秘的,但是又带着那种说不清的幽冷。我感觉不对劲,悄悄给采采发了条短信,让她来酒店找我,撒个谎,把我带走。 回到房间后,看了会儿电视,采采就来了,刘思涵去开门,采采撒谎说想让我陪她去逛街,当时我就傻眼了,这谎撒的,好没水平。 刘思涵说,你好不容易跟我们聚一次,逛街多浪费时间,今天秦海带了好东西来,咱们一起玩! 采采问,“什么好东西!” 刘思涵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采采眼睛都亮了,笑道,“哇,我好久没尝过了!今天运气好!” “别逛街了,一起玩,明天再去。” 刘思涵这么一说,采采就沦陷了,她迫不及待地让秦海拿出东西来,三个人蹲在茶几面前把口香糖剥出来剩下锡纸,矿泉水瓶开口插习惯,剥出来的锡纸两张叠在一起,上头放着东西,下面用打火机烤。 当秦海把那一小袋东西摸出来的时候,我当场懵逼了。那玩意儿很小,很碎,和上等的大米颜色接近,装在小小只的收纳袋里,就平时装大头贴用的那玩意儿,很少,但是秦海说,这个量,足够三五个人。 我紧张得不行,撒谎跑去厕所发短信给张骏。现下,只有他能来带我走。 我在洗手间呆了很久,最后是采采来敲门的,问我,“小唯姐,你在里面干嘛?出来跟我们一起玩啊。” 我尴尬地开门,说,“我不会,就不给你们一起玩了。” 那一头,秦海和刘思涵已经开始溜冰。“溜冰”这个词,是后来张骏告诉我的。那种方式,就叫“溜冰”,也叫“吹壶”。 我坐在床沿上,有点不知所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怪味,很淡,但是是臭的。我拿着遥控器调台,心里慌乱得很,这种行为已经超出了我的接受范围,我第一次觉得慌,觉得糟糕。 秦海玩嗨了,叫刘思涵让我一块儿上,量足够的,刘思涵并没有叫我,而是说,“她不玩这些,不要叫她。”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觉得很心酸。 采采和她一起玩这个,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什么时候开始的?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我竟然不知道,丁点儿都不知道。 之后的半小时里,房门被两次敲响,都是我去开的门,进来的都是中年男人,和秦海差不多年纪,穿得人模狗样的,挎着皮包,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嗨起来。我越来越慌,怕人多了场面控制不好。我又给张骏去了短信,这下他马上打过来,说在门口等我。 我撒谎说肚子饿了,出去买点吃的,三个男的,嗨翻了。言语上开始下流和猥琐,刘思涵正在兴头上,顾不上别的,让我注意安全。 我几乎是一路飞奔的,进电梯的时候,我的心还在颤抖,一路忐忑到大门口碰上张骏,我还没能平静下来。 张骏斜睨我一眼,看我不太对劲,他吸了吸?子,闻见我身上的味道,忽地眉头一皱,拉下脸来问我,“你刚干什么了?” 那个表情,非常的严肃和厉害,满是教训的意味。 我摇头,解释说,“不,不是我,是他们。” 我简单地描述了下他们在干什么,张骏冷笑了声,说,“溜冰。” 我问什么叫溜冰,换来张骏的白眼,他非常严肃地警告我,“杨小唯,你给我记清楚了,以后不许跟刘思涵一起在外面开房过夜什么的。她早就不是你认识的刘思涵了。”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张骏正儿八经地说刘思涵的全名。 摩托车行驶在灯火阑珊的道路上,我抓着张骏的衣裳大声喊,“骏哥,能不能带我去一中附近的公园。” 长椅上,我和张骏坐在一起。他点燃根烟递给我,我接过来放嘴里,看着远处被树苗挡住的路灯,特别怆然地说,“骏哥,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张骏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我,我说,“你看,同样都是人,同样都瞎玩,徐笶梦不管怎么浪最后还能去年大学,走一条光鲜亮丽的路,几年后,她和我们这些人的差距就是天上的云和脚下的泥。再看看刘思涵,学习比徐笶梦好吧,脸长得也比她好看吧,可现在呢,”那些形容的话,我不想说,张骏都明白。 “再看看采采,她技校毕业,混日子,还不懂什么是人生。等有天忽然回过神来,会不会后悔呢?后悔现在的荒唐。后悔现在的放肆。” 张骏问我,“别人你都说了,那你自己呢?小唯,你想过你的人生该怎么过没?我认识你的时候,心比天高,梦比海深。说实话,在我们这一行里烂的人,很少见到你这样明明浑身是伤,却还活力满满心高气傲的人。我一直认为,你应该是那种站在舞台上的人。光芒四射。耀眼闪亮。” 我说,“可我,现在已经没有当初的勇气了。那种永远使不完的干劲,早在我消沉的意志里丧失殆尽了。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这一年来,我常常问自己要做什么。但都没有答案。你看,我好好的也是过,浑天度日也是过,没有人干涉我,没有人骂我,我孑然一身,潇潇洒洒,凡事只需要过问自己的心情。到后来,我自己的心情都顾不上了,无所谓了,麻木了。我好像已经习惯了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其实摧毁生活的热情和志气,远比一死了之更残酷和煎熬。毫无疑问,我选择了前者,自我折磨。” 我把烟送进嘴里,缓缓吐出来,看着白色的烟雾缭绕在眼前,有些不真实。我说,“其实我好羡慕徐笶梦,虽然知道她也不一定开心,但至还知道往光亮的地方爬。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会这么慌张吗?因为我亲眼看到刘思涵现在过的日子,我怕。” “怕什么?” “怕和她一样,过得那么恶心。”我看着前方说。 张骏揽着我肩膀,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那你就不要和她一样,小唯。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我苦笑,“哪里还有。回南城一中吗?回去接受老师和同学怀疑的目光,去忍受别人的挑衅?我想算了,反正,我好好的过,也没人看得到。” ———————————— 一个星期后,有人来会所闹事儿。一群女的蹲在会所门口,瞅准了刘思涵送客人出来,二话不说冲上前抓着头发推到在地上,一群女的冲上去开打。等保安冲上去拉人时,刘思涵已经被打的满脸是血,衣服本来就穿的少,三两下扯没了,剩下内衣裤,特别尴尬。 我听见消息赶出去的时候,秦海已经站在一边,平日里嚣张得不可一世的男人被他老婆几巴掌扇得?血长流,言辞间我才知道,秦海是倒插门,老丈人家有钱,他过来的日子不好过,几次三番受不了,但又没办法闹毛,只好来会所装大款,找男人的存在感。而刘思涵,深知这一点,不管在什么场合,都把秦海捧得像个牛逼哄哄的男人,折让秦海觉得,在刘思涵面前自己才是个男人,在老婆和老丈人面前,只不过是个没出息的倒插门。 他老婆叫来的人都是厉害角色,一个个出手起来,那叫稳准狠,秦海根本不敢上去帮忙,当时我疼恶心他的,敢做不敢当。最后他老婆问,以后还敢不敢来往?再来就让他净身出户滚蛋。秦海当然不乐意,默默低着头跟老婆回去。而刘思涵则被淬了两口,被骂贱人娼妇,不得好死,各种难听的,我都不好意思打字。 人走后,妈咪吩咐人把刘思涵送去医院,招呼大家散了,拉着我往我里头走,一面走一面说,“妈的,现在的女人真会来事儿!这下好了,菲菲得好几天不能上钟了,姑奶奶上哪儿找人去!” “婷姐,钱是赚不完的。” “你可别跟我学她,淼淼,姐姐跟你说,这夜场里的男人都是逢场作戏,跟你谈感情那都是想免费打炮,除非老板出钱包了你,那些风花雪月什么的,都别他妈去想,虚幻!哪儿有人民币实在!” “嗯,实在,姐你也是个实在的人。” 婷姐斜睨我一眼,娇俏道,“死丫头骂我呢?跟姐走,姐给你找点实在的玩意儿去!今晚这个包可是重头戏,你是姐的心头肉,到底还是要你来撑着!” 说着,婷姐把我带到一个没有名字的包厢门前,先是轻轻扣了扣门,里头有人应答才带着我进去。 可我没想到,来开门的人,竟然是何文渊。 顾承中的助理。曾经帮我打官司的何律师。 何文渊错愕地看着我,嘴唇抽了抽,大约是太惊讶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婷姐以为他是看上我了,我笑眯眯把我推上前去,对我使了个眼神,对何文渊说,“何先生,这一位可是我手下的红牌姑娘,和别的不一样,二位肯定是看不上刚才那些姿色平平的,这不,我叫淼淼来陪您二位聊聊天,老板可是亲自来电话了,一定要招呼好二位。” 何文渊完全懵了,估计是在回味婷姐的话,婷姐见他没反应,盯着我一直看,以为是对我满意了,笑眯眯地说失陪离开。 包间门关上后,我往后退了一步,礼貌地招呼何文渊,“何律师。好久不见,这一年,您过得好吗?” 何文渊拧了拧眉头,不敢相信地说,“小唯,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在这里,那我应该在哪里。”我挂上风尘女子应该有的笑容,挽着何律师的胳膊往沙发那边去,一面走,一面说,“说是二位,怎么只有您一个人?” 话音刚落,洗手间里走出来一个人,仍旧是笔挺的西装,魁梧的身材在西装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精神,只是背着光,看不太清楚面孔和表情。 但我知道,那个人,是顾承中。 在见到何文渊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包间里有什么人,那件事过后,我在没有见过顾承中,哪怕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我们之间的联系原本就是因为林阳,林阳走了。关系也自然断了。说实话,曾经有段时间,一个人面对生活和孤独的时候,我觉得顾承中好像没那么讨厌,有他撑腰的日子,多少有安慰在。那时候,我曾期盼过,他这个名义上的监护人,会履行监护责任。后来,失望掩藏了希望,我也看清楚自己的空想,开始镇定地面对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生活。 我的心早就平静了,不再期待了,可现在,又忽然遇见,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在我前路茫茫的时候。 顾承中慢慢走近,他身上强大的气场,仍然在。这让我不得不起身,恭敬地招呼了声,“顾先生,您好久不见。” 我渐渐看清楚他的脸,冷峻的脸上那是什么表情么?不可置信?还是我意外?还是尴尬。 他坐下,靠在沙发上看我。阴鸷的双眼盯着我,看得我浑身不爽快,我镇定地笑着,抄起桌上的酒瓶,给他倒了一杯酒,又问,“顾先生,您要冰块吗?” 顾承中没说话,我自作主张加了一块冰进去,把杯子搁在他面前,又给何文渊倒了一杯,何文渊连忙接过,看了一眼顾承中,然后起身离开,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顾承中。 这种氛围能憋死人,我有无数疑问想问,但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想暴露自己的不甘心和痛苦。最后开口,还是老套的那句,“您过得好吗?” 顾承中端起面前的酒,身体前倾,看了我一眼,抿了口酒,“挺好的,你呢。” 我用力地笑,恨不得把脸都笑烂了,“我也挺好的,妈咪很照顾我。” 顾承中脸上淡淡的,问我,“怎么会做这个。” “做什么?”我一下反应过来,笑道,“您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顾承中抿抿嘴,道,“算了。” 然后我们就沉默了,我做好本分工作,一个劲儿地灌顾承中酒,他喝完一杯我给他倒一杯,直到他抓住我倒酒的手,鹰隼般的双眼在昏暗的光线下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里除了冷漠,还有讽刺和冷笑,他终于憋不住问我,“一个劲的灌我什么意思?想让我喝醉了好问话?杨小唯,不如你直接问,我不会瞒着你,只要你想知道。” 我愣了愣,其实顾承中是个好看的男人,这种好看不同于年轻男人的青春阳光。带着荷尔蒙的悸动,他是有轮廓的,有边角的,有故事的,那种时间沉淀的味道在他身上得到完美的体现。可只是一瞬间的错愕,我幡然醒悟,甩开他的手说,“顾先生,您想多了,你喝得多,我提成拿得多啊。关于过去,我没什么想问的。倒是您,憋不住想告诉我?” 顾承中轻哼了声,靠回沙发上,打量地看着我,“哦,既然你不想知道,我也无需强人所难。” 我忍不住在心底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 “你高兴就好。” “你看这状况,我高兴吗?” “见到故人,应该是要高兴的。”我笑笑,说,“不过,只是我以为罢了。看来,我的表现没能让顾先生满意高兴,这就不打扰您的宝贵时间了,我让妈咪给您换一个姑娘。” 我起身,顾承中毫无反应,只是淡淡看着我,我对他弯了弯腰,抬头时冷笑了声,转身离开。 只是包间太大了,走到门口需要点时间,我数着步子往前,手拉上门把时,忽然被人一把抓住门背后靠,双手放在我耳侧,低头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嘲讽的一句,“哪里看出来我不高兴了?” 我怕他,一如既往的怕,但是此刻我要逞强,必须逞强,我绝降低抬起头盯着他,那双我最害怕的眼睛散发着幽幽的寒光,我说,“顾先生,您不想让我走?” 顾承中唇角动了动,眉头慢慢皱起来。我冷哼一声,抬起双手勾住他脖子,用对付其他男人的方式对付他,我笑吟吟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会害怕的。” “杨小唯,我警告你,不要用这种方式跟我说话。”顾承中开口,一字一句,皆是淬了寒霜,冷森森的,叫人胆寒。 我咯咯地笑,故意说,“那用什么方式?夜场的男人,都喜欢我用这种方式,你不喜欢?” “杨小唯!”顾承中怒了,重重地喊我名字。 “小声点,我不是聋子。” “杨小唯,我警告你,别这么看着我。”顾承中声音淡下来,我瞪大眼睛盯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的,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俩互相盯着对方。我是故意的,他是生气的,谁胜谁负,未可知。 可当他的脑袋慢慢靠近我时,我开始慌了,我发现自己真是作死,专门点火烧身,想让人看见我堕落的样子,却忘了对方也是个男人。我没动,要是我动了,我就输了。我急中生智,在他嘴唇要贴上我的时候,我冷笑了声。 顾承中停下来,不解地看着我,“你笑什么。” “我笑你好没定力。顾先生,你忘啦,就算他抛下我一走了之,可我还算他的前女友,你是他的叔叔,刚才你想吻我,哎,顾先生,您说这算不算还是乱-伦啊?”我笑盈盈地说。 顾承中淡然地看着我,冷哼了声。随即一把抓住我下巴,猛地把我下巴抬起来狠狠捏着,威胁的口吻说,“故意恶心我?杨小唯,你以为我会被你三言两语恶心到?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对付场子里的男人还可以,在我面前,你还是稳妥点好。” 他捏的我很疼,我死死撑着,冷笑说,“是吗?” 说着,我一手抓开他的手,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双手抱住他胳膊,挑衅地说,“不恶心你就下嘴啊,别他妈忘了你还是我名义上的监护人!” 顾承中猛地推开我,一巴掌扇歪了我的脸,我立即昂起脑袋看他,冷笑说,“怎么,生气了?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顾承中的手悬在半空中,僵住了,尴尬地看着我,我哈哈大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他走上来跟我说对不起。准备拉我的手,但我一把甩开了,我说,您没什么对不住我的,本来就是名义上的监护人,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不需要负责人。顾先生,往后别来了,来了也别见我,我看见你就难过。 顾承中拉住我,声音忽然苍茫起来,他说,“杨小唯,如果你喜欢这么堕落,那就一直堕落下去吧,反正你就是一颗草,野草。像你这样的人,就活该过这样的日子,因为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人生,什么叫争取。你破罐破摔,活该煎熬,都是你自找的。” 我转过身,嘲笑地看着顾承中,顶了回去。“那跟你有什么关系?顾先生,收起你道貌岸然的样子别演出一副痛心的样子,你只不过是我名义上的监护人,当初这趟浑水也不是你想趟的,现在说拜拜都可以,别假惺惺的教训我,让人恶心。还有,我选择怎样的人生跟你没关系,就是根草,也轮不到你教训?你算老几?是觉得林阳的走对我愧疚想站大发善心还是你对我有意思想老牛吃嫩草?” 顾承中说,“如果我给你别的选择呢,杨小唯,你要不要跟我走。”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63:我的少女时代 夜晚下班后,我没直接回宿舍,打车去医院看刘思涵。 深夜的出租车停在会所门口,我换了平常的装束上车,司机打量地从镜子里看了我几眼,我装作不知道,靠在车窗边看深夜的南城,“去人民医院。” 歌舞升平后的寂静总是让人感到落寞和孤独,那种清冷的感觉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将我冰冷的心吞没,我来不及逃离,已经被掩盖其中,如同溺水的人失去挣扎的能力。 车窗上折射出灯火阑珊的街景,顾承中的脸忽地跃然眼前,包间里的那一幕,如同电影画面忽然弹出来。 “如果我给你别的选择呢,杨小唯,你要不要跟我走。” 这一刻,我特别后悔当时怂的跑掉,我应该镇定点,潇洒地说不,你给我滚蛋,现在出来装好人,您老当初干嘛去了。 离开包间后,我去了另外一个台,也不知怎么的,特别放得开,不管身边的男人怎么灌酒,我都一一喝了,眉梢里的风情万种都是对着镜子联系了千百遍的,撒娇或是挖坑信手拈来,段数低点的男人有我对付的招数,段数高的男人另当别论,人来了说人话,鬼见了说鬼话,我疯狂,我糊涂,我不能自拔。 大约是架不住顾承中的身份,客人拉着我在池子里跳舞还未尽兴,妈咪悻悻然缩进来客套几句把我拉走,给客人的单打八折,客人玩高兴了,哪里在乎八折的酒水,当场甩脸子叫妈咪滚蛋,妈咪被轰出去没一会儿,包间门被一脚踹开,顾承中气定神闲地走进来,往真皮沙发上一坐,点燃跟雪茄,屋子里顿时有淡淡的巧克力香味。 何文渊个狗腿子帮忙开了灯,指着门口说,“全都出去。” 客人当人不乐意了,当场拍桌起身,砸了酒瓶子。咆哮道,“哪儿来的大爷?都他妈挺拽的是吧!装什么叉!一分钟,全都给老子滚!” 那酒瓶子四飞八溅碎了一地,吓得胆小的小姐尖叫,来玩儿的都是爷,得捧着上天的,谁受得了这种欺负?装逼也要撑下去,可哪儿知道何文渊根本不说话,斯斯文文的大律师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客人的领子往外拖,客人出手给了何文渊一拳头,何文渊也不是吃素的,斯斯文文的人反手一巴掌打得客人金牙都掉了,站在边上的人都不敢吱声,没等那人还手,何文渊已经把人拖出去,扔给门口的保镖,说了句扔出去。何文渊回头。站在门口对里头的人道,“三十秒,全都滚!” 那帮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一溜烟儿跑了,剩下我和顾承中,在昏暗的光线下阴冷对峙。 顾承中夹着烟,表情淡淡的,气定神闲里藏着怒气,就是不明面表现出来,那冷森森的目光看着你,鸡皮疙瘩一身,我说,“顾先生,脸皮不要太厚了,得寸进尺,闹到您脸上不好看。” 幽暗中,顾承中久久未曾说话,巧克力淡淡的香味蔓延在空气中。一点一点掩盖掉先前的烟味,那种微甜的味道让人放松警惕,然而我知道,那双锋锐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只要我稍稍不注意,就会被吞噬,完完全全的。 我发现,顾承中特别喜欢心理战术,冷森森地看着你,可憎可怕的目光,让你自乱阵脚,露出弱点来,他再狠狠抓住,一举攻破。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能同他对视,我用笑掩藏心底的慌张,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他面前去,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夜晚化妆的时候特意用电卷棒卷的,婷姐说我老是直发,腻了,让我换换口味,这不,卷起来后果真是变了个人似地,成熟了许多。我坐到顾承中身侧,挽着他的胳膊,故意用对付其他男人的姿态对付他,软软糯糯的声音说,“顾先生,您要是来温莎玩呢,点我的台,我一定好好伺候您。可您要是多管闲事,那就别白费时间了,我不过是您侄子抛弃的前女友,您侄子我关系和我断了,我们自然也就断了,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我故意笑得娇俏迷人,嘴唇微微努了努,笑道,“您说如何?” 距离很近,我闻得到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在巧克力淡淡的香味下,变得更加的独特和隐忍。他斜眼看我,一口白烟中薄唇中缓缓飘出来,袅袅上升,我的目光穿透那缕白烟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应,天知道此刻我多紧张。我这虚张声势的坚强和厚脸皮,撑不了多久。 顾承中忽然将身子往前倾了倾,把半截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那烟灰缸里一早被包间服务的公主倒了清水,铺上了一层卫生纸,燃烧的雪茄下去,发出轻微的嗤嗤声,没两秒就灭掉了。顾承中缓缓坐回来,侧脸打量我,冷哼了声,没给我反应的机会,他一下子把我摁在沙发上,换了个暧昧的姿势同我对视。 那一刻,我差不多心跳骤停,倘若那天我被顾承中弄死了,那也是我自找的,我这不是自讨苦吃么?好好的滚回休息室呆着不行?非得走台故意惹怒他?我到底是想让他对我死心呢,还是想让他这个名义上的监护人关心我? 是啊,除了张骏,没有别的人关心我了。 我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悄悄捏紧了拳头,我施施然一笑,假装镇定地看着他,可终究是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竟然忘了,我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名义上的监护人,更是一个男人!一个三十多岁正当盛年的男人! 顾承中眼里噙着笑意,就是那种看穿了我所有心机的嘲笑,偏偏看穿不说穿,看着我出丑好笑,他伸手摸我的脸,从额头一侧往下,直到下巴,忽地,他捏着我下巴,把我整张脸抬起来些,打量着说,“我上次说过,我对你这种没长大的小萝卜头不感兴趣。杨小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趁现在我还对你有点耐心,做好选择,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说完,顾承中扔开我,起身整理了西装,背对着我,特别拽的样子微微回头,命令和警告的语气,他说,“三天之后我会离开南城,想清楚了,自己来找我。” 然后他就走了,门口进来一道光,伴随着他的出门,那道光又暗了下去。 然后我就怂了,手掌失去力量,倒在沙发上。 没过几分钟,婷姐急吼吼地进来,把我从沙发上扶起来,检查我身子,着急地说,“哎哟我的小祖宗哎。好好的怎么跟顾先生闹脾气起来了?姐姐我还想多活几年,你就不能少让我操心么!”见我不说话,她更着急了,扶着我起来说,“是不是伤到哪儿了?啊?” “婷姐,我没事儿,我想先下班。”我有气无力地说,我想静静。 婷姐狐疑地看着我,问,“淼淼,你好好跟姐姐说,你是不是把顾先生得罪了?刚才张骏送顾先生出去的,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我知道,其实婷姐不是真的关心我,而是因为顾承中的关系,怕老板怪罪下来,她兜不住。 我说,“婷姐,你放心,顾先生不会找我?烦。”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 “因为他是我的监护人。” 然后婷姐就懵逼了,张开嘴巴,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这时张骏走进包间,拉着我的手往他办公室去,我不去,我说,有事儿明天说,我今天脑子很乱。 张骏看着我欲言又止,太多话都憋在心里,最后只好点头,好,你先回去,明天说。 然后我就走了。本来想回家蒙头大睡,可我不放心刘思涵一个人在医院,最终决定去看看。 想着想着,车子就开到住院部门口了,付了车钱离开,打电话给刘思涵问了房间号。 房间里只有刘思涵一个人,她脸上的上已经处理过了,贴了纱布,嘴唇苍白的,没化妆,感觉有点惨淡。那些客套的话,我一个字都没说,坐在床头,径直问她,“你还要跟秦海来往么?” 我想过很多种答案,但没料到,她竟然会回答我,“小唯,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贱还很傻啊?你以为我脑残到要跟他假戏真做爱得死去活来的跟演琼瑶戏似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点生气,压低了声音说,“我只是担心你想不开,像今天晚上这样的事儿,对你来说是不必要的伤害,你何必呢?秦海什么人,你比我清楚不是吗?你这么聪明的姑娘能不知道?” 刘思涵瞬间恼怒了,瞪着我说,“不必要的伤害?你干脆直接说我犯贱得了!杨小唯,你是不是觉得你跟我不一样,你他妈才有资格接受像林阳像张骏那样的高高在上的人的喜欢?而我他妈的就只配和秦海这种不要脸的人渣在一块儿?杨小唯你这种优越感有了很久了吧?一直憋着没说,今天终于憋不住了?我哪儿有你聪明,聪明得被林阳玩得团团转,睡了你然后再不辞而别悄无声息的滚蛋!我们俩到底谁聪明?你这么不得了怎么今天跟我一样当坐台小姐呢!” 我从来不知道在刘思涵眼里,我这个好朋友,竟然是这样的角色和地位,我忍不住生气,愤怒,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忽地站起来,巴掌不由自主地飞上去,在她脸上留下重重一记耳光。 时间好像静止了,在我打完刘思涵的那一刻,我们两个人都没醒来,她脸被我打歪了,乱发挡住了半边脸,半晌,我听见她冷笑,阴冷的,嘲讽的。她慢慢转过脸来,冷眼看着我,嘴角上扬,噙着一抹无比嘲讽又不屑的笑,“终于憋不住了?动手揍我了?” “刘思涵,你说这些话,不怕昧良心?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你自己要堕落何必怨恨旁人。”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却在滴血。这两年来,除了林阳和张骏,她是我身边最重要的朋友啊,就算后来我和徐笶梦和采采走得近。那谁也取代不了她的位置。因为我永远记得她为我挡在前头的样子,我被齐瑶欺负收拾的时候帮我洗澡,借给我被子。哪怕知道她早就变了,哪怕知道她曾做过许多恶心人的事儿,我都不在乎啊。 刘思涵收起笑,抬眼不屑地看着我,她躺在床头,问我,“说我堕落,你有资格吗?杨小唯,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比我更不如。我堕落是为了在这个不要脸的社会活下去,你堕落是为了什么?为了个不辞而别的男人,为了你恶心人的自尊心,为了所谓的自由潇洒,我要是你爹妈,该后悔当初生了你。想想你还真是个傻逼,好不容易拿到的安家费竟然舍得给我拿猪狗不如的养父还赌债,别假惺惺的说你是为了我,那么沉重的包袱扔给我,是想怎样?让我对你感恩戴德一辈子吗!让我这辈子都被你呼来喝去当牛做马吗!哈哈哈哈哈-------” 此刻,我的心在滴血。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帮刘思涵还了钱后,她对我不如以前亲了,总是一个劲儿的说那钱一定会挣了还给我。我甚至有个可怕的想法,她这么心高气傲的人,会不会是为了提早还我钱,才--------我错愕地看着她,眼神泠然,“刘思涵,你当初为什么要回温莎?” 刘思涵不屑地笑了笑,冷声说,“哎,杨小唯,我发现你他妈真的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你以为你是谁?我会为了你到温莎坐台?你别做梦了。我有那么傻吗?别把你自己太当盘菜了。我说了,我只是想活下去。别的路子走不通,那就换一条,反正人生不止读书这条路,我们俩可不是徐笶梦。” 我忽然发现,刘思涵其实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清楚。那些不必要的担心,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包括秦海。 刘思涵从抽屉里拿了一包烟出来,点燃了一根,躺在床头吧嗒吧嗒地抽起来,她看着窗口说,“我刚跟你说话,语气重了些,可小唯啊,你知道吗?”她转过脸,正儿八经地看着我,说,“你是所有人里面,最没有资格说我的。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我冷声说。 刘思涵笑了,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勾着眼睛暗淡地说,“因为咱们都是一棵草,一棵没人管没人顾的野草。也许你我都要庆幸死去的爹妈给了咱们一张好看的人皮,不然连坐台小姐都当不了。我劝你也别一天到晚想飞了,你脚上的蝴蝶你假的,来风了,也飞不起来。” “你以为我对秦海是真心的吗?并不。我就是想趁着他手上有钱,把他榨干了,然后早点滚蛋,谁他妈跟他假戏真做啊,婊子和嫖客,逢场作戏,各取所需,要是这点都拎不清的话,我就不会下手了。所以你别用这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我,我刘思涵敢作敢当。今天挨的这一顿也不算愿望。哎,不过,姐妹儿,你可得记住了,以后别像我一样摊上个倒插门男人,在外面装大爷,总会被拆穿的!要是运气好,撞上个不怕老婆的,你还能哄得住的,那你就发了!哈哈哈哈哈-------” 要怎形容我当时的感觉呢? 失望?可怕?恶心?厌恶?不屑? 不,统统不是。 我只是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 原来,我未来的路,可能是这么走的。当我踏入风尘的那一刻,似乎就注定了,风尘里扎根的女人,再走出去,有谁会说你干净呢?当了婊子还要里牌坊?谁搭理? 我恍然发现,原来当初无意的戏耍,在不知不觉中,断送了我原本可以美好的人生。 我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么蠢的一件事。 是啊,刘思涵堕落是为了生存,我堕落是为了什么?为了我可笑的自尊,为了我可怜的期待,为了乞求关心。我真的是太蠢了。 不,我不要这样的人生。 不知不觉中,我往后退,一直退到门口,我喃喃自语,胸口忽然爆发出来一阵咆哮,我朝刘思涵大声吼道,“不!才不是!我才不会走这样的路!我才不会!” 我匆匆逃离病房,一路上耳边都在回荡刘思涵的笑声。她的笑好像在说,杨小唯,你别挣扎了,你和我,是一样的。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奔跑在午夜无人的街道上,医院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好似卡在我喉咙里,一直出不来,我跑累了,抱住行道树树干喘气,感觉身后有辆车子跟着我,但等我回头时,却什么都没有。七月的热风刮在我脸上,全是燥热的味道。 之后的两天,我向婷姐高价,一个人蹲在宿舍发呆。日历提醒我,那个人已经离开一年。 这一年,杳无音讯,仿若是一个从来不存在的人,只存在于我的幻觉里,一直都是我的幻觉在作祟。那些难忘的往昔,如同梦境。不真实,却又真实得让人心疼。 一开始,我还会往那个上发短信,谩骂,后悔,悲哀,无助,统统说,大约是我知道那支没有了主人吧,才这么肆无忌惮,心高气傲的杨小唯,只能靠这种无人知晓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悲哀无助。 那些短信统统石沉大海。一年了,没人回复。大约,也没有人征用一个废旧的号码吧。 我打开发件箱,一条条阅读曾经的自己,字字句句,都印刻在心里。也正是如此,我才看清楚。自己多么的愚蠢。一个早就转身不辞而别的人,把我弃若敝履的人,我却留在心里舍不得丢掉。我扇自己巴掌,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哭得昏天暗地。杨小唯,都是你自找的。 可道理我都懂,谁能帮我把他从我心里移出去?我试过了,真的,我发誓,我试过了,我只是做不到。 每一次想起来,其实,好像,他都还在。 我收起穿好衣服出门时,已经是?昏。我在qq上给陈嘉豪留言,到新干线等我,我要同他见一面。 到新干线的时候,找到陈嘉豪的机位。这一年,已经不流行传奇了,传奇的时代,在认识林阳的那年,就已经是尾声了。 陈嘉豪见到我,还蛮意外的,我们上一次见面,不欢而散,他在网吧跟我大吵一架,说再也不管我,就当没我这个朋友。今日见面,只觉得,其实,他并没有忘记我这个朋友。 我说,小师傅,你老实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林阳为什么走? 陈嘉豪点燃一根烟。心疼地对我笑了笑,正儿八经地说,“小唯,原因我真的不知道。要知道,我早告诉你,怎么会看着你这么堕落消沉下去?那孙子也没联系过我,一次都没有,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陈嘉豪苦笑,垂下脑袋说,“有时候我都在想,他是不是压根儿没把咱们这群人当回事儿。” 我心里那块石头,重重地落下,好像终于得到解脱一样,那个我耿耿于怀的答案,一直没有改变。我忽然笑起来,眼睛里全是泪水,我跟陈嘉豪说,“小师傅,过去的,我准备都忘掉了,我要走了。” “去哪里?”陈嘉豪紧张地问,“你别犯傻啊。”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抹干了,倔强地笑着说,“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要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你不要联系我,我要把你们都忘了。就当这两年没存在过,小师傅,我要过崭新的人生了。” “小唯,你要去哪儿?” “去上海。” “你会忘了林阳吗?” “会的。一定会的。”我说,“我不能再荒唐堕落地等了,再等下去,我对不起生我的爸妈。对不起我自己。” 陈嘉豪望着我,心疼地笑着,祝福我说,“小唯,你是个好姑娘,一定要过得好,一定。” 然后我走了。 新干线出来,往前直走,有条路通往公园,曾经我和林阳去过的公园。 我走在路上,听见背后有人喊我,我回过头,发现是陈嘉豪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我顿在原地等他。 他追上来,喘着气说,“虽然说你要开始新生活,给你看这个东西不好,但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 陈嘉豪举起屏幕,那是一张照片。 ------ 当夜,我去了张骏的公寓,帮他收拾了杂乱无章的房间,做了一顿宵夜放在电饭锅里温着,坐在地毯上靠着茶几给他写一封很长很长的信。我从来没那么认真地跟张骏谈过心,我把心里所有的话都告诉他了。 我在信的后半截说,“骏哥,徐笶梦走的那天晚上,我在走廊上听见你说我什么都没有,所以你要留下来,做我的好运气。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多感动。我多次告诉自己,珍惜眼前人,可我的心不听话,固执地不肯回头,不肯认输。也许。我这辈子没福气接受这份好运气吧。在我心里,你就像哥哥一样,对我关怀备至,忍我宠我,不管我多荒唐,你都站在我背后,你说,我还不懂事,任性能被原谅。但最终,骏哥,所有人都可能原谅我,只有我不能原谅自己。” “年少的时候没有时间概念,以为永远就是一辈子。但这一辈子,太短暂了,来去匆匆,却叫我遍体鳞伤。直到今天,我才学会了放手,学会了多爱自己一点。看透了堕落。我终于懂得我应该多爱自己一点,这样才会有人爱,骏哥你说对不对?” “不要怪我不辞而别,我怕看到你的眼睛,那样以后我被欺负的时候总要想起你的呵护。不要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好,会强大起来,真正的强大,不虚张声势,真正的强大,那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再见。而你,不要忘记我,不要等我,你值得更好的姑娘。” “骏哥,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小唯即日” 那天夜晚,我孑然一身走向停在小区门口的?色轿车,除了一个书包。我什么都没带走。 司机站在车边为我开门,我礼貌地说谢谢,钻进后座,靠在车窗上。车子缓缓开过南城最热闹的街道,闪烁的霓虹灯和广场上鼎沸的人声,行道树的道别和烟火的陨落,我在迷迷茫茫五彩斑斓的景色里,想起陈嘉豪给我看的那张照片。 微笑的齐瑶的自拍背后,海岸边站立的阳光少年,笔挺如白杨树。 我想起自己深更半夜蹲在公园的那棵银杏树下,哭得像个傻逼,我摸着树干上刻下的字声嘶力竭昏天暗地。过往的一切像无影手在我脸上狠狠扇巴掌,我来不及疼痛,它已然走远。 “杨小唯和林阳永远在一起”,在这样的誓言里,我开始了青春。也在这样的誓言里,结束了我的少女时代。 那天晚上,我最后一次登陆名为“一叶知秋”的qq号。往好友列表里,唯一的灰暗的头像“追风少年”发了一句诀别的话,“不等了,就当风没吹过,你没来过,我没爱过。” 如果先前的个性签名是置气是撒娇是欲擒故纵,那这一句,是诀别,真正的诀别。 我没有等待,立即退出了那个账号,并且注销。 如果我那时候等待,是否会看到灰暗的头像重新点亮? 有的人,一旦错过,接下来就是马不停蹄的错过。上天注定,不让我等到那一秒。这就是命。 车子一路开到机场,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一切渐渐变化,天色很暗。未来很远,可我却一点都不害怕。 司机将我送到机场后,何文渊在门口等我,他把机票递给我,领着我往安检口去,从vip通道快速检入,奔向登机口。 何文渊带着我一路前进,直到看见那个西装革履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登机口时,我脚步才慢下来。 我永远忘不掉当时顾承中嘴角的笑,淡淡的,从未有过的温柔和蔼。后来我只觉得自己蠢,蠢到相信他是真心实意,可他说,小唯,当时我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只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不信了。 我一步步走向他,他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我肩膀上,第一次如此温声细语地跟我说,“走吧。” 我点点头,同他一起,进了登机口。 上飞机后,坐稳了,他让空姐送了条毛毯给我,亲手帮我搭在裸露的膝盖上说小心着凉。 飞机起飞不久,他递给我一个信封,“这是刘思涵给你的。”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64:难道要我叫你爸爸? 机舱里光线不是很好,我惊讶地看着顾承中的脸,迟迟不敢去接他手里的信封。 离开时,我只给刘思涵发了条短信,那天撕破脸过后,我再没跟她联系,只在给张骏的信件里提到,让她帮我照看刘思涵。 即使那天我们不欢而散,在我心里,她仍然是重要的朋友,我荒唐的青春里暖心又浓墨重彩的一笔,不管走到哪里,我都忘不掉并且牵挂的一个人。 暗淡的光线下,顾承中的轮廓仍然分明,轻轻勾起的嘴角带着一抹鼓励的笑意,他目光从我脸上缓缓转移到手上,那个简单的?色牛皮纸信封上。拿着信封的手,宽厚有力,手腕处可看见西装袖子下我衬衣的边缘,同色系的衬衣边角上镶嵌的银色丝线,即使暗淡的光线里,也耀眼夺目,透着沉稳和奢贵。 色牛皮纸信封上是刘思涵的字迹,她和我一样,喜欢用钢笔,不同的是我的字总是张扬遒劲,风骨有力,如同男子的手笔,而她的字迹,是娟秀的,温柔似水的,一笔一划,都是带着小女儿的柔肠,如同三月的柳条,轻柔展腰。头顶的灯,正好打在那一处字迹上,惊愕中的我,看见上头写着,“小唯亲启”。 那一瞬,我忽然明白过来许多事,医院病房内她的张狂过分,她的言语教训,她的颐使气指都事出有因。我匆忙接过那封信,顺着边角拆开了,抽出里头薄薄的一张纸,忐忑地摊开,忐忑地将那一排排娟秀温柔的字纳入眼底。 小唯: 展信佳。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在去往上海的路上。看到我的信时,你一定猜到了,那天在医院,我是故意跟你吵架的。不要自责,其实我是借着那个由头,对你吐露了真心话。 是的,一直以来,我对你这个好朋友,都是抱着又爱又恨的看法,我纠结其中,不能自拔,我从未在乎过谁,如同在乎你这样。像是陷入了一场注定受伤的爱恋你,我对你的感情,十分复杂。一方面,我很喜欢你,你的直率,你的纯真,你的善良,你的倔强,你的自尊,还有你永远不怕输的勇气。一直以来,没有人知道我的家庭,我总是伪装最好的一面给大家,掩藏住背后的丑陋和不堪,我以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别人尊重的目光。但是看到你的时候,我心虚了。我发现自己很可笑。说来。我们俩的情况半斤八两相差无几,可你真实坦诚得像是毫不在乎,让我羞愧,让我心虚,甚至嫉妒。你知道吗?我经常走在你背后,看你挺得笔直的脊背,对流言蜚语置若罔闻不屑一顾,那态度真让我嫉妒。我知道,我永远做不到你这样。我们同样生活在底层的深渊里,可你还是会仰望星空。 大约正是如此,所以,另一方面,我才讨厌你,莫名的恨你。都是受伤的人,你凭什么能过得这么潇洒自如。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所以即使知道你活得如此潇洒自在的缘由,我也不认为自己错了。我讨厌你的善良,无论是帮我脱离温莎还是帮我养父还钱,或是原谅我偷了齐瑶的五百块不肯承认,或是到后面你明明知道一切却还对我推心置腹无微不至,这一切,让我感激你的同时,也让我恨你,厌恶你。因为你的善良和美好,衬托出我的无耻和自私。你让我无地自容。 所以,我答应齐瑶把你的照片贴在校门口,她问我是不是也很讨厌你,我说是,我也想看看你被折磨痛苦的样子。可当我做了,发现你那么痛苦的时候,明明我目的达到了,我却感到心疼。而后来,你竟然原谅我,这一切的一切,让我对你又爱又恨,同时,也让我看到自己恶心的一面。 到温莎坐台,我和你一样心高气傲,我认为我和这里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我是为生活所迫,而他们都是婊子。我和她们不一样。可到后来,我发现,我也是个婊子。我早就没了生活的激情和希望。我拉你下水,我想让你跟我一样堕落,我想看到你的骄傲被可笑的现实碾碎,我想看到你变成和我一样,恶心,肮脏。 但是我错了。 你不是我。你永远不是我。 其实你不知道,张骏警告过我很多次。但看在你的情面上,他没对我动手。我曾问他,那么多女孩子,偏偏喜欢你,为什么啊,骄傲自大的杨小唯,凭什么呢。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告诉我,我永远成不了你。我身上没有你那种坚定和善良。就算是敌人,熬到最后,你也保持着最初的善良不会赶尽杀绝。他说,杨小唯这样的姑娘,只会自生,不会自灭。 那时候我就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我了。 我成不了你。 我也无法成为徐笶梦,就算知道碰壁,也要勇敢的表白。我没有你的善良,所以,他也不可能做我的好运气。没错,那天,我也在走廊上。 小唯,无论如何,谢谢你,所有的所有,可能我曾经让你寒心。但请你相信,在我心里,你一定是至关重要的,这辈子,谁都无法代替。我想,对于你来说,我也一样。 你和我不一样。我这辈子注定如此了,破罐破摔,没玩没了。曾经我在书上看到一句话,书上说,“凡见人堕落,便欢送”,我不忍心看你如此。你这样的好姑娘,值得更加美好的一切。你不该在温莎断送下半辈子。所以,你走吧,走得远远的,若是不想回来,便再也不要回来了。忘掉南城,忘掉一切。但不要忘了我。 也许,顾先生不是你最好的选择,但小唯,目前,你没有别的选择。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林阳,兴许同顾先生去上海,有朝一日,你和林阳还能再见面。你这样长情念旧的人,多少时光才能治愈未愈合的伤口?不如边走边愈合,你想要的一切,时间都会给你。 不必挂心我。将你送走后,我也要开始我的人生了。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挣扎一番天地,但至少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我应该努力一把。即使碰壁,也青春无悔。那是你醉酒时告诉我的,青春无悔。 若是你抵达上海还愿意与我联络,我会等待。 若是不愿意,我也将全部的好运气都给你。 小唯,纸短情长,写不下的,你都知道。 -------你永远的朋友刘思涵 看完这一封长信,我已是泪眼婆娑,晶莹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珠子似地悄然滑落,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淌而下,一滴滴落在信纸上,晕染开一团团?色。眼前一片模糊时,一只健壮有力的胳膊搭在我肩膀上,扣着我肩头,将我上半身往他那边揽,那一刻,我只想要安慰和拥抱。 我靠在顾承中的肩头,哭得像个傻子。热泪滚滚而下,全都滴在顾承中奢贵的西装上,浸润了那名贵的料子,他像一个宽容的长辈,轻轻拍着我后背,语重心长的语气里带着心疼和安慰,飘若天鹅绒絮的声音轻巧地钻入我耳中,“来日方长,总有再见的时候,知道对方牵挂你,何必伤心呢?” 他的肩头坚实有力,宽阔,文档,给人以润物无声的安全感,一点都不颓然,不慌张,我第一次对顾承中完完全全放下戒备,像一个委屈的孩子伏在他肩头,如同风浪来袭时,抱住了坚实粗壮的树干。大约是那时候起,我潜意识里以为,顾承中能为我遮风挡雨。 受伤的小兽在没人安慰时只会自舔伤口自我治愈,而当得到关怀后,就变得羸弱和依赖,会示弱,会委屈,会需要安慰和拥抱。我在顾承中温柔细致如父亲的关怀里,变得温柔和羸弱。 当时我没有发现这一变化。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慢慢展开。 我哭得厉害,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空姐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顾承中淡淡拒绝,只道,“不用。她只是在成长。” 后半段路程,我都是肿着眼睛在飞机上度过的,后来哭累了,放松了,闭着眼睛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机舱内广播提醒,“尊敬的各位旅客朋友,我们的飞机即将在二十五分钟后降落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现在地面温度为三十摄氏度--------” 我感觉口渴想喝水,正想叫空姐时,顾承中忽然开口道,“水在你面前。” 我闻声望着他,他慵懒地躺在椅背上,右手掌枕在脑袋下,眼睛眯着,轻抿的嘴唇呈现出一种极为好看的弧度,带着脉脉的摄人心魄的魅力,我顿时感觉奇怪,赶紧抽回视线,嗯了一声,找到一瓶矿泉水,拧开灌了两口,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我身上多了一条毛毯,明明我睡觉之前只有一条盖住腿,这会儿还有一条盖住了肚子。 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这阵不安,一直延续到飞机降落之后。 出了机场,何文渊便通电话叫来助理取行李,我随着顾承中和何文渊的脚步往停车场去,早早等候在旁的司机为我们拉开车门,顾承中站在门边,司机识趣地退下去帮何文渊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而他本人,则站在车门边,微微撇我一眼,盯着后座内说,“上车。” 我局促地点点头,弯腰准备上车时,顾承中忽然伸出手挡在我头顶,声音缓缓淌出。犹如一块磁石,中间夹着淡漠和清冷,落入耳中,却有另一番魅力,“小心头顶。” 那一刻,我心尖一颤,慌张地往里头一坐,结果头顶上去,正好撞上顾承中的手,他有些斥责地说,“急吼吼的性子得改改!” 而后,他也坐进来,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很淡很淡,一点都掩盖不掉我的慌张。 何文渊回过头看着顾承中,恭敬道,“顾总,需要我送杨小姐到公寓吗?那边一切安排妥当了。” 顾承中微微摇头,坚定道,“不必,你也够累,先回家吧,我亲自送她过去。” 何文渊眼神一凛,担忧道,“可老爷子那边,让您今夜务必过去一趟,您若是不去,怕不好说。” “今夜过去就是。反正这个店,他也睡下了。”顾承中缓缓阖上眼眸,那灼灼的目光被遮盖住。 何文渊淡淡瞄了我一眼,叹气,又道,“杨小姐,好好休息,明天我去先生的公寓找你,有些手续,要办理。” 我淡淡一笑,“何律师,您客气了,您叫我小唯就好,往后还需要多?烦您。” “既然如此,你也不要叫我何律师了,是要常往来的。小唯,欢迎来到上海。”何文渊说。 我斟酌思考着,到底要如何称呼何文渊,我打量着他,约摸三十一二,叫哥哥不妥当,叫叔叔呢,勉强,于是我微微一下,“谢谢您,何叔叔。” 而这一声“叔叔”没叫何文渊介意,倒是让顾承中起了疑惑,暗淡的车内,他低沉寡淡的嗓音骤然响起,重复我的话,带着疑问和介怀的味道,“叔叔?” 何文渊顿感不妙,盯着顾承中解释道,“我这个年纪,是能做小唯的叔叔了。” 顾承中耷拉着眸子,嘴角似乎有一丝玩味和嘲弄的讥笑,他缓缓抬眸,盯着何文渊说,“你倒是乐得当叔叔。” 何文渊笑了笑,察觉到什么似的,连忙收了语气,客气地说,“是小唯乖巧,跟我客气。” 顾承中轻哼了声,不再言语,阖上眸子小憩。 司机先将何文渊送回住处,再送我和顾承中。 大约是飞机上睡了一觉的缘故,已然半夜,但我却一点睡意都没有,看着窗外飞闪而过的夜景,心里竟然是欢喜的,带着对未来的无知和期待,我认真打量这座号称“魔都”的城市。 车子一直开到位于陆家嘴的公寓,门口有人接我和顾承中上楼,是一位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穿着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盘了一个小小的发髻,用发套网套住,见到顾承中后,她微微弯腰,称呼“顾先生”,顾承中点头后,她又对我笑,我礼貌地回笑。 公寓在二十一楼,两百来平,进门后是玄关,再往里面走,是宽阔的客厅,光是看客厅的装潢和陈设,小到一个花瓶,一件摆设,大到一墙窗帘,一抹吊灯,无一不体现主人家的品位和奢贵。 第一次到这样的公寓里,恍若梦境,我竟然迈不开步子,双手拉着书包的肩带,生怕自己的鞋子踩脏了地板。 我站在玄关处,打量着屋内的一切,那位和蔼的阿姨对我笑,放了一双崭新的脱鞋在我脚下,闻声说,“小姐,这是给你准备的鞋子,尺码是按照先生提供的准备的,你试试,合不合脚。” “啊?”我惊讶地看着阿姨,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又错愕惊讶地看着顾承中,他早已还好鞋子走进客厅,此时正站在璀璨奢华的吊灯下看着我,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发号施令般,“还傻站着干什么,换鞋进来!” “哦。”我回过神来,我赶紧换鞋。那拖鞋。大小正好,是我的尺码。 进了客厅后,往下两步台阶,中间放着浅灰色的沙发和茶几,墙壁上挂着一台巨大的壁挂电视机,大理石切割而成的长形茶几上,摆着果盘和基本财经杂志,放在面上的一期,封面人物,正是顾承中。 西装革履,眼神凌厉冷淡,认真细看,阖?的眸子非常亮,犹如暗夜晨星,这一眼,忽地让我想起来某个人。 那个和他有同样明亮眼睛的人。 我顿感灰心,漠然地低头,看着膝盖上的双手,手指绞在一起。 忽然一股力道传来,我惊慌回头,顾承中的手正扯着我的书包,我赶紧抓住,他眉峰微蹙,走剑般英挺的眉毛攒到一块儿,瞪着我,略有不悦地说,“装了什么东西不肯放下?你害怕什么?” 我像是忽然来了气似地,不知道哪里来的倔脾气和他对峙,我说,“我才没有害怕,只是刚来新的地方,还有点陌生,不习惯而已!” 顾承中轻哼一声,嘴角微微上扬,玩味地道,“是么?我以为我是吃人的野兽。” “那是你以为。” “如此最好。” 可他还是扯着我书包不放手,我心想,这么对峙下去也不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往后他还是我的监护人,我得仰他鼻息,不能太嚣张放肆,就算心里有不甘心,不舒服,我早心里问候就好了,表面上要笑,嗯,对,要笑,要乖巧。我现在这样子就跟被他从孤儿院里领回来的孩子没什么两样,要是不听话,随时会被扔出去的。 于是我眯起眼睛笑,乖巧地脱下书包,顾承中接过去颠了颠,不屑地看了一眼,给扔到沙发另一边去了。 我随着我可怜的书包去,但只是一秒的?哀,立即收回眼神,笑对顾承中。 顾承中靠在沙发上,呼喊了一声,“容嫂。” 那位阿姨便匆匆赶来,站在沙发边,恭敬地说,“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一会儿容嫂会带你去房间休息,你需要什么,直接告诉她。”顾承中看着我说,“明天我回来之前,不要出门。” 他那语气,不是吩咐,不是通知,是命令。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说,“知道了。” 顾承中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容嫂问道,“先生夜里还回来吗?” “不会来,我去老宅。” “是,那我不给您留门了。” “嗯。”顾承中淡淡点头,转向门口。 我匆忙叫住顾承中,他站住脚步,人正好站在璀璨的吊灯下,水晶吊灯里透出来的璀璨光辉仿佛给他整个人周身镀上一层微光,暖洋洋的,他转过身,隽眸微抬,盯着我的眼睛,而我的视线内,那层光线下,他的五官格外立体,线条轮廓愈加分明,大约是光线温暖,所以顾承中的脸也显得柔和了不少,只是眼神,仍旧淡漠。 “什么事。”他轻启薄唇,好听的嗓音缓缓而出,没有不耐烦,却是让人悻悻然的疑问。 我望着他的眼睛,这一刻,不再像以前一样害怕了。我感觉,他也并不可怕,我慢慢走近他,搜肠刮肚,组织语言,“我总不能以后一直叫你喂,或者顾先生吧?我该叫你什么?” “你觉得呢?”顾承中眸光一凛,盯着我,沉静的面孔下看不到表情的变化,这个人说话更是毫无情绪可言的,要想靠言语的力量去揣测他的心意和城府,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我吸了口气,胆大地说,“我感觉只好像是一直落魄的流浪狗,凄惨狼狈,再被你从大街上捡回来照顾,给饭吃,给窝睡,给一片遮风挡雨的地方,又像是你从孤儿院领回来的没人要的孩子,凄凄惨惨戚戚,反正是抱上大腿了不愁吃不愁喝还不怕被人欺负了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我现在都有点飘飘然了,可顾承中,我总不能叫你爸爸吧?我这辈子就一个爸爸,可惜已经死了,你别当我爸,当我爸活不长,我也不高兴叫别人爸爸。谁都不能取代我爸爸。” 顾承中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自然地垂在裤腿边,颀长的身子在灯光下透出一片阴影,正好打在我跟前,我看着面前伟岸的人,真的一点都不害怕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他眼里渺小的自己,单薄的身子,倔强的面孔。 “可我叫你叔叔吧,你好似也不高兴。” 顾承中冷声问,“何以见得。” “刚才我在车上叫何律师何叔叔,你那表情不就是不高兴?我虽然不了解你,但是察言观色的基本能力还是有的,毕竟我在温莎还是呆了一两个月,多少知道看点颜色--------”说到半截,我看见顾承中脸色拉了下来,渐渐变?了,我预感不妙,赶紧打住,“不高兴我叫你叔叔,那就算了呗。” “那就别叫。”顾承中冷声说。短短几个字,字字掷地有声,不用拒绝的命令,语气里像是寒霜凝结,摄人心魄,叫人莫名胆寒。 直到他离开了公寓,消失在我视线内,许久,我还没回过神来。 我觉得,我太小觑顾承中了。 我太快收起自己的害怕和小心翼翼了,这不是好兆头。我暗自提醒自己,杨小唯,你要提高警惕,你要居安思危,这不是你的家,你是一只流浪的小野猫。 当天晚上,我就把自己的qq昵称改成了一只流浪的小野猫。 顾承中走后不久,容嫂来叫我,带我去准备好的卧室。 房间是次卧,但是一点都不小,有独立的浴室和卫生间,朝南,容嫂说采光很好。房间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容嫂说都是顾承中叫人准备的,还说顾承中嘱咐过。要是我不喜欢,可以换。我连忙说够了够了,我十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好的,我这是生在福中,我要知足,我要惜福。 容嫂被我逗笑,夸我开朗,还以为我不好相处。 我说,为什么说我不好相处,您又没见过我。 容嫂尴尬地笑了笑,打哈哈说,都是瞎猜的。 我顿时反应过来,“我知道了,是顾先生说我坏话,肯定说我嚣张跋扈油盐不进目中无人,让你悠着点儿。” 容嫂连忙解释,摆手说,“不,不是的。先生说你一个人生活了很久,可能怕生,让我好好照顾你,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然后我就愣了,本来是开玩笑的,笑着笑着,我脸就僵了。容嫂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问我,叫我不要多心,我勉强地笑着,说,“阿姨,我没事儿,我就是累着了,大半夜了,您先去休息吧,我洗个澡,也要睡觉了。” “好的,那小姐您先洗,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再叫我,我就在隔壁,晚上一个人,不会怕吧?” 我摇头,不怕。 “衣橱里有睡衣,你挑一件喜欢的,我都洗干净了晾着的。” “谢谢阿姨,晚安。” 容嫂走后,房间里安静下来,我缓缓走到衣橱前,推开门。看到里边挂着的衣服,满满的一柜子,按照颜色和款式排好顺序,一丝不苟,井然有序。 我挑了件白色的棉布裙子,坐在床边发呆,房间里的一切,和我原先的环境相差太多了,基调是白色的,带着少女的梦幻和温柔,一应家具都是配套的,床上用品是白底碎花,每一点小碎片,都是刺绣上去的,非常精巧细致,面料上乘。 我很不习惯。 洗完澡后,我坐在梳妆台面前,看镜中的自己,眼角多了一丝成熟,虽说仍然青春飞扬,但心,已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大约是在飞机上睡过一觉,也许是陌生的环境让人忐忑,夜晚我久久未能睡着,知道东方破晓。我才有了点睡意,迷迷糊糊睡过去。 等我醒来时,往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房间里?淡无光,我猛地从梦中警醒,坐在床头,拧开了台灯,屋子骤然点亮,惊魂甫定,拿起一看,已经十一点!我这才看向窗口,原来窗帘被拉上了,挡住了窗外的光。 我猛地拉开窗帘,阳光跑进屋子,顿时明亮了,我站在窗边伸了个懒腰,开了小门,往阳台上去,伸懒腰,做运动,左侧貌似是主卧的阳台,外头放着一张玻璃桌子,还有两把藤条椅子。 大约是平时顾承中晒太阳用的吧。 我懒洋洋洗漱完走出房间,打着哈欠的嘴巴还未合上,忽然看见一个颀长的背影站在客厅外的阳台上,光是看那挺拔的背影,也能看出来男人魁梧的身材和臂膀及腰腹上结实的肌肉,他穿着?色休闲裤,白色短袖,腰背笔直,顺着那条线上去,是他的短发,两侧都很短,只有额头往上的一部分稍长,往头顶梳,衬得整个人精神抖擞,哪怕只是背影。 然而,只是那一瞬,我没来得及收拢嘴巴,他转过身来,正端着杯子往嘴里送,看到我的刹那,眉头拧了起来,杯子缓缓逃离嘴边,他歪着脑袋看我,一步步走近。 我赶紧收了哈欠,笑呵呵道,中午好。 顾承中压根没理会我的招呼,一股屁往沙发上坐,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右腿跌在坐腿上。拿了本杂志翻看,这才慢悠悠道,“穿戴整齐出来,文渊马上就来,你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准备。” 我翻了个白眼,回到卧室换衣服,我过来上海,什么都没带,穿的自然是顾承中帮我准备好的衣服,那一柜子衣服,从裙子到裤子,衬衫到短袖,应有尽有,且颜色是我喜欢的白色和?色,少有艳丽的。 我挑了件白色的海军风连衣裙换上,a字型的裙摆,小方领,白色的领子上压了两条?色的线,长发放下来披在两肩,看起来乖巧文静,嗯,像个好学生。 等我换好衣服出去时,何文渊已经来了,我招呼他,叫着何叔叔,却不敢大声了让顾承中听见,何文渊也明白,对我笑一笑。 然后容嫂就来叫吃饭了。 餐桌上。 简单的家常菜,但是容嫂做得色香味俱全,加上精致的餐具,流光溢彩的餐厅,灰白色的大理石长桌,一切都显得那么有格调。 顾承中坐在上座,我和何文渊在他手下,一左一右,相对而坐。容嫂上来为我们盛汤,野生鲫鱼熬的浓汤,汤汁是牛奶一样的白色,一点腥味都没有,甘甜香醇,我一连喝了两碗,实在是好滋味。 顾承中一直未开口,我返现,他和何文渊都非常有餐桌习惯,不像我,随随便便,他们喝汤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稍微发出点声音,他们就盯着我看,何文渊倒是和蔼。笑说,“小唯这不拘小节的性格倒是好。” 可顾承中偏偏给我踹一脚,冷哼说,“女孩子家,没个样子,好什么好?” 何文渊赔笑脸,“慢慢来,慢慢来。” 餐后,我们到顾承中的书房。 这边书房不算大,但是也摆满了书,桌上除了电脑和烟灰缸,便是一个根雕的摆设物件,我看不出来是什么形状,只觉得恢弘大气。顾承中往皮椅上一坐,抽出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个雪茄盒子,抽了一根雪茄出来,点燃,淡淡的巧克力味顿时蔓延开,并且,越来越香。 何文渊打开公事包,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抽出里头的一叠a4纸,那些纸张上都打印好了条条款款,装订好了。何文渊把文件递给我,用工作时严肃正经的口吻说,“小唯,这是户籍迁移的文件,你看看,没有问题后就签字,我会帮你办理好后续。” “户籍迁移?迁移到哪里?”我盯着何文渊,又看了看顾承中,他躺在皮椅靠背上,吞云吐雾,缭绕的烟雾中,他的轮廓或明或暗,“迁到上海?” 何文渊点头,“对,你的户籍,必须迁来上海,其实办理户籍迁移,只是为了你能在上海参加明年六月的高考,方便些。” “那我和顾先生,是什么关系呢?” “监护人和被监护人的关系。” 言下之意,再明朗不过。 我看着那份文件,心里怪兮兮的,可我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就觉得,我和顾承中的关系奇怪。那以后我不会真的管他叫爸爸吧? 咦,不好。 叔叔?他不喜欢。 算了,就叫顾承中吧。 “小唯,我想你误会了,虽然你的户籍迁移来上海,但是你并不在顾先生的名下。” “啊?” “你的户口是独立的,至于如何办理,我会来处理,你不用担心。”何文渊说。 “也就是我不会跟顾承中一个户口本儿?我不用管他叫爸爸了?”当时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哪儿知道何文渊一听,差点笑岔气。 顾承中坐在?色的皮椅里,脸更?了。 被顾承中瞪一眼,何文渊也不敢笑了,赶紧跟我解释文件。 “签下后,我会帮你办理后续,你在家等着就好,办完了,我会亲自给你送过来。” 然而,我拿着水笔,迟迟没有签字。 何文渊疑惑地看着我,问,“小唯,你怎么不动笔?” 我搁下笔,端坐在沙发上。笑着看何文渊,“何叔叔,我想起来一句古话。” “什么?” “天上不会掉馅饼,没有白吃的午餐。” “小唯,你这是-------”何文渊皱眉,看向顾承中。 我也转向顾承中,窗帘打开了,阳光很好,烟雾缭绕下,顾承中站起身来,他拧灭了雪茄在烟灰缸里,信步走到我们这边,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阖?的眼睛带着赞赏的笑意盯着我,意味深长地道,“我以为你这么快就乐不思蜀了。” “顾承中,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帮我,给我新的开始,不会只是因为你大发善心吧。”我迎上那双湛?的眸子,探究着里头的城府和算计,可惜什么都看不到,除非他亲口说,“那天在酒店,你说。你会告诉我你帮我的原因。”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65:顾承中,我去你大爷的! 时间回到来上海前的那晚。 我从公园离开后,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步行在午夜无人的街道上,七月末的南城,夏夜的风,带着微微的燥热拂在脸上,悄无声息中将泪痕卷干了去。 那条熟悉的路,一直通往林阳家小区,没有门禁卡,保安把我拦在外面,让人出来接我,我报出单元和楼层,并告知他我有钥匙我能进去,但保安一口咬定不许,说那间公寓,已经一年没人住了,我不是业主,他没权利放我进去。 当时我的情绪游走在崩溃的边缘,半点顾不上理智和冷静,和保安撕了起来,寂静的午夜,小区门口,发狂的我在保安胳膊上咬了一口,他拗不过我,只好亲自带着我上楼,若是我真的有钥匙就算了,若是没有,只有请我滚蛋。 到了门口,我掏出挂在胸口的钥匙,那把孤独的钥匙一直贴在我胸口,即使一年多不用,却也保持着光亮润泽的颜色,我冷静地将钥匙插入孔中,门开了,保安叹了口气,??气转身走了。 进了玄关,我将房间的等点亮,一股浓厚的灰尘味道扑鼻而来,干涩,发霉,阴晦。一年没有住人的房间,一起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所有的陈设都同那一日我离开时那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仿若时光都停在那一刻,就连当日摆放在茶几上的照片也岿然不动,只是,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如同地板上的灰尘一样,脚踩上去,留下鲜明的印记。 而这屋子里的脚印,竟然只有我的。 孤独,又可笑。 我坐在沙发上,没理会屁股下面的灰尘和肮脏,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了一根点燃,明灭的灯火在客厅中央的水晶吊灯下,显得羸弱而倔强。一口烟吸入肺部,那种?痹的感觉让我得到安慰。 我耷拉着眼眸,吸着烟,看着桌上那一沓照片。 你说,当日那人走得是多匆忙,才忘记带走它们?或者说,他走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要带走这些过往的碎片?究竟是决绝,还是压根儿没当一回事儿?像丢掉我一样,弃若敝履,本身没什么值得怀念的。 灰尘在手指下弹去,照片有些微微发霉了,没有过塑封,导致边角发?,纸片上的人虽然笑的阳光灿烂美好无双,此刻。却透着一种清冷和凄惨,伴随着鼻尖叫人作呕的霉味,变得可怜兮兮,周遭的一切都是静谧的,我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带着若有似无的冷笑。 一张,一张,从我手指尖划过,往日的一切如同电影胶片快速在脑海中闪过,那些美好的瞬间定格在发霉的纸片上,变成了凄惨和落寞,变成了可笑和讽刺。每一张,都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插在我胸口,提醒我这一年的愚蠢和痴呆。 长不过永远,短不过时间。 可笑的誓言,可笑的等待,可笑的承诺和可笑的悸动。 我忽地想起两年前冬至那一晚,就是那一晚,我不该走向他。 然而,一切都晚了。 不知不觉中,烟已经燃烧到尽头,断掉的烟灰掉落在我膝盖上,星火灼烧着手指。我换了一只手,捏住烟头,在左手臂上狠狠摁下去。 刺痛。焦灼。腐朽。 我咬牙忍住疼,看着手臂上腾起的袅袅烟雾,我告诉自己,这一切,都结束了。 该结束了。 疼痛提醒我自己还活着,我拿着照片去往浴室,坐在浴缸边缘,摁下打火机,一张接着一张,将那沓照片点燃,灰烬尽数掉落在浴缸里,洁白无暇的浴缸里,腾起火光,过往的一切,在那片热烈又嘲讽的火光里,燃成灰烬。 明灭的火光映衬着我的脸,我散漫地看着那片火光,仿佛看见了林阳的脸。 第一次狼狈时他将我带回来,慌乱地拉起浴缸中赤身裸体的我。 他在冬夜的操场上用空的易拉罐教我投篮。 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背后是掉光叶子的银杏树。 他趴在课桌上睡觉,正脸对着我安静温柔。 他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投进一个球。回头对我笑。 他双手抱在胸前歪着脑袋笑眯眯看讲台上羞涩朗读情书的我。 他拉着我的手走在梧桐树影里,长长的围巾随风飘气。 夜色浓密的小树林里他捧着我的脸正想亲吻却被教导主任巡视看到四处追赶。 嵊山岛傍晚的海边,他背着我一步步走,留下长长的脚印。 ....... 我恍然发现,原来我们,一起走过那么多分分秒秒,感动或是哭泣。 一切,都完了蛋了。 烧完了。 全都没了。 关上那道门之前,我把钥匙丢在里面。 离开,我再也不要回来。 午夜两点,?色的私家车停在小区门口等候,司机半靠在车门边等候,等得不耐烦了,点燃一根烟,忽地看到我出来,赶紧丢了碾灭了,帮我拉开后左车门。 “杨小姐,先生让我来接您。” “我知道。” “杨小姐,先生说在酒店等您。” “我知道。” 顾承中下榻的酒店仍然是香格里拉,进入大堂后,我看见何文渊,他疲倦的表情里卷出一抹笑来,带着我径直上二十四层。 商务套房内,灯火通明。我抱着一杯热水看落地窗边抽烟的顾承中,他穿着?色的休闲长裤,贴身的白衬衫袖口卷起来两卷,左手腕上露出金光闪闪奢贵无度的手表,手腕往上,大致可猜想到手臂上结实的肌肉纹理,他正在打一通电话,站在窗边,脚踩着整座城市的繁华,如同霸主君临天下时那般恢弘磅礴的气度与傲然。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过来,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执念不肯认输,而身边的人,早就看穿一切,只是我倔强的不肯承认,他们也旁观等待,不疾不徐。 收了线,顾承中转过身,开口言笑间落步坐到对面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将右腿叠在坐腿上,把玩着,阖?的眸子里精明锋锐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不由地颤了颤,他说,“机票买好了,你跟我一起走。” “凭什么这么自信?顾承中,你凭什么。” “你以为呢?”他微微抬眉,似嘲讽地冷笑一下,又快速略过,保持平静。 “凭什么这么拿捏算计我?凭什么派人跟踪我?你算老几?全天下的人都不管我,你凭什么要管我?” 顾承中凝着寒眸,目光若有似无,轻扫在我身上,半晌,薄唇轻启,清冷如玉的嗓音落入我耳中,“我不管你,你就真的完蛋了。杨小唯,别太任性,你该醒了。” 我承认,那一刻我眼中氤氲了泪水,即使是一句不咸不淡的教训,我亦从中听出来温暖和关怀,太久太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我内心动容,只是倔强和骄傲叫我不能坦诚,不能乖巧地说好,我偏要激怒他,我倒要看看,这个老男人当真会有人情味吗? “顾承中,你是不能告诉我林阳下落而愧疚呢?还是你喜欢我。” 我知道,我太放肆了。 顾承中忍俊不禁,阴冷的脸上忽地绽开笑意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到我这边,腿长,两步就到了,他坐在我身侧,古龙水的味道渐渐凑近,淡然,但是有一种强烈的男性坚韧的魅力与不容小觑的气度。 “小萝卜头,胆子不要太大,要是让我对你用光了耐心,那你的日子,会比现在难受十倍。”顾承中抬起手,坚实有力的臂膀搭在我肩膀上,寒星陨落般,他眸底的光明明灭灭,却密密匝匝地把我的眼神围得严严实实,我心头一颤,知道自己太过放肆了,顾承中嘴角微扬,似警告的口吻道,“书上说往者不可追,想来你没好好读书,跟我走,以后好好读书,别叫我再听见这种不经大脑的问题。” “顾承中,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从小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和你萍水相逢,于你无恩不说,?烦倒是惹了一堆,你没理由帮我。”我镇定却又忐忑地看着他,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清晰,坚硬,带着傲气和凌厉,明明组合起来看是不动声色的淡漠冷静,但总让我不安,“给我一个理由,你帮我的理由。” “跟我走,到上海我会告诉你。” “不行,那我岂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顾承中眸光一凛,含着嘲弄和警示的笑意看我,厚重的手掌从我肩膀上抽离,那一抹温度也飘然而去,他起身,背对着我,清冷而沉稳的声音飘忽而来,“那要看你有没有勇气跟我赌。” “赌什么?” “赌你面前是万丈深渊,还是锦绣前程。”顾承中转身看着我,他高大,挡住了头顶的光芒,在我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眸愈加深邃了,如同浩瀚星空,漫无边际,“我喜欢有脾气的小姑娘,可光是脾气还不够,得有勇气,视死忽如归的勇气。” 此刻,我同顾承中面对面,他眼底的寒意,同那一晚是一模一样的,但这一刻,多了点捉摸不透的笑意,好似在说。有意思。 巧克力淡淡的香味弥漫在空间内,我毫无畏惧地看着顾承中,他嘴角噙着一抹嘲弄的笑,问我,“小丫头,不怕惹怒了我,把你往大街上扔?我这里可不是南城,你有随叫随到的护花使者,知心交好的朋友,这座城市是没有人情味的,没有我,你自生自灭的机会都没有。” 我冷笑,瞪大双眼,目光楚楚地看着顾承中,“顾承中,你错了,我这样的姑娘,只会自生,不会自灭。我要是怕你,就不会问,草草签字就好。可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就算羊入虎口,也是我心甘情愿,我只求死得明白。” 何文渊站在一边,只觉得气氛尴尬,干咳了两声,然而我和顾承中都不肯理会他,目光对峙,不肯认输。 “我的理由,就是没有理由。”顾承中忽然收敛了目光,特别萧然地说,“杨小唯,你昨晚不是说了么?你就像我捡回家的阿猫阿狗,所幸我顾承中的能力养得起你,所以,你安分点即可。” 虽说我自己也这么认为,我不过是顾承中捡回来的一只流浪猫,但那是自嘲的说法,可这话从顾承中嘴里说出来,我便觉得,自己像是被侮辱了一样。 人总是习惯于自嘲或是自我贬低,但同样的话换了别人,那另当别论。 我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那种尖锐的刺痛叫我觉得无地自容,到底我还是自尊心作祟。 然而,没等我言语,顾承中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像是打探猎物般,锋锐的目光在探究地看着我,“可我顾承中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我养着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取,我也不是圣人,同情心泛滥。我说过,你有胆识,也有勇气,所以,我养着你,为的是将来有天你能为我所用,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对了,这才对了,这才是顾承中。 倘若这一切他用淡淡然得一句没有原因来搪塞,那我才要担心自己羊入虎口有去无回,有了这个答案,我忐忑的心,一下子平静了,终于能安放回肚子里。 我笑了,迎着他森森的目光,问道,“想我做你的棋子?” “不然呢?我看起来那么像善心大发的人?”顾承中反问我,眉头舒展开来,他转过身,浅浅地在房间里踱步,边走边说,“放心吧,不会叫你杀人放火,不过,都到这里了,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杨小唯,你根本就不怕。当然,我一个人的生活也很寂寞,多一个人做伴,也是好事。” 我思量着顾承中的话,一丝一毫都不敢漏掉,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实力,我算计不过这个人,只能小心翼翼,既然我心甘情愿入了这个坑,自然不能退缩。与其在南城夜总会烂一辈子,不如试一试,人生至此,要找点乐趣。 后来想起当日的状况,我才明白,原来并不是我胆子太大,而是我真的以为,顾承中嘴上不饶人,但他其实是个好人。 说完这一句,顾承中丢下我和何文渊便离开了,何文渊劝解我,以后不要用这种方式跟顾承中说话,我说,何叔叔,我改不掉了,其实顾承中也不见得生气,你瞧,他早就习惯了。 “小唯,你就不怕他?先生在上海,怎么说也是有名的人物,我见过的人里,除了你,只有一个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何文渊抿嘴道,“那是顾家老爷子。” “不怕,所有人都端着捧着,我偏不,大不了他把我扔了,反正我不是没一个人流浪过,下个月初我就十八岁了,我能活下去。” “你呀。嘴太硬。来来来,想好了签字。” “不想了,这就签。” “不怕被坑了?” 我笑笑,提起笔在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说,“怕啊,可你也说了,顾承中在上海呼风唤雨的,签字和不签字,对我来说,结果都一样,”我合上签字笔,潇然地说,“何叔叔,古语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 何文渊大笑,收起文件,说祝我好运。 之后的两天,我没见过顾承中,容嫂说他在公司忙,只吩咐了要容嫂照顾好我,只有一点,不许我出门,在他没回来之前。 我说,他是怕我跑了吗? 容嫂说,不是的,小姐,先生说上海和您以前呆的地方不一样,怕您丢了。 我眯着笑看容嫂,你撒谎,顾承中不会这么好好说话。 容嫂委屈地看着我,紧张地解释,是真的,先生是这么说的。 是吗? 没事的时候,我会站在露台上看风景,客厅外面的阳台很大,跳眼看去,能看到陆家嘴那几栋标志性的建筑,譬如“开瓶器”,有云雾的时候,建筑物高耸入云,半截身子嵌入云中,看起来格外梦幻,天晴的时候,夜晚能看到证券公司挂的广告。 容嫂说,顾承中的公司就在陆家嘴金融商圈那一带,因着这边公寓距离公司近,顾承中才再此买下房产。我当时在想,既然距离近,怎么不回来呢? 思绪刚起,门铃便响了,容嫂去开门,顾承中一身?色西装进门,沉稳淡漠的面孔上,隐藏着疲倦,阖?的眸子一下子看向我,眉头微蹙,闷声哼了一句,斥责地说,“风那么大,站外面干什么?” 我撇嘴,心想,关你屁事,但我哪儿敢开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女子我能屈能伸。 “还傻站着?”他丢了公事包放在沙发上,瞪我一眼,见我挪动脚步,这才捏着太阳穴。 容嫂送来一杯温水,顾承中一口气喝了大半,神情稍微舒缓了些,这才转而看着我,只是半晌的变化,他眼中已然没有了严厉,淡然地看着我,目光如温泉水,隐隐透着温润,不如往常的冰冷,叫人心生距离。 “明天开始,你在家里复习,学校的进度你是跟不上的,不如在家复习。各个科目的老师都帮你找好了,若是不满意,你随时告诉我,换掉,重新找。但是为了你浪费不起时间,别在这些小问题上磨磨蹭蹭,终究还是看你脑袋聪明与否。你只有不到十个月的时间,成龙成虫,全凭你个人造化。”顾承中如是说。 那口气,活脱脱的家长教训孩子的口吻,命令,威胁,不容拒绝的安排,严厉得像六十年代的教书先生。 我点都说好,他定神看我一眼,“去睡觉。明天上午老师会来摸底。” ------分割线------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人拎起来的,这人不是别人,就是顾承中。他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紧抿着嘴板着脸站在床前看我,一脸的不屑和嫌弃,冷言冷语道,“没有老师等学生的道理,你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洗漱准备。” 我朦胧着双眼看面前伟岸的人,须后水清新的味道带着清冽的薄荷,同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相得益彰,只是,太刻板了,我看了墙上的挂钟,妈的,才八点钟。 “你还有十四分零八秒。”冷声说完这一句,顾承中转身出门,留下一道淡淡的香味,步履坚定。 等我快速洗漱完到客厅,顾承中翘着二郎腿斜了我一眼,他身边站着一个?色西装白衬衫头发微卷的青年男人,他对我微微一笑,走上前来对我说,“小姐,您跟我来,老师在书房等您。” “可我还没吃早餐,我饿了-------”我悻悻地说,尴尬笑了笑,那人为难地看着顾承中,顾承中毫无反应,他又看着我,面有难色,“小姐,老师已经等了您半小时了。” 我瞪了顾承中一眼,转身去了他书房,那人连忙跟上来。 我学的理科,所以顾承中找来的老师,都是理科的,语数外理化生,一共六人,两女四男,各个都是学霸脸。 第一天,他们给我来测试,摸底,看我的水平如何,顾承中那天一直没上班,蹲在家里等着老师告诉结果,像个负责人的家长,虽然严厉,但还是允许我在考试的时候啃三明治喝牛奶。当老师说我还不算太差,还有药可救的时候,顾承中不动声色,不满意也不赞同,只说把我死马当做活马医,气得我半死。 之后的几个月,我的日子过得跟地狱没啥两样,一直到来年开春,顾承中都没给我放过假,除了八月初,我生日那天,他允许我晚上休息,看电视,早上睡个懒觉,其余的日子,哪怕是春节除夕,我都累成狗,可怜那几个帮我复习的老师,一样没有假期,只不过顾承中大方,春节的时候,一人给了一个大红包。乐得老师们我买巧克力给我吃。 那几个月,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撑过去的,我霸占了顾承中的书房,把他赶到卧室办公。每天沉浸在书山题海中,脸都懒得洗,反正吃饭我在背单词,洗澡我在背文言文古诗词,跑步我要练口语,顾承中就像个阴魂不散的恶鬼,一定要我晨跑锻炼,我恨死他了。 可说来,我又恨不起来,在我记忆里,那么长的时间里,除了应酬晚归的时候,他没陪我复习到深夜,其余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我们是一起说晚安的,有些时候我趴在桌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醒来,在自己床上,衣服都没脱。潜意识里我认为是容嫂把我抱回房间的,可容嫂每次都要提醒我早点睡,不然先生又要半夜起来把我弄回房间。我脸上。大写的囧。 渐渐的,我开始放心下来,顾承中对我,应该没有别的意思,谁他妈喜欢这样的姑娘啊,养我跟养自己女儿一样,要真喜欢我,他就是个变态! 对,变态! 2011年6月,我参加了全国高考,在上海某高中挂名报名的。 高考完后,我彻底结束了那段炼狱般的生活。这十个月来,我每天都吃很多东西,但仍然挡不住直线下降的体重,高考完那阵,我身高168,体重88,顾承中说小区外面的电线杆都比我好看,为此,我一整杯柠檬水泼到他脑袋上,把杯子扔在沙发上拔腿就跑,关上门的一刹那,我看见顾承中霸气威武的头发上挂着一片?色的柠檬,阖?的双眼怒气冲冲地瞪着我。一副要杀了我的模样。 你们肯定不信,这十个月来,我没有出去逛过一次街,没有出去吃过一顿饭,除了小区附近的华润超市去溜过(还是为了帮阿姨买东西),方圆五百米的地儿,我统统没去过。 我同刘思涵通信,同张骏联系,过去的人,就剩下这点牵挂。但顾承中对我严格要求,只在周末给我,这点,他们也知道,并不责怪我。 从查成绩到大学入学报名,一切都走得很顺畅,不,应该说顾承中帮我安排得很顺畅。我没有发言权,安静地接受他为我安排好的一切,无论是大学还是专业,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那一年,我进入上海某大学学习金融,这里就不具体说哪所大学了,免得对号入座。姑且就叫a大吧。 那一年,我十九岁。 学校里顾承中的公寓很远。所以我选择了住校,顾承中也不反对,他说这样也好,好好体验下完整的大学生活,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 开学那天,顾承中安排了何文渊来送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何文渊,当时没多想,只觉得和何文渊熟悉,?烦他我脸皮还不算太厚。 宿舍是四人间的,酒店式的标准,空调独卫一应俱全,设备设施都还不错。 何文渊三十三岁,精神抖擞,长相也算俊俏,舍友开玩笑说我怎么又这么年轻的爸爸,何文渊乐开了花,当场扮演起家长来,让舍友多多照顾我,他请客吃饭。 我嫌他唠叨,赶紧轰走了,回来跟舍友照面,一起收拾了屋子后,四个人第一次聚集在一起,到学校后门的美食街吃了一顿美味的酸菜鱼。 三个舍友,只有赵芸是来自四川的,另外两个都是上海姑娘,长发的顾清,短发的陆婷婷,看得出来两人家境良好,但不觉得娇生惯养,好算好相处,且都是大美女。 我很快便适应了学校的环境,夜晚开着台灯,在日记本上写下心路感慨,感慨物是人非事事休,感慨青葱的三年,我这巨大的转变。 “也许,这一转变,我最该感谢的人是顾承中,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杨小唯。当初那个自甘堕落的少女,如今是一名优秀的大学生,正在平等地享受着美好的校园生活,这一切,来得那么不真实,可激起那十个月非人的生活。我又觉得,这一刻,来得是如此的值得,且珍贵。” 合上日记本,我看着右侧的台灯,忽然就想起顾承中来。 半个月前,我在家里抱怨宿舍熄灯后灯光太暗,第二天,顾承中就让助理去宜家买了回来,还给我装好了送来学校,说是我动手能力太弱,装好了稳妥。 当时他坐在沙发上用平板看股市,我翻了好几个白眼他都不知道,容嫂在一边笑,顾承中察觉到我在怼他,忽地转过脸来看我,我白眼没翻回来,尴尬得当场石化,顾承中一脸?线,瞪着我说,“你还见不得别人说你了,事实而已,死不认账。” 然后我到现在都没跟他说话。 看看桌面上的日历,红星标注了,这个周末,是顾承中的生日。 我翻开,发了条信息到名为“502姐妹花”的qq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叫我女王(顾清):买礼物?你要送谁!老实交代!。 玄彬唯一的老婆(陆婷婷):思春了?看上谁了?叫女王去给你绑了回来,还用得着送礼物? 流浪的小野猫(我):你们可真八卦,看来微积分的作业并不够。 芸乖乖(赵芸):上周吉他社的社长不是给你递情书送巧克力了么?小唯,我没记错的话,这周好像是他生日哎。 玄彬唯一的老婆:我靠!没眼光!我嫌弃你! 叫我女王:tt你知道个屁!长的安全,没人抢! 芸乖乖:其实-------其实也不算丑吧!我觉得还可以! 玄彬唯一的老婆:芸芸你什么眼神?怎么跟我在一起这么久,审美还没提升! ....... ....... ....... 芸乖乖:哎,小唯呢?小唯不见了。 玄彬唯一的老婆:她在窥屏,我们闭嘴吧!小唯唯,你说。 叫我女王:从实招来,送谁的,多大年纪,跟你什么关系。 流浪的小野猫:三十多,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反正三十多。男的。要求高,挑剔,龟毛,不好打理的一个人! 叫我女王:我靠,小野猫,你喜欢这么老的男人啊?啧啧,没看出来啊。三十几,还好,还好,啃得动! 流浪的小野猫:瞎说!是我家人! 芸乖乖:是上次送你来宿舍的帅哥吗? 流浪的小野猫:不是他,你们没见过,是我-------是我叔叔。 “是我叔叔”几个字发出去后,我整个人浑身鸡皮疙瘩,背后寒凉一阵,我没忍住颤了颤,我的天,这什么反应! 这时群里叽叽喳喳讨论起来,出主意的,什么都有。 最后,顾清和陆婷婷的帮助下,我亲手给顾承中做了一个蛋糕。因为她们三人出的主意都不好,要么是贵了我买不起,要么是不合适,意义不对,最后顾清说,“这样不好那样不好,那你做个蛋糕好了!简单!还能吃!” 我心想也是,那就这个吧。 而当我拎着蛋糕回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容嫂也不再。我这才知道失算了,我没提前告诉容嫂我要回来,本是想给顾承中一个惊喜的,但忘了这一茬,家里冷锅冷灶的,我有点饿,温了杯牛奶喝,在客厅里看电视等顾承中回来。 据我所知,顾承中没有女朋友,至少我住在这里的一年里,他从来没带过女人回来,生日的话,应该会回家吧?我盯着桌上的蛋糕,心里莫名地有点小期待,他会高兴吧?虽然刷的是他给我的卡,但心意是我的。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八点档的狗血剧播放完了,我迷迷糊糊握着遥控器睡着了。 是被一阵酒气熏醒的,我猛地睁开眼,发现黑暗中有张脸近在咫尺,那是一张男人的脸,还带着醉醺醺,红酒的余味在他一呼一吸间蔓延在静谧清冷的空气中,我吓了一跳。没多想,抓起遥控器往那人脑门儿上砸过去,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点儿都不客气。 那人被我砸得啊啊叫,挣扎中抓住我的手,结果脚下没站稳,一下子扑倒下来,上半身把我压在沙发上,贴得死死的,能清晰感觉到身上的男人胸口结实健壮的肌肉,还有那股凌冽的男性气息,我第一次如此近地感觉到,那种荷尔蒙飞奔的感觉,混着古龙水的余味,我恍然明白过来,是顾承中! 还能有谁! 而此时,他已经抓住我双手,紧紧捏着我手腕儿,上半身微微支起来,在电视机散发的微弱的光线里,我看到他英挺逼人的轮廓,像刀削过似地,有棱有角,只是今夜。他带着微醺,说话的时候不同往日的清冷和不耐烦,多了几丝温润和轻柔,唇齿间飘出淡淡的红酒余香,醉人的姿态开启慵懒的嗓音,像是在责问一般,尾音轻颤,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不是在生气吗?小野猫。” 我顿时惊呆了,懵逼了,他怎么知道我的qq昵称?! 我瞪大眼睛看着顾承中,昏暗中,他的眼神一闪一闪的,明明是游离的,却把我密密匝匝地围住,半点逃避的余地都没有,那眼底的星光渐渐灼热,越来越亮。 他轻哼了一声,松开我一只手,我完全魔怔了,心想,顾承中真的是个变态?还是把我当成别人了?不对啊,不对,容我缓缓。我傻眼了。 顾承中忽然捏住我下巴,打量地看着我的唇,我的脸,像是在欣赏什么似的,我心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心脏像是被蛊惑了似地乱蹦,那种浑身漏电的感觉,快把我吓死了。 “哎,不会说话吗?”那抹温润迷醉的声音说,“想我了吗?” 顾承中,我艹你大爷!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66:是不是真的老了 当然,那句“我艹你大爷”我没敢说出口,只是在心底默默问候了千百遍。有时候我还是蛮佩服自己的,这种关键时候我还记得住顾承中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不能这么骂。 可我现在该说什么?他现在的举动分明不正常啊,一旦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那我就完蛋了。 怎么办? 然而,没等我反应过来,顾承中那傻逼,好,对不起,现在请允许我爆粗口,他竟然垂下脑袋,渐渐凑近我,微光之下我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火光和嘴角那抹嘲弄又温柔的若有似无的笑意,天啦,这算什么事儿! “问你话,哑巴了?”顾承中凝视着我,眸底的星光点点,如同深海之水紧紧包裹住我,那种温润清凉的嗓音里,带着点绵绵的红酒甘醇,说不醉人,那是假的,我忽地瞪大眼睛,虎躯,哦不,娇躯一震,他在半醉半醒之间,渐渐凑近我,带着玩味和琢磨的意思,薄唇微微颤动,那抹笑,渐渐地绽开了,越来越靠近我! 我大气儿不敢出,无奈一只手被他抓住摁在身侧,一只手瑟瑟地抖着,情急之下,我只好一巴掌拍在顾承中俊逸的脸上,生生地将他的脸推开,那一瞬我只感觉到他脸上的温热,还有呼吸间温热颤动的气息扑到手心里,他脸被我拍歪了,醉醺醺地看着我,不自在地嗯哼了一声,我瞪着他,顿时气短了,吓得心跳都慢了一拍,“顾-叔叔!不可以!” 顾承中不自在地扭着脖子,想要逃离我的手掌,他微醺,眼睛半开半阖,迷迷离离的眼神瞅着我,眼角带着屋外微凉的风霜,也带着会心的笑意,那种半醉半醒间慵懒的姿态,此刻跃然眼前,我咬着牙,手掌死死撑着他的脸,他感觉不适,这才松手去抓我的手腕儿,在他动作之前,我赶紧卡住他脖子,他呛了两口,压着我的身子支起来,不适地挣扎着,我趁机抬起膝盖,在他肚子上顶了一下。 要说这人的天性是改不了的,如同顾承中的征服欲和唯我独尊,我那一脚出去,他顿时皱眉,迷迷糊糊出手来抓我,像征服一只志在必得的猎物一样,带着王者的傲然之气。 当然,我也不是傻子,知道就算是醉酒,要是真打起来,我还不一定打得过,于是我选择了速战速决,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一推,再蹬脚一踹,“砰”的一声,顾承中被我踹下沙发,惯性使然,一下子倒在了茶几边上。 “啊——————”昏暗中,顾承中闷哼了声,我瑟瑟缩在沙发上,只见他坐在茶几压着的地毯上,狼狈极了,一手摸着脑后,垂着脑袋。 我心想,完蛋了,这下完蛋了,我这是把顾承中弄残了? 然而,他哼唧了两声。竟然扑在茶几上,脑袋枕在手臂上,没声音了。 这就尴尬了。 我悻悻地起身,拖鞋都顾不上穿,瑟瑟缩缩地走近他,做好了随时准备逃跑的准备,我试着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喂——————顾承中,顾承中——————” 没反应。 我又扯了一下,心跳快冒到嗓子眼儿了,“顾承中——————,喂,你不会摔死了吧?” 脑海中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可怕的想法,我心想,刚才那一下,我是不是太狠了? 不会这么脆弱吧顾叔叔,我赶紧开了灯,客厅里顿时亮堂起来,我走近顾承中,弯腰细细打量他,满脸的狐疑,要真死了—————— 我颤抖地伸出一根手指,瑟瑟缩缩地往他?尖探去,手指上感受到一抹温热的气息时,我悬着的心,噗通一下掉回去,还好,还活着。 然后他眼皮颤了颤,脸上腾起一阵不适的表情,他自己扯松了脖子上的领带透气,拧着眉头努了努嘴巴,砸吧了两下。然后靠着茶几睡着了。睡着了!他竟然睡着了! “妈的智障——————”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真想把他从阳台上扔下去! 真是气死我了! 我双手叉腰看着脚下的人,深灰色的地毯和他身上的西装颜色层次分明,吊灯柔和的灯光下,他的面孔愈加好看了,坚毅硬朗中平添了几丝柔和,即使是侧脸,也足够撑起蛊惑人心。他眉骨微微突出,眉峰笔挺,浓密的眉毛下眼皮挡住了那双阖黑的眼睛,看起来倒是没睁开眼那样凛冽和淡漠,唇峰往上,是硬挺的?子,和微拧的眉峰相接。 心中某一处,好像被敲了一下,我的防备失策,心中动容,要是这样在客厅里睡一晚,会感冒吧? 可他这么沉,我一个柔弱的小女子要想把他搬进卧室,算了,想都别想。我踹了他一脚,好似知道他睡着了,所以才更放肆,反正睡着了不可能起来狂揍我一顿吧? “喂,顾承中——————顾承中,你醒醒!” 睡得跟猪一样。 “顾承中,你要是再不起来,那蛋糕别吃了,我一个人吃。”我瞅着茶几那头的蛋糕说。 没反应,我深吸了口气,置气地说。“是你不吃!别说我吃独食!” —————— 我是真的饿了。 蛋糕被我吃了一半,肚子才饱了。 吃饱喝足,我看着客厅里熟睡得跟猪一样的顾承中,最终还是决定给他盖一床毯子,再把客厅的空调定时。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容嫂还没来,顾承中已经起了,看他的样子已经是洗漱好了,而且还换了一身好看的人皮,黑色的休闲长裤,小窄领衬衫搭配深蓝色的针织衫,头发梳得不错,看起来精神抖擞。 我穿着睡衣到客厅,打了个哈欠,他挪开看平板的眼睛注视着我,眼神颤了颤,紧接着眉头拧起来,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头发跟鸡窝似的。” 我哈欠打得眼泪花直冒,往餐桌上一座,拿了块三明治往嘴里送,“某些人昨晚上好不到哪儿去,别以为换了一身装备我就会忘了昨晚上你狼狈的模样。”我斜他一眼,抓起桌上的牛奶倒入玻璃杯中,上下打量着他,调侃说,“今天穿这么帅,去哪儿啊?” 顾承中阖黑的眸子淡淡然地看着我,眼神对上的一刻,我脑子里忽然跑出昨晚上的画面来,讲真,我他妈心跳都要停了。那个眼神——————我咬着三明治傻了眼,赶紧抽回视线,在心底暗暗警告自己,杨小唯,昨晚那是个意外,他是你叔叔,你别瞎想,那货要是个正常的男人就不会和你有牵扯,喝那么多,是个女人都看得上。 “蛋糕味道不错,谢谢。”顾承中忽然说,清润的嗓音像风一样飘过来。 我抬头一看,他盘子里的早餐可不就是我昨晚剩下的蛋糕么?我嘿嘿笑,“昨晚你回来,烂醉,怎么叫都叫不醒,又趴着茶几睡着了,我饿了就自己吃了,没等你。喂,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是叫过你的!是你不鸟我!” “我怎么不记得你叫过我?”顾承中探究地看着我,好似在努力回想昨晚的事儿,他勾着双眼看我,慢慢扬起下班,眼神忽地一凛,锁着我游离的眼神说,“早上醒来,我发现我后脑勺有个包,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下?怎么来的?” 好吧,看来这货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狂侃道,“我不知道啊,昨晚回来你就往地上一倒,赖在地上不肯走,哎,你不知道,我怎么拉你都没用,你非要在地上睡,这不,我没办法啊,只好随你去了,你自己也清楚,你这倔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动,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敢跟你战斗。你要谢谢我,昨晚上我已经给你点了蜡烛许了愿了。” 顾承中狐疑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阴鸷和怀疑,薄唇上扬,他抬手用银晃晃的叉子往嘴里送了一口蛋糕,怀疑又打探地口吻,“哦?想来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不知道你帮我许了个什么愿望?说来听听。”顾承中说。那双可怕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抓着玻璃杯笑得尴尬,其实,我就是扯谎的,我哪里给他许愿了?我连他多少岁都不知道,蜡烛插了一圈,忽然不知道到底该多少个,我就盯着那圈蜡烛,小声地唱了生日歌,然后像个恶鬼一样消灭了半边蛋糕。 现在要我胡诌? 那好啊,信手拈来! “赶紧找个漂亮的老婆,要善良,要温柔,不能让我流落街头。”我假装很认真地说。 顾承中抓着玻璃杯,漂亮的手和玻璃杯交相辉映,只不过悬在半空中,顿住了,他神色严肃地盯着我,那看似游离却集中的眼神打量着我,我瘆的慌,浑身鸡皮疙瘩,他低沉着声音说,“你倒是挺为我着想。” “客气,客气。”我赶紧灌了自己一口牛奶,把三明治放嘴里。 顾承中斜我一眼,收拢了目光,盯着盘子里的蛋糕,看了半晌,然后扔下叉子,起身离席。 那漠然的背影透着丝丝冰冷,传递着莫名其妙的不高兴。 走出去几步,他忽然顿住脚,半侧身瞄了我一眼,又是那种目空一切的眼神,“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周一,你要上学。” 我这才想起来,周一!我要上课!可我还在慢悠悠地吃早餐!一口牛奶呛在喉咙里,我赶紧扔下吃的飞奔回房间,上午九点钟在行知楼有一堂课,讲课的老教授死板得要命,迟到一定给记下,半点人情都没有,而现在,已经八点二十了! 等我换了衣裳出来时,顾承中看着我的装束,瞬间拧起了眉头,他手上拎着黑色的公文包,手腕上搭着一件黑色风衣,玉树临风里站在客厅里,要说不帅,那是要遭天谴的。 我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牛仔裤白衬衫,心想,没什么不对劲的啊,我拢了拢耳畔的头发,悻悻地说,“你看着我干啥?” “外面下雨,穿上外套。”顾承中命令的口吻说。 我悻悻地回卧室拿了件外套,一件藏蓝色的长款风衣,正好和我白衬衫牛仔裤搭配,顾承中瞄都不瞄我,看了看手表,不耐烦地说,“跟上来,我送你。” 我撇嘴,心想,这么好心?不用去公司? 但眼看时间来不及了,我也不推脱,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顾承中的车子很低调,车子和他人一样沉闷,但是好车终究是好车,经得起屁股的检验。我坐在副驾驶,哼着歌,复习功课,顾承中默默关掉财经早报的广播,认真开车。他很少自己开车,出入都有司机和助理,这样的早晨很少见。 他开了窗户,清晨的风吹进来,把我长发吹起来,我盯着书不看他,却说,“麻烦把窗户关上。” 余光撇到他侧脸看我,顿了两秒,摁了控制键,窗户关上了,隔绝了沙沙的声音。 就这样一路安静开到学校。 顾承中把车子停在门口,我开门下车,甩了一句白白,顾承中却点头,深不见底的眸子淡淡看着我,挑眉道,“下午见。” 当时我没注意听,忙着奔向行知楼,顾不上淑女形象,飞奔起来,等我回头时,顾承中的车子早就不见了。 刚到教室坐下,铃声便响起,老教授一头花白的头发站在讲台上,开始巴拉巴拉,顾清用胳膊怼了怼我,把教材放在我面前,递给我一瓶水说,“缓缓,喝一口。” 我连忙喝了一口水,翻开书。认真学习。 课上到一半,姐妹花群里传来消息。 叫我女王:姐妹们,下午两点钟学术报告厅有讲座,据说是知名校友,著名的投资专家,青年才俊,姐妹们要不要去过过眼隐? 芸乖乖:好啊好啊,我最喜欢看青年才俊了!可是下午有英语精读,怎么去? 玄彬唯一的老婆:擦擦你的口水,都掉到屏幕上了!青年才俊老娘不稀罕,学校哪一回不是说青年才俊,结果呢?去了才知道是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老男人。 芸乖乖:额,幻想还是要有的,也许这一次不一样呢? 叫我女王:反正去看老男人也比忍受那老娘们儿喷口水强,谁陪我去?小唯!学霸!讲话! 流浪的小野猫:去。我陪你去。可你得帮我挡住吉他社的热情如火。 叫我女王:成交。 芸乖乖:带上我!我 叫我女王:好,哀家准了~ 午饭过后,顾清就拉着我和赵芸往学术报告厅去,说是去晚了没位置,一路上都是狂奔而去的学生,男男女女,趋之若鹜。 顾清拧着秀眉说,“不就是个讲座吗?这么多人去?” 赵芸兴致冲冲地说,听说是个出名的风云人物,学校花了大把精力才请他来讲座,又是青年才俊,你懂的咯。 我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的高兴,悄悄发短信给班长,让他帮我们三个顶住,兜着点名。 我们提前半小时到学术报告厅,但那时候,好的位置都被占满了,我们三人被挤在外面,人潮攒动,站住脚都困难。我有点犯难,问顾清,这样咱们也要进去? 顾清娇俏地看我一眼,神秘一笑,拿出拨了个电话,没两秒那边的人接起来,顾清嗯了两声,挂了电话,拿出视死忽如归的勇气看我俩,“走!姑奶奶叫人占好位置了!从前排进去!” 然后,我们三个就在人民群众妒恨的眼光里,冲前门侧面挤到中间去,顾清的追求者,大二的某学长,已经帮忙占好位置了,不多不少,正好三个。 很快,整个报告厅都被挤满了,赵芸嚼着棒棒糖,自言自语说,说好的青年才俊呢。 其实我对这个讲座还是蛮感兴趣的,我们学校经济和金融专业在全国数一数二,主要原因是出了许多知名的人物,学校最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大肆宣扬,给自己加分。往往举办这样的讲座,都是个企业联合挂钩的,一方面方便企业招揽人才同时提高学校的就业率,一方面给学生灌鸡汤斗志昂扬,一箭双雕。 每每学校请来讲座的,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在业内呼风唤雨风生水起,身上必定有值得学习的地方,顾承中时常教训我,人可以骄傲,但更是要谦逊,因为骄傲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傲气,而谦逊则是人不可多得的良好品质。 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主持人上来热场,寒暄,吹捧,我趁机拿出记事本,准备一会儿写下点有用的东西,这一举动被顾清鄙视了,说我老古板,我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前辈的宝贵经验求之不得,要虚心啦。 这时前排的姑娘窃窃私语,一脸花痴状说,“听说今天这位很帅哎,就是年纪有点大,貌似都三十五了!在上海可牛逼了,学姐说要是进了他的公司,蜕一层皮下来,也是精英了!” “三十五岁,那也不算老吧。” “额------我爸爸才四十二,我觉得有点老啦。” 两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年纪,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到古城中。他今刚过三十五的生日,在我这个年纪看来,应该算是老了吧?三十五的男人,到底是老,还是不老? 想着想着,我就出神了,莫名其妙在记事本上划着他的名字,一笔一划,顾承中。 一阵尖叫中,讲座的人来了,顾清兴奋地拍着我肩膀,尖叫地说,“哇塞!小唯!真他妈帅!” 我抬起头看台上的人,耳边是别人的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席卷而来,我看着台上身着便装但并不随便的人,傻了眼。 黑色休闲裤,白色窄领衬衣,藏蓝色细线针织衫。 挺拔刚健的人站在讲台上,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常年健身所以身材很棒,撑得起衣服,完完全全的衣架子,袖口随意地挽了两圈起来,针织衫下露出白衬衣的袖口,金色的小袖扣熠熠闪光,左手腕上带着银色的腕表,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看出主人家的品位。他随意地站在台上,木质演讲台上的人,眼神里没有淡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随性和温润,我有点不相信,这个人,竟然是他。 他拿起话筒,随性又自然地对着话筒出声,原本就好听的声音,在话筒的传导下,响彻整个报告厅,并且悠然地回荡。 “大家下午好,我是顾承中。” 我手中的笔重重一划,划出一道深深的印记来。 怎么是他? 脑海中一下回想起早晨的画面,他坐在驾驶室,淡然地看着我,“下午见。” 原来是这个意思。 怪不得当初我报考a大的时候,他笑了。 场上的女生都沸腾了,一个个花痴似地看着台上倜傥的报告者,小声的议论着,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度,顾承中都完完全全俘获了一大堆无知少女,收获了他们的期待和意淫。 顾承中侃侃而谈,字字落地有声,逻辑清晰,思维严密,对当前金融市场的分析非常到位,甚至远远超过学校某些自诩专家的教授,他的语气平稳,不疾不徐,在分析中加入了个人的见解和预测,娓娓道来,同往日里那个看似冷漠又目空一切的顾承中,判若两人。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是可以温润如玉的一个人,只要脸上肯挂上笑,语气肯软一些。倒是比先前更迷人的。 “如果各位有兴趣,可以关注一下新一期的财经杂志专栏,当然。任何人的见解都是一家之言,究竟如何把握,还看个人的选择与嗅觉。我认为,想成为一个合格的金融行业从业者,应当具备这样敏锐的嗅觉。好了,我今天的讲座内容,到此结束。”顾承中微微一笑。 那一刻,我在想,如果顾承中到大学当老师,一定会课堂爆满。 主持人上台,客套了几句,笑意盈盈道,“接下来是自由提问时间,各位同学有什么问题,请大胆发问,顾先生的时间可是非常宝贵的,这一次错过了,可就没有下一次咯。现在,请大家准备问题,一会儿我们随机抽取。” 顾承中手撑在台面上,话筒就在他面前,他人很高,站姿不算严肃,却不觉得随便,大约是皮相好看的人,怎么都看好看吧。漂亮的风景,总是被人们说欣赏的。 我的眼睛一直跟随着台上的人,尽管我知道,那么多人力,他不一定看得到我,但不得不说,真的,这一刻的我,十分崇拜顾承中。 “哎,小唯,你有没有问题想问?”顾清忽然怼我一下,兴致冲冲地说,“妈的,这老男人太帅了!看的我都激动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啊?我没有问题。” 顾清低头看我的记事本,“哎,你什么都没写啊,就写了个名字,说好的谦虚呢?” “听得太入神了,忘了记下来。” “哎,芸芸,你有问题吗?”顾清笑话我,又问赵芸,赵芸说,“哎,我就是一凑热闹的学渣,不问不问,怕丢人。” “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哎------”顾清懊恼地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因为机会难得,所以大多数学生都不会放过这个向大神请教的机会,一个个跃跃欲试,非常热情,而顾承中都一一耐心回答,有的问题问得太弱智,他笑一笑,然后用一种特别傲然的姿态说,“同学,你所提到的问题本科课程的教科书里都有,不需要我作答。” 全场哗然,才察觉到,其实这个看似温润耐心的大神,牛逼哄哄的,不是那么接地气的哈。 问题太多了,主持人把控时间,最后挑选两个人提问,这时候顾清举起手,大声喊着“我有问题!我有问题!”活脱脱的一个神经病,当时我已经来不及低头,灯光往顾清身上一打,我也华丽丽地被圈在那一抹光圈里。 “这位同学,你的问题是什么?”主持人笑眯眯地说,“你太热情了,想不看到你都困难!” 顾清清了清嗓子,接过话筒,对着台上的人大声提问,“顾先生,顾前辈,虽然您的讲座很精彩,同学们的提问也很精彩,但是,我这里有个问题,相信很多人都会感兴趣!顾先生您一定要回答我!” 我低着头,看着本质上被我写坏了的三个字,心里特别慌,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我不敢抬头,这是我的学校,碰见很正常啊,为什么我要慌? 这时,喇叭里传来顾承中低沉如空谷流泉般清澈又泠然的嗓音,如同天鹅绒絮般飘在报告厅的上空,回荡着,流淌着,像一曲难忘的乐章,叫人听了心生向往。 “先说说你的问题。”你瞧,聪明谨慎的顾承中。 顾清对着话筒笑了,清脆的笑声格外好听,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调侃,大胆地问,“我相信在场的女同学们都很想八卦一下,顾先生,您单身吗?我们这些姑娘,还有机会么?” 是的,全场的女生,除了我,都想知道青年才俊顾先生是否单身。 顾清话音刚落,场上响起一大片连绵不断的掌声,拍手称快的,吹口哨的,都是想知道八卦的,顺便臆测下自己有没有可能。 连主持人都憋不住站在顾清这边,笑盈盈地看着顾承中,“顾先生,这个问题,好像在场的女同学都很感兴趣哦!” 我垂着脑袋,心尖随着人群的呼喝颤动,我慢慢抬起头来,隔着我距离看顾承中的脸,舞台的灯光明亮,将他圈在光束里,他这身装扮当真是恰到好处,休闲温润,芝兰玉树,莫过于此。远远看去。他身形刚健,脸部的轮廓分明,一分不少,一分不多,恰到好处。 他也看到了我。 一瞬间,我的目光被捕捉到,不,应该说,他似乎是在等我抬头,等我的目光,眼眸中是笑意盈盈,轻盈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他微微眨了眨眼,低头看着台面,不瞬,又抬头起来,看着台下的人,淡淡地说出两个字,“是的。” 这一肯定的回答,又叫台下的姑娘们都疯了,一个个都特别激动,好像顾承中单身她们就有机会似地,那一阵一阵的欢呼声里,我听见有人的心跳很快。 “那请问,顾先生,您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我抬头看着台上的人,脸上挂着笑,飘渺的眼神不知道看着台下哪一处,嘴角微微扬起,竟是迟迟没有说话。 不知道谁的心跳,砰砰砰。 而当所有人都期待着顾承中的回答时,他却拿起话筒,淡定又礼貌地说,“这位同学,你的一次机会用完了。” 顾清忍不住切了一声,扫兴地坐下。 顾清最是胆大,人也开朗,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了,一点都不藏着掖着,这种女孩子总是受人瞩目的,又漂亮,家庭也好。但女生眼里就不一样了,前排的妹子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悻悻地对边上的人说,真不矜持,不要脸。 顾清甩了一个白眼过去,叫人马上闭嘴,“你矜持,刚才这么花痴地尖叫个屁!” “你这人------”前排的女生目瞪口呆。 顾清白她一眼,人还不消停,我盯着前面的女生说,“请你转过去,有点礼貌和素质。” 那女生悻悻地看着我俩,灰溜溜地回头。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这场讲座也完了,顾承中从后台离开,消失在视线内。报告厅里人群渐渐散去,我们三个也不例外。 往回走的路上,顾清立马上网搜索顾承中的资料,但是一无所获,她懊恼地说,“这人,好像很神秘的样子。” 赵芸点头,附和说,“大人物都是这样子,不过,他真的好帅,虽然说的东西我一句都听不懂。” 顾清笑眯眯,摸着赵芸的脑袋说,“我们芸芸不需要懂,只要看脸就可以了,男人的脸就是拿来看的。” 说完,顾清又看着我,问我,“哎,小唯,你怎么都不说话,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闷着,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是不是被老帅哥迷晕了?” 我摇摇头,抿嘴笑道,“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走啦走啦,回宿舍了。” “好。” 然而,我千算万算,没算到顾承中会半路叫住我。 那抹低沉又磁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三人都懵了,顾清更是捂住嘴巴,夸张地看着我,又看看顾承中,惊愕极了。赵芸更是傻了,扯着我风衣外套说,“小唯,好像是在叫你哎。” 到底要怎样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呢?简直,简直难以言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出了报告厅。我就不愿意和顾承中碰面,大约是下意识里,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他认识。因为,会有很多个问题等着我,而那些问题,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我尴尬地站在原地,顾承中不喊我了,直接往我这边走,当时我手心真是捏了一把汗,盯着他,不断示意,你走,你走,别过来。 “叫你怎么不答应?”他站定在我跟前,眉毛一抬,语气里没有不耐烦,倒是有点小小的-------额,算了,那个词我不想说。 “有事吗?”我干涩地笑了笑。 顾承中眉头微皱,“早上忘了告诉你,晚上一起吃饭。” “吃饭?”我尴尬地看着身边的两位,两人正用一种观赏动物园的表情看着我和顾承中,“可我有同学在,不巧啊,小叔。”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我情急之下,竟然喊出了“小叔”两个字。 顾承中眼神一凛,倒是没生气,可他的生气从来都不是明面上的,是隐藏在表皮之下的。又或者说,通过那双杀死人的眼睛,让你知道自己错了。 我觉得他当时一定想捏死我。 这时。正要感谢顾清帮我打破僵局,她低声问我,“小唯,顾先生是你小叔?额------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我微微一笑,介绍说顾承中,也介绍了舍友,顾承中微微点头,我说,“他平时很忙。而且,刚才的状况我也不清楚,有点惊讶的。” 顾承中倒是落落大方,和讲台上的风度一模一样,三言两语就把我从顾清手上带走,还让顾清把我的书送回宿舍。 这人身上有魔力。 舍友离开后,他声音冷下来,望着我,眼波中带着微寒,沉吟道,“走吧。” 之后,他领着我去和学校领导见了一面,当然不是介绍我,而是拿我做挡箭牌,推掉了晚上和学校领导的饭局。 我俩站在一起,被人误会是男女朋友,他曾经的导师还开玩笑说要抓紧了,年纪也不小了,早点来好消息。 窘迫的我看着顾承中,默不作声,我刚要张嘴解释,顾承中便说,“本应该跟各位前辈恩师一起吃饭,但不巧有了安排。要是再被放鸽子,有人要生气的。” 那些个领导都是爱拍马屁的,见留不住,只好放行了,说了解了解。 眼尖的主任看出来我是金融系的,连连探了几眼,最后忍不住问,“承中,你身边这位小姐,好像是我们金融系的学生?我没记错吧。” 顾承中笑了声,坦然说,“是,还请吴主任多照顾。” “当然当然,你也不早说一声!” 我站在边上,只觉得别人看我的目光,特别奇怪。 ------ 告别领导后,我和顾承中离开学校,他的车子停在三号门的停车场,一路上我都不高兴,憋着嘴巴,顾承中给我拉开车门,拍着我后背说,“当时帮我一个忙,别生气了,嘴上都能挂水桶了。” 我瞪他一眼,他耸耸肩,把我推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车子缓缓开出校园,我不高兴地看着前方,心里乱七八糟的,但是,我又不好主动说什么。要是说了,不就太明显了吗? 顾承中忽然笑了,扫了我一眼,解释说,“帮我解了围,想让我怎么感谢?” “却叫我问题缠身,”我转过身,气呼呼地看着他,“顾叔叔,你不厚道。” 闻言,顾承中脸上的笑暗淡了下去,他瞪着我,嘴角一点点变平,继而,眼底腾起怒火,忽然就暴躁了,一个急刹车,车子恍然停在路边,“杨小唯,你有必要时时刻刻提醒我很老吗?叔叔?谁是你叔叔?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你才越来越放肆了!” 说真的,那一刻,我真的吓到了,我没想到顾承中生气起来这么可怕,在我心里他一直就是叔叔级别的啊,我错了吗?可我察觉到,刚才那一声“叔叔”的确是我故意喊的。 这一年多来,我从来没叫过他叔叔,都是直呼其名,顾承中,顾承中。他也不介意,就这么被我喊着。 可刚才,为什么我要故意叫他叔叔? 我那么可以的提醒,为什么? 我大气儿不敢出,一口气憋在胸口,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承中,心想,他这是怎么了。 我抓着安全带,不自觉地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团。 “杨小唯,这么明显的提醒我,是想警告我?”顾承中生气了,真的,额角青筋暴起,眉毛都竖起来,要吃人似地,凶狠地看着我,阖黑的眸底全是烈火,熊熊燃烧,他扯掉安全带,身子往我这边倾倒,怒气冲冲但又隐忍无奈地问我,“还是你在害怕什么!” 你在害怕什么? 这个问题,忽地明朗在我心头。 我在害怕什么? 我瞪着顾承中,一个字都不敢说,连呼吸都不敢。 他就那么看着我,看了许久,忽然后方传来喇叭声,顾承中才回过神来,把车子往边上挪了挪,他捏着太阳穴,靠在方向盘上,揉着眉心。 我忽然缓过神来,木然地解开安全带,快速下车。 踏上地面。我大口大口地呼吸,刚才的一切,太惊险太要命了,我呼吸不畅,快窒息了。 顾承中没有追上来,我越走越快,顺着来时的路,越来越快,我感觉要疯了。 幸亏车子没开出来太远,不然我包包掉在顾承中车上,没钱怎么回学校? ------ 宿舍里,我趴在桌上打开电脑百无聊赖地浏览网页,顾清和赵芸出去吃饭还未回来,婷婷在边上打游戏,特别嗨的样子。 我心情很差,想起昨晚顾承中忽然叫我“小野猫”,我愣是把qq列表里的每一个人都检查了一遍,却没发现半点顾承中的蛛丝马迹。我不禁想,那个“小野猫”会不会不是我这个小野猫? 兴许是我多想了呢。 无聊的时候,我喜欢上论坛,那时候天涯的历史板块还很干净,煮酒论英雄是我最喜欢的,有事儿没事儿,我会上去逛逛,偶尔写点小文章,都是谈谈自己的喜好,登不得大雅之堂。 上周我写了一篇个人见解,关于京剧《武家坡》,文章里我大骂薛平贵这个负心汉,我说他臭不要脸,十八年寒窑苦等,一个女人的青春,凭什么最后还想坐享?人之福,做他的春秋大梦吧。我又骂王宝钏蠢货一个,男人变心就算了,还当真苦守十八年,把自己从青春美少妇变成了下堂黄脸婆,还委屈求全,要换了我,一定拎着把菜刀把负心汉大卸八块,扔茅坑里喂蛆。 大部分人觉得我说得对,但是太偏激,更有人说楼主有意思,这么义愤填膺一定是以前被伤害过,渣男到处有,楼主需小心。还有的灌水,有的骂我我泼妇。 只有一个人,昵称叫“逍遥”的人赞同我的观点,把我以前写的所有文章都看了个遍,且评论都对味,在后台申请加了我好友,跟我聊天,当时我就同意了,网络很虚幻,但能遇上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很不容易。 一打开网页,看到他的留言,“最近不上天涯了?” 我回复:忙。不太上来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在,回复我:哦,我也是。 这样的话我不打算接,对方又说:要不咱们加个qq?这样联系方便点,跟你挺聊得来的,做个朋友。 我想了想,回复:好。我的qq是*******,昵称是流浪的小野猫。 没过一会儿,昵称为“逍遥”的人加我,我第一时间看了个人资料,归属地北京,qq年龄四年,没有照片。 我趴在桌面上,点了通过。 逍遥:嗨,是我。 流浪的小野猫:知道。 逍遥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然而我笑不起来。 流浪的小野猫:我去吃饭,白白,有空聊。 逍遥:好,再见。 关了电脑,我爬上床,心里乱糟糟的。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夜晚我醒来时,顾清趴在我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一脸的贼笑,可把我吓死了。 “杨小唯同学,坦白从宽,顾承中先生,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我说了,他是我小叔。” “小叔?骗子,你姓杨,他姓顾,怎么会是你小叔。” “异姓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和芸芸都觉得,顾先生看你的眼神,一点都不像小叔看侄女的眼神!有猫腻!” 我一下从床上做起来,烧香拜佛的姿势说,“求姑奶奶放过,我对天发誓,他真的是我小叔。是我的再生父母。姑奶奶,别问了,算我求求你。” 顾清撅嘴,没意思地看着我,“看来乱伦的戏码我是看不成了,算了,饶过你!喏,门口遇到你小叔,他让我带你给,说你落在他车上了。” 我看着包,五味杂陈,“谢谢姑奶奶。” 那天过后,整整一个月我都没见过顾承中,我躲在宿舍不回去,整天泡在图书馆,直到圣诞节前夕,平安夜那晚,我实在是躲不过了。 因为顾承中到学校来找我了。 原本我和舍友三人约好逛街,但顾承中在校门口等着,几句话就把舍友打发了,剩下我和他,他穿着风衣,打扮休闲,看起来年轻很多,拉开车门对我下命令,“上车。” 校门口很多人都看着,我不想在此扭捏,就上车了。他径直把车开到市中心,提前预定的法国餐厅,高雅大气,牛排香得我快把舌头吞下去,顾承中的餐桌礼仪十分好。不像我,狼吞虎咽,他抿着红酒说,“看来要送你去上点礼仪课,省得以后出来丢人现眼。” 我回瞪他一眼,他却没理会我,搁下酒杯,把自己盘子里切好的牛排递给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饿了就多吃点。” 我嚼着牛排说谢谢,他抬眸温柔一笑,是恨得温柔,在餐厅温和柔美浪漫的气氛下,我们谁都不去提那天的事儿,仿佛就没发生过一般。 他的眼睛流光溢彩,倒映着我的面孔,大红色的连衣裙,和当晚的烛火一样鲜艳明灭。 顾清说我适合红色,大红色,热情的红色,衬得我整个人都青春飞扬,再搭配黑色的大衣,红和黑,两个颜色相互映衬,相得益彰。 吃过饭后,我和顾承中去外滩,是我要求的,这个点,外滩上人很多,密密匝匝地挤在黄浦江边,风吹得很冷很冷,刺在脸上疼得要命。顾承中见我把脑袋缩进大衣里,笑话我说,“自作孽。” 我们站在江边,靠着护栏,风把我的长发卷起来,乱发三千丈毫无章法地飘扬,顾承中就靠在我边上,我侧脸看他,风吹乱头发挡住脸庞,我抿嘴笑,怅然若失地,“顾承中,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唰的一下。” “嗯。是很快。”顾承中点头,看着江水滔滔,波光涌动,他忽然抬起头,凝视着我,而我去看着对面耸立的高楼,陆家嘴林立的高楼上led上的几个大字,“上海欢迎你”,以及绽放出来的,大颗大颗的桃心。 “小唯。”身侧的人忽然喊我,我下意识地转过脸看他,那阖黑的眼底,凝视着脉脉不语的温情和难以猜测的情愫,流光一点点涌现,把我包裹住,如同这江边的风,紧紧的,靡靡的。又霸道而不可抗拒的。 “在你眼里,我真的.......真的老了么?”那个人问我。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67:岁月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 “在你眼里,我真的......真的老了么?” 我确认我没有听错,说这话的人,真的是顾承中。 黄浦江边冷风阵阵,吹动江水滔滔,迎面而来的冷风告诉我,这一刻,我和顾承中都是清醒的。他没有喝酒,没有醉醺醺。他很清醒。 我的笑在冷风中僵住了,原本只是一抹浅笑,此时僵硬在嘴角,像是定格的画面,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承中,我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认真去打量过他。 从前,在南城的时候,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总觉得那双眼睛黑魆魆的,要吃人一样,每次被他的目光扫荡,我都感觉背后一阵寒凉,我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反正,就是害怕。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害怕顾承中了?哪怕他冷着脸严肃地警告或是威胁,我都不怕了,甚至敢同他眼神对峙,同他对嘴反驳。这件事好似在不知不觉中,就变成这样了。甚至很多时候,顾承中被我呛得无言以对。 这种潜移默化的变化,很惊人,也很叫人唏嘘。 他头顶的头发被风吹乱了,在眼前晃啊晃,四面光线暗淡,路灯稀稀疏疏,游客熙熙攘攘欢声笑语,衬得我和顾承中的沉默异常清晰。他背后不远处有一盏路灯,昏黄的,暗淡的,叫他的轮廓在暗淡之下,层次分明,轮廓显然。我看到他眼底海上灯塔般的星火,淡淡的,温柔绵长的,不疾不徐,缓缓映射出来。 我撩开乱发,重新扬起笑脸,这短暂的几秒钟,我心脏已经漏掉了两拍,一上一下,我打趣的口吻说,“没有啊,正当盛年,怎么会老?你都不知道,上次你去我们学校讲座过后,不知道多少女生被你迷倒了,都喊着毕业一定要去你公司实习。” “是么?”顾承中轻哼了声,不知道怎地,我感觉他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我撅嘴点头,“那是,我同学都说顾先生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哪里会老?” 不行,要打住了,不然再接下去,我不知道怎么搭话了。 “可我问的是你,不是你同学。”顾承中眸光幽幽,被夜风吹凉了,所以目光看起来清冷淡然,我心虚地捏紧了拳头,刚想回答时,他已经转过头看着将对面。我看着他刀削般明朗的侧面,觉得有点眩晕。 那一晚,外滩上的风很冷。 我很清醒,有些事情,不可以。 我相信,顾承中也清楚,不可以。 那天晚上,他把我送回宿舍后,一言不发地开车走了,我站在路边,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一句。 我的心空落落的,莫名的担心好似潮水涌来。而我就是那个溺水的人,在一片潮水的包裹中,呼吸困难。 我已经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知道感情的变化意味着什么,我不会蠢到以为什么都没有。 可我该怎么办呢?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一来,他是我的监护人,是叔叔辈分,不应该这样。二来,他并没挑明意思,说不定是我想多了呢? 而且,坦白说,我们俩都很清楚彼此身份和地位。他养着我读书生活,为的是以后为他所用。他这样一个恩怨分明利害清晰的人,又怎会对一个棋子动心?我这么告诫自己。 毫无疑问的,我现在脑子里,想起的是另外一个人。 那个不知道去哪儿了的人。 回到宿舍时,舍友都不在,平安夜院系里有活动,他们都去参加晚会了,宿舍静悄悄的,我开了电脑,登陆qq,逍遥给我发来一条消息,祝我平安夜快乐。 我回复,谢谢。你也是,喜乐平安。 逍遥:你好像情绪不太高?有什么心事? 流浪的小野猫:你怎么知道?有透视眼? 逍遥:感觉。你平时聊天喜欢发表情的,今天并没有。我瞎猜的,没想到,一猜就中。 流浪的小野猫:好吧,你猜得很准,我心情是不太好。 逍遥: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你的垃圾桶,听你倾诉。 看着屏幕上的头像,我顿了顿,心想。既然没人能倾诉,虚幻的网络上,就做一次真实的自己吧。 流浪的小野猫:逍遥,你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会喜欢上二十不到的小姑娘吗? 我这条消息发送出去,逍遥很久都没有回复我。 我撑着下巴盯着屏幕,等着对方的回复,期间又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年纪,但我想你是男性,应该能给一个中肯的答案。要是不方便,那就别说了。 对方头像显示离开。 我叹了口气,心想,真不靠谱,罢了罢了。 我卸了妆去洗脸洗澡,再回到电脑前,逍遥给我发了好多消息。 “对不起,刚才接了个电话。” “叶子你还在吗?”我在天涯叫一叶知秋,逍遥一直都叫我叶子。 “好吧,坦白地说,男人不管在什么年纪,都喜欢二十左右的小姑娘,这是实话。” “但是。因人而异,这世界上的喜欢分很多种类,要看你怎么去定义了。” “叶子你是有感情上的烦恼了?” 阅读完消息,我裹好滴水的头发,快速回复。 流浪的小野猫:不,我只是有点困惑。 逍遥:困惑什么? 流浪的小野猫:没什么——————哎,逍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逍遥:你说。 流浪的小野猫:一个男的,什么情况下,才会选择不辞而别?悄无声息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丢掉过去,就像丢掉一本写完了的作业本,一点怀念都没有,说走就走了,没有招呼,没有暗示,悄无声息的,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了,影子都抓不到。 逍遥:也许有不为人知的苦衷,男人往往有事儿,都不会像女人一样坦白。 流浪的小野猫:苦衷?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苦衷可言。或许有吧。应该有吧。但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呢,毕竟是最亲密的人不是吗?为什么要选择不辞而别,措不及防的,那种感觉,就想整个人被掏空了,什么都抓不住,虚无缥缈的。 逍遥:也许,是来不及说呢,又或者,说了会让你更伤心,所以选择不说。可能对方为你考虑的更多,你有想过吗? 流浪的小野猫:伤心?真正的伤心是将人弃若敝履。来的时候春风满怀,走的时候留下一身寒霜。挥一挥手,一个字都不说,转身离开,就像丢掉一张废纸,是不是回头时说一句,这是青春必经的事? 逍遥:叶子,人生很多事情是无法预测的,也许,时间会给你答案。你只需要等待,等时间揭开真相,那时候,你可能会释怀。 我冷笑了声,回复说,“是,但那时候青春都没了,我们都只剩下了面目可憎。答案在眼前,却也不重要了。” 然后,逍遥没有回复我,头像一直亮着,但是没有再回复我。 我看无话可说,就发送了两个字,“晚安。” 我抓着毛巾看着电脑,脑海中无意地蹦出林阳的脸。 这一年半来,我已经很少想起他。很少,很少。偶尔梦中惊醒,我抱着膝盖听窗外风声阵阵,一分一秒,划过寂静的夜。就像现在,宿舍里只剩下一盏点亮的台灯,照亮我狭小的世界。 两年半,时光匆匆,一恍然,已经两年半了。 我不是没等过。 莫名其妙的,我点开qq登陆窗,输入那个虽然一直没有使用但是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登陆。 窗口出来的一瞬间,列表里的人头像是亮的,那一刻,我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赶紧抓起?标去点那个头像,但是当我刷新过后,那个唯一的头像,却又是暗淡的。 一瞬间,心跌入谷底。 寂静的夜里,我听见自己清晰的嘲笑。 呵,竟然还是在乎的。 那个账号,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犹豫着,终究还是点进去了空间。 一片空白。 可就算是一片空白,我竟然也掘地三尺似地四处翻看。 我真傻。 莫名的酸楚瞬间涌上心头,我吸了吸?子,眼泪花泛滥,说掉就掉,从脸颊上滑落,滴到键盘上。 一怒之下,我合上电脑,扔掉毛巾爬上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我一遍一遍地警告自己,别去想了,别去想了。 再也别去想了。 何必自我折磨。 人生可怕的是眼睁睁看着希望,一步步变成失望。 岁月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你成了我注定错过的风景。 ------- 圣诞过后,是三天元旦假期,学校放假,我收拾东西回家,顾承中知道我放假,派助理来接我回去。豪车往学校门口一停,多少会引起别人的注视,只是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助理载着我一路奔向酒店,并不是家,我路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到酒店门口,助理把我叫醒,说,“杨小姐,我们到了。”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地库,他才解释说,顾承中的公司年会,家里没人,他吩咐了把我接过来。当时我有点生气,一路上了早安排好的休息室,心情都不太好。顾承中的女秘书接待我,把我往休息室里引,送上来一个大大的盒子,面上是缎带系成的蝴蝶结,我盯着那盒子问。“这是什么?” 女秘书微微一笑,打开盒子,把面上的卡片递给我,我一看,可不就是顾承中的字迹,写着,“给小唯”。 女秘书把面上的白色纸巾抽开,下面是一条淡蓝色蕾丝的礼服裙子,很天真很梦幻的一个颜色,我摸了摸面料,很软。 “顾总说礼服是给您准备的,请您换上,一会儿我带您去会场。”女秘书站在一边笑眯眯地说,她穿火红的迤地长裙,露出胸前的雪白,凹凸有致,十分打眼。我瞄了一眼,心想,好妖精,顾承中原来喜欢这一款。 但我十分不高兴他没问我是否愿意就把我送来这里,置气地坐在边上,只问,“顾先生呢?” “顾总在隔壁休息室见客人。” “我想见他,还要多久?” “这个......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可以去帮您看看。” “我等你消息。” 女秘书没想到我这么倔,尴尬地笑了笑,拎着裙子退出休息室,我看着桌上的盒子,看着手里的卡片,心里空落落的一片。 没一会儿,顾承中推门进来,见我坐在沙发上喝水,裙子还没换,眉头微蹙,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淡淡的不悦,“怎么还坐着?” 我搁下杯子,淡然地迎上他的眼睛,“你的公司周年庆,我去参加,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 “我不想去——————” 顾承中往我身边一坐,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霸道强势地钻入?尖,我心尖一颤,赶紧往旁边挪了挪,他凝眸盯着我,星光点点的眸子里是深不可测的寒凉和王者般的傲气,我有点心颤颤。 “你现在没别的选择。”顾承中眸光一凛,盯着我的眼睛,命令的口吻说,“我的女伴临时出国,赶不回来,只能找你,勉强凑合一下。” “可那是你的事——————顾承中,我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参加这样的场合,你这是强人所难!待会丢脸的可不是我!是你!”我气急了,瞪着他说,“你天天吼我没礼仪,还让我参加,不是故意打脸吗?” 顾承中神色岿然不动,盯着我,眼神把我围住,密密匝匝的,“不会就学。你脑子不笨,很快就能上手。再说,以后你会经常参加这样的场合,学习是迟早的事儿。纸上谈兵没用,实际演练才能快速成长。” “可我——————”我刚要反驳,顾承中忽然伸手捂住我的嘴巴,我都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他,只见他眼神颤了颤,盯着我,眉毛抬了抬,深吸了口气,幽冷的口吻说,“别跟我讲条件了,进去换衣服,要是你不换,我就考虑下帮你。” 这一句真叫我发怒了,我狠狠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到底还是小女生,经不住调侃,我猛地站起身来,拎起盒子里的裙子,怒瞪了顾承中一眼,骂道,“流氓!” 顾承中哼了声,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他往后一仰,躺在沙发后背上,右腿叠在坐腿上,掏出一根烟点燃,幽幽地看着我狠狠关上内室的门。 骑虎难下,只能顺势而为了。 裙子是蕾丝的,水蓝色,看起来就像清澈的湖水,波光盈盈,很衬肤色,款式是复古的,不漏肩,不漏胸,恰到好处,适合我的年纪,也适合我的气场,看着镜子里的人,我忽然发现,其实我也能穿这种衣服,也能撑起来,不用羡慕别人。但要我穿顾承中秘书那样的裙子,不如叫我死了算了。 我把头发放下来,太过于直了,显得有点刻板,索性我往两边裹了两圈麻花,最后埋在后脑勺的头发里,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整张脸,看起来安静温柔,甜美娴静。我拎着裙子出门,顾承中的烟烧到一半,烟雾缭绕中,我看见他眼睛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他站起身来,走向我,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夹着烟,有点颓然和慵懒地看着我,淡淡道,“还不错。” “谢谢夸奖。”我斜他一眼,他轻哼着,忽然拉起我的手,把我往沙发那边拖,我跟着过去,他把我摁坐在沙发上,我抬眸看着他,狐疑地说,“干嘛?” 顾承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拧灭了半截烟在烟灰缸里,然后蹲下神,从茶几下面抽出一个盒子来,打开了,里头是一双银色的高跟鞋,尖头,碎钻,在灯光下亮闪闪的,非常好看。就像水晶鞋,我这个灰姑娘,看一眼就喜欢上了。 “送我的?”我惊讶地看着顾承中把鞋子拿出来。 他抬眸,慵懒地看着我,眼里有些笑意,像是在骂我傻,那眼神飘忽飘忽的,落在我身上,他也不回答我,只是转眼盯着我脚上的球鞋,冷森森的口气说,“礼服配球鞋,我丢不起这个人。” 虽然讲出来的话难听,但是,我听得出来,他不是故意讽刺我的。 我悻悻然,倔脾气又上来了,“是你非要我参加的,还赖我了?” 顾承中抬眸看着我,阖黑的眸子在灯光下,像是有了星火,其实是头顶的吊灯倒映在眼里,璀璨极了,“脱鞋。” 我依言脱掉球鞋,把它们放在一边,准备伸手拿高跟鞋时,顾承中狠狠在我手上拍了一下,看也不看我,拿起一只鞋子命令我,“抬脚。” 要帮我穿鞋?哦,不要不要。 “我自己来吧,堂堂顾总,这样的事情让你做,多不好。”我紧张得很,带着调侃的语气说,“我自己来。” 顾承中抬眸看我,眸光微微,泠然和霸道跃然眼前,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当做没听见,命令地说,“抬脚。” 我拗不过他,只好抬起脚。 璀璨的灯光下,他一丝不苟地看着我的脚,温柔轻柔地把我的脚塞进鞋子里,动作很轻,很缓,像是怕弄伤我似地,慢慢套进去,穿好一只后,我脚踩在地上,他顿住看了一眼,轻抿的嘴角忽然展开笑意,低声夸赞了一句,“好看。” 我脸上一阵灼热,烧了起来,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人几乎飘起来,真的,太要命了。尤其是他拎起另一只鞋子,同样温柔轻缓的动作帮我穿上时,那种电流般的感觉经过全身,他倒是不嫌弃我的脚不干净,手指碰到我脚背时,我还不由地颤了颤。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顾总,大厅那边来人说——————”女秘书推开门的一刻,也是惊呆了,后半句话含在嘴里,错愕地看着顾承中帮我拉好裙摆,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看着门口那一袭火红裙子的人,“说什么?” 女秘书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他们说大厅那边一切准备就绪了。一会儿按照规定的时间开始晚宴。” 顾承中点了点头,“知道了。” 女秘书惶然地看了一眼我和顾承中,点点头,又退出房间。 我看着门口,顾承中这时朝我伸出手来,我这才注意到,他穿的是一身藏蓝色的西装,剪裁和面料都上乘,几个不菲,我曾打开过他的衣柜,里头全是一模一样的,颜色,款式,老古板一个。但后来,他开始偶尔穿休闲装,看起来没那么刻板不说,还十分显年轻,整个人也不同于深色西装带来的我==压抑。 衬衫也是同色系的,伸出手来时,我清楚地看见手背上的血管和骨结分明的手指,宽厚的手掌放在我面前,我顺着手臂向上看,正好撞上顾承中的眼睛,他对我抬眉,“起来走走看。” 璀璨的灯光里,我仰望着顾承中的脸,他微抿的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鬼使神差的,我竟然伸出手,他顺势握住了,将我从沙发上拎起来,牵着我的手,带着我走了几步,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在我身上,淡淡地萦绕着,如同这璀璨的灯光,紧紧地包裹着我,一丝缝隙都不留。 走了几步,他松开我的手,隔着两步的距离看我,若有所思,我疑惑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顾承中没回答我,淡然地转开眸子,只道,“这样就好。” —————— 夜晚七点,酒店宴会厅内。 恒丰财富的周年庆就会在此举行,我同顾承中一起进入宴会厅,今夜他是一个绅士,弯曲手臂让我挽着,在众人瞩目的眼神里缓缓踏入宴会场。顾承中不同于一般商人,即使是在这种阿谀奉承拍须溜马的场合,他也是不言苟笑的,即使边上许多人同他招呼,他也只是淡淡地颔首,见着有些人,才会挤出一抹笑来。 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将我密密匝匝地包围,也是,我这样的生面孔在他们圈子里是第一次见,传言顾先生身边的女伴十年如一日,从未变过,便是曾经在南城见过一面的那名俏佳人,名唤卢晗菲,是上流社会圈子里有名的交际花,模特儿,也是顾承中的红颜知己。女秘书是在洗手间的化妆台处告诉我这些的,顾承中先走一步,叫她照看我,我趁着她补妆的空荡寒暄几句。得来这些消息。 至于这红颜知己有几分深意,我未能揣测。 晚宴上,除了恒丰财富的员工,还来了许多媒体和业内合作伙伴。顾承中专门打了招呼,媒体拍照不许拍我,否则将被请出去。能受邀来参加晚宴的媒体都是有几分颜面的,自然顾承中说什么,便是什么。 宴会开始,他上台致辞,无非是官方的欢迎词,但他却简洁不啰嗦,我站在厅堂一侧,端起一杯果汁,目光不由地注意着台上的人的一举一动。和那一日在学校报告厅的演讲不同,那一日的顾承中是学识渊博见解独到令人向往的前辈,而今日的顾承中,却是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王者君临天下时恢弘耀眼的气场,两种截然不同的视觉感受,叫人心生仰望。 他简单的致辞后,晚宴酒会正式开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我站在他身边负责微笑,他并不叫我喝酒,有人劝酒时。他挡在边上,口气明朗,“她不能喝酒。” 识趣的人都知道顾承中护着女伴,有人笑而不语,有人却要调侃一句,“顾总真会心疼人。” “晗菲可都没有这个待遇。” 不管说什么,顾承中都淡然一笑,照单全收,仰脖喝掉杯中酒,拉着我在场上飞。 宴会进行到中途,厅堂内灯光忽然暗淡了,舒缓动情的乐曲缓缓流淌而出,在偌大的宴会厅里漂浮,游荡,像个鬼魅的使者,一点一点撩拨起人心底的欲望,不知道是谁先跨出第一步的,搂着女伴的纤腰在聚光灯下翩翩起舞。 我和顾承中站在一旁,我挽着他的胳膊,他漂亮的手指捏着酒杯,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甘醇和迷人,暗香浮动,暧昧诱惑。 顾承中仰脖饮尽杯中酒,将空掉的杯子递给一边的侍者。又抽走了我手中的香槟,不由分说地抓着我手腕将我往前拉,往那束集中的光线里拉,瞬间,我们进入众人瞩目的视线内,我惊慌极了,小声喊着他的名字,“喂,顾承中,你别作死,我不会——————” 而他并不理会,走剑般的眉毛微微一抬,像是在说“那又如何?”,他一把扣住我的腰,一手扣住我手掌,把我的手拉起来,搁在他肩膀上,忽地凑近我耳边,如同天鹅绒般绵软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话语间温热的气息铺洒在光洁的脖子上,忽地一下,诱起一阵鸡皮疙瘩,又快速飘走了。 “不怕,跟着我的脚步走。我会带你。” 说完,他凝眸盯着我,距离很近,很近,以至于我看到那深不可测的目光,还未来得及区分究竟是温柔还是鬼魅,他已然搂住我的腰,而脚步,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跟随他飘走—————— 我说不清楚那一瞬的感觉,木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觉得呼吸不畅,浑身的每颗细胞都不听我的使唤,却轻易被他带领,甘愿跟随。这是一种可怕的感受,控制不住自我,完完全全被动了! 浪漫的音乐和暧昧的气氛下,某些东西悄然发酵,我不好意思看顾承中的脸,可那抹看似淡漠的目光倾注在我脸上,只叫人觉得焦灼和燥热,我逃不开那束目光的追捕,最后束手就擒,求饶地说,“麻烦你,别这么盯着我,瘆的慌。” “你才是我的女伴,和你跳舞,不盯着你,我盯谁?” “你——————你强词夺理。” “别说话,认真跳,再被你踩下去,我脚就废了。” 那一整支舞,我们跳得奇差无比,不知道多少次踩到顾承中脚上,我的心不在焉和忐忑让舞蹈变得生涩和勉强,顾承中时不时提醒我放松放松,可他的手在我腰上,如何放松?一直到舞蹈完毕,我都还没回过神来。 乐曲停,灯光亮,顾承中拉着我谢礼,这才算完事儿。我们回到边上,侍者递上来红酒和饮料,顾承中递了一杯果汁给我,顺便埋汰地说,“跳得真烂。”说完,人又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气得我吹胡子瞪眼,竟然无计可施! “是老师教的烂!” 顾承中轻哼一声,回头看我说,“现在的学生都像你这样?说好的尊师重道呢?” “你——————”真是气死我了,我瞪他一眼,放下杯子,拎着裙子离开他身边。 这时有人迎上去同他说话,见我走了,难免议论,我听得清楚,那人说,“哟,闹脾气了?” 顾承中淡淡道,“小女孩的可爱之处。” “晗菲知道了可要伤心,老顾你啥时候换口味了。” 听到此处,我回头看顾承中,只见他斜眼看着面前的西装男,面无表情,手中的红酒杯轻轻晃动,略带警告的意味,“你何时掌握的我的口味?” 那人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转话题打圆场过去。 我走出宴会厅没两步,漂亮的女秘书来送我上楼,说是顾总吩咐的,我回绝了,说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到了休息室,便将人打发了。 女秘书没走多久,有人敲门,说是给我送吃的来,我一看那些小食点心,还真饿了,这点上,我不得不承认,顾承中是非常用心的,体贴入微,即使冷面无常。 吃过点心后,我一个人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宴会刚结束,顾承中的助理来带我离开,乘电梯至地库,顾承中的车子在一旁等候,助理帮我拉开车门,护着我脑袋上车,一进去便问到一股醉醺醺的气味,顾承中颓然地靠在一边,一手撑着额头。领带被他扯松了,松垮垮地挂在胸前,有种别样的滋味。 察觉我进车,他微微睁开眼瞄了我一眼,又垂下眸子,闷哼着指挥司机,“开车。” 车子驶入灯火阑珊的夜上海,驶往陆家嘴的公寓。 一路上顾承中都不太舒服,歪歪扭扭地靠着车窗,闭着眼睛,十分难受的样子,今夜在宴会上不知道喝了多少,都成这样了。 车子开到小区地库,他跌跌撞撞下车,我和司机把他扶上电梯,才叫人回去,此时已接近十二点,该下班了。 电梯里顾承中靠在边上,手撑在电梯墙壁上,一边扯着领带,一边抿嘴,好似很渴的样子。我扯了扯他胳膊,眼看就到家了,得我扶着一段路。 还好没有烂醉如泥。不然我拖不动的,一直肩膀扛在我柔弱的肩膀上已经是极限!我把他摔到沙发上,脱掉高跟鞋,开了厨房的灯,倒了满满一杯水,喝光了,洗干净被子再给他倒一杯。 可当我转身时,厨房门框上靠着一个颓废的男人,没把我给吓死,我手里的杯子抖了抖,洒了些水出来,暗暗骂了一声,“妈的智障——————” 顾承中眯着眼睛靠在墙壁上,半醉半醒的样子盯着我,揉着眉心,醉成这样还不忘没命令人,“给我拿水。” 我斜他一眼,“来了来了。” 真是祖宗! 我走上前,本想把他扶回客厅的,可刚抓住他胳膊,他倒是主动,捏着我手腕把水杯往他嘴边凑,原本就比我高的人,把我手臂举起来。可难受死我了。 “喂喂喂,你能不能自己端着?你没手吗?”我不满地说。 可人本根不鸟我,抓着我的胳膊咕咚咕咚喝水,喝的一滴都不剩,这才松开我胳膊,靠在墙上喘气。 我无语地看着他,赶紧把杯子放回操作台上,回头来扶他。他领带不知道啥时候扯掉了,胸前的衬衣解开了三颗扣子,恰到好处地露出胸前那片结实精壮的肌肉,不多不少,刚刚好,足够人幻想。 但我对这种场面不是很感兴趣,心跳加速的同时,不禁感叹,顾承中对自己要求还真是高。 “你在看什么?”忽地,头顶飘来一阵冷森森。 我悻悻地抬头,迎上顾承中半醉半醒慵懒又醉人的目光,那种恰到好处的诱惑,真的是致命的绝招,一不小心就沦陷,所幸小女子我道行高,不受诱惑,我笑嘻嘻说。“看你啊。” “看我什么。”顾承中勾了勾唇,黑溜溜的瞳孔微微缩了缩,直勾勾地看着我,像是在打量势在必得的猎物那般,眼神幽幽的,说不轻的骄傲和老练城府。 “顾叔叔一把年纪了身材还不错——————额——————我夸你,你别打我。”我嘿嘿笑着,抓着他胳膊,跟哄小孩子似的拉着他往客厅去,“走,出去。” “你叫谁叔叔?”顾承中不悦地甩开我,跌跌撞撞地逼近我,把我逼得一步步往后退,最后抵在操作台上,无路可退了! 那阖黑的眸子下,是怒火和隐忍,我忽然发现自己踩了地雷,千不该万不该,我偏偏记不住,这不是找死么?我收拾笑脸想挽回局面,但已经来不及了,某人是真的生气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直接压下来,我跟着弯腰往后仰。他两只手拍在操作台上,相当去把我圈在了手臂里无处可逃,阖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距离近得他唇齿间红酒的微醺甘醇快把我迷醉了,哦,真要命。 我伸手顶住他胸口,悻悻地看着他,“顾承中,我跟你说哦,你千万别乱来,我一会儿打得你满地找牙,你别不信——————”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68:关于他的消息 顾承中的脸近在咫尺,他呼吸间是红酒的甘醇迷醉,随着他一呼一吸游离在空气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强势侵入我的?尖,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望着面前的人,心慌乱极了—————— “乱来?”顾承中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悦和隐忍,深邃的眸子仿若淬了寒霜,幽冷地盯着我,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下一秒,他唇角勾起,眸光骤凛,重重一巴掌拍在身侧的操作台上,怒气汹汹道,“我想乱来很久了!” 这一句落入我耳中,我登时惊愕了,瞪着顾承中有些不知所措,嘴唇微微张开,颤抖着说,“喂,大叔,你别这样——————你喝多了吧你!” 顾承中唇角一颤,冷哼了声,忽然一手快速扣住我后脑勺,重将我送上前,正好同他温热的唇相撞!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近在咫尺的人,我每一颗毛孔都是清晰的,他阖上眼睛,浓密的眉毛间英挺的?梁贴在我面上,没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强势地在唇上碾压。 “顾承中!不可以——————”我挣扎地挪开嘴唇,喘着气求饶地说,“你别这样!我要动手了!” 一拳头锤在他肩膀上,把他往后推,但毕竟是个魁梧的男人,我那点力气根本不起作用,顾承中冷哼地看着我,眸底燃起熊熊的火光,阖黑的眸子凝视着我,那一瞬,我在他眼底看到了一种叫做征服欲的东西。 我斜眼瞪着顾承中,咬牙切?地,刚要抬脚踹他,他直接把我压住了,嘴角嘲弄的笑意更甚,而后,他霸道地覆盖上来!他的吻霸道又着急,一点没有温情脉脉在其中,倒像是一种征服,一种警告。警告我乖乖就范,不需挣扎。 要说接吻的经验,从前只和林阳在一起过。林阳是那种温柔的,循序渐进的,接吻的时候像是品尝一块巧克力,用最轻柔的方式温柔以待,温润耐心的一点点引导,一点点带你体验这件亲密事情的美好。 而顾承中,他和林阳全然不一样,他的吻是霸道的,带着天生的傲气和征服欲望,根本不需要你的配合。 那种凌冽的气息包裹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好像被击碎了。就在他霸道掠夺唇?的那一刻,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老男人,怎么就忽然让我无法抗拒了呢?当我发现自己没能力反抗的时候,我感到一种颓败和失落,我潜意识里认为,这样的败阵是不允许的,他是林阳的叔叔啊,杨小唯,你们怎么可以接吻? 想到那个人,我就觉得心里刺痛,他的音容笑貌跃然眼前,好似就站在厨房门口,正窥探着我和顾承中此刻的慌乱不堪。那飘渺的眼神像一把把利剑,直接插入我心脏,密密匝匝的,我心头全是窟窿。 然后我就哭了。 我听见自己的抽泣声,在两行清泪滑落时恰好响起,那淡淡的疏离的声音,是我内心的惶然和害怕。顾承中激动的索取渐渐缓下来,他忽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我朦胧的双眼。泪眼连连中,我看到顾承中的眼神颤了颤,他僵着脸,我方才那股冲动和怒意都全然消退,剩下的是无奈和恍然。 他轻抿着我的嘴唇,最后一吻,败下阵来一般,抱着我的脑袋,额头抵在我额头上,怅然地叹了一口气,自嘲地说着,“你不愿意。原来,你还是不愿意。” 我没说话,微微抽泣着,实话说,我不明白顾承中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从何而来,我感到惶惑不安。那种心理洁癖的障碍横亘在我们中间。我深知,倘若他是另外的男人,一样优秀,一样好,我可能会接受,但他是林阳的叔叔啊。我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顾承中轻声叹气。自嘲的口吻,他的额头离开我的额头,温润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在那一抹无奈的眸光里,他轻轻拭去我脸上纵横的泪水,苦笑道,“杨小唯,你不是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只是对我太吝啬。” 我心头一颤。 这一句正好落在我心上,到底是这样么? 如果不是,为什么我的心会刺痛会紧张?如果不是,为什么我看到他眼底的失落会觉得如此怅然? 杨小唯,你到底在想什么? 顾承中的眼睛深不见底,阖黑的眸子放在这一张俊逸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冷练和沉静,他忽然伸出手,拇指贴在我滚烫的唇上,带着笑意,在指腹在我唇上擦了两下,然后看着手指上淡淡的嫣红,命令的口吻说,“以后不要涂这个颜色。不适合你。” 说完这一句,顾承中转身走了。消失在客厅暗淡的光线里,我矗立在厨房墙边,背靠着我雪白冰冷的墙壁,少了他的怀抱,冰冷袭来,我不由自主地抱着双肩,缓缓往下,双腿失去力量一般,我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只觉得周身冰冷。 闷声一阵,我听见顾承中关门的声音,冰冷的,决然的。 我伸手捂住脸,眼泪在手心里放肆,我觉得无助又茫然。 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蓝色的蕾丝礼服皱巴巴的,此刻的我没了宴会厅上的光彩,一身的颓然和凄凉。到底都是自找的。 后半夜,受不了冰冷,我回到卧室。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近浴室,站在镜子前,我看着镜子里渐渐成熟的面孔,嫣红的唇肿了起来,上面还有些口红的残余,我伸手抹了一抹,淡淡的颜色留在指腹上。 那支口红是顾承中漂亮的女秘书的,在洗手间时,她帮我补妆,打量着我,惊呼道,“我终于知道你脸上少了点什么了!” 我一怔,什么? “口红!” 她兴致冲冲地拿出口红来帮我涂,如同玫瑰般的颜色落在唇上,不妖艳,不夺目,但是悄无声息中叫人的脸色红润了许多,气色瞬间提升。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中回荡着顾承中怅然若失的那一句。 “你并非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只是对我吝啬。” 我现在的样子,就像繁华落幕后颓败的灰姑娘,虽然穿着漂亮的裙子,却怎么都挡不住内心的自卑和怯弱。 “林阳,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呢?”我对着镜子问。 你可曾忘记了我。 我该怎么办。 那一夜我都没有睡着,辗转反侧,睡意全无。 直到东方破晓,我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等我醒来时,家里只有我和容嫂。我洗了个澡去客厅看电视,容嫂买了菜回来,噼里啪啦自言自语着,说顾承中早上打电话吩咐了,他要去宛城出差,让容嫂照顾好我,巴拉巴拉。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心里只想着,这算是不告而别? 我很讨厌这个成语。 非常讨厌。 之后的半个月,我都没见过顾承中。期末考试将近,我忙着在学校复习功课,也没有回家,周末容嫂会带吃的来给我,说是顾承中吩咐的,他算准了我期末不会回家,怕我在学校忘记吃饭。容嫂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心里一阵凉风刮过,是自己给自己找的不快。 那段时间,我和逍遥经常聊天,我把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告诉一个陌生人,那些不为人知的战战兢兢和纠结拉扯,大约是网络的虚幻吧,我竟然觉得安全。大多数时候,逍遥是静静地听着我说,我像个话痨,他默默听着,给我一个笑脸,表示自己还在。 我很喜欢这种安静的聆听者,这让我感到舒服和安全。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告诉了他好多秘密。 比如那个不辞而别的白衣少年。 比如那个沉稳厚重的霸道大叔。 比如我的怦然心动和纠结苦楚。 那些不能说的秘密,我通通告诉了逍遥。 当我说道我和顾承中的感情时,我问逍遥,我是不是太花心了?明明我心里想的是那个人,可面对大叔,我竟然无能为力,我是不是三心二意了? 逍遥说,不排除两种可能,一是,你已经变心了,那个少年只是你心头的朱砂痣,你忘不掉,他的不辞而别让你耿耿于怀,你心有不甘所以一直记挂着。二来,是你的不安全感和父爱的依赖。你曾说你最爱的人是你父亲,但他离开了你,让你孤身一人,所以可能大叔的出现,正好填补了你对父爱的需要。这是一种微妙的感情。在你心里,最重要的还是那个少年,毕竟,曾经铭心刻骨的经历,是不可能那么快忘掉的。叶子,你该好好想一想。你对大叔,是父爱,还是心动。你的少年,是否还在你心里。 我坐在电脑前,看着逍遥发来的这段话,沉默了。 我吸了一口气,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毫无疑问,他还在我心里。是的,虽然我一直说服自己麻痹自己我早就忘记他,不再等他,可怎么办。我越是面对大叔,我越是深刻的意识到,那个人还在我心里。我一直都在等着他回来。可是逍遥,我很害怕,我害怕我等来的是物是人非,是面目可憎,我很迷茫。 逍遥:叶子,这一切会不会是你的借口? 流浪的小野猫:借口? 逍遥:是不是你已经爱上大叔了,而对那个人的执念和不甘,成为你逃避的借口。叶子,你真的还爱那个人吗?你好好想想。 我顿时懵了。电脑屏幕上冰冷的字迹提醒我,对面那个人,说的,可能是我一直不愿承认的心声。 不,不该是这样。 我快速回复:不,我十分确信,我还爱那个人。一直都爱。 可说完这一句,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我看着屏幕上的那行字,心尖划过一种莫名的情愫,让我不禁寒颤。 逍遥:(大笑的表情)那就好。叶子,你要相信时间会给你答案。 寒假来临,学校变得冷清。 我拎着笨重的皮箱子下楼时,意外地看见顾承中站在楼下等我。 要说没有惊喜,那是假的。半个月未见,这个人的容颜忽然出现在眼前,那种感觉不亚于人群中的惊鸿一瞥。我发现自己的心被悄悄触动了,看到他,忽然就笑了。 他的车子停在门口,引起不少关注。 伟岸的人站在车边,大衣里面是笔挺的西装和衬衫,锃亮的皮鞋一尘不染,他慵懒地靠在车边,眸光流动,淡然又温润地看着我,没有笑,却叫人觉得温柔。 半个月不见,这个人身上的气场一如往昔。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竟然对他笑了。 我发现某种东西,仿若潮水,席卷而来。 他笑了笑,渐渐走上我跟前来,默不作声地接过我手里的箱子,拎着往后备箱一放,为我拉开车门,手掌放在我头顶,护着我上车。 车子缓缓开出校园,他才问我,“饿不饿?” 我摇摇头,“不饿。” “那先回家,晚餐在家里吃。”他淡淡的口吻说。 我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那晚的事儿,他的状态,好似根本不记得了一般,看我的时候,没有那一夜的怒气或是尴尬。我偷偷打量了他两眼,不知道该不该去问,可这种问题,要怎么开口?不,我不能开口。 只要他不开口,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对,就这样。 然而,回到家中,我俩都蛮惊讶的,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便是那一位名唤卢晗菲的模特儿,她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一身红色的包臀连衣裙,衬托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她很瘦,但是瘦得有胸有屁股,纤腰盈盈一握,行走时如弱柳扶风,别有一番风味。看到卢晗菲,我才明白,这样的女人对男人来说,是致命的毒药。 我站在顾承中身侧,和他一起看卢晗菲转身嫣然一笑,卷曲的头发垂在胸前,黑眉红唇,媚骨生香,举手投足间是优雅和高贵,她双手背在身后,小步走向顾承中,娇俏一笑,站在他身前,抿着唇撒娇地问顾承中,“开心吗?我回来了。” 我浑身鸡皮疙瘩,悻悻地看了她一眼,又看顾承中。面对美人的娇笑,顾承中只是淡淡一笑,淡然地说,“高兴。” “听说你去宛城出差了,我以为你还没回来,就自己先过来了,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竟然回来了。”卢晗菲嗓音温温软软的,带着娇俏和柔情,娇柔含情的眸光一转,落到我脸上,带着几分打量的意味,“承中,这位小姐是——————” 顾承中淡淡撇了我一眼,往客厅中央去,小萧然地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子抽了根烟出来,右腿叠在坐腿上,打火机一亮,烟点燃了。 “你见过的,在南城时。”顾承中盯着卢晗菲的眼睛说,“杨小唯。” 卢晗菲惊讶地转身看我,上下打量了一圈。脸上绽开笑意来,“那个倔丫头?看不出来啊,这变化也太大了。现在是漂亮的大姑娘了,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当时见面的时候多大来着?我想想看,十七岁吧?一晃几年过去了。” 我微微一笑,礼貌地招呼道,“您好,好久不见。” 卢晗菲一手捏着下巴,笑意盈盈,“是好久不见。可小唯,你怎么在这里?你来这边了?” 我尴尬地看着卢晗菲,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顾承中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顾承中叫她的名字,温温柔柔的,叫我蛮惊讶的,至少我从来没听见顾承中这么叫谁的名字过,“晗菲,他现在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卢晗菲脸色顿时难看了,盯着我,虽然保持着应该有的优雅,但是眼神里的防备是藏不住的,女人,最了解女人。卢晗菲按捺不住了,往顾承中那边去,浑圆翘挺的屁股往顾承中身边一坐,纤细的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特别妩媚,“承中,我没记错的话,她可是林阳的女朋友,林阳又叫你帮忙照顾的?” 我当时心头一凛,好久好久没有从外人口中听起这个名字了。 我警醒地看着顾承中和卢晗菲,下意识地想要搜索关于林阳的一切,他的蛛丝马迹。 这时,顾承中凌冽的眼神盯着我,淡淡一瞥,命令地口吻说,“你先回房间去。” 卢晗菲错愕地将眼神挪到我这边,又不明就里地看着顾承中。 但我并没有听话,而是直勾勾地凝视卢晗菲,压着心底的那股期待,“卢小姐,您知道林阳的消息?” 两年半了,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过林阳的半点信息。忽然出现一个人,好似掌握了他的近况,能不让人激动吗?我捏着拳头,告诉自己,要镇定,要淡然。 卢晗菲盯着我,眼神里全是打量和探究,还有几丝犹疑,美丽的眸子里水光盈盈,丰润嫣红的嘴唇微微翘起,轻哼了声,反问我,“你不知道?” “我......你能告诉我吗?” 卢晗菲秀眉一拧,斜睨着我,好像忽然明白过来什么,转头看着顾承中,还未张嘴问话,却已经被顾承中泠然的眼神震慑住,卢晗菲抿嘴笑了笑,看着我,不再言语。 我顿时着急了,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我慌张地走上前,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尤其是语气,“卢小姐,您能告诉我吗?” 卢晗菲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起身走到我跟前,一股幽长魅惑的香水味萦绕在?尖,是卢晗菲身上的味道,她双手抱在胸前,打量着我,可怜地轻哼了声,旋即伸手拍了拍我肩膀,声音软绵绵的,“小唯,有些事情别人告诉你,就没那么直观了。毕竟我也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我想,很快,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什么真相?”我皱眉,目光紧随卢晗菲的视线,但这个女人似乎真的打算不睬我,眉梢含着春风似地笑意,嫣红的嘴唇微微上扬。一个转身,回到顾承中身边。 我知道,我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我顿在客厅里,只觉得手脚冰凉,一阵莫名的恐惧包裹着我。 顾承中瞧着二郎腿,从烟盒子里抽出一根烟来,卢晗菲很是熟练地帮他点燃火,烟雾缭绕中,顾承中斜了我一眼,淡漠的口吻说,“你先回房间去。” 我咬唇,瞪着顾承中,恍然发现一件事情,那便是这么久以来,顾承中是知晓一切的,可惜,并未打算告诉我。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的心思他全然知晓,可他想什么,我却是毫不知情。 见我顿在原地不动,顾承中眸光骤然寒凉,威声赫赫,“进去!” 我不由地颤了颤,转身回房间。 关上门的一刹那,我听见卢晗菲问顾承中,“你什么都没让她知道?” 顾承中冷声应答,“没必要。” “承中,你什么事时候变得会为人考虑了?”卢晗菲狐疑地说。 很遗憾,顾承中后面说了什么,我并未听见。我坐在床沿上,看着窗外的日光,忽然发现时间走得真快,一转眼,唰的一下,就两年半了。 那天夜晚,顾承中和卢晗菲出去吃饭,留我一个人在家,容嫂陪着我。 直到深夜,顾承中都没有回家来。我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兴许能从容嫂的口中得到答案,但我始终开不了口。 我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怪圈里,一方面,我对林阳的现状耿耿于怀,对当年念念不忘,一方面,我发现自己好像开始在意顾承中了。 这种纠缠让我感到迷茫和无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变心了,我仍然那么肯定林阳在我心里,一直都没有抹去。而现今,我该怎么办?林阳还会回来吗? 顾承中呢?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顾承中都非常忙,忙着开会,忙着出差,忙着在各种酒会现身,而身边带着的,毫无疑问,是卢晗菲。我每天在家里,看书上课,顾承中请了专门的老师来家里给我上礼仪培训课,餐桌礼仪,待人接物,统统都要学。 再见面时,已经是年关。公司放假,春运开始,上海这座东方魔幻之都,也开始挂上新年的色彩。 年夜那晚,我白天去超市买了许多新鲜的食材回来,准备晚上做一顿年夜饭。但他匆匆回来家里一趟,换了身衣服,又匆匆离去,都没有来得及跟我说话,我颓然地坐在客厅里,开始莫名的慌张和落寞,按道理说,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的状态,这样的变化。这和先前的画风,太迥异了。 他走后不久,助理带着酒店打包的外卖到家里,告知我顾承中要回顾家老宅子吃年夜饭,不能陪我,但他安排好了酒店的食物,让我好好吃饭。助理把精致的菜肴摆在盘中,五菜一汤,丰盛得很,但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关上灯,我一个人坐在阳台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飞闪的烟火璀璨,正大广场那边的霓虹闪烁,热闹欢喜的氛围。衬托出我一个人的孤单寂寞,我打开,收到了几十条祝福,都是同学朋友发的,其中不乏张骏和刘思涵,还有未曾谋面的逍遥。 我一个个挨着回复,回复到逍遥时,不知道怎地,我没有像回复别人一样客套热情,我说,“快乐是别人的,我什么都没有。” 那头,逍遥的头像在闪动,我点开来看,他说,“为什么?” “总以为自己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孤独,可并不是。说谎太多了,自己都以为是真的。” 逍遥没有再回复我。 我看着暗自嘲笑,看吧,杨小唯,你这自嘲得别人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我关上。赤脚站起来,拉开了窗帘,让漫天的烟火透在整个玻璃窗上,我摸着玻璃里自己的影子,低声说了句,杨小唯,新年快乐。 玻璃窗上,那一年烟火璀璨的星空下站在路边等我的少年,永远成为了封锁在过去的回忆。我骤然想起去年过年,顾承中并没有回顾家,一整天都陪着我,带我去酒店吃饭,到东方明珠看夜景。 今年,什么都没了。 我摸着窗户上孤独的影子,苦笑。 餐桌上的菜,我一口没吃,一个人躲在落地窗边,侧靠着窗户,耳边的烟火绽放声音振聋发聩,但我却在那繁华的喧嚣里,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深更半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巧克力香味,我精神抖擞,目光寻着那抹味道过去,黑暗的客厅里有团黑乎乎的影子,中间亮着一点红星,我慌张地站起身来,扶着墙去开了灯,灯盏依次点亮,照亮了顾承中轮廓分明的脸,他的眼睛落在我赤裸的脚背上,一点波澜都没有,淡然地瞅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不自觉地拉了拉长裙把脚背盖住,支支吾吾地说,“你、你怎么回来了?” 顾承中抬眼,阖黑的眸子里是无法捕捉的情绪,他把烧没了的雪茄拧灭在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里,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脱掉了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一边解开袖口挽起来,一边走近厨房,清润的声音骤然响起,“想吃点什么?” 我受宠若惊,把头发扎起来,跟着进了厨房,顾承中回身盯着我,面无表情的,一看我脚上没穿鞋,眉头皱了皱,冷声呵斥说,“去把鞋穿上!” 我赶紧蹬上拖鞋回来,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他打开冰箱,看着满冰箱的菜,思忖了两秒,旋即,扭头看着我,“面条可以吗?” 然后我就愣了,那一瞬间,顾承中的眼睛好像会发光,跟灯塔似的,一闪一闪的,我看傻了,他合上冰箱门。转身正面面对我,双手插在腰上,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一副不耐烦又冷若冰霜的样子,“哑巴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可以。” 而后,顾承中拿了两颗鸡蛋,一个西红柿,做了一碗香喷喷的西红柿鸡蛋面给我,期间我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煮饭的背影,衬衣贴在身上,压了下半截到裤子里,衬托出完美的身材,这样一幅画面,我承认,我有被电到。 热腾腾的面条映衬下,餐桌上那几盘高级酒店菜肴显得黯淡无光,顾承中把面条往我面前一方,立即转身走了,闷哼着说,“吃完洗碗。”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里喜滋滋的同时,也觉得不可名状。好似上次我当他的面问卢晗菲林阳的消息之后,他就这个态度了。 这个年,过得也不算孤独凄惨,至少还有者一碗面。 小时候我爸总喜欢煮面条给我吃,倒不是他做的好吃,而是他除了煮面条,其他的都不会。我经常嫌弃难吃,但现在,许久不吃,倒是很想念那个味道。我看着眼前的面条,心头一暖。这时,我不由地问自己,难道我是把顾承中当成父亲的角色去喜欢和依赖了? 应该是吧。 毕竟我爱的人,是林阳啊。 时光打马而过,轻飘飘的,一晃,又要开学了。 开学前一晚,我去书房找顾承中,想问他第二天要不要送我去学校,我敲门没反应。可门又没关,我就直接进去了,发现顾承中并不在里面。 巧的是,这时候,他放在桌上的响了起来,一边响,一边呼啦呼啦地震动,我就走了过去,拿起他看了眼,是个陌生的号码,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的,我就接起了来了,那种感觉我要怎么形容呢?可能别的电话我不会接,但是那个电话,我看第一眼,心里就产生了某种冲动,思忖了两秒后,我滑动了接听键。 我把往耳边凑,带着一种很莫名的心情开口,“喂,你好——————” 然后电话那边就沉默了。 “喂?请问您是?”我觉得有点奇怪。对方怎么不说话呢? 等了两秒,我又说,“您好?您找谁?” “喂?” 那边还是没人说话,我拿开点亮屏幕看,显示还在通话中。 “奇怪,怎么不说话——————” 这时候,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顾承中站在门口,见我手里拿着他的电话,眉头紧蹙,一个箭步走上来抢过我手里的电话,看了一眼,脸色愈加难看了,阴沉沉的如同大雨将至,阖黑的眸子似利剑般剜着我,没等我开口,他已经挂断了电话,语气冰冷厌恶地问我,“谁让你动我电话的!” 我当场被吓到了。我发誓,顾承中从来没这么对过我,从来没有。那双眼睛像要把我吞掉一样,锋锐的目光密密匝匝落在我身上。一时间,我竟然找不到解释的言语,茫然地看着他暴怒的脸,他薄唇紧抿,眼神微微颤抖,是暴怒的表现。 “滚出去!” 他斜我一眼,大步跨到书桌旁,把往上一摔,冷声说。 我依言,滚出去。 可当我走到门口,我忽然感觉不对劲,顿住脚步转身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为什么听到我的声音后不说话?而顾承中发现我接了电话这么生气?他从来没这样过,这次的暴怒,是不是太莫名其妙了? 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名字来,我吓得腿都软了,赶紧扶着门框,心尖在不停地颤抖。 “还不滚?”顾承中侧脸,不耐烦地看着我,凌厉的目光锋锐逼人。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逃回房间。坐在床沿上,那个想法越来越明朗,是,一定是他!!! 我慌慌张张地找到,凭着记忆输入刚才那串号码,我的手在发抖,那些数字像是漂浮的碎片在我脑袋里翩然起舞,我的记忆模糊了! 这时候,顾承中如同鬼魅一般,忽然推开了我房间的门,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看到我拿着输入号码,阖黑的眸子如同寒潭凌冽,深锁着我的眼睛,一步步紧逼迫而来。 我慌张地往后退,试图把藏起来,但是我无路可退,只能往床上缩,哪儿知顾承中的气场强大,黑压压地逼视下来,我重心不稳倒在床上,他压下来。嘴角带着寒凉的嘲弄,冰冷地直视我,那股强烈的古龙水味道和怒气混合在一起,变成了焦灼和凶狠。 他嘴角一斜,抽走了我的,只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脸就黑了。我颤抖地看着面前的人,开始哆嗦,只听见他冰冷低沉的声音说,“杨小唯,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69:岁月神偷 他震怒地一吼,吓得我魂飞魄散,这样形容一点都不夸张,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承中,阖黑的眸底,我看到自己被碾碎的身影,瑟瑟地看着他,心尖止不住颤抖,外表却要强装镇定表现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你为什么怎么紧张!”我知道这么跟顾承中对着干我会死得很惨,但为了那一丝渺茫的希望,我不得不貌似前进。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形容当下的感觉,好似那个战死沙场的人一直活在我心里,所有人都觉得他死了,唯独我念念不忘。这两年半来,我也试图说服自己放手,说服自己努力忘记,可真正的忘记,是不需要努力的。 正如这一刻,发现蛛丝马迹,我内心沉睡的希望如同休眠的火山,忽地爆发,气势汹汹。 顾承中暴怒地看着我,因为震怒的关系,额头上青筋暴起,映衬着因怒气而泛红的面孔,怒目铮铮,深不见底的眸底燃烧起熊熊大火,正以一种难以阻挡的姿势蔓延开来。他紧抿着嘴唇,眼睛因为反怒而颤抖,黑色的瞳孔张弛着,怒气被压制着一般,他隐忍又威胁地瞪着我,“紧张?到底是谁紧张?!杨小唯,你期待是谁打来的?我的小侄子吗?甩掉你如同扔掉一张废纸一样的林阳?”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说起林阳的名字,故意提起他和林阳叔侄关系的时候,我心尖颤了颤,我感到一阵恶心!真的,恶心! “顾承中,你真恶心!”我怒瞪着顾承中,除了这种方式,我竟然没有别的选择,他威逼而下,用这种嚣张霸道的姿势审视和斥责我这只小小的兔子,居高临下,不可一世,我讨厌他现在的样子!我心一横,咬牙,胸中憋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找谁借的胆子,狠狠推着他,试图将他推开!但他岿然不动,甚至反用力压住我的手,我俩就那么对峙着,越想越生气,我干脆抬脚踹他,狠狠一脚下去,踹到顾承中的大腿上,他往下看了一眼,抬眸时怒气更甚,那种要吃人的目光告诉我,这一次,他真的生气了。 我吓得多说,撑在床上的双手开始颤抖,顾承中站在床沿上,伸手扯了扯领带,那个姿势就像一个发狂的疯子,嘲讽地看着我,眼神威胁凌厉,透着逼人的锋锐和恐惧,扯掉领带,他开始拔掉外套,名贵的西装被他丢垃圾一样丢在床尾,不紧不慢地解开袖口挽起来,我看见臂膀上坚实壮硕的肌肉,非常有张力。 阖黑的眸子在我身上扫荡,发现我的恐惧后,他表现出一种嘲笑,满是怒气的面孔上,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意,这让我感到害怕,心跳如雷滚动,砰砰砰地直击胸口,一种未曾有过的恐惧和迷茫席卷而来。我不断地往后锁,双脚蹬着床罩往后退,顾承中冷哼了声,慢慢靠近我。 说时迟那时快,我抄起床头的枕头往他脸上摔,啪啪啪几下,毫无章法地乱打。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去提醒他现在的状况,但他任随我打了几下,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着枕头,和我一人扯住一边,两人就那么对抗着,我瞪着他,气急了,吼道,“顾承中你讲点道理!凭什么我就不能关心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你凭什么不让我知道!我有权利知道!两年半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 顾承中眼神一凛,瞳孔缩了缩,狠狠抢走枕头往梳妆台那边扔,砸倒了一桌子瓶瓶罐罐,我瑟瑟缩缩地看着他,声音都在发抖,带着求饶的意味,“顾承中,顾叔叔,算我求你了,你告诉我那个人是不是林阳好吗?求求你告诉我——————两年多了,我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心里苦——————-就算我求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以后我保证不跟你顶嘴,不违背你的意思,但是求求你告诉我,林阳他到底去哪里了!” 说着我就哭了起来。眼泪啪啪往下掉。顾承中刚才的反应让我确定,那通电话的主人,就是林阳。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我的声音过后。他没有说话。是太惊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还是他根本不想跟我说话?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不同我联系。我有一万个为什么等着他回答。 朦胧中我看见顾承中阴冷的眸光,他抿着嘴角,拳头紧握着,怒瞪着我,如同淬了寒冰的嗓音穿透耳膜,“你就这么在乎他?!” “在乎——————-我在乎!顾承中,如果你是个男人,你就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林阳去了哪里!”我真是疯了,想起当年的事儿,情绪完全不受控制,我撑着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跳下床,瑟瑟地站在顾承中面前,涕泗横流,逼问顾承中,“我一直憋着没问你,当年是不是你把他送走的?他那么尊敬你那么害怕你,是不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顾承中岿然不动,站在原地,像看笑话一样看着我,嘴角那一丝嘲弄的冷笑更加明显了,?间轻颤的冷笑如同箭镞,稳当地插在我胸口,“憋了这么久才问,我不给你个答案是不是太叫人失望了?杨小唯,你电视剧看多了?以为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我告诉你,没有人逼迫,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顾承中的声音不算大啊。但是其间的沉稳和厚重不言而喻,我唯一的希望也在他确信嘲讽的语气里灰飞烟灭。没错,我曾幻想过,林阳是被他逼走的,而照顾我就是林阳开出来的条件,不然顾承中为什么要收养我?当真如同他所说的,养着我,只是为了培养一枚棋子,为他所用?可我一没背景,二没实力,我能为他做什么? “怎么?知道真相失望了?你不是想知道林阳现在在哪里吗?我可以告诉你,可杨小唯,你有准备好揭开真相吗?往往真相比谎言更恶心,你确定你要现在知道?”顾承中冷嘲热讽,那种吃定了我的把握,叫我特别恶心! “我不怕!只要是真相,我不怕知道!顾承中,你别一副吃定我的样子!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软弱!”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这段话,天知道我的心虚,我的颤抖。 顾承中阖黑的眸子眨了眨,嘴角冷哼,“你想知道我就一定告诉你?你当你是什么东西?我对你好点你就上天了?杨小唯,你给我记清楚了,你不过是我养的一只狗!”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自视甚高,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至少升华到亲人的高度。 我冷笑,看着他那张叫人气愤的脸,忽然发狂了。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上高中的时候陈嘉豪教我的那几招,现在,我全都用在顾承中身上,我一面打一面狂叫,“顾承中你这个人渣!人渣!人渣!这么折磨我,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一脚又一脚落在顾承中名贵的西装上,我抓着他的衬衣狠狠扯住,恨不得吃了他一般,他岿然不动地站着,直到将耐心用完了,一把将我推到在床上,快速覆盖下来,狠狠捏着我下巴,威胁警告地说,“我是不是男人,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顿感不妙,这个老流氓!他想做什么? 目光对视的一秒,我发现不对劲,他神秘地笑了笑,然后开始扯我身上的衣服。夜晚我刚洗完澡,所以现在只穿了一件睡衣,亏得我穿的是睡衣裤不是裙子。他用力扯下一边肩膀,扑上来在我肩头咬了一口,流氓的口吻说,“折磨你?杨小唯,游戏还没开始,你就觉得折磨,那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我心都碎了。 从踏上往上海的飞机开始,我就没料想过,我竟然会有这天。 慌乱中的撕扯和反抗变成了一出出对手戏,谁都不肯缴械投降,谁都余怒未消,恨不得把对方整死。我听见衣料撕碎的声音,那一声清脆提醒我这件事多么恶心!?尖的异性气息和古龙水味道霸道凛冽,我像是溺水的人,慌忙地在水底挣扎,无法回到岸上。 挣扎的末尾,我手抓到床头柜上的水晶球,陆婷婷送我的圣诞礼物,一颗实心的水晶球,那一瞬间,我竟然考虑到这一球下去,顾承中会不会被我打死。所以,砸下去的时候,我故意减轻了力度,砸到他额头上。 鲜红的血从顾承中脑门上流下来,滴在我下巴上,胸口上。 憋了很久的一口气像是被驱逐释放,我大口大口喘气着,眼泪从两旁滑落,一直流到耳朵里。 顾承中终于停下来,疼痛把他拉回现实里,他双手撑在我身子两侧,目光一颤一颤地看着我,嘴角扬起冷笑,也是一颤一颤的。 我的恐惧和怅然叫我发抖,我一把推开古城中,快速站起身来,丢下那颗水晶球,缩到墙角去,缓缓往下坐,我抱着膝盖,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他太可怕了。 古城中佝偻着腰背,缓缓挺直,他没有去理会额头上的伤口,鲜血顺着脑门儿往下,滴在床单上,地板上,血浆的颜色红得让人恶心。我紧紧抱着双膝,瑟瑟发抖,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顾承中冷冽地看着我,那一双阖黑得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我像一只流浪狗,用最原始最简单的方式把自己保护起来,而他,如若庞然大物,居高临下。我这才明白过来,其实顾承中平日里沉稳从容,好像没有东西能勾起他的兴趣,总是保持着一种冷漠的客气和凌冽强大的气场,但其实他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忽然咬你一口,正好毙命。 终究是我太小看他了。 顾承中看着墙角瑟瑟发抖的我,抄起床尾的西装,抚摸着流血的额头,往门口去。我的目光瑟瑟缩缩地跟随他到门口,他忽然顿住了,警告地说,“如果你还想看见他,就别惹我生气。杨小唯,你如果走错一步,我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他离开了我的房间。 不过几秒,我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 他离开了家。 恐惧和害怕忽然绷不住,我眼泪哆嗦着掉下来,一直持续了好久好久。 我害怕,但没有别的选择。方才我脑海中闪过第一个念头是逃走,我二十岁了,哪里不能去?这些年还是攒下了小小的私房钱,出去也能生活下来,顾承中拿我没办法。 可我走了,林阳怎么办?我上哪里去找林阳的消息?他一定知道我在顾承中这里,他要是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不行,我不能走,我要在这里等着他。 顾承中这样的人,一定是说到做到,他财大气粗,他一手遮天,我手无缚鸡之力,能奈他何? 但是,就算不能走,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我要找到林阳! 那些为什么,我要让他亲口告诉我答案! 我抛下所有顾虑和害怕,起身去浴室洗澡洗脸。洗完澡出来,我拿了本子和笔出来,凭着记忆写下那串号码,但是不管我怎么拼凑,后面三位数字,我都想不起来了。而最后三位,一共有十个数字,排列组合出来那么多选项,到底哪一个才是? 我告诉自己不要慌,淡定,先凭着记忆把可能饿数字列出来,大不了我一个个试,一个个打过去!一定会撞上! 后来,我写了一夜的数字,想了一夜,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数字。 第二天我一个人去的学校,顾承中没有理我,也没有安排司机送我,容嫂早上来家里,见我拿很多东西说要陪我一起去,我拒绝了,一个人拎着箱子和包包去挤地铁。开学日加上工作日,世纪大道那一站人潮涌动,来去匆匆,我拎着箱子上四号线,生生被挤了下来,一直等了四五趟我都选择放弃,这些人挤地铁都挤出神功来了,我根本不是对手。 到学校时,已经十二点。我回到宿舍收拾东西,整理床铺。舍友陆续来了,跟我打招呼,我都情绪不太高。 收拾好东西后,我饿得发晕,顾清递给我一块巧克力,打量着我说,“小唯,你昨晚没睡好?一脸的疲倦。” 我嚼着巧克力,无力地点头,“熬夜了,算个东西。” “算什么?学霸,这还没开始上课你,你就在忙着功课了?上学期你可是第一名,悠着点儿,长这么漂亮,有这么厚的家底,还学习这么好,你要不要人活了?” 顾清的话让我没法接,我能说什么?我说了她信吗?肯定不信。那又有什么说的必要。 “哪儿有,我这是笨鸟先飞,不像你和婷婷,平时玩着,期末努力,一样拿高分,天分所致,我没有天分,就多努力点了。”我说。忽地想起什么东西来,我问顾清,“哎,清清,你知道212是哪个国家的区号吗?” 顾清正在描眉画唇,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美国纽约咯。”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两下,“你确定?” “怎么不确定?我哥哥在那边上学,每次打电话回来都是座机,我当然记得了。”顾清用刷子扫了扫眉毛,问我,“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随口问问——————清清,纽约大吗?要找一个人,容易吗?”我靠在上床的扶梯上,看着镜子里面容姣好青春靓丽的顾清。 顾清顿住,捏着口红回头来看我,狐疑地打量着,“你有点不对劲哦,要找谁?找你的情郎吗?” 我失神一笑,淡淡道,“找一个走丢了的人。” “走丢的人?”顾清看着我,像看白痴一样,没再接话。 我转身回到书桌前,掏出笔记本,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发呆。 那个人,我一定要找到你。 那天之后,我有一个月的时间没见到顾承中,确切的说是没正面见到,我报纸上看到的时候,还是不少。好像每次我们之间争吵过后,他都选择这种方式,故意的避而不见。自然,我也是不想见面。因为总不可能每次都装作上一次什么都没发生。或许以前可以,但这一次,不行了。 开学后,学院里举行十佳歌手大赛,我被顾清拉着去报名,事实上,我们一整个宿舍都报名了。顾清说,她和芸芸是去丢人现眼的,但我和婷婷要拿奖回来,不能让国金的人看扁了去。然后我们就报名了,海选一过,果然就剩下我和婷婷。前二十的晋级赛基本上是小打小闹,我和婷婷都没放在心上,时间到了,就去比赛,也不需要联系,不需要像其他选手一样编排舞蹈什么的。 那段时间,我天天忙着回忆那个号码。其实人的记忆都是带着某种特殊性质的,闪存在脑海中的画面,就像一本笔记本,被偶然地锁在了记忆的缝隙里,只要我找到那个缝隙,就一定能回忆起那个号码来。 逍遥和我时不时联系,谈天说地,从诗词歌赋到人生理想,我非常珍惜这样一位存在于虚幻的网络世界里但又无比真实可靠的朋友。他是最耐心的聆听者,对我的困惑和迷茫都耐心倾听,给我最真实的答案。不迎合,不造作。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太愿意告诉他我在拼凑号码这件事。大约是自卑和骄傲作祟,在我没有找到结果前,我拒绝提早透露。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经过两轮筛选下来,我和婷婷都进入了前五名,再来两轮,就能刷出决赛来。但是我死就死在了五进四的比赛上,那天我感冒了,嗓子发炎,但是比赛在即,没有人会因为你的特殊状况而宽容,我硬着头皮上场,选了一首难度不高的歌,金玟岐的《岁月神偷》。 能够握紧的就别放了 能够拥抱的就别拉扯 时间着急的冲刷着 剩下了什么 原谅走过的那些曲折 原来留下的都是真的 纵然似梦啊半醒着 笑着哭着都快活 谁让 时间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 晴时有风阴有时雨 争不过朝夕又念着往昔 偷走了青丝却留不住一个你 岁月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 好的坏的都是风景 别怪我贪心只是不愿醒 因为你只为你愿和我一起 看云淡风轻 舞台上只有一束蓝色的聚光灯打在我身上,台下都是昏暗的,我微微闭着眼睛,沉浸在歌曲的世界里,仿佛台下一个人都没有,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只剩下我自己。聚光灯的光线里,能看见尘埃飞舞的轨迹,我在那轨迹里,看到的想到的,全是林阳的脸。 过往的一切,都不约而同地呈现在眼前,一起走过的无人街道,一起踩过的沙滩,一起停留过的公园长椅。还有我独自面对的黑夜,怅然流下的泪水,倾城大雨淋湿的心。 唱到最后,我嗓子都哑了,悲从中来,全都在歌词里演绎着,那无人倾听的情愫,在乐曲的流淌中明晰。 我故意把原句中“争不过朝夕,又念着往昔,偷走了青丝却留住一个你”改成了“偷走了青丝却留不住一个你”。 伴奏渐渐湮没,我心尖不断重复那一句歌词,“别怪我贪心,只是不愿醒,因为只有你愿意和我一起看云淡风轻。” 只有你曾愿意,陪我看云淡风轻。 评委打分后,我被宣布停在第五名,对这个结果我倒是不难受,本身比赛对我来说就是玩玩而已,能拿到第五名已经不错。 回到后台,顾清一惊一乍地出现在我面前,吓得我魂飞魄散,说先别走,有人在门口等我,找我有事儿。 我狐疑地盯着她,“谁?” 顾清嘿嘿笑,招呼芸芸在后台陪婷婷比赛,拉着我从小门出去。 其实当时,我心情很复杂,不知道为什么,当顾清说有人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可能是吉他社的那一位。说起这一位来,我还真是尴尬。那是大一时候的事儿了,当时学校各个社团招新,我陪舍友去溜一圈儿,其实我本身对这些社团是不感兴趣的,所以也没多留心。 但那天阳光很好,明媚到让人眼前恍惚。 学校的林荫道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社团的小摊大就摆在梧桐树下。背后是体育馆,树上拉着小红绳,挂着宣传画报和标语什么的,我站在路边看宣传的漫画,人很多,和阳光一样,密密匝匝的流动在那一块,有风清扬,我就在那扬起的清风里,看见了一张带着久违熟悉感的侧脸。 明媚的阳光从树缝里洒下来,斑驳地打在地上,漫画布上跳跃的阳光把我的视线引到梧桐树下那个身穿白色短袖和牛仔短裤的男生身上。那阵微风淡淡,吹起画布,我在那一截小小的缝隙里,看呆了眼。 那个男生身上背着一把吉他,站在树下,站在阳光里,有韵律地拨动着琴弦,好听的声音流淌在那一日明媚的阳光里,伴着点点微风,吹动他额前细碎的短发,在风里轻轻招摇。他哼着歌,面上带着三月春风般的微笑,吸引了一帮小姑娘站在边上看,旁边的学姐趁机发传单,“学妹,来我们吉他社呗,学长很帅哟~” 倒不是被他迷住了。 我只是从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我想起高一下学期篮球赛的时候,林阳每次打完球都浑身汗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了,些许耷拉在眉毛上,浓密的眉毛下,那双清澈的眸子更加传神了,水光盈盈,是说不尽的柔情缱绻。那一次他打完球回来教室,穿着蓝色球服,瘦是瘦,但身上也有肌肉,抱着篮球的时候,一边擦汗,一边穿越阳光。我和刘思涵趴在阳台上,我喊他的名字,对他挥手,他抬头起来,头顶正好是香樟树投影下来的阳光,照在他青春飞扬的脸上,他清澈的眼睛望着我,看我傻乎乎地招手,抛上来一个春风拂面般的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那个成语怎么说的来着?哦,明眸皓?。 有情饮水暖,哪怕是一个笑,也让人甜到心里。 刘思涵打趣地口吻问我,“小唯,同学们都在说林阳高冷,客气从容,从来没有多余的笑,可刚才看到他对你笑,我忽然觉得,他们都错了,他只是对喜欢的人笑。” 我承认,是这样,但嘴上却不好意思地说,“哪儿有,瞎说。” 刚说完这一句,林阳已经抱着篮球走上来,伸出胳膊揽着我肩膀,把我往教室里带,?尖全是他的汗水和青春气息,他喘着气,懒洋洋的声音说,“给你相公打水去,渴了!” 回忆至此,我忍不住笑了。 那个弹吉他的男生刚好转过脸来,多么碰巧的一刻,他的笑容淡了下去,但只是一两秒,他又扬起嘴角,给了我一个如沐春风的笑脸。 而我,却从那个笑脸中清醒过来。大约回忆的时候,我脸上带着缅怀幸福的微笑和甜蜜,所以当我醒来的时候,看到那种陌生的正脸,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有两分相似的侧脸时,我失去了礼貌微笑的兴趣,收敛了表情,一个人离开那条林荫道。 没过多久,那个男生打听到我的班级和名字,开始送巧克力,糖果,毛绒玩具等等,都被我一一退回了,他就是我曾经让顾清帮我阻挡的来自吉他社的热情。我拒绝了他所有的约会邀请,因为,我知道,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谈恋爱了。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顾清他们都说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拒绝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我脑子进水了?如果不是,那就是我受过伤。 我笑而不语。 在顾清的带领下,我们走到会堂外面,顺着道路往上,便是那条林荫道,每一年社团用来招新的地方。顾清拉着我往那边去时,我就知道,是他了。 我甩开顾清的手说不去,她撒娇,说去看一眼,那人一直拜托缠着她,她也要疯了,不接受,叫他死心也好,这么下去,谁都难受。 然后我就去了。 他果然站在梧桐树下。 路灯很暗,带着昏黄的味道,洒在四周,梧桐树影影绰绰下,那个男生,抱着一束鲜红的玫瑰。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微笑地同我和顾清招手。我让顾清先走,顾清不肯,怕那男生强迫我,我说,不怕,要是敢对我乱来,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顾清这才放心离开。 我看着那个人,叹了口气,缓步走上去。 “学长,你好。”我客气地招呼着。 他看着我,激动地不知所措,低头看着手里的花,?起勇气似的递给我,“学妹,这个送给你。” 我看着那束花,馨香的味道传来,一点尴尬都没有,淡然地盯着他的眼睛说,“学长,我不能收,也不能接受你的喜欢。” 他脸色尴尬,暗淡着,问我,“为什么?据我所知,你根本没有男朋友?” “这跟我有没有男朋友没关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不喜欢你。如果我喜欢你,不需要你来告白追求,我会去追求你,告白你。”我看着他的眼睛淡然地说。 “学妹,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他尴尬地笑了笑,抿嘴看着我,脸上浮起回忆的笑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你对我笑,那天你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和帆布鞋,头发披在肩膀上,两条麻花卷挽在脑后,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你就站在那儿对我笑,说真的,我从来没看到过一个女孩子笑得那么好看。就是那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学妹,你当时也是喜欢我的对吗?不然,你怎么会对我那样笑?那种笑,应该是对喜欢的人才有的,不是吗?刚才看到你在台上唱歌,我更加确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小唯,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学长,我是在笑,也是在对我喜欢的人笑。可,”我顿了顿,坚决地说,“可那个人,并不是你。” 他眉头皱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叹气说,“这不可能,当时我身边根本没有别人。学妹,你要拒绝我,也不要用这种借口,追了你这么久,我也是有韧性的,我是真的喜欢你,一见钟情。” “我没有骗你。当时,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个人,我看着你的侧面,想起他来,所以我笑了。”我实话实说。 但对方不以为然,冷笑了两声,打量着我说,“那个人呢?那个人在哪儿?叫他出来。学妹,我要跟他供应竞争。” 我在心里冷笑,自顾自回应,你没机会了。但我没说出口,我不想再纠缠下去,客气地说,“学长,没有谁能代替他。你有你的好,何必跟他相比。如果咱们之间还能做朋友,就请你以后不要送东西给我,也不要去为难我的舍友。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谢谢你的喜欢,没事儿的话。我先走了。” 原谅我,对别的男生,真的热情不起来。 我转身要走,学长忽然抓住我胳膊,“小唯!你等等!” 他走到我面前,急躁地看着我,眉头紧拧着,“小唯,你就不能再多考虑考虑?那个人有什么好?你们是异地?他能照顾好你吗?据我所知,你根本没有男朋友,你何必骗我——————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们可以在一起慢慢培养感情,我可以等你,只要你——————” “学长!”我甩开他的手,忽然不耐烦了,往后退了两步,“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他好不好,你不需要知道。但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人至少不会像你这样为难我,强迫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你都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我不喜欢你!” “小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你别叫我小唯!我跟你不是很熟,我亲近的人才这么叫我,请你叫我杨小唯!”我有点火了,看着他,不由地拧了眉头。 他砸了砸嘴巴,走上前来叹气,把花塞我怀里,我不要,两个人挣扎纠缠里。那把花就掉到地上去了,我尴尬地看了一眼,觉得自己还是有点不礼貌,道歉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没事儿,”他也不在乎那把花,竟然直接踢了一脚,鲜红的玫瑰掉落了几片花瓣,他走近我,忽然一把抱住我肩膀,靠我很近,“小唯,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好的。” “你放开——————” 我话没说完,人家脑袋已经垂下来了要亲我,呵呵,机智的我早已看穿一切,我抓住他手腕,捏住关节处狠狠一拧,他吃痛放开我,哇啦哇啦地叫着,我冷眼看着他,将他甩开,他生气了,怒目盯着我,方才那种温柔,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戾气,“杨小唯,你他妈端着什么端着,拧巴什么劲儿啊你?我追你这么久,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还是说我送花你不喜欢,你喜欢什么,你直接说!我买给你就是!” 现下这个人,只剩下无知和浅薄,我真是瞎了眼,我冷笑,“哼,我要什么,你永远都不会懂。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是什么吗?就是把你和他相提并论,在你身上看到他的影子,我真是瞎了眼。我警告你这位吉他社社长,你要是再来骚扰我,我就报警。别这么看着我,你动不了我,别打什么歪主意,以后再在我面前蹿,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我转身走,觉得还不解气,顿住转身,冷哼说,“你和我喜欢的那个人,天壤之别。” 然后我就走了。 解气。很爽。 可我忘了对方是个男人,而且还很嚣张,被我骂的狗血淋头还践踏了一番,怎么能忍?他暴怒地叫我名字。“杨小唯!你给我站住!” 你叫我站住就站住?多没面子,我接着走,他忽然冲上来抓我胳膊,扯着我肩膀把我往梧桐树上摁,嘴里叫嚣着,“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嗯?你拽什么拽!好好跟你说不听,想跟老子谈恋爱的排东校区都不止!你算老几这么说我!” “不要碰我!滚开——————”我来不及反抗,他已经把我摁在树上,脑袋埋下来要强吻我,我不停地挣扎着,那些三脚猫功夫这会儿不顶用了,可我不能坐以待毙啊,就在我脑经急转弯时,忽然从黑暗中冲出来一个人,一拳头砸在他脑袋上,那一拳头用足了力气,他顿时被打懵了,松开了我,正面相迎揍他的人,我惊慌地看过去,发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顾承中! 顾承中! “你是谁,关你——————”他话没说完,顾承中又一拳头上去,狠狠砸在他脸上,等他抬起头来时,?孔冒血,他摸着?尖的血,悻悻地看着顾承中,眼中腾起火光,盯着顾承中,恨恨地说,“我草泥马的,哪儿来的多管闲事?” 顾承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挺直腰背,漫不经心地脱下西装,他趁着顾承中脱衣服的空档冲上来挥拳头,顾承中一闪,脱下衣服的同时,那人的拳头落空,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在地上。顾承中把西装西给我,淡淡撇了我一眼,这个熟悉的眼神,快两个月没见了。 “拿好,站一边去。”他淡淡地说。 我拿着西装站到边上去,只见顾承中揭开袖口,把袖子挽起来,这时他再次冲上来,顾承中没有再躲避,而是直接抓住他的拳头,狠狠捏住,另一只手折住他的手腕儿,只听见他痛苦地尖叫一声,“啊——————-” 他反脚踹顾承中,却被顾承中踹了一脚,顾承中捏着他胳膊把他往花坛边上脱,反扣着他胳膊肘,站在他身后,一脚踹在他膝盖窝上。他整个人跪倒在地上,就在我面前一米的地方。我惊愕地看着顾承中,整个过程里,他都是淡淡然的表情,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冷着一张脸,在昏黄的光线下轮廓分明,如刀削,硬朗俊逸。 “她刚才说不愿意,你聋了吗?没听见?”顾承中闷哼着说,语气沉稳,淡淡的,但全是威胁和残忍,“会不会认错?” 学长跪在跟前,被顾承中摁着手,完全不能动弹,但他愕然地看着我,咬牙切?地,仰头盯着顾承中,特别硬气地说,“关你屁事,我跟她的事儿,你算老几你来插手——————” 顾承中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脖子扭了扭,跟个变态似地说,“最很硬,那让你吃点苦头好了。” 我心中泠然,心想,着顾承中要做什么?这是学校,乱来不得!一点小事,没必要闹大了!我喊着顾承中,摇头说,“算了,就这样吧,别闹出事儿来。” 哪儿知道顾承中瞪我一眼,命令地说,“你闭嘴。” 说完,顾承中拎着学长的脑袋往花坛里面塞,是直接往里面塞!在一群草里蹭来蹭去,蹭了一会儿再拉起来,学长嘴里、脸上全都是泥土和青草,他?子还在流血,和泥土混在一起,场面非常早壮观——————- “知道怎么道歉么?”顾承中拎着他脑袋,又问。 学长还是不说话,顾承中冷笑,什么都没说,又把他脑袋往花坛泥土里摁,跟碾灭烟头似地摁来摁去,我站在一边,看着昏暗路灯光下顾承中那张脸,面上凛然淡漠的表情,我想相信,就算是杀人,他也眼睛都不眨一下。 学长嗷嗷地叫着,终于引起路过学生的注意,呼叫了保安。 没过一会儿,保安迅速赶来,把我们请去保卫科。并且通知了附近的派出所。 路上,我小心翼翼地走在顾承中身边,抱着他的西装,他倒是淡然,打电话给何文渊,漫不经心地说,“文渊,到a大来一趟,我打伤人了。” 半小时后。 我和顾承中,学长坐在校长办公室里。 学长脸上已经清理过了,脸上的淤青和伤痕非常明显,他坐在一边,瑟瑟地看着我和顾承中,目光里,已经没有了当时的嚣张气焰。 顾承中察觉他在打量自己,微微抬了抬眼皮,冷声提醒说,“你还有五分钟的时间考虑怎么道歉。” 学长眼神一闪,到底是害怕了。 什么样的人能在保卫科气势汹汹地叫来警察后,接了个电话又赔笑脸把警察叫走?还被请到校长办公室喝茶?如果他不是脑残,这会儿就该明白,顾承中不是他惹得起的人。 我穿着顾承中的西装外套,抱着温水,有点不知所措。 五分钟后,校长匆匆推门进来,来的还有学校的两个领导,我都不认识,只认识系主任,上次顾承中来学校做讲座的时候见过。一行人进来后同顾承中寒暄招呼,顾承中也不摆架子。阁下水杯站起身来和他们握手,我也跟着站起身来,校长看了我一眼,官方地笑着,“你就是小唯?” 我点头,没说话,事实上是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顾承中说,“黎校长,深夜打扰您本不应该,但母校的后辈实在让人惊讶,只好请您出面了。” 校长笑呵呵说,“客气了客气了,承中啊,你先坐,来的路上呢我们已经商量过了,这件事情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学生家长也在来的路上,对方要求见面谈,你也知道,我们校方夹在中间不好处,先看看对方家长的意见吧,你说呢?” 顾承中微微一笑,“那是当然。” 然后几个领导就在那儿同顾承中寒暄些杂七杂八的,都是学校的项目,大约二十分钟左后,何文渊和学长的父母一前一后赶来,学长家好似挺牛逼的,父母是开公司的,做建材行业,在上海有点小财。所以一进门就吵嚷着要报警,秉公处理,要把打他儿子的人送去监狱蹲着。 他们闹的时候,顾承中一直淡然地坐在一边喝茶,一声不吭,我担忧地看着他,小声喊他名字,他斜我一眼,盯着我手里的水杯,示意我喝水,别说话。 等他们闹完了,顾承中和何文渊对视一眼,何文渊冷着脸走上前,“您儿子意图侵犯骚扰我们家小姐,现在轮不到你来计较责任,你们等着收法院的传票吧。”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儿子性骚扰!血口喷人!我告你诽谤!”学长的妈妈说。 “保卫科刚刚送来了会堂附近的监控录像,您要欣赏过目一下吗?” 五分钟后。 何文渊合上笔记本电脑,我对学长的家人说,“这点证据,足够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顾先生,这件事情肯定是个误会,年轻人冲动是难免的,这小孩子谈恋爱打打闹闹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顾承中都懒得回应他,搁下茶盏,起身同校长和领导道别,客气地感激说,“深夜打扰,是承中冒昧了。既然对方家长没有解决问题的态度,就公事公办吧,黎校长,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黎校长:“那个——————-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了。” 顾承中同领导道别,末了,转身走到我跟前,伸出手来,我愕然地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底是命令,我伸手抓住他的手,站起身来,他却马上松开了,揽着我肩膀往外走,对何文渊道,“处理好剩下的事情,我要满意的结果。” 何文渊恭敬地点头,道,“是,顾先生。” 然后顾承中就搂着我走了,屋子里的人惊慌失措,追出来拉着我的胳膊,扯得用力了,“顾小姐,同学一场,这件事就当是个误会吧!你看我们怎么赔偿你都行,只要你开口——————” 顾承中冷眼扫了学长的妈妈一眼,他妈妈颤了颤,悻悻地松开我的手。顾承中搂着我继续走,走了两步,顿住,回头说,“她不姓顾。还有,这件事的结果不叫我满意,你们家的生意不一定在上海做得下去,斟酌好后果再谈如何解决。” 那语气,简直了。 我呆呆地看着身边的男人,那股凛冽的味道,快让人窒息了。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70:红色丝绒秋千架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与来形容当时顾承中的样子,我想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帅。 很帅。帅到撩动了我的少女心。就是那种忽然一下,感觉有道闪电迅速略过我身体,带着不可名状的惊喜和怦然,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觉得顾承中真帅。 “顾先生,您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咱们有事情好好商量,这小孩子闹点矛盾也是正常的,而且,都是同学,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吧?”学长的母亲干笑着说,看着顾承中的时候眼神都是闪躲的。 而顾承中呢,整个过程都是面无表情的,喜怒不形于色,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他眉毛都懒得抬一下,冰冷又疏离地说,“顾某凭什么近你的人情?” 学长的母亲尴尬了,一脸无奈地看着顾承中,脖子上的珠宝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不服气地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能吧所有责任都归结到我家孩子身上呢?顾小姐如果不招惹我儿子,我儿子怎么会、怎么会招惹她?您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不是护短么?”话虽如此,但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顾承中轻哼了声,阖?的眸子盯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全是寒光,如同上海一月的冷风,刺骨的寒凉,“我就是护短,你能奈何?” 赤裸裸的挑衅啊! 我斜了一眼顾承中,只看到他半边刀削般的侧脸,刚毅的轮廓在微光之下分外俊朗,只是面上蒙了一层霜,写着“生人勿进”。莫名地,我心里流过一阵暖意。 “你这是仗势欺人!”学长的母亲急了,破口而出,怒气冲冲地瞪着我和顾承中,这时一个穿休闲西装的男人走出来拉住她,叫她少说两句,她置气地甩开了。 顾承中冷眼相对,语气一点都没松弛,冷冰冰地说,“有话找我律师谈。” 语毕,他转身看我,帮我把肩膀上的外套拢了拢,揽着我的肩离开了行政楼。 出行政楼后,是一个三岔路口,路灯稀稀疏疏的,昏?昏?,带着暧昧的橘色,照亮夜行的路。顾承中一言不发,坚实有力的手臂搭在我肩膀上,搂着我一路往二号门停车场去,那段路大约有五百米,中途我和顾承中谁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家,他都沉?着。 终究是我憋不住,进了玄关,我来不及换拖鞋,赶紧抓住他胳膊,那一瞬间,温热的感觉全在我掌心里。他的臂膀健硕有力,肌肉的线条和纹路在掌心里张弛着,一种厚重的安全感悄然萌芽。 藏青色衬衫的材质非常舒适,恰到好处的裁剪包裹着他健壮魁梧的身材,因为常年运动的关系,即使三十几岁,顾承中看起来却如同二十几岁的青年一般活力和勇猛,我感觉掌心微微发烫,抓着他胳膊的手松了松,而一抬头,便撞上他深邃的眸子,脉脉又冰冷的眼神让我心尖一颤,我顿时心虚了,但是没松开他的手,目光闪躲地望着他的脸,小声地说,“顾承中,今晚你怎么会去学校?” 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他都看到了什么。 “路过。”顾承中未曾思考,冷森森地丢给我两个字。 莫名的失望腾起来,根本不受控制,忽然就蔓延开了。就像一杯洒掉的水,用最快的方式蔓延开,你都来不及把杯子立起来。 我垂下脑袋,忽然就语塞了。 两个人就那么僵持了几秒,顾承中的呼吸声近在咫尺,静谧的空气里,沉?如金。 “放手。”半晌,他忽然说。 语气冰冷,淡然,客气,如同跟空气讲话一样,没有半点情绪,没有半点波动。 我没敢抬头看他,只是看着他的手臂,然后缓缓松开手。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大步进了卧室,而我一个人在玄关处傻站了好久。我不明白,为什么在学校的时候还那么关心我,离开学校后就变得这么冷漠?那个为我狂揍学长的人,是他吗? 我看着门缝的微光发呆,脱了鞋子,也回到卧室。 坐在床沿上。窗户没关好,夜风吹进来,带着阳台上夜来香的味道,那抹味道里,也混入了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我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名贵奢华的面料,高级的剪裁定制,五一不显示着这个人的品位和地位。 手指缓缓划过面料,脑海中忽然闪过从保卫科出来时的画面。 那一阵晚风来得很巧,吹得我浑身哆嗦,本来我就感冒了,加上这样清冷的夜风,我不由地颤了颤,那一个颤抖,恰好落入顾承中眼中,他从台阶上下来,眉头微微皱了皱,站定在我跟前,一把夺过我手腕上搭着的西装,虽说冷着一张脸,但是动作却是轻柔又霸道的。我下意识地反抗。他却冷眸瞪我一眼,薄唇轻启,简单的几个字,简单的语气,却叫人无法抗拒。 “不要闹,穿好。” 进了校长办公室,看到热水器,他二话没说倒了温水给我。 我不是傻子,这些润物细无声的关心,我都知道。可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之前那一次,他明明是想用强的——————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觉得这么别扭?可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对我的好,并且欢喜着。 为什么? 这时,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是顾承中口袋里的电话。那阵铃声很熟悉,很锐耳,“何文渊”三个字在屏幕上跳跃。 当时我是想接起来的,但看到闪烁号码的一瞬间,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巨大的诱惑力促使我鼓起勇气前进,我快速摁下静音,把房间门反锁好,把电话丢在床上,又匆忙跑去浴室把淋浴开了,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安静的房间里,顿时热闹起来。 我赶紧回到卧室,拿起,何文渊的电话刚刚挂断,屏幕上显示未接来电1。 我找到通话记录里,一直往前翻往前翻,翻了很久,数字快速在我眼前闪过,我凭着记忆去搜索那个号码,终于找到了! 手指顿在键盘上,那种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感觉让我不能呼吸,我错愕地看着那串号码,封存在脑海中的记忆一下子翻涌上来,就是它!我快速跑到梳妆台上,用眉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号码,然后毁尸灭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十五分钟后,我洗完澡出来,坐在床沿上用浴巾擦头发,顾承中敲响门,我去打开,他穿着深灰色的睡衣站在门口,冷不丁地说,“我的衣服。” 我哦了一声,赶紧把整齐放在床头的衣服递给他,说了声谢谢,他淡然地接过去,面无表情转身离开,我站在门口,冷静的外表下,一颗心早就按捺不住,砰砰砰跳个不停。 关上门的一刹那,我开始紧张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靠在门板上,只觉得胸口如雷,我顾不上头发滴水,坐到梳妆台前,拿起电话,颤颤巍巍地摁下一个个数字——————天知道我当时多紧张。 当下是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美国纽约时间应该是早上十点左右,这个时间打电话过去,会有人吗?可不管会不会有人,我都必须打这个电话! 如果这个电话是林阳的,我该说什么?我会听见他的声音吗?一系列问题在我脑海中萦绕,纠缠。我手在发抖,握着,手心里一阵汗涔涔。 越是靠近真相,那种窒息紧张的感觉越是明显,简直快要把人给吞没了! 我咬牙,心一横,摁下了绿色通话键! 我颤抖着手把放到耳边,开始漫长又痛苦的等待,嘟——-嘟——-嘟——- 响到第三声的时候,电话被人接起来,还未等我开口,电话那头的女声明媚清脆,带着欢快的意味,“hello——————” 那抹声音钻入我耳膜里,快速,直接,我脑海中一下想起当年我离开南城之前,陈嘉豪给我看的那张照片。 “hello?”对方顿了顿,疑问地口气说,“whoareyou?” 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 “whoareyou?canyouspeaking?” “谁的电话?”一抹清澈的声音从远处飘来,传入我耳中。顺着那抹声音,我几乎能想到声音的主人说话时轻颤的尾音和淡然的面部表情。 两年半,时隔两年半,没想到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听见他的声音。 “不知道,对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哎,林阳,咱们这电话是不是坏了啊?真的一点儿都听不见!” “嗯,搁哪儿吧。明天叫人来看看。” “那好吧。我的早餐呢。” “餐桌上,你动作快点,要迟到了。” “哎呀,你等等我嘛,今天我要去——————” 那头话没说完,电话挂断了。 无边无尽的嘟嘟声音在我耳边萦绕。 手臂忽然失去力气,落到地上。亏得地上铺了一层长绒地毯,摔上去,毫无反应,空气很静,那阵嘟嘟的声音还在延续。 我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滑落。纵横肆意,苍白的面孔把失落和绝望全写在脸上,那种忽然揭开真相的苦痛,全都凝结在脸上。 我憋着气,越来越厚重,渐渐地,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我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被人卡住脖子一样,我感觉自己快死了。 “啊——————”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软弱和无助的人,我一阵恼怒,手臂在梳妆台上狠狠一挥,满桌子的东西全都掉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护肤品和化妆品盒子落了一地。还不解气,我站起身来,抄起摆在一边的棱形花瓶,抓起来整个往门上砸,“砰”的一声,漂亮的花瓶四分五裂,碎成了渣渣。 我像个疯子一样站在我镜子面前歇斯底里,狂吼,咆哮,却怎么都抒发不掉我内心的怒气和苦痛!为什么!为什么他和齐瑶在一起?当初的不辞而别是为了齐瑶吗?为什么! 一百万个为什么在我心里萦绕,我静静捏着拳头,看着镜子里苍白面色的自己抑制不住怒气,狠狠地一拳头往镜子上砸,一拳接着一拳—————— 此时,卧室的门被敲响,顾承中在外面喊我的名字,低沉又着急的嗓音一遍遍喊着我名字,门把从外面被拽动,但因为我反锁了,顾承中根本进不来。 “杨小唯,你开门!” “杨小唯,你在里面干什么?” 我抄起身边能抓的东西四处砸,仿佛只有破碎才能让我心里舒服一点,没一会儿,屋子里的东西被我砸得差不多了,一地狼藉,我坐在地上,半截身子撑在床沿上,一直胳膊放在床上,脑袋枕在上面。 门外的声响骤然平静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此刻我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思绪都没有,耳边不断重复着电话里那个熟悉久违的声音。 原来,别人早就放弃了,只有我一个人傻傻等待。 原来我就是那个最傻的人! 真可笑。 过去的一切都可笑! 杨小唯你这个大笨蛋! 这一刻,我什么都不想去,我只想就这么坐着,坐到死。 顾承中是从阳台上翻墙过来的,次卧和主卧各有一个阳台,中间值一个小小的窄窄的水泥台把两边联系在一起。他翻过阳台来,从外面打开窗户,爬窗进来我的房间。 他穿着灰色睡衣和拖鞋,跳到我身边时,紧张地把我从床上拉起来,漠然冰冷的脸上全是担忧,他抓着我肩膀,眉头深锁,“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我垂着脑袋,湿漉漉的头发把脸蛋全部埋住了,顾承中帮我放在他臂弯里,轻柔地帮我撩开湿漉漉的头发,带着泪水的热气,在看到我泪水纵横的脸蛋时,顾承中愣了愣,抿着的嘴唇轻颤两下,迟疑地问我,“小唯,你怎么了?” 我眼睛都哭肿了,看着顾承中的时候,感觉特别不真实,朦朦胧胧的,水晶灯下他的轮廓刚硬,挺如走剑的眉毛攒在一起,担忧地望着我,手掌不断在我脸上轻抚,温声紧张地问我,“你到底怎么了?” “顾承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抬起手,推开他的胳膊,支起身子靠在床沿上,因为感冒和歇斯底里,这会儿嗓子已经哑了,声音干涩困难,我抽泣着,颤抖着嗓子说,“你一定早就知道了,才这么瞒着我!” 顾承中的眉头拧得更深了,眼神凛然,凄厉地看着我,深不见底的眼眸波光粼粼,他微微怔了怔,忽然明白过来我的意思,语气骤然严厉了,“你翻看我了?” “顾承中,我真傻,我竟然相信他会回来,他还记得我,当初他的走是有苦衷的!呵呵,原来是和齐瑶在一起,可注定了要分开当初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我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大胆地对一个人付出感情和信任,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哭喊着,抓着顾承中的胳膊,眼泪的鼻涕一股脑往下掉,我痛苦地咬牙,想把抽泣和眼泪都憋回去,但结果都是徒劳。 顾承中没有说话。只是岿然不动地蹲在我跟前,任随我对他捶打,掐,抓,他都毫无反应,我嗓子哑了,哭喊都显得无力羸弱,绝望和悲戚在无声的哀嚎里得不到释放。 “我该怎么办?我坚持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他回来,现在我该怎么办——————”我抓着顾承中的胳膊,紧紧地拽着,想要把痛苦和绝望都传递给他。 顾承中深吸了一口气,把我推开,拨开我额前的乱发把脸漏出来,他捧着我的脸,认真地打量着,冷静又残忍地说,“小唯,你听我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最好,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我抽泣地看着顾承中,泪眼朦胧地,我恍惚看见顾承中眉梢眼角的心疼,我冷哼,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来,“瞒着我又有什么好?我要离开,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不要见到你们任何一个人!” 我转身就跑,无奈脚上没有鞋子,刚走出去两步还没摸到门把,就踩到满地的花瓶碎片,钻心的疼从脚底跃起,顾承中惊慌失措迎上来扶住我,抬起我的脚看,鲜血从脚底板出来,染红了一片,顾承中眉头紧皱,怒气冲冲地看了我一眼,霸道地将我打横抱起。 那一刻我是真的疯了,我只想逃。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逃。我只知道,我不想看见顾承中,不想看见林阳,不想想起,我只想一个人躲起来静静地舔舐伤口,所以当顾承中抱住的时候,我潜意识里是抗拒的,我也蛮地捶打他的胸口,他的脑袋,拳头如同雨点落在他身上,可不管我怎么任性,他都岿然不动,打开房门,径直把我抱去了他的卧室,扔在他床上。 我扑腾着要下床,他一手摁住我,一手去摸电话,快速拨通了个号码,没两秒对方接起来,顾承中喘着气说,“阿骏,你马上到我公寓来一趟,带上药箱,有人脚上扎了玻璃碎片。” 对方问,“你伤了?” 顾承中没好气地说,“你少废话!赶紧来!二十分钟足够你开车!超过一分钟,你那个投资项目面谈!” 没给对方回应的机会,顾承中果断挂了电话,把扔在一边,喘着气看我,我这才发现他额头上全是汗水。 我喊得嗓子都哑了,说不出话来,只挣扎着要走,顾承中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双肘压在我腿上,望着我的脸,十分无奈地低头叹气,旋即,他抬头起来盯着我,目光灼灼,带着哄小孩子的语气跟我说,“小唯,你听话点,不要乱动,医生在来的路上。如果你让我不高兴了,我会发火,我生气起来自己都害怕,你最好不要挑战我。很多事情,等你冷静了我再告诉你我。明白吗?现在你冷静下来,等医生来。” 我不肯,虚弱地瞪着顾承中,双手不断用力去推他,我的执着和倔强让他窝火,他发毛了,忽然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啪”的一声,力气很大,扇得我半边脸都?了,我怔怔地看着他,豆大的眼泪倏忽而下,方才的疯狂和激动都戛然而止,我错愕地看着顾承中,他也失神了,拧着眉头,胸口不断起伏着,他站起身来,扶着额头揉了揉眉心,转身背对我,思忖冷静了两秒,他转过身来,指着我警告地说,“杨小唯,多余的话我不想说,我警告你别乱来,不然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也不知道。” 我听见嗓子里哀嚎,喑哑的哭腔,卡在嗓子眼儿里出不来,难受极了。我不断抽泣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那种,顾承中拧着眉头看我,在他发怒之前,我眼前一?,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墙上滴答的挂钟告诉我,现在是上午十一点。 睁开眼,窗帘缝隙里偷跑出来的阳光明媚,短短的几秒,眩晕和沉重的感觉还在,我撑着胳膊肘起身,靠在床头,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清水,我口干舌燥,端过水抿了一口,接着喝掉大半杯,喉咙刺痛,应该是扁桃体发炎了,吞唾沫都疼。 顾承中的卧室陈设简介,基础色调是灰色,浅灰色,灰白?结合,给人一种简单大气但是冷漠的感觉,不容易靠近。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发现左脚脚上被缠着白色的药用绷带,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 我轻手轻脚下床,踩着拖鞋趴着墙壁缓缓前进,靠着墙壁,我听见屋外有人在说话。 靠近门口,那抹声音渐渐明朗起来,我轻轻拧开门把,扶着墙往外走。 “承中,你变了,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是卢晗菲的声音。 我顿住脚步,听见卢晗菲提及我的名字,语气里是愤愤不平。还有焦躁和撒娇,“你总是跟我说,你对她别有用心,可承中,你自己听听,这样的言语是否有可值得信任的分量!你的算盘和感情,是不是弄混了!” “晗菲,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你无权过问。”顾承中的声音淡淡然的,相对于卢晗菲的急躁,他显得平静而淡漠,“我想做什么事情,没人能阻拦。” “可承中你别忘了,他是骂你小侄子的女朋友!就算她现在知道林阳和那小女孩儿在一起,又如何?你以为初恋是这么容易忘记的吗?” “没有什么是忘不掉的,晗菲,只是有没有努力而已。” 卢晗菲冷笑,自嘲又失望的口吻,“承中,真正的忘记,是不需要努力的。若是那么容易忘掉。今时今日,我又怎会在你身边?我是女人,所以我了解女人,杨小唯两年半都没忘记你的小侄子,你顾承中以后也没有机会!” “这与你无关!”顾承中回应道,虽说还是漠然冰冷的口气,但语速明显快了很多。 卢晗菲问,“所以你这态度,是真的爱上她了?天啦,承中,她只是个小姑娘!比你小十几岁!你到底怎么想的?跟你住在一起已经很让人匪夷所思了,难道你还想在客厅里架上一座红色丝绒秋千架吗!” 红色丝绒秋千架? 一阵恶心袭来,就冲这个词,我对卢晗菲的印象大打折扣。用这种恶毒的词语来形容我和顾承中的关系,除了恶心,没别的。可转念一想,在世人眼里,我和顾承中,是否真是这样? “晗菲!你不要太放肆!注意你的言辞!”顾承中怒气冲冲。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凭着声音和语气,以及他平时说话的习惯,我隐约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 “只是我这么说。你就暴怒不堪,倘若其他人呢?换了其他人说你,你又会如何?你不觉得羞耻吗!”卢晗菲大声吼了一句,她的声音很细,温柔的时候带着妩媚,发飙的时候就变成了刻薄。 “出去!”顾承中冷声说,语气里是不容抗拒的命令,“你最近工作不够忙才有时间过分关心我的私事,我下个月,你去法国吧,那边的合作需要形象大使,我会让秘书安排你的行程!” “顾承中!” 听到这里,我已经没了兴趣。我不想现在出去打扰他们的谈话,白惹一身尴尬,我扶着墙转身,一回头去看见洗手间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颀长面孔俊逸的年轻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我。讲真,看到这副面孔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颤抖。 房间里忽然跑出来一个陌生男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你,换了你你惊诧不?而且,这个人的眼睛还和你前男友的眼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连忙扶住墙,想说话。但是嗓子哑着,声音很小,“你是谁。” 那个年轻男人走向我,笑眯眯的,一把抓住我胳膊把我往旁边扶,顺手轻轻扣上房门,问我,“听墙角,有意思吗?” 我盯着他,有点恼怒。 “想问我是谁?”他对我抬了抬眉毛,旋即,淡淡一笑,扶着我胳膊说,“先坐到那边去,我有问题想问你。” 他把我扶到床沿边,摁着我坐下,退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一手捏着下巴打量我说,“你是顾承中的小情人?” 我顿时恼了,盯着他,眼神敌意。 “ok,是我唐突了,你是顾承中的小女朋友?”那人笑笑,爽朗极了,换了一个提问。 我叹气,冷冷摇头,“不是。” “那他昨晚为什么那么紧张你?你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你在这里住多久了?跟顾承中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啪啪飞过来。 这时门被推开了,顾承中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和对面的男人,冷声说,“你好奇的地方太多了,出去。” 边说着,顾承中走进房间,坐在我对面的男人说,“是你半夜三更叫我来还不许我走非得守着她的,现在又赶我走了?不让我给检查伤口了?哎,对了,你那相好的老妖精走了?” 顾承中冷冷盯他一眼,警告的眼神,旋即,他坐到我身边,命令对面的人说,“你最好现在做点让我满意的事儿,不然。我把你从这儿扔下去。” 那人咂嘴,哼哼地说,“你这叫过河拆桥!小心我告状你!” 顾承中嘴角浮起一抹笑,“我借你三个胆子。” “得,你牛!我服!”那人气呼呼站起身来,走到床边,蹲在我脚下,专注地拆开脚上的绷带和纱布,看了一眼,又帮我换了新的纱布,这才站起身来,傲娇地看着我和顾承中说,“下次再打电话江湖救急我就急死你!” 顾承中抿嘴笑,抬眸说,“你可以走了。记得带上门。” 那人扭头就走,到门口时,他顿住,转身对顾承中说,“奶奶念叨你好久了,你最好这周回去吃顿饭,不然,奶奶准备了十车的相亲对象给你!到时候膈应死你!你别怪我见死不救!” 顾承中眸子一沉,阖?的眼底涌起一阵不耐烦,淡淡一句,“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然后那人就走了。剩下我和顾承中面面相觑。 他转身看着我,细细地叹气,伸手摸我的脸蛋,温声细语的,“还疼吗?” 哦,说的是他昨晚赏我的一巴掌。 我瞪着他,心里面想的是,你说呢? 我以为他会认错,不认错至少也道歉吧,可他竟然说,“疼就长点记性,这么大的人了,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你应该清楚。” “你——————”我哑着嗓子说,后半句话被他手掌堵住,他淡淡的看着我,眸光涌动,复杂的眼神和复杂的情绪。剪不断,理还乱,“别说话。躺下去,睡觉,学校我给你请假了,这一周你都不用去。” 语毕,他扶着我躺下,却一直坐在床头没有离开。 靛青色的休闲裤衬得一双腿笔直修长,白色棉质短袖,简单朴素,没有一点花纹图案,看起来整个人年轻了许多,只是嘴角的胡渣青涩,他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欲言又止。 “刚才那个人是谁?”我轻声问。 顾承中侧脸看我,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意,“你不是看出来了吗?还问我?”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我盯着他的眼睛说。 “他叫顾骏。是我的侄子。”顾承中特意强调说,“林阳同父异母的哥哥。” 怪不得,那一双眼睛,如此神似。 我心头微微一颤,那个名字,再次刺痛了我的心。 “你好好休息。有事再叫我。”顾承中起身,离开了房间。 我看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之后的一整个星期,我都没出门。顾承中白天去公司,家里容嫂陪我,照顾我一日三餐。那个叫顾骏的年轻男人偶尔来一次,但都是跟顾承中一起来的,帮我换好药又离开,每次换药的时候他都盯着我看,打量我和顾承中,揣测我们的关系。 我总感觉他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第六感隐隐作祟。 当然,我说的奇怪,这个意思并不是指他对我的态度。而是,他整个人,行为举止,各种。 一周后,我脚上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临近夏天,伤口恢复很快。顾骏帮我拆下纱布,嘱咐我一些日常注意的东西。然后往沙发上一躺,招呼容嫂送咖啡上来,顾承中从书房出来,叼着一根雪茄,下逐客令。 顾骏趴在沙发边角上看着顾承中,笑呵呵地问,“小叔,你家的猫呢?我来这么多次,怎么没见着你家的猫?抱出来我玩玩呗,我最喜欢那种小东西了!” 我和容嫂都是一惊,齐刷刷看着顾承中,只见顾承中眉头微拧,不耐烦地说,“你可以滚了。” “哎呀,小叔,别这么小气嘛!玩玩又不会给你玩儿死!”顾骏不泄气地说。 “那个——————-家里没有养猫的。”我看着顾骏,说出事实。 顾骏斜我一眼,不相信地说,“切,乱说。小叔自己说的,家里养猫了。”顾骏转向顾承中,跃跃欲试。“小叔,你自己说是不是?年夜饭那天,奶奶留你在老宅休息,你说家里的猫没人喂,非要醉醺醺的回来,你自己说!” 我顿时懵逼了,看着顾承中,耳根子迅速烧红了。脑子里一下闪回到除夕夜那晚,顾承中忽然回来。 眼神对视的一秒,我竟然看见顾承中眼底的不好意思,但他掩藏得很快,转瞬即逝,指着顾骏说,“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喝完你的咖啡,给我滚蛋,不然我就把你扔下去,说到做到。” 说完,顾承中转身进了书房。 顾骏懊恼地看着我,“喂,他是不是没吃药?怎么成天摆着臭脸给人看?” 我点点头,“嗯,是的。” 顾骏胳膊怼了怼我。置气地说,“是吧,你也觉得。怪不得到这个年纪了还没结婚,我说呢,这个臭脾气,谁能受得了。” 我看着顾骏,认真地说,“我觉得你还是尽快喝完咖啡走比较好,不然他生气了,真的把你扔下楼。” 然后,顾骏脸都?了。 “你慢慢喝,我先回房间了。”我起身说。 “哎哎哎,杨小唯,你电话留给我一个。” 我报了电话号码,顾骏直接给我拨了过来。 回到房间后,我存好顾骏的号码准备上床睡觉,这时,忽然进来一条短信,陌生的号码。 我点开一看,整个人都愣了。 “如果你想知道关于林阳的消息,可以加我qq或者msn。”然后是两串号码。 “你是谁。”我快速回复,拽着躺在床头。 对方基本上是秒回,“你说呢,杨小唯。” 我看着那一行字,手在发抖。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71:信不信我弄死你 看到那行字的瞬间,我脑海中快速闪过顾骏的脸,可定睛一看,这根本不是顾骏的号码,方才我才把顾骏的号码存了备注,而这一串是没有备注的。 我点开号码详情,发现这串号码根本不是国内的号码,我枯坐在床头,打开x度输入前几位区号,x度一下就跳出来,归属地是美国纽约。 也就是说,这串号码的主人,是我电话里听见的那个声音的主人,齐瑶。 当时我就懵了。 双手不自觉地垂下,我看着雪白的墙壁脑袋里一片茫然。 其实当时打完电话,我难受伤心,无法接受林阳对我不辞而别,转头却和齐瑶在一起,从电话的内容猜想,两人应该是住在一块儿的,一起吃早餐,一起上下课,能一起做很多事。那些曾经只属于我的权利,现在完完全全成了另外一个女孩子的。而我呢?是他鞋子上过往的一粒尘埃,还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一张废纸? 我承认,这么久以来,我都满怀期待,当初他的不辞而别一定是有苦衷的,我甚至恶毒地想过是顾承中用某种条件威胁他,他才不得不离开,我的林阳一定会回来,回来找我,说当初只是不得已。可听到齐瑶声音的刹那,我恍然醒悟过来,这么久的自我暗示,其实全都是自欺欺人,那个人,其实早就忘了我,和齐瑶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过往是什么?杨小唯是谁?都如同尘埃,笤帚打扫了,全都扔进垃圾桶,不再过问。 人都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小心翼翼地把所有期待都埋在心底,骄傲和自尊心让我不得不把希望他华丽回归的渺小奢望藏起来,表面上云淡风轻地说我杨小唯不在乎,他爱谁谁,天知道夜深人静未曾入眠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在床头枯坐了多久,当我反应过来时,已经登录了qq,搜索出短信上的qq号,她的昵称就是齐瑶。鬼使神差的,当她通过我好友后,我第一时间进入了她的空间阅读动态。 全都是关于她在美国的生活的。 当然,其中不乏有林阳的戏份。 “想去加州晒太阳,可某人就是不肯,说怕?了他的小白脸,而我竟然觉得他说得对。” “那么高的人,在一群欧美男生里扎堆,好玲珑!篮球都比他扎眼!可是——————他仍然是最帅的!” “人长得高就是好,卧室的灯泡坏了,分分钟奴隶他当修理工。”这条动态下,还配了一张图,林阳的背影,站在凳子上,正在换灯泡。 图片里,他穿着深灰色的英伦风针织衫,白衬衣,只是看一个背影和后脑勺,我就知道,是他。 诸如此类的信息。不胜枚举。 我点开相册,发现有一个专属相册里,全是游玩的照片,当然,大多数是齐瑶的照片,偶尔有几张是林阳的,全都是抓拍,侧脸,或者背影。其中有一张,曾经陈嘉豪给我看过,是那张在海边,齐瑶灿烂的笑容和剪刀手后面,林阳眺望大海的背影。 说不清楚当时我是怎样的心情,忽然当真想来临的时候,内心的怆然和凄楚并不那么浓烈,就想一个手指受伤的人,一开始是?木的,等那一阵?木过去了,就开始钻心的疼。鼠标慢慢一张张往下滑。 这时,笔记本右下角qq头像闪动。我按下快捷键弹起消息,齐瑶发来一句话,我下意识地带入了她从前一贯的说话口吻。 “看够了么?” 我心头一凛,她是算准了我会去她空间查看消息,现在正以一种得意的姿态嘲笑我的狼狈。 我双手放在键盘上。忽然语塞了,不知道怎么回复她的挑衅。因为此刻,我在她面前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眼睁睁看着她带着胜利的果实在我面前招摇过市,却还不能出手反击,因为每说一个字,刺痛的都是我自己的心。 聊天窗口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没过两秒,她说,“阿阳他不爱拍照,空间里没什么正面的,你要是想看的话,我现在去帮你拍一张,两年不见,你应该很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吧。” 我冷哼,深吸了口气,咬着牙敲下键盘,“何必在我面前炫耀呢,齐瑶,隔着屏幕,看不到我现在无所谓的模样,你肯定很失望吧。” “杨小唯,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一点没变。口是心非的功夫一如既往,承认你现在很嫉妒又如何?把你的不爽快表现出来,我爽一把呗。”齐瑶说,还发送来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我冷哼,回复说,“你也没变,抓着点果实就招摇过市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听过一句话么?一个人缺少什么,就看她炫耀什么。” 那头顿了顿,然后我收到她的反攻,“你酸我无所谓,阿阳现在连你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吧?哎,要不你等着,他洗完澡出来,我让他跟你打个招呼。毕竟同学一场,年轻时候谁没眼瞎过呢?握握手,还能做朋友。” 我告诉自己不要生气,杨小唯,她现在就是在挑衅你,在炫耀,在激怒你,你要冷静。 我说,“瞎不瞎轮不到你来评判。” “是么?杨小唯,你的字面意思里藏着你对林阳的期待,别不承认了。林阳这么优秀,阿猫阿狗惦记也是难免的,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你只不过是众多痴心妄想的花痴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我根本没放你在心上。只不过可怜你,在国内对他念念不忘,可他呢,不知道还记得你不?一会儿他出来我问问看。”齐瑶说。 “羞辱的话就不用说了,齐瑶,如果这是你让我加你的目的,那只能说,你悲哀到什么程度,需要在我身上找自信和存在感?你以为全世界只有林阳一个男人吗?念念不忘?呵,你想多了。” 是,我就是口是心非。可好似除了这个方法,我暂时找不到别的武器伪装自己。 齐瑶回复说,“是么?既然不在乎,那我只是试探试探,你就马不停蹄的加我,到底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还是装腔作势?当然了,像你这样的贱人,死也要撑着,怎么会自己打脸呢?哈哈哈哈哈——————” 我看着屏幕上的字句,心里拔凉拔凉的,像阵阵寒风瓜刮过,扇巴掌似的在我脸上。我在对话框里敲下字句,“你错了,我不在乎,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对狗男女,谢谢你们俩双双滚出我的世界——————-”打着打着,我语无伦次,说的乱七八糟的,那边大约许久没等到我的回复,着急了,发过来一串字,“既然你还不死心的话,那我就让你死个痛快吧,杨小唯,就当当年你把我从火堆里救出来的感谢,嘿,那件事,我不是一直都还没感谢你么?” 我删掉对话框里的字句,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多么心虚,我虚张声势的自信和坚强,此刻,被齐瑶的言语击得粉碎。我不断告诫自己,可能这是齐瑶的激将法,故意让我误会她和林阳的关系,故意让我生气挑拨离间,杨小唯,你不能上当。 可怎么办,我的心,就是不听话。 这时候,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是那串号码打来的,我迟疑地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数字,心一横,摁下了拒绝接听键。 世界顿时安静了。 然而,没过两秒,电话又响起来。同时,对话框里传递来消息,“接啊,没胆子吗?心虚了?哭了?” 我握着电话,心尖颤抖,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冷静,不去想那可能是齐瑶的圈套,天知道,我嫉妒了,我嫉妒得发慌,所以我想看看,齐瑶到底想干嘛! 摁下接听键,首先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周杰伦的歌萦绕着,那阵脚步声近了,是拖鞋打在地板上的声音。 “今天跟你说几次了?不要在床上玩电脑,半夜我才给你捡起来,怎么就记不住教训?”是林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带着几分冰凉,可不知道是不是我嫉妒的关系,我竟然觉得,他的语气里不是责备,而是关怀。 “好啦好啦,摔坏了你给我修好就是。我要喝水,给我倒一杯咯,我懒得动。” “嗯。” 然后是脚步声,在音乐里穿插。 过了一会儿,应该是林阳端水来了,嘱咐地说,“别弄到床单上去了,脏。” “这是我的床,你嫌弃什么?”齐瑶笑说,“喝完了,我要去洗澡了。阿阳,你抱我去。” “你自己没腿?” “有,但是今天被你踩了一脚,疼,动不了,你得负责。”齐瑶的语气里,满满的,全是撒娇的意味,那种娇俏的语气,正是热恋中的女孩子才有的模样。 对面没有回应,过了几秒,齐瑶娇俏的笑声传来,一边笑,一边喊着,“喂喂喂,痒啊!你不能这么报复我吧,林阳!你流氓!别弄我——————哈哈哈哈——————” 然后那股笑声越来越远,远到迷离,耳边只剩下周杰伦《借口》的音乐声。 从垂下手,看着掌心发热的,手在发抖。不,我浑身都在发抖。 胸口像是憋着一口气,呼吸不畅,我长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一阵哀嚎,忽地。眼泪倏忽而下,豆大的泪珠子滚滚落下,掉在脚下的长绒地毯上。 那一日被砸烂的一切,又恢复了往常模样,顾承中总是习惯帮我收拾烂摊子,把一切都设计成未曾破坏的模样。总让我产生错觉。 我摁断电话,此刻除了心疼我那死去的初恋,还心疼国际长途电话费。我倔强地流着泪水,在键盘上敲下决绝又伪装的一段话。 “看到你们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原本还担心他知道我做了他小婶婶回来尴尬伤心呢,现在一切都迎刃而解了,齐瑶,我真是要谢谢你,祝你们天长地久。” 这就是杨小唯了,死要面子,活受罪。 就算自尊心和骄傲都被践踏的一地残渣,仍然要高姿态地迎接对手的利剑,就算狠狠戳自己一刀,也不能让敌人知道自己的软肋。 这就是我,杨小唯。 一个死在自尊手里的,渺小又骄傲的姑娘。 发送完消息的那一刻,我看着对话框上的人显示离开,忽然明白过来一个道理,我可怜又可恨的自尊心,肮脏又自私,可尽管这样,我这辈子都没办法抛开它,就算下半辈子过得痛苦和煎熬,我也要拼死抓住这一点可怜的自尊心,没了它,我便活不下去。 我没有删掉齐瑶,也不需要拉?,对于我来说,她以后就是qq列表里的一个僵尸。或许是为了我的骄傲,表现我的不在乎,可更或许,我潜意识里,是想留着它,为了那一丝破碎的青春。 “你哭什么?”忽地,门口飘来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在我耳边响起。我转眼看去,是顾承中站在门口。他换了一身西装,标准的商务三件套,外套挂在手腕上,精神抖擞地看着我,眉心微拧,有些严肃的意味。 我没擦眼泪欲盖弥彰,但撒谎了,“刚撞到膝盖,疼死我了。” 顾承中的眉心舒展开,给了我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抿嘴叹气说,“在家呆着,我出去谈个事儿,有什么需要,找容嫂。”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容嫂匆匆赶来,站在门口恭敬地说,“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顾承中指着我说,“容嫂,看好她,脚伤没好,不许她出门。” 容嫂笑眯眯地看着我,点头说,“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小姐。” 顾承中警告地看了我一眼,这才扯着领带离开,门开着,我听见他打电话叫司机在楼下待命。 容嫂帮我关上门,也出去了。 我关了电脑,一个人坐在床上。脑海中全是幻想的画面,林阳和齐瑶,欢声笑语,幸福甜蜜。想着想着,我心里苦水泛滥,古语有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顾承中的书房里有杜康。 陈年好酒,白的,红的,藏在书房的酒柜里,我曾问过他为什么要把酒放在书房里,他没告诉我。后来想想,大约是公寓面积太小,没有专门的酒柜,他看宝贝看的紧,就放在书房天天盯着了。 我悄悄溜进顾承中的书房,从柜子里随意取了三瓶红酒,一个杯子到我房间,打开阳台,在露台的玻璃桌上开酒,借酒浇愁。 大白天喝酒做醉鬼的,大约只有我了,整个小区里。 一杯一杯的灌下去,也不记得味道了,甘醇的味道很快被酒意笼罩,我晃晃悠悠地端着杯子走到阳台边上,看着左侧顾承中的阳台,忽然想起那一晚,他爬阳台进来找我,定睛一看,这阳台和阳台之间,根本只有一块窄小的水泥台连接,那晚顾承中就是这么过来的?这里可是二十一楼,他就不怕掉下去摔死? 迷迷糊糊中,三瓶红酒都被我喝光了,我一边喊着林阳王八蛋,一边喊着顾承中神经病,昏昏涨涨的,最后喝断片了,晕过去。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扶着好似有千斤重的脑袋起身,模模糊糊地睁开眼,一眼就撞上顾承中阖?的眸子,冷若冰霜地看着我,脸?得滴水,要不是我早习惯了他这种出其不意的表情,我估计给吓死。 “你、你怎么在这儿?”我瑟瑟缩缩地看着他,拧眉道。“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顾承中一个步子走上来,坐在床沿上,深不见底的眸光里噙着汹涌的怒气,我拧着眉心看他,他却发疯一样一把扯过去我的手,狠狠扯住了,我挣扎两下,他忽地一吼,沉着眸子问我,“十万块一瓶的酒,你倒是喝得眼睛都不眨,一下三瓶,杨小唯,这笔账,我怎么跟你算?”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的妈,顾承中你别吓我,那破玩意儿十万块一瓶!你别欺负我读书少!” “哼,我骗你?你自己查查看。”他嘴角一抿,眼神里全是寒光,幽幽地问我,“是谁上了你的心,你要这么痛饮解忧?” 原来,前面的都是铺垫,这一句才是他真正想说的。 那种看透了我的眼神,叫我无地自容,我倔脾气又上来了,瞪着他,冷声说,“你少自以为是!我只是单纯的想喝酒!三瓶酒而已,顾承中,你没这么抠吧!” “是么?”顾承中狠狠扯了扯我胳膊,冷嘲热讽地说,“你通话记录里的号码是谁的?” 我顿时懵了。 “你偷看我!” “偷看?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顾承中冷冷呵斥一声,瞳孔缩了缩,怒意更甚,额头青筋暴起,另一只手抓住我下巴,嘲弄地说,“是谁哭着喊着王八蛋的?杨小唯,你就这么贱,一定要碰到棺材才掉泪?” 我一拳头砸在顾承中身上,咬牙瞪着他,“你松开!” “松开?呵,你哭着喊着的,不是我的名字吗?现在我就在你面前,还松开做什么?杨小唯,你搞这么多事儿,不就是想引起我的关注,让我发飙吗?现在你成功让我发飙了,如何,满意吗?”顾承中冷冽地看着我,眼底的寒霜一层一层荡漾开,他根本不理会我的拳头,倒是变本加厉地威胁我,捏住我下巴的手加重了力道。 我吃痛,表情扭曲着,怒目瞪着他,“谁喊你了!你滚开!不要脸!” “不要脸?我顾承中在你眼里就是个不要脸的角色?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收拾烂摊子的专业户?”顾承中讲话的时候,威严凌厉,那种冰锐的冷漠,近在咫尺的男性凛然的气息迎面而来,扑在我脸上,我不由地屏住呼吸,缩成一团往后退,但很快,他又把我拉回来,粗暴地抬起我下巴,威逼着说,“说话!” 我发现顾承中总是不定期的发神经病,这让我怀疑,他这个人是不是有精神分裂,一会儿对你好,一会儿冷若冰霜,冷热交替,一不小心我就感冒了。我明明胆寒他现在模样,但却不肯认输,强装镇定同他对峙,“那都是你自己想的!我什么都没说!你滚开,爱怎么想怎么想,跟我没关系——————” 两个人挨得那么近,心跳砰砰砰的,我也不知道其中偷偷混入了什么感情,反正——————说不清,道不明。 但纤瘦的我,在顾承中面前,就是一直小兔子,随手能拎起来的那种,这禽兽也不管我是否虚弱,捏着我下巴,火热的唇飞速下来,我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他的舌头非常霸道地探入口中,把我的挣扎都堵住,甚至不管我会不会疼。直接把我推到墙上,“砰”的一声,我脑袋撞到墙上,疼得我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我双手都被他摁住,没法子反抗,可这个吻来的太突然,太叫人不知所措,我心里还装着别人,怎么可以和他接吻呢?想想我都觉得瘆的慌,情急之下,我咬住他舌头,狠狠的一下,他吃痛,这才松开我,两个人目光凶狠对峙的一瞬间,我嘴里全是腥甜的味道。 顾承中微微垂着脑袋,舌头在口腔里转了转,他伸手探了一下,拿出来时,手指上鲜红一片,忽地,他抬眸看着我,眼里是汹涌的怒气,冷哼说,“杨小唯,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我瑟瑟缩在墙角,本能地回了一句,“顾承中,你这是恼羞成怒!你这个变态!我是你侄子的前女友,你竟然——————” 后面的话,我实在是说不出口,顿住了,这时顾承中笑了,一脸流氓气地盯着我,两条浓密的眉毛抬了抬,讽刺地说,“竟然什么?对你有意思吗?” 我真是要被他气哭了,怎么有这样的人? “当初跟我走的时候你就没想过我是个变态?杨小唯,现在后悔,会不会太迟了一点?”顾承中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睛冰冷的,视线里那种骇人的光,让我不禁颤抖。 然而,我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他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一抹神秘又嘲弄的笑,转身走到门口,我以为他要走了,可没想到,他竟然把门反锁了! 然后,他顿住,站在门口,背对着我,高大魁梧的身子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戾气,一点点蔓延在狭小的空间里。 他缓缓转过身时,我已经吓傻了,抓着被子不断往后逃,一双大眼睛惊恐万分地看着面前一步步靠近的男人,他猛地脱掉上衣,本身只穿了一件居家的短袖,很轻松就脱掉了,露出精壮如壁垒的肌肉,把衣服扔在地上,我看着那一块块分明的肌肉,开始发抖,哆嗦着往墙角闪躲,“顾承中,你、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 但他根本不听我的,一步步走上来,忽地一下上来扯住我胳膊,我缩到另外一边去。抄起床头柜上放的一本书砸他,他根本都不躲开,那本书掉在床上,他冷哼了声,捡起来往门口扔,继而凶悍地扑上来—————— 我只听得见衣料碎掉的声音,以及我的哭喊抽泣。 那个目空一切霸道凶悍的男人,来势汹汹。 我望着深夜里看过无数遍的熟悉的天花板,嗓子哑了,最终,泪水无声的流进耳朵里,滴在枕头上。 完事后,顾承中躺在床头抽烟。 我抱着被子,把自己身子裹成一团,缩在墙角,冰冷的地板上,我瑟瑟发抖,看着满地的狼藉和身上的淤痕,耻辱感一阵一阵,将我淹没。 房间里,四处弥漫着烟草呛人的味道,方才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回荡,我拽着被子。紧紧抓住,指关节都发白了,我觉得还不够用力。 凌乱的头发挡住了面孔,乱发缝隙里,地上的纸巾让我恶心。 房间里很静,很静,墙上的挂钟咔咔咔地走着,每一声都那么隆重。 顾承中一连抽了很多根烟,他忽然站起身来,穿上短裤,走到我跟前,蹲下身想碰我,我下意识地往后退,惶惑慌张地抬头看着他,连目光都在颤抖,喑哑的嗓子带着求饶和厌恶的口吻,“别碰我——————脏。” 我一定没有看错,前一刻顾承中的眼眸中还有一丝后悔和心疼,这一刻,变成了怒气,还有说不出的味道,他望着我,那双阖?的眸子,永远的深不可测。永远的城府和算计,我嘴唇颤抖着,哆哆嗦嗦吐出一句完整的话,“顾承中,算我求求你,你放我走好不好?算我求求你——————” 然后,他的眼神更冷了,悬在半空中的手渐渐缩回去,他面上是看不懂的表情,由冰冷,却也有笑意,问我,“杨小唯,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他?” 我迎着他的眸子,颤颤巍巍的点头,“我忘不掉——————” “就算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扔掉你就想扔掉一双破鞋一样,你也还惦记他?”顾承中幽幽地说,“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你是不是已经在去美国的飞机上了?嗯?”说着,他掏出砸我脸上,我捡起来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百度搜索了去美国的航班。大约是喝醉的时候吧。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现在。解释也没必要。 “是——————我忘不掉,这辈子都忘不掉。顾承中,算我求你,你放过我,真的,放过我,你想得到的,你已经得到了。”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像是被两人一人一边用力撕扯着,疼得我快窒息了。 我的清白没了。 什么都没了。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眸光颤了颤,旋即,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凶狠和寒凉代替,我躲避不开,心,颤抖得更厉害了。 顾承中渐渐起身,带着不可名状的冷笑,缓缓站直了身子,我眼神颤抖地跟随他,看到他腰背上被我抓出的一道道血痕,有几道已经血肉模糊,我不停地哆嗦着,痛苦地望着他,可心里却是说不尽的悲伤,这种悲伤不是因为林阳,不是因为折磨,冥冥中,我发现,是因为顾承中。 他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自顾自走到门口,开门之前,他的声音冰冷,一点温度都没有,语气里全是残忍和威胁,“晚了。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他微微侧脸,余光撇到我这边,“我警告过你,不要做错事,我会弄死你的。” 我知道,他这不是开玩笑,是完完全全的威胁和恐吓。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我仿佛掉进了冰窖,四面很冷,我止不住发抖。 我一直在地上坐到天?,看阳光一点一点被?夜吞没。我想抓住最后一缕光。却发现是徒劳。原来我一直生活在阳光灿烂的假象里。 我的人生,其实一直是一片灰暗。 哭也哭够了,我迷茫地看着整个世界,看着二十一楼的风光,我抓住护栏,看着楼下明灭昏?的路灯,内心有一个小人在怂恿我往下跳,只要翻越这一层护栏,跳下去,解千愁,杨小唯,跳下去,只是疼那么一下,往后都不会再疼了。 我颤颤巍巍地抬起脚,可忽然来了一阵风,吹得我脚底板冰凉,身子止不住颤抖了一下,乱发三千丈被扬起来,巴掌似的拍在脸上,我竟然立即缩了回来,那一瞬间心里的惶恐和颤抖,无以言表。 我蹲在阳台上,抱着膝盖,痛苦哀嚎。可声音哑了,声带发不出音来,张着嘴巴,风灌进去,冰冷到肠胃里。 你看,到底我还是不敢去死的。 宁愿这么痛苦的活着也不去死,我这不是自找的么? 说到底,今天的这一切,都是自找的。 是我爱上一个不辞而别的渣男。 是我跟着一个禽兽不如的人走。 全都是我的选择,落得如此地步,又能怪谁呢? 容嫂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的,她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带着老茧的手帮我抹去热腾腾的泪水,把我抱在怀里,像我妈妈那样,拍着我的后背,用拥抱来给我安慰。 我下意识地说呢喃着,“别碰我,脏、我脏——————” 容嫂老泪纵横,抱着我,一直说“作孽啊,作孽”。可她也没办法,只能帮我放热水洗澡。我泡在浴缸里,一遍遍用洗脸刷刷着身子,看到那些耻辱的痕迹时。我恨不得把自己撕了。 顾承中发疯的时候,我把台灯砸了,容嫂在外面拍门,被顾承中叫滚了。所以发生了什么,她一清二楚。 我求她放我走,她为难地看着我,抓着我的手,艰难地说,“小姐,先生说了,不能让您出去一步。” 不仅如此,顾承中还没收了我的电脑,,一切通讯设备。我彻底成了一团行尸走肉,徒有空虚的灵魂。 那几天,我成天不说话,不吃饭,不是躺在床上,就是枯坐在客厅的落地窗边,眼神空洞,我心想,要是能把自己饿死,那也好。 可没想到,不过三天。顾承中便回来了。大抵是容嫂见我不吃饭没办法了,才打电话通知顾承中,他一回来,满脸都是冰冷,吓得容嫂站在一边不敢说话,他一边扯松领带,一边命令容嫂,“去给她拿碗粥。” 我靠在落地窗玻璃上,看着不远处陆家嘴金融商圈,心是空的。 顾承中信步走到我跟前,捏住我下巴,满面肃然和阴冷,威胁我说,“杨小唯,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了?置气给谁看?我么?” 我淡淡地看着他,眼睛空洞无神,他的暴怒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他盯了我几秒,狠狠甩开我的脸,把西装脱了扔在沙发上,然后快速将我从地上抱起来,我对他拳打脚踢,各种反抗,但都是徒劳,最后。我拉住他领带,狠狠地往下拉,拉得紧紧得,把他脖子勒出一圈肉来,那一瞬间,我发了狠劲儿,我想弄死这禽兽! 是他毁了我的清白,毁了我清白等着林阳的权利! 是他把血淋淋的现实揭开,把我的结痂的伤口扯开! 我恨他! 可我力气太小了,他一反手,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我整个人就蒙圈了,送粥进来的容嫂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匆忙出去了,并且带上了门。 我躺在床上,大口大口起喘气,顾承中起身,索性把领带扯掉了,命令的口吻说,“起来喝粥!” 我没动,乱发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觉得眼前昏沉沉的。 见我不动,顾承中火大。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坐在我身侧,把我整个人放进他臂弯里,一手端着粥,一手把勺子往我嘴里送。 我抿着嘴巴,死活不吞。 顾承中就用力,把勺子敲在我牙齿上。 我紧紧抿着,他发怒了,把勺子扔进碗里,冷声问我,“不喝是吧?行,杨小唯,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我斜睨着他,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顾承中眼神一冷,捏着我下巴,把我嘴巴捏开,直接把粥往嘴里灌。 我不停反抗着,最后那一碗粥洒得到处都是,我一口没喝,他火大了,把碗扔在地上,“砰”的一声,碎片满天飞。他把我扔在床上,掐着我脖子说,“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72:江湖人称小唯姐 那张暴怒的脸近在咫尺,都这个时候了,我竟然还有心情静静看他的脸,眉如刀裁,目若冷星,却是淬了火红的怒意在其中,熊熊燃烧着,颇有连天之势,因为怒气而微微抖动的眼角,衬着深不见底的眸子,肌肉一点点耷拉下,看到那紧抿的薄唇,盛怒难消除。 我始终淡然心冷地看着他,我早就不怕他了,只是心头颤抖,那一日的禽兽行径还在我脑海中未曾消散,我盯着他,忽然笑了,声音空灵悠荡,好似从远处飘来。 顾承中阖黑的瞳孔缩了缩,眼下的肌肉跟着颤抖,他加重了力道掐住我脖子,那种恨不得把我弄死的表情让我心里狂颤不止,浮到面上,却是冰冷的嘲笑,渐渐的呼吸困难,我感觉脸部涨红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扣住他的手,只觉得那双手一样的灼热,坚硬,如同钢筋。 这几天我粒米未进,本来也没什么力气,挣扎了两下,我干脆放弃了,瞪大眼睛盯着他,眼角的笑意在说,“你就掐死我吧。” 显然,顾承中会意了,他读懂了我的意思,那只钢筋一般坚固的手从我脖子上起开,我下意识地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呛得眼泪花直冒,带着他身上凌冽气息的空气进入口中,我感到一阵恶心,可又无法拒绝氧气,可怜又可悲。 顾承中站在床沿边,低着眸光看我,怒意未成消退一丝一毫,但其中多了几丝冰冷和狠绝,带着无法猜透来源的怅然,这模样根本不像是平时冷冽肃然目空一切的顾承中应有的模样。 想到这里,我不禁撑气身子,但因为失去力气,仰不起来,只得胳膊肘撑在床上,嘲讽地看着顾承中大笑,“很挫败吗?呼风唤雨的顾先生对我一个落魄孤女露出这样的表情,您是几个意思?在我身上找不到征服的快感吗顾承中!哈哈哈哈——————瞧你现在的表情,悲天悯人又怒气冲冲,到底是被我激怒了?不爽快了?!” 顾承中勾着唇看着我,瞳孔里寒光四射,如同一把把锋锐的箭镞飞向我,快准狠,扎得我浑身都是窟窿。 他伸手扶了扶额头,好似在劝说自己冷静,挺如走剑的眉毛攒在一块儿,修长的手指在眉心拧了拧,半晌,他叹息,压制着心底的怒气警告我,“杨小唯。我给你机会认错,如果你觉得我顾承中非你不可,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对你的耐心,就还剩这么一丢丢。”他拇指和食指叠在一起,嘴唇微微扯平。 我咳嗽了两声,笑得更放肆了,乱发落下挡住了脸,我拂开来,胡乱地夹在耳侧,“非我不可到不至于,只是,没想打衣冠楚楚的顾先生口味独特,对侄子的女朋友心怀鬼胎,到底是变态心理扭曲呢,还是丧心病狂无药可救!仪表堂堂的顾承中,你敢让人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吗?你不怕千夫所指骂你是变态强\\奸犯吗!” 最后那句话,我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的,不仅抒发了我的恨意,还将这么久我对顾承中的耿耿于怀一吐为快。 反正横竖都是死,我杨小唯不怕他当变态,禽兽都做了,他还在乎这个?士可杀不可辱,我宁横死也不要委曲求全! 大约是“变态强-奸犯”几个字落入顾承中耳朵里。他觉得刺耳吧,不然脸上的表情不会那么五彩缤纷,我看见他气得薄唇颤抖,眼眸沉沉,我心里乐,这种刺激的快感让我更加放肆,我撑着坐起来,歪着脑袋看他,嘲弄地说,“怎么?敢做不敢当?你他妈脱我衣服的时候没想过自己是禽兽是变态强aa奸犯吗!” “你再说一次试试。”站在我对面的男人冷冽异常,光凭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只有眼眸中汹涌的怒火在警告我三思而后行。 可我不怕。 除了激怒他,我现下根本没有别的方法同他对抗。难不成要我举手求饶,投降认错? “我再说十次一百次一千次都行!”我拼着最后一丝倔强的力气站起来,狠狠一把推开古城中,他岿然不动,我双手触碰到的胸口解释严密,肌肉健硕,硬邦邦的,如同铜墙铁壁,既然推不开,那就对立而战好了。 我瞪大双眼,恨恨地看着顾承中。那些恶毒的话都不用编排,脱口而出,“你就是个变态!一本正经的外表下藏不住你禽兽的本质!我告诉你顾承中,你有本事就弄死我!现在我在你手心里翻不了天,但有朝一日我有机会,一定毫不犹豫砍死你!变态!强奸犯!” 上帝作证,我从来没这么痛恨过一个人。 如果现在我手里有把枪,我会毫不犹豫把顾承中打成马蜂窝。 没有那个女孩子能承他这种变态的行为,哪怕是因为爱。 倘若他对我有爱,又何必这样虐待折腾我? 嘶吼完,空气都静了,喉咙里余音轻颤,胸腔内有一股汹涌的洪荒之力在叫嚣。 可顾承中静默地站着,漆黑的眸子里是看不透的浓雾,薄唇轻抿,明明是一副冷峻帅气的面孔,可我脑子里却在警醒,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半晌,他扬眉看我,嘴角噙着一抹笑,邪魅又诱惑,刚一开口,我心就颤了,“既然你口口声声喊我变态。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岂不是对不住你?” 未等我回应,顾承中忽然伸手扯住我胳膊,我以为他要扯我衣服,连忙护住,但他却拽着我往边上拖,我立即同他挣扎了起来,慌乱中不小心别了脚,绊在地毯上,整个人倒下地去。 顾承中盯着匍匐在脚下的我,开始解开西装背心的扣子,一颗接着一颗,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动作,和嘴角不羁凌冽的笑一样,叫人胆寒。我以为自己不怕,可这时候,竟然瑟瑟发抖,脑海中全是那一日他的粗鲁和强硬,画面在脑袋里会闪,疼痛感也顺势而来,我哆嗦着,扶着床准备站起来。 可这时候,顾承中已经脱掉了背心,弯下腰一把抓住我胳膊,将准备逃离的我拖住,三两下未果,他索性蹲下身来,半跪在地上,唇角扬起得意嘲弄的笑,“死多容易,生不如死才好,让你知道忤逆我的意思,下场多难忘。” 白色的棉布连衣裙经不起考验,再好的设计师品牌,这一刻都成了垃圾。 我知道自己反抗不过后,索性不动了,我躺在地上,背下是长绒地毯,温温软软的毛触摸着冰冷的肌肤,我想到青山蓝天下一群群白羊。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两侧留下,天花板一晃一晃的,身上疼得如同碎裂,我无动于衷,不喊不闹,只空洞着双眼等这一场苦痛的结束。 “不会叫?要我教你?”顾承中捏着我下巴,冷哼说。 我瞪着他,毫无情绪波动地说,“做完了赶紧滚。” 顾承中眸光一凛,寒气森森,突如其来的阵痛让我咬牙。 我捂住嘴巴,无论如何都不出声,等那个人从我身上离开。 墙上的挂钟一圈圈地走着,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最终,他把破碎的衣服扔在我脸上,厌恶又讽刺地说,“记住你是我这个变态养着的,只要我高兴,你就得脱光了伺候。杨小唯,这是你做错事的代价。” “咔嚓”的一声,门关上了,把我和世界隔绝。 半小时后,我站在浴室的镜子面前,看着镜中赤裸的自己,肩膀和胸部都是十天半月也散不掉的痕迹。耻辱的所在。 我看着镜子里一头乱发一脸漠然的自己,一巴掌一巴掌,狠狠地扇下去,嘴角被扯破了,肿胀的唇瓣像吃了朝天椒,沾着鲜血的猩红。 脑海中两个小人吵架,一个说,杨小唯,你真贱,竟然对这个禽兽有感觉,你怎么不去死。 一个说,死了容易,可你以为你死了,有人为你惋惜?得了吧,杨小唯,你就是棵草。你说的,你只会自生,不会自灭。 我一遍遍地冲刷身体,刷到浑身泛红还不停。 我一直都明白那些洗不掉的耻辱深入肌理。 我只是觉得脏。 那天过后,我又三天时间没见到顾承中。 我仍然不能出门,容嫂每天在家里守着我,寸步不离,连菜和日用品都是有人专门送来。曾经我以为安全栖息的港湾,成了如今无法挣脱的牢笼。 我整日整日地坐在落地窗前,看日升日落,看云卷云舒。我常常睡不着觉,整夜整夜睡不着,关了灯坐在床头,抱着膝盖,看着空洞的夜晚,心里空的,什么都不想,只盼着时间赶紧过去。 只是有些问题,我还没想明白。 三天后,顾承中的助理到家里来接我,说顾先生吩咐了,脚伤好了,该去上学了。 我站在阳台上吹风,容嫂很识趣地帮我收拾了行李,那位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助理帮我拎着,站在我身后轻声唤我,“杨小姐,我们该去学校了。” 我抬头看着天,瓦蓝瓦蓝的,上海难得有这样的天气,天空蓝得叫人嫉妒。 我转身,跟着助理走。 原以为只是他送我去学校,到了地库,看停在一边等候的黑色迈巴赫,司机拉开后座车门,里头一团黑色的影子,我怔了,不瞬,我淡然地坐进车里,?尖瞬间充斥着古龙水的味道。还有淡淡的巧克力香。 助理关上门坐到前排,悄无声息中,车子开出地库,往a大去。 一路上我同顾承中都没有说话,我淡漠地看着窗外,他则是闭眼小憩,途径上海最繁华的地段,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明明身在其中,我却觉得自己游离在外,像一缕孤魂野鬼。 车子一路开到a大,停车后,司机和助理都非常识趣地下车,站在一边等候。我知道,我还不能下车,只好坐着,等身边的人缓缓睁开眼睛,讲完他的警告和威胁。 “周五我派人来接你,带你去个地方。你的电话和电脑都给你,但杨小唯,我教你一个道理,当你没本事翻身的时候,最好乖乖的,不要走错路,我的耐心就那么点,那天消耗完了,就是你好日子到头之时。你很聪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有数。”顾承中如是说。 我冷笑,转过脸盯着他的而眼睛,平静地说,“顾先生,您放心,你和他在我眼里,现在是一个地位。你们叔侄俩还真是一家人,身上都流着禽兽才有的血液,我栽了两次,以后会学乖。” 顾承中盯着我,深不可测的眼底波光粼粼,半晌,他缓缓阖上眸子,扔下冷冷的一句,“杨小唯,你就是一条养不家的野狗。” 然后我就滚了。 当然,他助理还是将我送到宿舍,毕竟在大家眼里,我还是顾承中的小侄女,有身份的杨小姐。 回到宿舍,一个人都没有,我默默换了干净的床单,把蒙尘的桌子一遍遍擦拭,我觉得那些桌子都比我赶紧,虽然经历过不知道多少主人,可一擦,灰尘就没了,铮亮的,干干净净。 可我呢?永远的脏了。 很多年后,我想起那段日子顾承中对我的种种,我都恨得咬牙切?。有人说,通往女人内心最近的距离是yd,可倔强骄傲的我,怎么都不能原谅对我用强把我当只狗的男人。 后来,当我清楚看淡一切时,我在想,我和顾承中的感情其实很微妙,如果没有中间的种种,我可能会爱上他吧,从依赖到爱恋,彻彻底底被这个霸道却又细致入微的老男人俘获。我承认他身上有很多魅力之处,让小女孩仰望和膜拜,可当他一次次给我耻辱后,我对他剩下的只有恨,绵绵无期的恨。 同样,我开始恨林阳。我恨他亲手给了我阳光,也亲手将我推入地狱,推入那无边无际的深渊里。是他让我万劫不复,是他让我粉身碎骨。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被爱情牵绊走到今天,更不会遇见顾承中。 我恨所有人,却唯独忘了恨我自己。 我吞掉所有的仇恨,全都碾碎在心底,我告诉自己,杨小唯,你要撑住,那些痛苦和折磨,最后都会成为你手中的利剑,一个个把那些禽兽和贱人剁成肉酱。 我没问他周五会带我去哪里。却万万没想到,是另外一个深渊,足够我万劫不复。 两年后。 卡萨布兰卡夜总会。 卡萨布兰卡是一间隐秘的娱乐会所,在这里,我不告各位地址,当然,名字也是假的,你可能在其他地方找得到同名的夜总会,但一定不是我现在说的这一间。不要对号入座,看故事而已,太认真了不好。 在这里,我的名字叫小唯,张骏曾开玩笑,要是我爹知道现在我在夜总会当小姐,一定气得从坟堆里爬出来掐死我。 我叼着烟妩媚地站在楼道口往下看,盘旋而下的楼梯,给人一种很爽的感觉,带着点眩晕。 祝思思说,搔首弄姿的女人只能暂时入得了男人的眼,但是像我这种天生带着妩媚感却不让人反感恶心的女人,稍稍扭扭屁股,眨眨眼睛,浅浅一笑,男人魂儿都丢了。 两年前顾承中把我扔给她训练,她看第一眼就说,这个妹妹我好像哪里见过?拎着我胳膊转了一圈,撑着腮帮子看顾承中,满意地说,顾先生放心,交到我手里,一定给您调教好了,保管满意。 祝思思是谁。我不多说了,反正她挺牛的,在上海圈子里非常有名,自然,这个圈子指什么,大家都明白的。她身经百战,身上的经验都是岁月和男人流淌总结下来的不二法宝。她手下的姑娘,各个都是狠角色。 事实上,祝思思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把我训练成销金窟里最狠毒最要命的女人,十八般武艺精通,样样师承祝思思,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做不到的。 这一年里,祝思思没把我当人看,像捏着一块黄土,极力地往自己满意的模子刻画。她说小唯啊,姐毕生的绝学都传给你了,就跟那金庸小说里的侠客教授弟子一样!姐可是毫无保留! 祝思思身上有很多道理,全数交给了我后,她退隐江湖,养了个小白脸在家天天给她洗脚,跟养儿子似地,却也相亲相爱。 一年前,祝思思查出乳腺癌,要手术休养,我被顾承中捧起来,做了卡萨布兰卡的一姐,手下的姑娘叫我小唯姐。 同一批进来的姑娘,只有我有这个待遇,因为都知道我背后的男人是顾承中,捧着我给我撑腰,就是老板出来说话都不一定好使,更何况,今时今日,那群小妖精要在我手下讨生活,就算心有不甘,那也只得吞进肚子里,敢怒不敢言。 忘了说,卡萨是张骏他大哥和顾承中联手做起来的,开在上海最繁华喧嚣的地方,一到晚上,四周安安静静,夜总会里喧嚣漫天,霓虹灯闪得眼睛都瞎了,纸醉金迷,是这边最好的概括。 这里是男人的天堂,是女人的地狱,可叫人耻笑的是,明明是地狱,却不断地有人往里头栽,乐此不疲。犯贱也贱得如此甘愿,真是可笑。 抽完这根烟,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张骏在楼下转了一圈上来,见我靠在墙上发呆,走到跟前弹我脑门儿,我斜他一眼,不悦地说,“如花似玉的脸蛋,你仔细点儿!” “瞧你这没精神的样儿,楼下这么多包你不去瞅瞅,小心大哥回头训你。”张骏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穿破洞牛仔裤,皮夹克,秋冬长袖,夏天就换成了短袖,胸前吊着两根狗链子似地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品位愣是一点没长进。 两年前,他大哥同顾承中合作开了卡萨布兰卡,派他过来盯梢,做同以前一样的事儿,面上他比我和经理都略低一筹,事实上,他叫经理往东,经理不敢往西。他是二当家在场子里的代言人,人人都喊骏哥,见面了要给他递火点烟挡风。 我慵懒地看着她,歪着脑袋说,“亲戚来了,浑身乏得很,我叫陈东下去帮我盯着了,小妖精们个个脑袋削尖了的,不会给我惹事儿。” 张骏斜我一眼,轻哼说,“我送你回去?” “不,我等个电话,今晚说不定有好戏看。”我笑眯眯地说。祝思思以前说我最擅长这种笑,明知道不是装出来的,但看了挺想甩一巴掌的,你说你一风尘里飘荡的野草,笑这么良家妇女给谁看? “鱼上钩了?”张骏猛吸一口,问我,“搞了这么久,要再不收网。我都怀疑你脑子有问题了。” “不一定呢,饵丝抛出去了,就看她动不动心了。”我把烟送进嘴里,吐出眼圈缭绕往上,迷离朦胧,叫人很爽,“只要她上钩,这一次,我整死她不算数。” 张骏冷哼了声,一个箭步上来夺走了我叼在嘴里的烟,扔地上狠狠碾灭了,用一种教训妹妹的口吻说,“来事儿了就别装逼,小心我抽你。” 我走近了,靠在他肩膀上咯咯笑,“骏哥,你不会的,你舍不得打我。那么多人算计我折磨我,就你最好,心疼我。” 张骏不耐烦地推开我,表情恹恹的,哆嗦着说,“你少跟我肉麻,杨小唯你别给我下套,顾承中什么货色你比我清楚,我可不想做下一个被拗断胳膊的傻帽。” 我抿嘴笑,末了,咬着唇说,“竟然不上当,我这红牌算是白混了,竟然也有勾不住男人的时候。” 张骏气得发蒙,抬起手要揍我,最终只是挥挥手,“滚滚滚,赶紧给我滚——————” 我对他笑了笑,转身进了化妆间,这时响了,那一串跳跃的号码让我心脏骤停,我深吸了口气,接起电话,冷着脸却能演出一腔的柔情蜜意温柔多情,“喂,回来啦?” 电话那的人,冷笑了声,好似有点感冒了,?音有点沉,“给你十五分钟,马上过来。” 冷着脸,声音却是细而娇俏的,“这么急,场子还没散,我抽身走?” “演上瘾了?”对方毫不犹豫地拆穿我。 我对着镜子冷哼了声,自然,是没有发出声音的,我平心静气地回复,“是,这就收拾了来。” 收了线,我拿出衣柜里干净的裙子换上,把艳丽的口红擦掉了,残留的颜色看起来清纯又开口,笑一笑,勾着包从员工通道下楼,在拐角处碰见张骏,我打了个招呼,“骏哥,问你借俩兄弟用啊。” 张骏微怔,回我说,“悠着点儿,别玩过火了。” 我没理他,乘电梯到地库后,张骏派来的小弟气喘吁吁地跟着来,我把钥匙扔给其中一个。叫他开车,自己躲到后座小憩。 车子一路开到酒店,香格里拉的风景极好,对面就是国金,踩着陆家嘴最繁华的商圈,感觉很爽,特别容易迷失。 我带着人一路上楼,找到房间,门没关,幽暗暧昧的走廊上透出一丝暖光,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 我用高跟鞋踹开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进了小客厅,屋子里亮堂的灯光璀璨缤纷,照着地上跪着的女人皮肤极好,白里透红,细细腻腻,真正的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只裹了条浴巾,露出胸前点点春光,叫人遐想连篇,我看了一眼,顿时笑了。 地上的女人不敢抬头看我,此刻大约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又不敢开口求饶,只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嫣红的嘴唇紧抿着,咬在一块儿,长睫如扇,一眨一眨的秋水眸子,盯着胸前紧紧抓着浴巾的手,楚楚可怜。 我把包扔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点了根烟,吸了吸?子问,“顾先生呢?” 地上的人发抖着,不说话。 我抿嘴笑,有种不耐烦在涌动,我走到她面前,弯腰抬起她下巴,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在我眼前,狐狸眼往两边飞,漂亮,妩媚,还带着点骚气。颤抖地看着我,一句话都斗不清,“小、小唯姐——————” “我问你顾先生呢?”我仍然是笑眯眯的。 没等她回答我,卧室内走出来一个人。穿着浴袍,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想来是刚洗过澡,手里拿着一只红酒杯,一晃一晃的,暗红的液体在里头招摇。 他一声不吭地坐到沙发上,右腿叠在坐腿上,晃了晃酒杯,抿了一口,深邃的眼睛盯着我,一瞬不瞬,从那眼神里,我看不出来任何。也是,早习惯了。 我起身,把燃烧的烟头扎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嗤的一声,我问道一股焦味。 可她,却是一声也不吭。 我冷哼,走到顾承中身边,还没坐下,他便抬眼盯着我,警告又嘲弄的口吻问我,“想让人看着我跟你亲热?” 我也盯着他,粲然一笑。童叟无欺,“知道了。” 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门口进来两个人,正是张骏的小弟。 那两人看着我,等候命令,我盯着地上跪着的俏佳人看一眼,眨了眨眼睛,两人便把她拖了出去,她都不敢喊叫,惊恐地看着我和顾承中,却无能为力。 人走了,门带上,我这才坐到顾承中身侧,纤细的手指帮他按摩着胳膊,温声说,“最近口味挺好嘛,青青可是我手下最得意的红牌,多少客人砸钱都砸不走,顾先生面子真大。” 顾承中盯着我,意味深长地笑,末了,他别过脑袋,仰脖一口喝掉杯中的红酒,再稳稳当当地把杯子搁在茶几上,忽然转过头对我抿嘴笑,问我,“杨小唯,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我无辜地看着他,摇头,“不知道。” 顾承中说,“我最喜欢你聪明。” 我微微一笑。 他忽然又冷了脸,肃然凌冽地看着我,“可我也最讨厌你的自以为是。” 我心尖一颤,虽说知道瞒不过他,但做戏也要做全套,我笑眯眯说,“顾先生,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顾承中看着我,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带着红酒的甘醇余香,他忽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半晌,像是狂犬病犯了一般,一把抓住我头发,半截身子附下来,把我脑袋拎起来。扬起脸蛋和他面对面,“你还有一次机会说实话。” 我抓紧了沙发的褶皱,咬着牙装懵,“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先生,我只是让他帮我送个东西过来。” 顾承中盯着我,阖黑的眸子里,半点温热都没有,冰冷到极致,我大胆地迎着他的目光,这几年来,多少对顾承中有点了解,越是这种时候,我越不能心虚,反而要装出无辜的样子,祝思思说过,我这双大眼睛,除了拿来勾男人,还能拿来撒谎。 半晌,顾承中松开我,一把把我摔回沙发上,我长舒一口气,看着他,头皮开始发麻,这禽兽下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半点不手软的。 他冷哼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往房间里去。 我坐在沙发上喘了一会儿气,跟着进了房间。 他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一份文件,拍着身边的空位,冷冰冰地说,“过来。” 我矗在原地,笑眯眯说,“顾先生,今晚怕是不能陪您了,我身上不方便。” 我掏出一张备用卫生巾给他看,他合上文件,埋汰我说,“杨小唯,你真他妈恶心。” 可人家都骂我了,我还的笑着,“每个月就这几天,你是知道的。” 顾承中冷哼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坐到床沿边,对我招手,脸部刚硬的线条牵扯出完美的轮廓,刀刻斧凿般。带着成熟男人不可多得的魅力,还有神秘。 我依言过去,站在他跟前,他不耐烦地抬头看我,又斜了一边的红酒和冰块,冷笑说,“祝思思教你的功夫,忘了?” 我怔然地看着他,忽然觉得一阵恶心,禽兽,无论过多久,他都是禽兽。 然而,就在我思考的一瞬间,他一把扯过我手臂,将我往下拉,“砰”的一声,我跪倒在地上,面前是顾承中的双腿。 中间省略五千字,自行脑补。 事后,顾承中靠在床头抽烟,看我趴在床沿边上干呕,他扔来一包餐巾纸砸在我脑袋上,“就这点儿功夫?滚去洗手间吐。” 我忍着那股恶心站起身,拿着纸巾去了洗手间。疯狂地捧水漱口,用酒店特供的牙刷刷了一遍又一遍,仍然恶心。 我看着牙刷尖尖的一头,心想,就这么冲出去,趁他不注意,戳死他! 最好是浑身窟窿,血肉模糊。 不不不,这样不解恨,杨小唯,你要撑住,你要忍着,时候未到。 出去后,我又换上一副笑脸跟顾承中说,“还有烂摊子要去收拾,今晚不陪你了,家里过两天就能住,你再委屈委屈。” 顾承中看都不看我一眼,我默默转身离开,在拉开门之前,他冰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杨小唯。你要清楚你这些功夫都是谁教你的。下一次,我脾气会不会这么好,你多掂量掂量。” 我没说话,拧开门出去了。 走廊上,我冷笑,无论如何,总算是撑过去了。 顾承中,我不着急。 搭电梯到地库后,车子开来停在我脚下,张骏的小弟帮我开门,恭敬地喊一声,“小唯姐。” “弄好了?” “弄好了,您放心。” “回会所去。” “是。” 车子行驶在夜晚的大上海,霓虹灯尽,喧嚣暂停,隐没在夜色中的迷醉和欲望被黑暗掩盖,行尸走肉穿行,孤魂野鬼穿梭,全都是天涯沦落人。 到会所底层的地库停车后,两个小弟把人从后备箱拖出来,五花大绑了,身上还裹着那条浴巾,只不过沾了灰尘,看起来脏兮兮的。嘴巴被一块毛巾堵住,呜呜咽咽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听起来像是在骂我。 我微微一笑,扬起手腕儿大了个响指,“带去地下室。” “是,小唯姐!” 两个人我扛着人走在前面,我站在无人的地库里,扭了扭脖子,跟着去。 地下室里住的都是张骏的小弟,养着一帮打手,没事儿的时候他们就在里边睡觉,偶尔排班巡逻,有事儿的话就一起上,解决麻烦。吃这口饭的,全都是不要命的,和贩毒的没啥两样,都是吧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一个个,如狼似虎,虽然在会所天天见女人,可看的着摸不着啊,心里痒痒啊。 这会儿是深夜两点,该散的都散了。 地下室里空荡荡的,全都是烟头。还有啤酒瓶,没收拾的泡面盒子。 人被扔在地上,我招招手,解开了绳子,她起身,摘掉嘴里的毛巾跪在我脚下,颤抖着嗓子哭喊,“小唯姐,你饶了我这一次——————-我真的还是鬼迷心窍了,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 “青青,你掰着手指头数数,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了?”我低头看着她,笑盈盈地说,“你要是跟顾承中真有点儿什么,我还能高兴点,可你这也太菜了吧?踩着我勾搭男人,也得有两下子才是,对不?”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73:叫他去死好了 我站直了腰板,扭了扭脖子,听见骨头咯咯的声音,站了一天,腰背都很酸,刚在酒店还被顾承中羞辱一顿,现在我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泄。 我有气无力地看着轻轻,冷冽地说,“怎么办?我现在很生气。” 青青等着一双飞舞的狐狸眼看我,那种妩媚和娇柔在我眼里一文不值,可能男人都喜欢这种野味,习惯了家里的贤良妻子,忽然来一口刺激的野味感觉会大有不同,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男人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最后还惦记别人碗里的,一个道理。 她是我手下最得意的红牌,和我一前一后来卡萨,都在祝思思手下接受训练,那一身的功夫只能说青出于蓝胜于蓝,祝思思都说她是天生的妖精,不吃这碗饭都浪费了。 只不过同人不同命,我被顾承中捧起来当一姐,管理会所的丫头们,只跟他睡,而青青却要在我手下讨生活,每天迎来送往,目不暇接,也不是没过盼头,但风月场里的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对原配都谎言敷衍,你一个欢场女子,凭什么对你以诚相待?做梦呢? 这事儿换聪明人身上懂得审时度势,可青青却不懂,撺掇手下姐妹跟我闹,被我几巴掌扇出鼻血来消停了一阵,面上恭恭敬敬的,背地里使坏,算计着踩着我勾搭顾承中,想取而代之。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就等着看她怎么翻天。 这不,机会来了,顾承中发神经闹着把家里新装修,工人还在作业家里不能住,他出差回来,就只得在酒店住下,还得离公司近一些,就只能香格里拉了。他这人呢,臭脾气特别多,有钱人的毛病他全都有,瞎讲究,非得让我把第二天我上班要穿的西装送过去,这不,我在会所忙不过来,想着大小都是个机会,青青不是一直想勾搭顾承中么?那成啊,我赏她一个机会,要是事儿成了,我笑着扇她巴掌,要是事儿没成,额,像现在这样。 原以为青青那一身狐媚子功夫能轻而易举拿下顾承中,毕竟再难搞的男人也在她石榴裙下匍匐着,一双巧手一张巧嘴一副好身材,仗剑走天涯,倒也是名声在外响当当的。要说叫她去演戏,那保准儿闪闪亮的女一号,演得你爹妈都分不出真假。可怎么就没把顾承中给收服呢?房间里看到的那样儿,想来她连床都没爬上去吧?。 天知道去的路上我多想看见他?着脸站在窗边,哪怕是掐着脖子要把我扔下楼问我为什么把一个千人骑万人上的碧池送上他的床,我也高兴啊。只要能恶心他,我就高兴。 可没恶心到他,我很生气。 先前的几次教训,青青应该记忆犹新,否则他现在不会这么害怕我,一双媚眼里全是畏惧,哆嗦着爪子来抓我的手,也不顾忌那层遮羞布滑落春光外露,她抱着我的小腿,哆嗦地说,“小唯姐,我真没喝顾先生有什么,我发誓,真的什么都没有——————我洗了澡从浴室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揭开浴巾顾先生就让我滚,小唯姐,你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冷笑,一脚踹开她的手,蹲下神挑起她的下巴,她脸蛋被我抬起来,瑟瑟发抖,牙齿咯咯地响,我说,“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青青。你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怎么这么没用?你不是最擅长收服男人吗?顾承中是鬼吗?你都不敢去?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今天要是睡了他,我还能放过你,可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没叫我高兴,你说,我留着你做什么?” 一席话让青青懵了,她大约没想到,我是真的想她跟顾承中发生点儿什么,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哆嗦着喊我的名字,“小唯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吐出来,甩开她下巴站起身来,冷哼地看了她一眼,转而看着站在边上的两个小弟,笑吟吟地说,“今晚辛苦了,想怎么玩,随你们开心。” 那两人面面相觑地看着我,不敢相信的眼神,青青更是吓傻了,匍匐在地上,双眼瞪得跟铜铃似地,怨怼地看着我,我看着俩小弟,淡然地说,“怎么?不敢?” “小唯姐,骏哥打电话说了,不能让您胡来,您累了,骏哥说他在地库等你。送您去酒店休息。这边有人会留下来处理,您就放心吧。”高个儿小弟悻悻地说。 “哟,张骏把你们调教得真好,倒是白费我的一番好意了。不过也是,怕你们尝了一口青姐的滋味,以后都没兴趣谈恋爱了。怎么做不需要我教,记得让我满意。”我冷声说。 “是,小唯姐。” 我满意地点头,手腕儿一扬,转身我那个门口去,“走咯。” 其实今天的结果,不管是青青有没有跟顾承中睡,我都会整死她。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乖巧的路走不通,那就让我做魔鬼吧,我要把那些在我身上动歪心思折磨我的人,一个个弄死,弄不死也要弄得他们痛不欲生。 不管是青青,还是顾承中。 到地库后,张骏骑着一辆崭新的哈雷到我面前,我当场笑了,这人多年不变,还是喜欢拉风,他冷着脸甩给我一个头盔,“赶紧的,我要回家睡觉。” 我斜他一眼,快速戴好头盔,拎起长裙子,跨上摩托车,我还没坐稳,他就急不可耐地发车。轰隆隆,在午夜静谧幽深的地库里,显得特别骇人,喧嚣。 这段时间,夜晚我住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店里,每天夜里回到酒店卸了妆倒头就睡,第二天有定时的闹钟把我喊醒,脱掉夜晚妩媚风骚的裙子,换上大学生应该有的装扮,不同于深夜里妖娆的?眉红唇,我不施粉?,偶尔抹一点口红在唇和两颊,看起来气色好些。常年熬夜加上睡眠不足,不管我吃多少东西,都瘦的叫人发指:纤腰盈盈一握,偏偏胸和屁股该翘翘,十分给面子。 到酒店门口后,我拉着张骏去二十小时便利店买了两桶泡面两根火腿肠,还有一包万宝路,在店外的台阶上一边抽烟一边啃方便面,张骏把火腿肠递给我,我看了一眼,??推开了,我觉得恶心,快速把烟我那个嘴里送,也不知道张骏是不是明白了我什么意思,忽然正儿八经地问我,“小唯,你何必这样?要不你把我睡了,我去跟顾承中干一架,让他松手。你跟了我算了。” 我叼着烟斜张骏一眼,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笑道,“你脑残了?那禽兽什么人你不知道?更何况,咱俩这么好的朋友,你让我睡你,啧啧,你真不要脸!” 张骏嘿嘿一笑,舔了舔嘴唇说,“也就你敢这么埋汰老子,老子哪点比不上他了?有钱?老子也有钱啊,你一婆娘要那么多钱干啥?” “去你的!谁稀罕他的钱了?” “那你要干啥?报仇?哎我说你一小丫头片子,你就不知道躲着点儿?早知道了不是什么好人,你还真往他坑里跳,说出去谁信你白天是一清纯可人的女大学生,晚上是销金窟的?罂粟?” 我吸着烟,看着面前腾起来的烟雾,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两年了,时光翩然而过,那些非人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把他们都拉下地狱。 怎么可以我一个人痛苦。 太不公平了。 想着想着我就笑了,一盆泡面我就吃了两三口,抽完这根烟,拍拍屁股起身,“吃完了赶紧滚回去吧,我上去睡觉了,明早十点的课。” 夜风迎面而来,张骏在背后喊我,我没理他,抬起手挥了挥手,叫他滚蛋。 他不止一次想劝我,可我杨小唯选择了的东西,从来不会改变。 生,或者死,听天由命。 第二天一早我九点半醒来,眯着眼睛稀里糊涂地洗脸刷牙背上包奔跑到门口打车,一路飞奔到学校,踩着上课铃声进门,教授刚刚到,老花镜戴着在讲台上点名,顾清递过来准备好的早餐给我,托着腮帮子看我,问我脖子上的伤口哪儿来的? 我一口豆浆噎在喉咙里,抄起婷婷的小镜子一看,脑海中飞快闪过昨晚顾承中抓着我头发推送的时候,拽到我头上的钢丝发卡,那疯子来了癫狂,把夹子戳在我脖子上,那伤痕便是当时留下的。我收敛了思绪,面不改色地说,“不小心被什么东西挂到,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疼?” 顾清哼了一声,骂我神经病,好好的宿舍不住,隔三差五地跑通学,累不累? 我嘿嘿笑,一边嚼着面包,一边写笔记,临近期末,大家都非常紧张,这一学期的成绩至关重要,下学期大四,课程很少,不考研的人要准备实习单位,而老师给的成绩和实习成绩挂钩,而实习公司是否录用,和学校成绩,有那么点关系,尤其金融这个专业,专业性很强,资格过硬。 顾清和陆婷婷准备出国,芸芸是外地人,到时候考研回四川老家,她不喜欢上海的纸醉金迷,觉得毕业后混不下去。而我呢?我撒谎说,我要考研。谁也不知道,学霸杨小唯,早就在卡萨布兰卡撑起一片天。 那是我不可告人的秘密。 张骏最后怎么处理青青的,他没告诉我,反正第二天到会所后,她的位置收拾的一干二净。这里人都是聪明人,即使关心她的去向,也不会过问太多,风月场里最司空见惯的就是人走茶凉,少了谁,地球都得转。对有些人来说,青青是红牌,是竞争对手,少了一个卖弄风骚的小妖精,她们有更多的机会出头,一个个都是削尖了脑袋往上爬,踩着谁伤了谁,都不重要。 而我,向来不为这种人的离开惋惜。祝思思教我,红牌都是捧出来的,只要肯下功夫,只要有几分头脑,随便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姑娘都能鹤立鸡群。所以,青青一走,我很快就物色了新的姑娘上位。 不知道谁传出来的风言风语,青青勾引我背后的男人不成,被我弄残了,再也不敢出现在上海。一开始我还觉得恶心,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让那帮小妖精知道我的厉害,看以后谁还敢在背后拆台,来一个我弄一个,来两个,我整一双。 顾承中来学校找我那天,是周五下午,我依照惯例和舍友去吃饭,但刚出校门,有说有笑地走着,忽然面前出来一个人,一丝不苟的?色西装,站在我面前,声音沉沉的,“杨小姐,先生来接您了。” 我往路边看,?色的迈巴赫停在边上十分打眼,舍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都是艳羡的笑,都知道,我一个又帅又多金魅力颜值都爆表的小叔。 顾清推了推我,调侃说,“你小叔好久没出现了,还不赶紧去?啧啧,好想再看看真人——————” 我抿嘴笑,捏着顾清脸蛋说,“婷婷,帮她擦擦口水,都有男朋友的人了,还惦记别人,红杏出墙好风光哈。” “你少贫嘴了,赶紧滚吧,去跟你帅气的小叔走吧!”顾清推开我,挽着婷婷和芸芸,“我们自己吃?辣烫去!” 看着三人走了,我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对助理说,“走吧。” 那助理走在前面,帮我打开车门,护着我脑袋坐进去,车子里被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包裹,这车是顾承中的,除了他,没谁有胆子在车上抽烟,但这么浓烈的味道,究竟是抽了多少根?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招呼司机把窗户打开透透气,顾承中坐在我身侧,闭着眼睛小憩。那司机看了我一眼,不敢动作,我瞪着他,冷声说,“开窗户,听得懂吗?” 坐在副驾驶的助理看了我一眼,又看看顾承中,最终让司机打开窗户,虽说只是一点缝隙,但有风进来,也舒服了不少。 车子往市区去,一直到一家西餐厅,虽然贵,但是人照常很多,大上海最不缺的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有钱人。服务生带着我俩到预定好的位置后,拿来菜单,顾承中点了一份西冷,一个奶油蘑菇汤,万年不变的菜色,我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怎么想的,就不会吃腻吗?我点了份沙拉,一份惠宁顿,顾承中经常说我脑子有毛病,吃饭不看不好不好吃,就看哪个奇怪。 服务生先上来醒好的酒,非常有礼节性地将红酒倒入杯中,杯子上映衬着餐厅优雅的环境,也映衬着窗外上海夜幕降临的灯火辉煌,璀璨无双。头顶是意大利进口的琉璃水晶碎彩吊灯,暖色调,照在人脸上,再僵硬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只是那份刚毅从来地是由表及里,一点点从内渗出来的,轮廓只是个寄托的对象,虚张声势的表皮。 顾承中对红酒的要求很高,这边的酒,大多数都是他自己存的,一旦确定了时间,服务生会提前醒好酒,他一来就奉上,宾至如归。餐厅内,欧式的装修风格里,奢华的灯具最为打眼,是整个厅堂里最亮丽的风景。《whatawonderfulworld》翻唱的舒缓版本流淌在空气中,叫人放松。 可我,却盯着顾承中,脸上带着祝思思教我的笑容,不虚伪,不夸张,不逢迎,明眼人也看不出来的虚伪,可终究是虚伪,因为没有真心在里头。 我习惯撑着腮帮子,卷发微微垂下,眼睛耷拉着,慵懒的姿态看顾承中,用这种脉脉温情的方式,隐藏我对他的恨毒。 “今晚怎么有空带我来吃饭?”语气里,除了疑问,还有讽刺。 顾承中抿了一口红酒,品着其中的滋味,阖?的眸子忽地转到我脸上,面无表情地,“卡萨业绩不错,给你个奖励。” 我笑得妩媚,眼角耷拉着,长睫毛一眨一眨的,“哦,什么奖励?” “文渊明天会找你,陆家嘴有套公寓过户给你,以后你可以自己住那边。”顾承中说得云淡风轻。 我假装惊讶地看着他,笑道,“顾先生,您也太大方了,据我所知,陆家嘴的盘,八万一平最少,上千万的房产您这么眨眼地给我,我可不敢收啊。” 顾承中冷哼了声,阖?的眸子盯着我,意味深长的,在打量和考究我的心思,末了,他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腿说,“杨小唯,在我面前别演戏,你什么道行,我一清二楚。在我没动怒的时候,收敛点,给你你就收着,一套房子,足够你的胃口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用这种方式和顾承中相处的时候,看到他明明动怒了但是又不发作的模样,我就觉得特别好笑,真的,莫名其妙的爽。就算被拆穿,我也乐此不疲。因为我想用行动告诉他,当他两年前把我送进祝思思手里时,他在我眼里就是个下三滥的嫖客,即使这些年,我只被他一个人嫖。 一般情况下,他一个月会找我两三次,有时候在酒店,有时候在家里,甚至车里。总是在我把他惹怒的情况下,他喜欢用这种方式折磨我,让我求饶,偏偏我就是不认输,有种你弄死我,弄不死我,就是你输了。 我笑盈盈,爽朗地说,“那就谢谢顾先生的大方了。” 顾承中盯了我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笑,不知道是苦涩,还是嘲弄。 酒足饭饱,坐上他的车回家。装修完毕,家里的格局却还是那样,其实只是刷了个墙,因为有次他弄到墙上,我说恶心,他?着脸摔门离开,第二天就叫人来刷墙。嗯,有钱,任性。 我准备回自己房间的,顾承中却一把抓住我胳膊,把我往他房间里啦,一进门就迫不及待你把我压在我门板上,一路亲吻着到浴室,花洒的水由冰冷渐渐变得温热,淋湿了身上的衣服贴在一起,顾承中在我唇舌间张狂,我不服输,反过来要征服他。 其实这么久,我早就习惯了他的疯狂,两个人那点事儿,说到底就是那样,我也不是草木没感觉,加上他是情场高手,经验丰富,到后来我才知道,一开始我的冷漠和无所谓根本是贻笑大方,顾承中永远知道哪里敏感,哪里容易跳跃,就算你是个冷淡,他也能把你情绪调起来,用最汹涌的方式把你送上天。 这件事的微妙,只有体验过的人才懂。我发现自己痛恨他的同时竟然能因为他而绽放,觉得特别恶心,可祝思思说,这是人之常情,或许我潜意识里就是喜欢的————我呸! 雾气缭绕里,我抬头看着他阖?的眼睛被迷雾笼罩。我勾起一抹笑,带着报复和征-服凝视他的眼睛,拽着他的领带往下狠狠一扯,把人往墙壁上狠狠一推,“砰”的一声,我想一定很疼吧,让你体验体验也好,叫你知道,你以前就是这么对我的。 顾承中寒眸望我,嚣张燃烧的火焰裹着浓浓的怒气席卷而来,我脱掉外衣,拽着他的领带,温软的唇顺势而上。 这一招,也是祝思思教我的。 她说,女人不能太把男人端着当大爷,有时候要被虐,男人也是犯贱的,不信你试试,天天吃的东西腻歪了,来点新鲜的花样,那叫刺激。 事实证明,祝思思的话是对的。 完事后,我和顾承中躺在床头抽烟,我很少在他面前抽烟,因为他不喜欢,他不喜欢的后果就是发怒,发怒的后果就是我的日子难过,一般我不会没事儿找事儿,但今天,有点憋不住了。 我承认,这个时候,我很矛盾,那些纠葛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一下子串在一起,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快喘不过气来。我一口一口地抽着烟,闷声的,我的理智告诉我,那不过是欢爱时候的情不自禁而已,我他妈不也帮他上嘴过吗?他做一次又如何?尽管以前他从来没这么做过。 可我脑海中一直回荡那个画面,他的语气和动作,我脑子进水了吧,不然我怎么会感觉他对我其实没那么决绝呢?应该是有点感情的。 不不不,杨小唯,男人爽的时候不会想那么多,你别做梦了。 他要是真爱你,会那么疯狂狠毒的对你?会把你扔进销金窟里训练? 醒醒吧,你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别自欺欺人,一身的伤你还不满足? 可另外一个小人说,小唯啊,他就是这个脾气,这么多年了,你应该能感觉到一些东西的。你倔强,他也倔强,两个人碰撞在一起,重要有个服软的,要不,你试试? 另外一个小人说,我试你?痹,滚。 “杨小唯。”顾承中忽然叫我。 我神思恍惚,还没回过神来,身上那阵酥酥??的感觉还没完全消退,整个人都是朦胧瘫软的,我转过脸看他,迷离地,“嗯?” 顾承中也在抽烟,袅袅腾起的白烟缭绕,将他冷峻的轮廓模糊了,眉如刀裁,目若冷星,可在那一泓深邃的眸光里,我看到了一丝颤抖,一丝别样的遗憾。 我心尖一颤,某个地方,真的有柔软一点。 可那只是短暂的一瞬。 顾承中勾着唇看我,“林阳下个月回来。” 要怎么形容我当时的感觉?震惊?讶异?晴天霹雳还是喜从天来?不,都不是。 是错愕,是不知所措。 我怔怔地看着顾承中,看着他的眼睛,去探究他的言语里信息的可靠程度。 上帝作证,那一刻我的期待,一定是因为这些年的怨恨和不满。不是因为爱。不是。绝对不是。 那双淬了寒霜的星眸,飘忽却也坚定地看着我,如同在打量考究一件艺术品,只不过眼神里淡漠的冰霜不是欣赏,是隐隐藏着的怒气,是不可磨灭的嘲弄,他唇角勾起,带着挑拨的笑意,一口白烟吐出来,往我这边吹,迷离中,他问我,“怎么?开心吗?” 当下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支支吾吾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一片慌乱,我盯着顾承中冷笑打量的脸干笑,尴尬地说,“怎么忽然说这个?” 我转过身,把烟头拧灭子啊烟灰缸里,没等我回头呢,顾承中忽然翻身过来抓住我,两张脸相隔非常非常的近,近到我能看清楚他脸上每一颗毛孔,他言语间铺洒的气息,全都萦绕着我,让我有点呼吸困难,可这时候,我还要镇定,因为我知道,一不小心撞上枪口,迎接我的是一场可怕的折磨。 “我问你开心吗?就要见到你的老情人了。”顾承中缓慢地说着,声音冷幽幽的,带着独特的磁性,低沉,但是有回味的我诱惑,他伸手帮我撩开额头的乱发,手指在我太阳穴上慢慢往下滑,被触摸过的肌肤在叫嚣,最终,他手指落在我下巴上,一下捏住,将我脸蛋抬起来。挑眉问我,“你说,他要是知道我疼爱你这么多年,会有怎样的表情?” 说完,他就笑了,淡淡的,声音浅浅的,就想看到一个笑话,嘴角展开弧度,眼睛耷拉着,倒是一副绿色无公害的模样。 可我却是毛骨悚然。 我觉得恶心。 我无法想象林阳知道我和顾承中的恶心事儿后会有怎样的表情。 可他在不在乎,我还在乎吗? 想着,我心尖颤抖,那种无边无际的空虚感把我包围住。 我拂开顾承中的手,笑说,“我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你很想让他知道?顾先生,你口味没这么重吧?” 顾承中没说话,盯着我的眼睛,慢悠悠地将视线飘忽到脸颊上,头发上,他捋着我一寸头发深思,嘴角那抹笑,一直没有隐没。 “据我所知,您侄子对你可是言听计从,对你敬重有加,你让他知道了,可不是自毁形象?虽说他现在有新欢,可我这个过气的前任怎么说也是青春里的一抹红,没那么容易忘掉吧?”我顿了顿,胆子愈加大气啦,嘲讽顾承中说,“你说,他回来看见我,该叫我什么好?要是他对我还有半点情分,你们如何自处?” 顾承中眸光一凛,星目登时冷了下来,警告地看着我,示意我闭嘴,我带着笑,心尖颤抖着将他推开,他倒是不扭捏,倒在一边,我赤裸下地,站在窗边背对着他,抄起浴袍不紧不慢地穿好,天知道我现在的表情多难看,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我诚实地看到内心的惶恐。那些被尘封的雀跃和期待,都在叫嚣,在鬼鬼祟祟。 我转身冷眼看着顾承中,波浪卷垂在胸前,平添了几丝妩媚,我淡淡看了一眼顾承中,转身准备离开。 我从来不和顾承中同床而眠,我觉得恶心,还有,脏。 相拥而眠这件事应该是跟爱人一起做。他不配。 所以,不管多晚,完事儿了,我都会回到自己的房间,哪怕面对寂寥可怕的?夜,一个人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数闹钟走的声音,我也甘愿。 他的怀抱,并不温暖。 即使温暖,我也不稀罕。 然而,我没走出两步,顾承中叫住我,我回头,看他撑起身子,拿起床头的烟盒抽了一根出来,啪啪两下点燃了,吹了一口烟雾后,他问我,“杨小唯,恨吗?” 我没说话,思忖地看着他,他吸了吸鼻子,轻松的样子看着我,“恨林阳吗?” 我笑了,揉了揉眉心,温柔娇媚地看着他,“顾先生,您这话,什么意思呢?我不太听得懂。” “带给你希望再亲手磨灭掉,不辞而别一走了之,这么多年杳无音讯,丢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落在我这个变态手里,得到这样的人生,哼,杨小唯,你不恨吗?”顾承中吸着烟。漫不经心地看着我,这些年的总结几句话概括了,到底我恨不恨,他在等着答案。 这么多年了,我太了解顾承中,每一个问题都是在给我挖坑,等着我跳。可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是或者不是,都是坑。 索性不回答了。 我转身要走,顾承中又叫住我,掀开被子径直走到我跟前,嘴里叼着烟,捏起我下巴打量我,细细的,一寸一缕的,我不动声色地瞪着他打量,祝思思说过,当一个男人这么看你的时候,要么是爱上你了,要么是阴谋在身在酝酿台词。 那么,顾承中是哪种? 他手指轻轻在我下巴上点着,面上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表情,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当时顾承中的表情,嘴唇微微张开,眸光沉着,算计和城府傻傻分不清楚。 我的目光游离,却始终在他脸上,草木皆兵。 “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你回到他身边,如何?”顾承中猛地将我下巴抬起,终于说了想说的话。 “顾先生。您在开玩笑吗?”我冷笑。让我回到林阳身边,以什么姿态呢?我怒了,这次是藏不住了,一把拂开顾承中的手,冷冽地同他对峙,“你觉得,我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顾承中寒眸盯着我,“可你心里有他,不是么?杨小唯,在我面前不必装,你等这么多年,甘愿在我身边受折磨,等的而不是这一天?现在机会来了,你不要?”他冷哼一声,眸光一转,潇然地说,“你只有一晚上的考虑时间,过时不候。” 我颤了颤,宽大的浴袍袖子里,我捏紧了拳头,面上保持微笑,倔强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我转身离开了顾承中的卧室。 回到我房间,关上门的一刹那,我忽然脚下无力,靠在门背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没有顾承中气息的空气,缓缓滑到地上,心脏绞痛,哭也哭不出来,我紧紧抓着浴袍。把力气都传到上面,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要回来了。 终于要回来了。 我忽然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璀璨的吊灯,哈哈大笑,眼泪从眼角两旁滑落。 回来了,好戏就要开始了。 真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到浴室里,脱掉浴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上的欢爱留下的痕迹。我告诉自己,杨小唯,都是假的,床上做的事情都是为了那一时间的爽快,你不能当真。一个男人若是爱你,不会这么折磨你,更不会把你推向别人。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东西去学校,顾承中送我一程,车上,我跟他说我愿意。顾承中一点都不意外,只是不解地问我,“你都不问,我想让你帮我做什么事?” 我笑眯眯看着他,正儿八经地说,“顾先生,咱们相处也两三年了,您的心思,我还是猜得到几分的。不过,您要什么东西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要知道,我要的是林阳,如此便足够了。” 顾承中阖?的眸子盯着我。眸光粼粼,像有星火在闪动,他冷哼,“是么?你真猜得到我的心思?” 那一瞬不瞬的目光,让我有点慌了,某个地方被敲了一下,钻心的疼,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顾承中冷哼了声,转过脸闭上眼小憩。车内的气氛,一点比一点隆重。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会送房子给我,推入火坑之前,给颗糖吃。 夜晚我到会所后,心神不宁,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安排好姑娘们走台后,我上天台,俯瞰整座城市的灯火辉煌。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就像被夜色笼罩住星光,我失去了夜行的方向,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该要什么。 我只知道,我要他们都痛苦。 总不能我一个人煎熬吧? 会所出事那天,已经是一个月后。 包间里的公主被客人看上,小姑娘性格倔强,说什么也不肯,偏偏遇上这客人呢,又是不要命也要面子的,这不,有姑娘解释了不可以,人家不听,抡起胳膊在人脸上一巴掌扇下去,鼻血狂流,那傻子喝得醉醺醺的,抓着公主的衣裳要当场开苞,偏偏当时张骏不在,我在天台抽烟,主事儿的小弟上来叫我和经理去处理。 一进包间,便看到满地狼藉,地上全是碎掉的酒瓶子,酒水洒在地上像是小小的水汀,服务生把包间的灯打开了,我见被欺负的公主小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衣服被扯坏了一点,小姑娘羞,用手挡着,一抽一抽的哭泣。真皮沙发上的男人年纪轻轻,约摸二十三四的样子,穿休闲西装,光看腕上的名表就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这种人,在卡萨我见多了。房间里,没有别的人。 来的路上经理和我已经通了气,他上前,赔笑脸地说,“老板,您来是寻开心的,这丫头新来的而不懂事儿,不知道怎么伺候人,我立即给您换一个,如何?”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这祖宗不知天高地厚。见人赔笑脸,更得瑟了,抖着二郎腿斜眼看我们,冷哼说,“我他妈就喜欢她伺候怎么了?我叫你换人了?我叫你来是给她颜色看,怎么伺候人!别他妈板着一张脸跟家里死了人似地!都是表子,何必卖了又想立牌坊?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大爷?” 经理微笑说,“老板,她只是个服务生,不是陪酒的姑娘,人不愿意做的事儿,我们也没办法强迫。您看我是给您换个服务生呢?还是您——————” 我们这里有规定,公主只是包间服务生,不做陪,但是客人给小费的话,偶尔喝两杯,陪酒的有专门的小姐,服务生在包间都是跪着的,便是所称的“跪式服务”。而且,就算客人和小姐打成了协议要出台,也不能在包间里,必须带出去,会所概不负责。 “怎么?要赶我走?”没等经理的话说完,那祖宗站起身来,揣起桌上的一杯酒往经理脸上泼,怒道,“说话之前先考虑清楚,搞清楚自己什么身份!” 经理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我,在问我的意思,我一直站在门口,这回憋不住了,我笑盈盈走上前,经理站到我身后,服务生递给他纸巾擦脸,我走到那公主跟前,把她脸掰起来,二话没说,狠狠一巴掌下去,打得那姑娘嘴角透出几丝血迹,“客人来这里是寻开心的,你板着个脸给谁看?不会伺候人就给我滚!会所养不起你这样的大小姐!” 小姑娘惊恐地看着我,瑟瑟发抖,糯糯的声音喊我,“小唯姐,我——————-” 我食指挡在唇上,面无表情地抬抬手腕,身后赶来两个小弟,我冷声说,“拖出去。” 那俩小弟立即上前拖人,沙发上的祖宗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公主的肩膀,瞪着我说,“你他妈哪儿来的!听不懂老子说的话是吧!” “先生,是您说她的服务不满意,现在我让她滚蛋,给你换能让您开心的,要是您这还不满意,那就结账走人吧。出来玩,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里强迫一个小姑娘传出去多不好。我刚已经开除了她,现在她不再是卡萨的人。您要是不开心,还想纠缠她,那她报警或是做任何,我可都控制不了。”我温声细语地说完这一句,笑吟吟道,“犯法的事儿,我可包庇不起。您消消气,今晚的酒水我做主给你八折,再送一果盘儿,您玩开心。” 那祖宗也知道夜总会的规矩,估计只是喝大了犯浑,但是好面子的人在这里撑不住场子,恼羞成怒,拽着公主不松手,“老子今晚还真要她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全都给老子滚出去!都滚!” 可不管他怎么吼,一屋子的人就是不出去,因为没有我的命令,全都站着。 他愣了愣,盯着我,问,“你他妈的几个意思?” 我淡然地看着他,“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考虑是好好寻开心还是立马滚蛋。” 他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瞳孔缩着,暴怒写在脸上,最终是沉不住气,大声喊着,“alex!alex!” 我心想,还有人?这时服务生走到我身边,小声说,“小唯姐,可能是他的同伴。刚出事儿之前,他出去打电话了,现在还没回来。” 我点了点头,“去看看。” 那祖宗喊了一阵,我抬起手腕看时间,笑道,“一分钟到了,继续玩,还是马上滚?” “我滚你?痹——————”他一把推开公主,抬起手要扇我巴掌,只是巴掌还没下来,手腕已经被我抓住,反手一拧,听见“咯咯”的声音,骨头响的同时,他的哀嚎声也响起,破口大骂我臭娘们儿,我吸了口气,把他甩到沙发上,转身时对俩小弟说,“给他点教训,学学怎么说人话。” 俩小弟冲上去,站在边上的俩保镖也上去,我对那祖宗一阵狂揍,不相干的服务生把那公主带出去了,我站在边上,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耳边拳打脚踢和哀嚎的声音。 这时候,包间门被推开,一个高大健硕的影子瞬间闯进来,二话没说直接冲上前去拉架。我看着挺有意思的,便叫停了,“住手。” 一声令下,四个小弟往边上一站,甩甩手,扭着脖子,忽然冲进来的人忽然愣住了,扶着那祖宗起身的手僵住,转身看着我。 那一瞬间,时间都静止了。 所有的一切,都停在那一刻。 那张曾经青涩的脸,未曾变样,只是青涩消退,多了几分青年男子的刚毅和帅气。灿若晨星的眸子里星光点点,曾经照亮了我整个少女时代,眉如刀裁,目若晨星,清澈的眼眸中写满了惊讶和错愕。笔挺的鼻梁下,最近微微抽动,颤抖。他皱了眉头,眉宇间是帅气硬朗又不失阳光。刀刻斧凿的线条在包间昏暗的光线里若隐若现,我的思绪一下子飞回到那年冬至,国旗台下喝听装啤酒微醺的少年。 他慢慢起身,这几年不见,越发地长高了,少说也有一八五,清瘦但是并不弱,正是恰到好处的那种身材,增值一分则多,减之一分则少。七月天,他穿着短袖。?色休闲裤,头发已不是当年碎碎的刘海将一双大眼睛衬托得绝世无双,现在是清爽的平头,帅得叫人窒息。 若要问我当下的感觉,我只能说,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顾承中说他要回来后,我曾幻想过无数次相逢的画面,商场,餐厅,咖啡店,甚至顾承中的床上。唯独没想到这一种。可我已经来不及闪躲。 他抖着唇,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眉红唇妖娆艳丽的女人,惊愕又怀念的意味,“小唯?” 那一声“小唯”,我究竟等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声音基调没变,只是沉稳了,有磁性了。 我感受到鼻尖的情潮翻涌,酸涩瞬间涌上心头,眼眶中又东西在酝酿,我笑吟吟扬着下巴看面前的人,冷声对边上的小弟说,“送他们出去之前,叫他们埋单,少一个字儿都不行!” “是!小唯姐!”小弟恭敬地说。 说完,我转身走了。 我从来没走的那么快过。 祝思思说,有风韵的女人应该走路不疾不徐,扭屁股还是搔首弄姿,都要缓缓而出,不能急,要慢慢撩人。 但现在,我这是落荒而逃。 我跑到楼上洗手间。我里面补妆的小姐都轰走了,一个人枯坐在化妆镜面前,怔怔地摸着红唇鲜艳欲滴的自己,究竟是心虚在哪里? 他那么阳光帅气,俊朗有加,我呢?这些年岁月在我脸上留下了什么?沧桑?世故? 我摸着自己的脸蛋,眼泪滚滚而下。 明明早就放下了,可为什么看到他眼睛的那一瞬间,看到那束光的瞬间,我会觉得心痛和悲哀?我不是应该恨吗?为什么我会难受? 因为他过得好,而我却烂得扶不上墙?是这样么? 这一刻,我真觉得自己恶心。 电话一直响,一直响,是经理打来的。 我清了清嗓子接起来,里头的人说,“小唯,你在哪儿?” “什么事。” “有位客人一直说要见你,见不到你,他死也不会走的,你看这怎么办?” 我冷笑,望着镜子里的人,用手指一点点擦掉口红,“那叫他去死好了。”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74:苍天饶过谁 人都是贱皮子,一个人的时候耀武扬威气焰嚣张,恨不得把全天下的狠话都说尽了以表示决心拳拳壮志成城,可一旦见面,全都穿帮了,那些豪言壮语成了巴掌,一个个响亮地落在自个儿脸上,啪啪啪的,打得生疼。 一如现在的我,虚张声势的嚣张厉害被那张退去青涩阳光依然的脸吓得魂飞魄散,我曾以为,一见面我就拎刀上去砍,血肉模糊血流成河那又如何,解气了才是关键,这么多年的苦痛和隐忍,定要把他碎尸万段才能消除恨意骂。 我曾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再也林阳见面的时候我该做些什么?千万种都算过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狼狈和落魄。 我知道自己脏,恶心,可我抬头挺胸装作若无其事,身边人都敬畏我讨好我,同学都以为我是干净清白的富家小姐,渐渐的,我活在那个不真实的梦里,神智朦朦胧胧的,一半现实里,一半在梦境里,到底是过着自欺欺人的日子。 可他才一出现,只是淡淡的一句呼唤,我就像一只破洞的?袋,里头装的稳固江堤堵住滔滔洪水的沙子,全都漏出来,我感觉自己渐渐被掏空,最后只是一只又破又烂的?袋,萎靡地被扔在地上,任人踩踏。 人最怕的是比较。 我怕看到林阳现在的样子,他身上的阳光,生生地刺痛我,照亮我的黑暗和肮脏。我自惭形秽。 我从来没这么后悔过。 后悔跟着顾承中,后悔来上海,后悔那一年的堕落和无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带着颓败嘲弄的笑意,?色的长裙子衬托凹凸有致的身材,大波浪卷挂在胸前柔媚娇俏,?眉红唇,是夜场里最绚烂的一朵红玫瑰。 电话适时响起,在台面上呜呜地震动,屏幕上跳跃着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可那数字,我确是烂熟于心。 化成灰,我都认识。 我吸了吸鼻子,调整好呼吸,接起电话道,“喂。” 电话那头静?的几秒,我也没讲话,沉闷的嗓音忽然响起,问我,“躲在厕所哭?” 那抹声音里的嘲弄和黑暗,我早就习惯了,声音里带着笑意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开什么玩笑呢?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白白哭什么鼻子?” “是么?”顾承中冷哼了声,重重的呼吸传来,通过电波的传导,带着一种别样的情绪,难以触摸,他嘲讽地问我,“见到老情人,感觉如何?是否归心似箭?” “归心似箭道不至于,措手不及倒是真的,”我顿了顿,怅然地叹气说,“我知道,我瞒不过你。” “有自知之明最好。”顾承中尾音颤了颤,我脑海中此刻是他的脸,坐在漆?的车里,那双阖?的眸子和四面的夜色融合在一起,闪着点点星光,而面上是平静如水波澜不惊,双眸直视前方,岿然不动。 握着电话,我翻身坐在化妆台上,低头看着手指在大腿上轻轻点着,原本应该在指甲上涂上鲜红的蔻丹,可白天要上学,我就没涂,本来也不大喜欢。 沉?了几秒,那边的人叫我名字,喑哑深沉的嗓子如大提琴的低沉优雅,又带着难以捉摸的算计城府,叫人迷醉,又警惕,“杨小唯,知道该怎么让一个男人对你言听计从吗?” 我冷笑,这些手段在训练的时候,祝思思教了我不少,这一行的女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难以捉摸的就不说话见机行事,因为愚蠢的女人才会迫不及待追上去恨不得扒光了马上躺下去张开腿,祝思思说,站街的才那样做,贩夫走卒,来者不拒。而我,我要抓住的男人的魂魄,是如顾承中这一类。孙子兵法抑或是三十六计都不够用,往往反其道而行之,会有意外收获。 我说,“知道。顾先生,您和祝姐教的,我都记得。” “杨小唯,卖弄聪明不需要在我面前。想完成我要你帮我做的事儿,首先,你要让林阳对你言听计从,至于如何做到,全看你的本事了。我耐心不多,你自己掐算时间,逢场作戏也好,真心实意也罢,我要看到结果。”话到末尾,顾承中的语气明显沉了下去,冰冷的感觉扑面而来。 就在那一秒,我的心也跟着沉了沉,莫名的空虚感腾上心头,我倔强地冷笑,若无其事地说,“知道了。” 然后那头没再说话,又是沉?,也不知道怎么的,我莫名地烦躁,直接把电话给掐断了。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三面墙上闪闪发光的镜子,怒意卷上心头,我一拳头砸到玻璃上,其中一块玻璃马上碎了,外头的小弟听见声音赶过来,站在门口时我已经垂着手出去了,血流了一地。 “小唯姐,你没事儿吧?” “把医药箱送到楼上来。” “是。” 我抽着烟,盯着半跪在我面前为我包扎的小姑娘,水灵的眸子一下子让我想起来高中那年,应该也是这样吧。 保镖进来说人已经伺候出去了,但那祖宗的同伴还在门口蹲着不走,问我怎么办。 我吐着眼圈,淡淡地说,“要欲擒故纵嘛——————” “小唯姐,您的意思是?”对方不解地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笑说,“没事儿,出去吧,他想当门神,就让他当,随他去。” “是,小唯姐。” “下去吧,看着点场子。” “是。”保镖对我鞠了个躬,转身出去了,把门带上。 面前的小姑娘,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简单的polo领蓝白相间的短袖,宽松阔腿浅蓝色牛仔裤,头发束成马尾在脑后,露出光洁明亮的额头,浓眉大眼。清纯可人,出水芙蓉,不染淤泥,叫人怜惜。脸上泪痕残留,白皙的皮肤上还盘旋着些许红痕,是我那一巴掌下去的功劳。 她细细心心地帮我包扎好右手,收拾好东西站在一边,我看了眼,包扎得真不错,专业水准,我把烟头拧灭在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里,缓缓背靠在?色真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她,冷声说,“还不滚?你已经不是卡萨的人了。” 小姑娘悻悻地看了我一眼,眼泪哗啦啦地出来,忽然就跪倒在地上,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哀求说,“小唯姐,求求您不要开除我!我要靠这份工作养活自己,不然我下学期就不能读书了,小唯姐,我知道您是好人,求求您高抬贵手!” 我笑了,舔了舔嘴唇,看着面前的姑娘,怒气直奔而来,我伸手挑起她下巴,嘲讽地说,“好人?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好人?刚才那一巴掌是不是还没把你打醒?” “小唯姐,我知道您是为了救我才打我的,我不傻。您的好心我知道。”她楚楚可怜地看着我。 我心里有一丝安慰,大约是觉得她聪明,看得明白当时的形式,可我不想承认,我说,“我不是为了救你。我只是不想?会所招?,那种事情,是不可能在包间里做的。且,你是正式员工,只要你不愿意,会所有必要为你说话,不单单是你,是每一个员工。”我厉声说,“你走吧,我说一不二。” 我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往办公桌那边去,她跪着转过身,愣是不肯走,哭得梨花带雨,说是失去这一份工作,下学期的活路就没了,我烦躁得很,点燃了一根烟,靠在办公桌上,听她说完,我问她,“留下来可以,公主做不成,当小姐好了。你不是想赚快钱吗?下海啊,当公主一个月的工资,小姐两三晚就回来了,一本万利,你考虑考虑。” 一说到当小姐,她脸都白了,听着我,不断重复着,“小唯姐,不,我不行——————我当个服务员就好了,我不能做这个——————” “看不起小姐?那你没的选了。滚吧。我已经开除你了,客人闹起来我没办法回答。” 我冷眼盯着她,“出去。” 她见我态度坚决,一点都不松口的样子,失去了希望,只好站起身来,把眼泪抹干了,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终鞠了个躬,跟我说谢谢,“小唯姐,不管怎么样,您今天救了我,我会记得您的大恩,好人好报,谢谢您。” 就是那一刻,我认为面前这个女孩子,是真的需要帮助。方才她跪下求情的动作,在我眼里,不过是借口,需要生活费和学费,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到夜总会做事?这里什么地方?而且,我非常讨厌一有事儿动不动就下跪的人,摆明了给我难题解,我他妈都给你下跪了,你就不能讲点人情? 我还偏不。 当时我以为,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姑娘,只是没想到夜场这么黑暗,疯狂的客人当场就要提枪上阵,吓到了。 大多数来当公主的姑娘,一开始偶读看不起小姐,觉得自己比人干净,高人一等,但最后大多数都受不了金钱的诱惑,下海了,比谁都扎得深。 但她刚才跟我说那番话的模样,让我心尖一颤,动容了,我忽然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双清澈的眼睛。这一刻,我宁愿被骗也要相信,她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那样煎熬的时候,我也曾有过。 所以,我不由自主地叫住她,一口前吸得有点急了,喉咙辣得慌,声音有点干涩迷离。 “你等等。” 她站定在门口,回头看我,?色的长马尾甩了一圈,浓眉大眼,清澈见底。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何文渊的名片递给她,她怔怔地看着我,不敢接,我冷眼盯着她,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因为那些东西,我曾经无比憎恨和恶心。 “开除你我也过意不去,不如介绍一份工作给你,拿着名片去找这个人,他那里需要助理,如果你能力足够,那边的薪水丰厚,应该比你兼职当公主强得多。当然,如果你能力不足别人不要你,我也无能为力。” 她听了,开心地笑了,两颗小虎牙非常娇俏,连声说谢谢。 “妹妹,在你最好的年纪,不要走错路。永远不要跪下求别人放过你或是帮助你,求人不如求己,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保管,那是最愚蠢的决定。走吧。别再回来了。” 她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愧疚地低下头,“谢谢您,小唯姐,您的话我记住了。” 我最不习惯别人对我感恩戴德,我转过身,不再理会她,她也悄然离开了。 午夜两点,送完最后一波客人,会所也准备打烊了。 我知道有人在外面等我,所以我故意没开车,从正门出去,保安见我出来,殷勤地招呼,“小唯姐,您今儿打车走?” “嗯,?烦你帮我叫个车呗。”我笑笑,其实我这人脾气算好,只好顺着我的毛发理,我对谁都是笑脸。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嘛。 保安屁颠屁颠走在前面帮我叫车,我刚往路边走,从一旁蹿出来一个人,稳稳当当地抓住我的手腕儿,急促的呼吸在耳边响起,凛冽汹涌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近在咫尺,我知道是谁,所以非常淡定地转过脸看他,对上那一双星目时,我心里咯噔一下,我觉得自己真没出息,都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傻,这样简单的一束光,还能把你击倒,杨小唯,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林阳抓着我的手腕儿,生怕我挣脱了跑掉似地用力,抓得我手生疼,他目光灼灼,千言万语都锁在里头,各个都着急现出来,最终都堵在一块儿,卡住了,只能着急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曾经温柔亲吻我的唇微微颤动,却只能喊我的名字,“小唯——————” 我慢慢收拢了目光,将眼睛从他额头一路往下,缓缓的,轻柔的,一点都不着急。最后落在他修长漂亮的手上,笑盈盈地说,“先生,您弄疼我了,能松开说话吗?” 听到我的话,林阳脸色煞白,错愕地看着我,整个人都懵逼了,明亮如昨的眸子里写满了惊讶和痛苦,抓着我的手不由地减弱了力气,被我气的吧。 这时候门口的保镖看情况不对,两人上来问我,“小唯姐,要帮忙吗?” 我摇摇头,笑眯眯地说,“不要,来者是客,瞧这位先生的打扮也是斯文人,不会为难我的。” 但俩人并没离开,站在边上等着以防万一,我盯着林阳,抬了抬眉毛,温声说,“先生,您松手。” “小唯,你别这样,我们谈——————” “松手!”我加重了声音说。 他拧着眉头看我,天,要命,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每次让他头疼了,他都是这个表情,现在也是,脑海中记忆一下子叠加起来,莫名的烦躁,我狠狠一下甩开他,正好保安帮我叫的车来了,我丢下他一个人,快速上车。 出租车内,空调十足,冷气从脚底板蹿上心头,我抱着胳膊坐正了身子,从镜子里看见林阳快速拦了辆出租车,跟了上来。 我轻哼,嘴角扬起一抹笑。 他跟上来了,很好。 “小姐,您去哪儿?” “xx路1515弄,xx华城。”我抱着胳膊,靠在车窗上,往事般般,浮沉而来,胸中酸涩。 我恍然发现,原来过去这几年,我以为遗忘了的事情,其实我都清楚的记得,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他们都乖巧地呆在角落里,想一个个可怜的孩子,没人过问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地蹲在那里,?不作声。 下车时,我抹了眼泪,拿出粉饼盒把脸蛋擦了一遍。 小区门口是一栋大厦,有两家银行的信用卡中心在这边落户,我让司机将车子停在大门处,推开门下车,纤细的脚踝踩着细跟高跟鞋,哒哒地走在水泥地上,身侧是大楼的底层,路灯照亮,有玻璃映射的画面,我从玻璃里看,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车上快速下来一个人,穿着白色短袖t,?色休闲长裤,手腕上挂着一件休闲外套,寸长的头发将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大约是腿长的关系,他很快冲上来,一把抓住我肩膀,急切地看着我,眉头紧锁,灿若晨星的眸子里,我看见自己的倒影,?色裙子,惨白的脸,鲜红的唇,空洞的大眼睛木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身上有薄荷香,淡淡的,但足够叫人凛冽和清醒。 在他开口之前,我笑盈盈看着他,摇头说,“先生,我不出台的,您别为难我。” 要说方才林阳的脸色是惨白,那现在就是酱色,我浅浅的一句话将他激怒了,眉毛都攒到一块儿去,嘴唇紧抿着,像是在忍住怒气,不知道和谁置气,跳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好不容易镇定下来,问我,“小唯,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然后我就笑了,咬着下唇瞪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那您想我怎么跟您说话呢?” 林阳怒不可遏,胸口上下起伏,涌动的怒气汹涌浩荡,他一把扯着我肩膀把我扣到大楼的玻璃墙壁上,微微倾斜着身子,双手压住我肩膀,痛苦又愧疚地看着我,我却只当看不见,在看不到的角落里,我静静抓着裙子的一角,告诉自己,要冷静。 “小唯,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林阳艰难地开口问我,眉心一团悲伤,是我眼瞎了吧。 我顿时冷下脸来,眼角的笑收拢了,学着顾承中冷冽看人的模样看着他,眼睛里全是寒意,刚才我就一直在猜,到底他要先问我哪一句呢? “原来林先生想叙旧?” “小唯,我——————” “你什么?”我怒了努嘴,望着他说,“你对不起我?你想我?你爱我?还是你看到曾经的前女友是高级会所的卖笑的表子你很恶心?告诉我,哪一种?” 林阳凝视我,路灯昏?的光线下,这是一个暧昧的场景,加上这个特别的姿势,倒是接吻的好时候,如果两个人郎情妾意的话。 他眼里的疑问和心疼,如同一把把匕首,狠狠插在我胸口上,刀刀都不致命,却叫我疼得快窒息。 “小唯,你听我说,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找你,你给我个机会,我跟你好好说,行吗?” “林阳,成熟点,这人不能总吃饭长个头却不长经历和头脑吧?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么唧唧歪歪谈当年的事儿有什么用?谁还在乎啊?你以为我还是当初天真懵懂一片纯真善良蠢的跟头猪似的什么都相信你的杨小唯么?都过去这么久了,高中那点儿破事儿谁还惦记啊?这些年我睡过的男人没一千也有八百了,你当我还回味你当初那莽撞的几下子啊?”说到最后一句,我故意笑了,笑得风尘,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百媚生,笑得恶心。 林阳错愕地看着我,分明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不知道在他眼里我是什么样子,我也不敢去想,我说,“别这么看着我,没有岁月和男人在身上流淌过。我能成为今天的杨小唯?” 别说林阳,这些话,我听了都觉得恶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林阳现在的表情,那种千万种神情集中在一起的模样,说不尽的怅惘和后悔,他和顾承中一样,有一双阖?的眸子,只不过顾承中眼眸中是城府,而他的眼底是澄澈,看不透的澄澈。清亮,没有一丝浑浊。我忽然有些颤抖,以往他的澄澈我看的一清二楚却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可这一瞬,我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后悔和心疼。 这是要命的回击,像一块结实的木桩,在一下一下敲击我内心铸就的铜墙铁壁。 两个人就那么凝视着对峙着,一个口不择言,一个无可奈何,都卯足了劲儿战斗。我内心在崩溃的边缘,一点点泄了气,我终于还是撑不住了,推开他手臂,冷笑说,“没话说了?那各回各家呗。” 然而,那双手岿然不动,我触碰到他结实的臂膀,那种年轻的充满张力的结实肌肉给人一种特别安稳的感觉,真是讽刺,我现在还想得到这个。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忽然捧住我的脸蛋,霸道地亲吻下来,我才他是对我手足无措了才想着用这种方式来拆穿我的口是心非和虚张声势。 虽然,我的本意就是如此算计着,但那灼热的唇瓣落到我唇上时,我还是慌乱了。 内心那种怆然的感觉如同电流划过,我颤抖着,虽然思念那唇上的温度和这个人的气息,可理智告诉我,现在不能这样。我开始拼命挣扎,拳打脚踢,疯狂的拉拽,供胳膊肘怼他,效果全无。 他慌乱又疯狂,唇舌撬开我的齿关,横冲直撞,带着薄荷香的气息和熟稔的技巧让我怒火中烧,我潜意识里不断有人提醒我他这些技巧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杨小唯,你不觉得恶心吗?你这张嘴和顾承中亲了那么多次,不恶心? 想着想着,我咬牙,心狠地噙住他舌头,狠狠地咬了一口,骤然睁开眼睛,两双漆?的眸子撞到一起,他忍着疼离开我的唇,我嘴里顿时荡漾开鲜血的味道,他摸着嘴巴,下巴垂着抬眸盯我,我喘着气,憋了个大招,“吻技不错,经验丰富。可惜,在你下嘴之前要搞清楚一件事儿,我他妈现在跟你什么关系,你随便乱啃之前,也搞搞清楚能不能下嘴啊?!” 林阳瞪着我,复杂的眼神,我想他现在一定是在想,变了,我们都变了,谁也不认识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狠狠一拳头砸在我耳侧,警告地看着我,“杨小唯,我不管你是恨我还是气我,我承认我是混蛋没错,当初不该那么一走了之,不该不联系你,可我告诉你,我现在回来了,你从前是我的人,以后也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他现在很高,足足有一八五把,略微宽松的白色t套在他身上,加上寸长的头发和笔直双腿,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有阳刚之气,和高中时候相比,他皮肤略微?了一点,也不能说是?,应该是偏健康肤色一些。 我冷眼看着他,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激流勇进,一片风平浪静之下,是波涛汹涌。他兀地捏住我下巴,把我嘴唇抬起来,咬着嘴唇吻了一下,大而明亮的双眼里满是霸道,特别帅气地说,“所以你也不用说这些话来恶心我,杨小唯,你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你再怎么变,你还是那个杨小唯。”他戳着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发誓的口吻说,“不管你信不信,你始终在我这里,从来没走过!” 我心尖一颤,坚硬的地方在松软,颓败。 我冷笑,无边无际的冷笑,笑得我眼泪花泛滥。 面前的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方才那种激动也渐渐消退,冰凉的手指掠过我滚烫的脸颊,那种熟悉的异样感让肌肤轻轻颤动,他语气温柔下来,和从前简直一模一样,带着温润和宠溺,抓起我的手背落下一吻,心疼地说,“我回来了,小唯,我回来了。” 心尖泛起一阵酸涩,这个场面我究竟期盼了多少年呢?那个白衣少年,款款而来,拥抱我,跟我说那一年的离开都是不得已。 时隔四年多,这个男人。再次拥抱我。 一个人的习惯,当真不会变,如同从前那般,他紧紧地把我嵌在怀里,扣得紧紧的,我感觉骨头都要被他捏断了,脑袋埋在我肩膀上,重重地闻着我身上的味道,不由自主地亲吻我的发丝,额头,耳朵,还有脖子。 一辆?色的迈巴赫从大门开进去,那短短的一截路程,后座车窗缓缓上升,一抹寒光带着警告略过我身上。 我像个木偶一样站在原地,悄悄抓紧了裙子给自己力量,我冷静地喊他的名字,清风掠过,带着夜的微寒。 “林阳。” 他不动,吻着我的眼角。 “你知道为什么我在卡萨不坐台吗?”我推开他,嘴角带着笑意看他,不用他问,我已经开口,“因为捧我的男人,是你的小叔,顾承中,顾先生。”我指着公寓的大门,努嘴说,“喏,我和你小叔住楼上,三年了。你要是方便,可以上去坐坐。” 我亲眼看见,面前的人,从情潮翻涌的潮红,变成面如死灰的冰冷。 清风拂过,我嘲讽一笑,退了他一把,径直往小区门口去。 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在水泥地上。 哒哒哒,哒哒哒,一下,接着一下。 我没有回头。 门卫看见我主动开了门,我温声说谢谢,往单元楼去刷卡进门。明亮的厅堂内,我眼前一亮,说不出的眩晕感,口中的鲜血味道还在,我基本上是迷迷糊糊进了电梯的,门合上的一刹那,我把门卡往显示器上刷,摁下楼层,然后整个人就跟得了狂犬病一样开始发狂,随着电梯一层层上升,我从痛苦扭曲的表情变成大笑,再到声嘶力竭,双手抓住把手,撑着上半身看镜子里嘴唇红肿的自己,我故意咬破了唇,狠狠的,一下下,全是血的味道。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我整理好仪容,欲盖弥彰地擦了擦嘴唇,笑意盈盈地走出电梯。 门是开着的,好像专门在等我。 进了玄关后,我把鞋子甩掉,扭着脖子关门进屋,客厅里没开灯,但是窗外浅淡的光线里可以看见落地窗边站着一个人,一手端着红酒杯,一手插在裤袋里,长身而立,望着远处陆家嘴金融商圈的高层建筑。 我搁下包,赤脚往他那边去,顿了顿,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脑袋枕在他减半上,坚实的臂膀像一座可靠的小山,但我不能安稳小憩,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双手环着他的腰,慢慢往上,小声且朦胧地问,“怎么不去洗澡睡觉?” 温声细语,脉脉柔情,乍一听,还以为情真意切。 他仰起脖子,晃荡着酒杯,一饮而尽,旋即掰开我的手,把杯子递给我,我拿到茶几上放下,回头时,那双?曜石般的眼睛凝视着我,在无边的黑暗里,好像要把我吞灭。我撩了撩头发,祝思思说,男人最受不了女人做这个动作。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要恰到好处,拿捏准确,我微微垂着脑袋,往前走去,双手不自然地垂下,“怎么这么看着我?不高兴了?” 嗓音里带着嬉笑,是打情骂俏时候才用的,但现在,我实在顾承中面前找死。 他笑了笑,声音浅浅的,在静谧的夜色地荡开了,旋即,他扬起手腕儿,朝我勾了勾食指,“小唯,你过来。” 我发誓,顾承中真的拥有一腔好声音,低沉,磁性,经得起回味。这样的声音加上他的容貌,不管是无知少女还是魅力知性的女人,都是极具杀伤力的。 我碎步走上前,光脚踩在地板上,冰凉冰凉的,脚板心好像在跳舞。 “嗯?”我哼了声。 顾承中垂眸看我,眼眸中的寒光带着明亮的火焰,在嘴角勾起嘲弄的笑意时,一把抓住我头发把我往落地窗上甩,你们别心疼,这种戏码都是小事儿,我习以为常了。 我配合地叫了一声,乱发挡住脸。我拂开了,看着顾承中?得滴水的脸,明明身上很疼,但我却觉得很爽。 他忽地捏起我下巴,同时,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摁亮了火苗,有力的双手将我嘴唇挤在一起,火光照亮我唇上的红肿和鲜血,那明灭的火光里,我看见顾承中眸光凝寒,只是一瞬间,灯火灭了,捏着我唇的手也松开,转移到我胳膊上,狠狠的一下,一边肩带被扯下来,顾承中像个没吃药的疯子,低头在我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疼,真的很疼。 这畜生要弄死我的时候就是这样。 我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被他咬死。 我一把抓住他额头顶的头发,只有那一处稍稍要长一些,把他脑袋拽起来,然后一下子手滑了,我摸着他线条刚硬分明的脸,冷哼说,“生气了?有没有搞错啊顾先生,可是你让我跟他碰面的。两个小时前,你在电话里嘱咐我的话,现在还热乎的呢,你忘啦?” 顾承中冷笑了声,抿着嘴角,骤然用力拽着我群子,我听见衣料碎掉的声音伴随着他低沉的嗓音而来,“杨小唯。被我侄子亲得爽吗?” 他就是故意恶心我的。 呵呵。你他妈等着,谁恶心谁还不一定呢! 我不管他怎么收拾我身上的破布,伸手勾住他脖子,笑得娇俏妩媚,一手扣住他脖子,纤长的手指缓缓划过他的眉毛,鼻子,忽地,我扣住他脑袋往前,同时将唇贴上去,两处灼热碰撞,我发了狠,先发制人,撬开他的嘴,让他没来得及躲开。 等他反应过来时,我就惨了,一巴掌扇在我脸上,火辣辣的,我哈哈大笑,甩起头发正脸看他,挑衅地说,“爽吗?” 我的潜台词是,亲自感受下刚被你侄子亲过的嘴,爽吗? 可惜没有光,看不见此刻顾承中脸上的五彩斑斓,可惜,实在可惜。 顾承中恼羞成怒,我发现这老男人其实也不过尔尔,外人看来的冷酷理智,在我面前却大不相同,我随便一点小小的挑衅,就让他急得跟疯子一样咆哮,恨不得把我撕了。 这就是我这两年的乐趣所在。 黑暗中。我看见他微微抖动的肩膀,我撑着身后的玻璃站起来,走向他,伸手进他裤袋里,掏出打火机,歪着脑袋看他,笑得童叟无欺天真灿烂,“顾先生,你还真生气啦?哎,你开发的游戏,就得玩得起吧?你这表情,该不会是爱上我了舍不得我去跟林阳勾勾搭搭吧?” 明媚的火光里,顾承中幽深的眸子凝视着我,大约是火光太亮了,我看不到他眼里的波动,只看到满目的冰冷和冷峻的脸庞,他嘴角轻颤,声音冷幽幽的,问我,“杨小唯,如果我说是呢?” 这时候,我真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干嘛没事儿就给自己挖坑? 我正想着怎么回答呢,顾承中又说,“是或者不是,对你来说,重要吗?” 我抿嘴笑,扬眉道,“顾先生,你真会说笑,何必呢?既然我答应帮你做事,就一定会尽己所能,让你满意,你不用出这招,对我没用。” 顾承中眸光沉了沉,望着我,冷哼说,“杨小唯,你真的只是在为我办事?” 我盯着他,觉得不太对劲。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漆?的眸子里闪着精明算计,嘲弄地笑着,问我,“你心里在算计什么,以为我不知道?让一个男人屈服认错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彻底失败,这道理,是我教你的。” 两道目光对视着,我和顾承中这算是棋逢对手了,我笑道,“原来,我的想法,都瞒不过你。” 顾承中收敛了目光,冷冽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往卧室去。 我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他消失在视线内,心想,那么了解我,当真知道我做想做什么吗? 若是真知道,你又会如何? 胸腔有一股沉沉的怒气在汹涌,我抄起茶几上的红酒瓶子,仰脖咕噜咕噜灌下去,冰凉的液体顺着脖子往下流,我冷笑,扑在落地窗上,特别期待明天的到来。 那一夜我都没睡着,脑海中全是顾承中和林阳的脸。两人交替来回,我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好不容易把这一夜翻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弄早餐,顺便给何文渊去电话,只会他我介绍过去的小姑娘,给个打杂的职位也好,薪水我可以付。 何文渊笑我,问我什么时候关心这种事儿了,这两年我在他眼里,和顾承中的矛盾不断,他什么都清楚,只是不说。我端着咖啡站在阳台上,望着天空,想起那个女孩子清淡的脸和明亮水润的大眼睛。 “你是卡萨的一个服务生,被我开除了,有点过意不去,何叔叔,您给谋个差事。”我说,要是能力不行,你就放在前台当个花瓶,总有用处的。 “你开除的人还少,怎么偏偏帮这一个?” “因为许多年前,我和她一样,拥有一双清澈的双眼。”我说。 —————— 那天过后,如我所料,林阳没有联系我,也没再去会所找我。估计是我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他需要平缓。而同样,我也没见过顾承中,他忙得不可开交,夜晚总能听到沉闷的脚步声,竟然是比我回去得还晚些。 不过,我从不关心他,虚情假意的,何必呢? 再见到林阳,是在a大,一个星期后。 那天是顾清的生日,我们一整个宿舍的人准备去吃一顿好吃的,给她庆生,但是刚走到校门口,一辆法拉利猛地停在门口,顾清定睛一看,傻了眼,脸拉着,气呼呼地说,“姐妹们,看见没,就是那孙子要跟我订婚,我爸妈真是瞎了眼,长成这副样子不去韩国整整就出来见人,真是不考虑劳苦大众的感受,现在竟然敢找到姑奶奶学校来,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前些日子顾清就在抱怨家里为了什么生意要给他介绍男朋友,双方家长带着而孩子见面了,家长看对眼了,俩年轻人却没看对眼,那男的说顾清胸太小,顾清气急了,本来也不是淑女,抡起胳膊就扇了人一巴掌,震惊全场,这梁子就算结下了。男的扬言要弄死顾清,这不,真找上门来了。 拉风的跑车,引起很多人围观。我顺着人群视线看过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大长腿从副驾驶出来,寸头,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阳光刺眼,他眯着眼睛看四周,只是一眼,在人群里,他看到了我。 再看看一同下车的男人,我一脸懵逼,这不是那天在会所闹事儿的祖宗吗?现在躲还来得及吗?我抓着挎包带子,手心里一阵汗水,正要逃,顾清一把抓住我,“小唯,你会两下子,待会儿那孙子要是对我动手我撑不住,你帮我兜着点儿啊姐姐!” 我心虚地点头,??给自己壮胆,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祖宗穿一身打眼的装逼装备,夏威夷沙滩裤和宽松短袖,人倒是俊俏,就是打扮孟浪,活脱脱的纨绔子弟模样,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潇洒地摘下来,指着顾清,警告的意思。 林阳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脸上,远远的,我看到了讶异,还有扯不清的怅然。许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吧?披散在两肩的头发被风微微吹起,我眯着眼睛,看他走向我,不疾不徐。眼神脉脉。 “你来做什么!?讨打吗?”顾清先发制人,等着那祖宗说,“许墨轩我警告你,敢在这里对我动粗,学校保安咬死你!” 原来叫许墨轩。 “哼,顾清,你是不是以为老子不敢打你?”许墨轩点了点下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得,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了,我妈非要我来跟你过生日,我打你电话也不接,你呢,最好是识趣点,跟我妈说我送你礼物了,要敢乱说话,我回头弄死你!” 顾清翻白眼,“赶紧滚,我多看你一秒钟都觉得恶心!” 许墨轩气得抬手,顾清瞪大眼睛赌他,他悻悻地缩回手,“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哟,这些美女都是你舍友?啧啧,顾清,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你好看啊,这位——————” 他转过头看见我,然后愣住了,拧着眉头去回忆我是谁,好像想起来了,他看着林阳,指着我问,“alex。你记得不?这女的不是卡萨布兰卡那臭娘们儿吗?嘿!那晚上把老子收拾爽了,正想着什么时候找你算账呢!” 我淡然地站在一边,看着林阳脸色沉下,拉住许墨轩说,“不要乱说话。” 顾清不解地问婷婷,“婷婷,卡萨布兰卡是什么?” 婷婷说,“一个高级夜总会。” 顾清哦了一声,然后挽起袖子冲上前,在许墨轩身上一顿狂揍,“我去你大爷的!你眼瞎吗?我家小唯什么时候招惹你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赶紧滚!” 许墨轩一直盯着我,怒气冲冲地说,“小唯?哼!那天晚上他们就是叫你小唯姐!就是你了对不对!臭婆娘,今天撞见了就别改日,算账!”许墨轩推开顾清,然后冲上前来抓我,大约是当晚被收拾惨了,他气得当场要揍我,只是,拳头下来之前,林阳挡在我面前。 他高大,正好能挡住面前的太阳,我的脸上,投下一片影子。 “墨轩,不要胡闹。”林阳淡然地说,语气里,却是带着警告和强硬的。 许墨轩纳闷儿地看着他,“alex,你这什么意思?那晚你也在,你忘记我怎么被这臭娘们儿的手下狂揍的?你还是我兄弟吗!” “你不能动她。”林阳镇定地看着他,竟然说,“她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女朋友。杨小唯。” 然后,在场的人都沉?了。 顾清张大嘴巴,讶异地看着我,讪讪地说,“小唯,你丫藏得深啊,大学不谈恋爱原来是又男人了啊!” 婷婷也来凑热闹,“你骗得我们好苦。” 许墨轩狐疑地看着林阳,舌头在口腔里打转,冷哼说,“alex,哦,不,我该叫你林阳,这就是你在美国跟我说的女朋友?你没开玩笑吧?你那满屋子的照片我他妈没看出来是同一个人啊!” “你觉得呢?”林阳转过身,低头看我,水亮的眸子里澄澈温润,却也坚定和霸道,和从前一样,他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是不是,我自己清楚,用不着你说。” “可你不是说你女朋友在什么南城吗?你上周才回去南城说找她,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上海?” “这跟你没关系。”林阳并不解释。 许墨轩脸色难看地盯着我,想了几秒,冷笑说,“林阳,你什么眼神儿啊ella那么好的妹纸你看不上,你钟情一个夜总会小姐,你脑子进水了?就那天她显摆的段位,怎么说都是以妈咪级别的,迎来送往卖笑卖肉的表子你要护着跟我翻脸?” 林阳冷眼看着他。平静的眸子里忽然冲出一团火气,他警告许墨轩,“不想我翻脸,马上给她道歉。” 呵,苍天饶过谁。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75:只要你愿意跟我走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蛮狠的,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恶心顾承中或是恶心林阳的同时,我自己也被恶心得妥妥的,这就叫痛并快乐着?一如此刻,林阳把我挡在身后让许墨轩道歉,我心里冷笑,到底是愧疚呢,还是真情使然? 我发现,现在的我,已经没办法用正常的思维去揣测一个人的行为了。 许墨轩一脸嘲讽的笑,我估计他和林阳的关系也没好到哪里去,不然不会这么拆台,关系好应该清楚林阳的性格,虽然看起来温和,但是说一不二的,这么对着干,是没好果子吃的。 可许墨轩,明显没明白过来这一层。 “道歉?林阳你他妈有没有搞错?让我给一个表子道歉?”许墨轩歪着嘴巴看我们,好一副放纵不羁的二世祖模样,呼风唤雨习惯了吧,好面子得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要他跟我道歉,那不是比杀了他还难受么? 他冷笑说,“那天在卡萨的账我一直记着呢,要不是你说那是你小叔的场子,我他妈早就找人去砸了!感情你早知道这女人是那边的小姐才护着?你把我许墨轩当什么人了?” 许墨轩一口一个表子,一个口一个贱人,听得我三个舍友都火了,我站在林阳背后,看着他的后脑勺,忽地想起什么,低头看他的手,手掌心握成拳头紧紧捏在一起,轻轻地颤动着,我乐不可支,刚想笑,他已经抡起拳头砸向许墨轩,雨点似地拳头落下去,没几下就把人打得?青脸肿,身边为了一群人观战,自然是把保安也引来了,拉开了过后,有人要报警,许墨轩捂着流血的?子指着林阳说,“都给我等着!今天这笔账,我给你记住了!” 林阳淡然地站在一边,甩着手腕儿,满不在乎地说,“下次嘴巴放干净点。” 然后人就走了,我站在人群里,一脸的淡然,好像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似地,我看着两米之外穿白色短袖笔挺刚健如一株成年的白杨树的男人,心里一阵暖风刮过,到底是温暖了寒冰笼罩的心。 他恰好回过头来,清澈澄亮的而目光和我视线对上,一眼万年的感觉,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只是这眼泪,早就干涸在无人的深夜里。 我淡淡收回目光,满不在乎的样子,问顾清,“清清,咱们还去吃饭吗?” 她们三人一直打量着林阳,好奇的,或是探究的,回过头来看我,猛点头说,“去啊!当然要去!” 顾清问林阳,“哎,小唯的欧巴,你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看在你刚在狂揍那混蛋的份上,我现在隆重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赏个脸呗?” 林阳一直看着我,好似在等我的意思,如沐春风般的笑,萦绕在我脸上,我心头一颤,真的很讨厌现在的感觉,可言语都是欲盖弥彰,我转身往前走,兀自离开了,听见被后顾清他们怂恿着他跟上来找我。 他无声的走在我身侧,身上有我熟悉和想念的气息。可明明就在身侧,我却觉得,好远好远,看得见,抓不住。 从学校出来,一只往前走,是条柏油马路,顾清和婷婷、芸芸有说有笑走在前面,我和林阳走在后面。我沉默着,他也沉默着,只觉得这条路很长很长,永远都走不完那样。 路上,他悄悄拉进距离靠近我,垂在裤腿边的手掌刻意却假装不经意地摩擦我的手,一下子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他想牵我的手,却不大好意思,只能靠这种曲线救国迂回的方式一点点试探。 很可惜,我已不是那时候的杨小唯了。天真烂漫,满心欢喜,对身边的人全是怦然和爱慕,他伸过来摩擦的手,每晃动一下,我的心就跟着跳动一下,沉沉的,特别激动。 可现在,我满心的怅然,在他的手指勾到我手指之前,我迅速抽离,将双手抱在胸前,淡然地目视前方,站在红路灯路口等红灯。 他没抓到我的手,有点尴尬失望,抬起手,一如既往掩饰尴尬的动作,挠了挠后脑勺,余光在打量我。 我知道,他这是在试探我。试探我是否还余情未了,试探我是否固执倔强。 我全都知道。 祝思思说。欲情故纵,要做就要做全套,不能太容易叫人的手,一点点地勾着,在他快失望的时候放出去一点儿苗头,勾住了,心心念念,舍不得放。 绿灯跳了,我们往前走,对面过来的人很多,自行车电动车流动的人群,我单薄的身子走在其中,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挡在我肩膀上,把我护在臂弯里,和来往的人流隔开距离,以免被碰到。 仿若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少年清润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温声提醒说,“小心。” 我没忍住心里的触动,抬头看着他,跌进那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睛里,看到了带着沧桑和期盼的自己的眼睛,水光灵动,那一瞬不瞬的目光,阖黑的眸子,柔肠百结,却是无以言表。 我忘了是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眼神了。 他睫毛很长,微微突出的眉骨,宛若刀裁的浓密眉毛,星目灼灼,柔情万种似三月春风。撩拨着我这颗冻死在顾承中冰窖里的心。 那一瞬,我的心好疼。 重重的一下,钝刀一样挫在我胸口,我快喘不过起来。 我恍然明白一个词:我欲哭无泪。 那叫人沉醉动容的澄澈目光,我没跟没资格留恋。 从前的我一无所有,现在我不仅一无所有,还满身污秽。 我没资格。 走到马路对面,我连忙推开他,保持距离,他迟疑地收回手,心疼又无奈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快步走在前面,提醒自己现在的状况,杨小唯,你不能这么快认输。 该认输的人,不是你。 我们约的辣府火锅,顾清说要红红火火,就吃四川火锅好了。 要了个包间,她们刻意把林阳安排着和我坐在一起,我默不作声端起杯子喝茶,顾清点完菜后开始调侃林阳,问我们怎么认识的,林阳非常耐心回答,“高中同桌。” 三个人开始尖叫,婷婷说,“哇塞,你们那么早就开始有奸情,天,这么多年了,来,我叔叔啊。一二三——————六年了?!” 林阳点头。嗯了一声。 顾清拿起王老吉的瓶子当话筒假装成采访林阳,问他,“请问这位先生,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们家小唯的?这几年你怎么都没出现呢?我们也没听小唯提起过你。” 林阳看着我,轻声笑了笑,像是在酝酿感情似的,半晌才回答说,“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了。没有为什么,就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喜欢就是喜欢,奇妙的心动。” 我觉得挺讽刺的。 斜眼看着他,带着意味深长的笑,“能不在我舍友面前说这些吗?” 林阳无奈地看着我,心情很复杂吧,顾清他们感觉不对劲,也连忙打住了,不再问多余的,转了话题说,“帅哥,你和许墨轩是怎么认识的?你这么绅士风度的人,怎么会跟那个二愣子在一起?嚣张得不行,见他一次就想揍一次!” 林阳端起杯子喝茶,漂亮的手指握住茶杯,倒是给那只普通的茶杯添了几丝美感,“他是我在美国认识的朋友。为人还是挺好的,只是脾气差点。他一贯风格如此,我习惯了。” “为人好?那是你眼瞎!”顾清愤愤不平地说,“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竟然说我们小唯是什么地方的小姐?婷婷,那地方叫什么来着?” 婷婷认真地说,“卡萨布兰卡。” “哦,对!幸亏你刚才揍得他满地找牙,不然都要气死我了!”顾清大大咧咧的,心里想什么,全都一股脑儿说了。 林阳淡淡一笑,语气温温的,但坚定极了,“保护我女朋友,必须的。” “啧啧,别秀恩爱啊,我们仨可都是单身狗!”婷婷鄙视地说,“不过,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相信他说的话,清清啊,你这个未婚夫不仅脾气差,还眼瞎啊,什么话都敢说。” “你闭嘴!他可不是我未婚夫!丢人!”顾清浑身鸡皮疙瘩地说。 这时服务生上菜来,帮我们打蘸料,轮到我的时候,林阳挡住了,跟服务员说,“谢谢,她不要辣。” 原来,他还记得我不能吃辣,一吃辣了就胃疼。 我看了他一眼,他也看着我,抬了抬眉毛,帅气地眨眼。 那一顿饭,我食之无味,林阳在我身边,把我当成一个残废,吃什么都给我夹。其实当时我很想作一把,但是舍友都在,不好发挥,我憋住了。 吃过饭后,已经是七点钟左右。 下课时我打了个电话给张骏让她先盯着点儿,我这边晚点过去。 原本顾清说还有第二场,我个推掉了,说最近太累,想回去休息,她们也不挽留,让林阳送我。 七点钟的时候,天色还不算太暗,晚霞挂在天边,被夜色一点点压住,美不胜收。我们沿着马路一直走,一直走,往来的车辆和人群行色匆匆,只剩下我们俩优哉游哉。 我站在路边,招手拦车,林阳一把抓住我的手,问我能不能谈谈。 “林阳,我想那天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你就不恶心吗?我现在被你小叔养着,按照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小婶婶吧?就算我跟他的关系上不了台面。但我希望,你能成熟点,过去的事情早点放下,别在惦记了。你不觉得恶心吗?” 我没有躲开,望着他澄澈的星目,任随他抓着我的手,我说,“你小叔不是傻子,他什么都知道。如果你不想我日子不好过,就别来招惹我。这些年我一个人撑过来很不容易,求你不要做一颗石头,来搅乱我平静的心,好吗?” 林阳皱眉看着我,阖黑的眼底一片兵荒马乱,他抓紧了我的手,隐忍地说,“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和谁在一起,小唯我只想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吗?” 两个人对视着,深情款款的,含情脉脉的,都在探究彼此内心的秘密,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嘴角苦涩地笑,“林阳,这对你来说,还重要吗?” 我吸了吸?子,眼睛里闪亮闪亮的,泪水在酝酿,我努力憋住了,苦笑地说,“都时过境迁了,你也不是当年的你,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何必在这里缅怀过去。林阳,怀念过去这种事儿,闲得发慌的人才有资格,像我这种风尘里飘荡的女人,我只能想着怎么套牢了一个男人,让他心甘情愿地掏出钱包,用现金的厚度来表示喜欢我的程度,你明白吗?我早就变了。” “重要!”林阳重重地回答说,“当然重要!小唯,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对你的心一直没有变过,你还记得我们的五年之约吗?记得吗?” “什么之约?”我轻笑,郑重地说,“林阳,我早忘了。当年你或许是有苦衷或是难言之隐才不辞而别,可林阳,那对我来说就是生生的抛弃。你不能这么自私的要求我过去这些年还对你念念不忘,或许我是应该理解你容忍你是否有苦衷,但谁规定了我要为你的自私买单?林阳,人,不能总想着自己。后来的几年,你有更多的时间同我联系,让我傻等也有个盼头啊。可你呢,你有给我一丝幻想的空间吗?” 林阳脸色一沉,呆呆地望着我,目光里全是失落和无奈,他紧紧抓着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了,气急了,他索性抱住我的双肩,不停地抖动我,好像要把我给摇醒似地,他急的额头青筋暴起,是怒意,却不知道生气我。还是气他自己,他看着我,如黑曜石般的双眼灼灼地盯着我,言辞中全是激烈,“如果小叔爱你,怎么会让你在那种地方呆着?小唯!你清醒点!当年我走的时候让他照顾你,可不是要他跟你——————”说到这里,林阳顿住了,我估计是难以启齿吧。 “你听我的,现在我能自己做主,你跟我走,你只要相信我,我现在有能力照顾好你,给你幸福!小叔那边你不用管,我来应付!”林阳定定地看着我,深锁着我的目光,发誓般说,“我会给你幸福的,弥补曾经所有的遗憾——————只要你愿意跟我走,你只要说这一句就好,只需要相信我!”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我望着林阳,模糊的视线里,他又回到了当年青涩的模样,言笑晏晏地看着我,叫我的名字,“小唯,小唯——————” 我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面颊,他的?梁,他的嘴唇,眼泪越来越多,他干脆紧紧地抱着我,把我脑袋埋在他胸口,不停地顺着我后背,安慰又着急地说,“别怕,别怕,我回来了——————” 我发誓,这一刻我真的没有演戏,没有装伤心失意。闻着他身上那一缕熟悉的味道,我忍不住嚎啕大哭歇斯底里,哭得昏天暗地。 车水马龙疾驰而过,夜幕降临,城市灯火迷离。 我曾经期盼的东西,他们来得轰轰烈烈,排山倒海般倾斜而来,让我猝不及防。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要撑住,那些纷乱的温情会迷惑你的眼睛,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纵然郎情妾意,也无缘再会。 我趴在林阳的肩头,曾经青涩的少年,如今已经有了健硕的身体和宽阔厚重的肩膀,足够让我停靠,但我知道,无论我多舍不得多痛心,我终将和他道别。 “小唯,你还爱我,你还爱我对不对?”他推开我,揉着我额前的碎发,捧着我脑袋着急又渴望地看着我,等待我的答案,焦灼的目光里是惊喜和期待。 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我看着曾经我深爱的少年清澈的双眼,心中溃败无比,我苦笑着,沾满了泪水的双手去抚摸他的脸,“可是我们该怎么办?林阳,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们回不去了。 夜色迷离,我坐着出租车穿越灯火阑珊繁华无比的上海,一个人在车上哭得昏天暗地,一开始我伏在膝盖上,变成靠在椅背上,趴在窗户上,除了司机和耳边咆哮的风声,没有人知道我内心的歇斯底里。迷离的灯火打在我脸上,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吹着,乱发三千丈在呼啸的风里凤舞。我失去了自己。 我无法忘记林阳当时望着我的眼神。孤独。痛惜。不舍得。愧疚。 出租车司机通过镜子,看了我一眼又一眼,大约觉得我是个没吃药的神经病吧,哭得那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却不忘在哭完之后掏出镜子擦干净脸蛋才下车。 张骏在门口等我,叼着一根烟,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些年一点没变,真好,所有人都变了,他还是老样子。 见着我,门口的保安纷纷招呼,“小唯姐。” 我一一微笑点头了,瞄了张骏一眼,笑道,“这么快回来,我以为你得在那边蹲个十天半月的。” 他把烟屁股拧灭了,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儿,扯着我往里边去,从员工电梯上楼,一直到天台上,他慌慌张张地点燃一根烟,有些迷茫地望着我说,“我跟你说个事儿。” “嗯。”我我点点头,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吧嗒吧嗒地抽着,望着他说,“你倒是说呀,看着我做什么?” “我回去,”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看见林阳了。” 我顿时笑了,“哦,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已经见过了。晚上一起吃的饭。” 张骏眉头紧皱,盯着我打量了几秒,“什么时候见的?” “一个星期之前,在楼下包间里。”我把烟往嘴里送,淡淡说,“没什么好惊讶的,顾承中早就告诉我了,所以,我不是没有心理准备的。” “他会告诉你?”张骏不相信地看着我。 “怎么不会?骏哥,你不会这么傻,以为顾承中真的爱我吧?呵呵,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了,还真是。你总是说我傻,可到头来我俩谁傻?顾承中要是真爱我,就不会把我往火坑里推,试问,天底下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在风月场里迎来送往当表子?你会吗?当年一个刘思涵你都忍不住让她离开,更何况,是你爱的人?” “小唯,爱不爱你,这事儿只有你自己才清楚,当局者迷,可我相信,你是聪明的当局者。顾承中若是真不在乎你,这些年,又怎么会不让你接客?你迎来送往的人,却也只有他一个吧?你在卡萨什么身份,大家都清楚,你何必装傻?给自己找不快?”张骏一语中的,拆穿我,“你就是太恨你自己。” 我冷笑,“你少教训我。我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我心里清楚。没事儿的话,我先走了,楼下看场子去。” 面对张骏的直白,我有点怕,怕面对,怕承认。 我转身,顿住了,回头跟他说,“其实有一点你没说错,我最恨的人,是我自己,只不过我不愿意承认罢了。另外。骏哥,这些年我心里装着谁我都不清楚,兴许,谁都没有。只不过演戏剧情需要,我临时凑凑数。” “你都爱,也都不爱。小唯,你信不信你这么折腾,最后痛苦的是你自己。”张骏走上前来,把我抱住,像哥哥一样把我揽在怀里,我伸手抱住他的腰,觉得特别安全和放松,我轻笑,看着远处的天空,“骏哥,来不及了,我已经答应顾承中了。这场游戏,开始了,就一定要走到结局才能停。折腾就折腾吧,痛苦还能感觉得到的话,说明我还活着。有灵魂,不是行尸走肉。” “小唯,你都不想知道,林阳回去做了什么吗?”张骏问我。 “不想,你不要告诉我,不要来动摇我,什么都别说。”我趴在他肩头说。 还是那一句,苍天饶过谁。 —————— 第二天一早,容嫂来敲门叫我起床,说是要给顾承中送东西去医院,问我一起去不去。我迷迷糊糊的,一下子清醒了。人怎么就去医院了? 和容嫂匆匆赶到医院时,独立病房里只有何文渊和顾承中在,顾承中躺在床上,脑袋上缠着纱布,眼睛微微阖上了,眉头蹙着,大约是疼痛的关系,嘴角抿着,看起来非常倔强。何文渊躺在沙发上休息,身上盖着西装外套,推门声把他惊醒过来,他睁开眼揉了揉眉心,看床上的人岿然不动,对我招手,示意我出去说。 清晨的医院走廊上,脚步声很清脆,晨光从通风口进来,照在我和何文渊身上,他一副无奈的表情,“昨晚出事儿的时候我也在,本来想通知你的,但先生说太晚了,不要打扰你。” “怎么会忽然出事?”我说,“你们在公司?” 何文渊点头,“林阳知道了你和先生的事儿,和先生在房间聊了很久,我出去买咖啡回来时看见两人在打架,林阳年纪轻,下手不知道轻重,一个烟灰缸砸下去,先生就流血了。急忙送来医院拍片子,有点轻微脑震荡。” “林阳呢?”我问。 何文渊警醒地看了我一眼,缓缓说,“他没事儿。” “哦。”我点头。 见何文渊没什么说的,我转身准备回病房,何文渊忽然叫住我,“小唯,你等等。” 我回头,淡然地说,“什么事?” “小唯,你都不关心先生如何,先问林阳,这怕是——————”何文渊语塞了,尴尬地看着我,竟然有些为顾承中打抱不平的意思。 我轻笑,走到何文渊面前,淡然地说,“何叔叔,你也是明眼人,就不要在这件事上为难我了。后面的话,你自己也觉得难言启齿,怎么可以甩锅给我呢?林阳去找他两个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那是他们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林阳去打的。”我顿了顿,笑说,“况且,换了你是林阳,你会不会做同样的事儿?” 何文渊表情怔住了,我笑吟吟地看着他,双手抱在胸前,娓娓道来,“临走之前,林阳把我托付给顾承中,让他照顾我。可顾承中是怎么照顾我的?那一年我辍学堕落,顾承中是什么时候才出来的?是要等我堕落得像一把扶不上墙的烂泥时才出现,像个天神一样发光发热让蠢得跟猪一样的杨小唯以为看到了希望,能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先让我在地狱里待得脾气都没了,再把我拉上岸,跟我嘘寒问暖,让我感恩戴德。最后呢,又把我推下火坑。何叔叔,后面的事情,这些年你也看得一清二楚,你怎么可以指责我不关心他?换了是你,你能关心得起来吗?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自尊心吗?” “小唯——————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不应该是刚才的表情,不管怎么说,先生把你带来上海是要给你新开始的,但你太倔了,有时候,你应该放下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去想一想别人的立场和处境,你是否也太自私了?可能先生有些事情是做得不对,但他的好,你就看不到半分吗?小唯,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是要用心去看的,而不是单纯的用眼睛。”何文渊语重心长地说,“我就不信,你感觉不到先生对你的用心。” “那你就当我眼瞎了,心盲了。因为恶心和讨厌,我看谁都一样。何叔叔,你也不要太偏心顾承中,许多事情,都在他的掌握里,是他的选择成就了今天的我。我们之间,怨不得谁。”我冷声说,“他对我所谓的用心,到底是真心,还是算计,只有他自己清楚。” 说完我就走了,推开病房门,顾承中正好醒了,容嫂站在床边帮他摇起床铺,我端起床头柜的水喂他喝,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我笑眯眯说,“小心点啊,别没被打死,却自己呛死了。” 顾承中斜了我一眼,然后叫容嫂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我端着水杯,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我可没叫他来揍你。你自己做了亏心事,应该做好心理准备挨揍才对。这次是烟灰缸,下次可能就是一把刀,顾先生,您可要小心了,您年纪大了,年轻人下手没轻没重的,改明儿一命呜呼了,这场好戏还怎么演下去?” “倘若下次要是一把刀,你猜被捅死的人会是谁?”顾承中反问我,漆黑的双眼冷冽地看着我,全是警告的意味,“我,还是你的老情人?” 我微怔,他冷笑了声,从我手里抢过杯子,抿了一口后递到我手里,得意的表情,我回过神来,把杯子放好,“一个年轻力壮,一个——————呵呵,没真正较量过,我真不知道谁输谁赢。” 顾承中脸色沉下来,鹰隼般的眸子盯着我,怒气在里头翻涌,“意思是我老了?” 我没说话,抿嘴笑。 然后顾承中脸色愈加难看了,他一把扯过我的手,把我整个人往他身上拉,我跌倒在他胸口,他狠狠捏住我下巴,流氓的语气威胁和调侃我说,“在床上的时候,你的叫声可没说我老,怎么,忘记了?” “是我说错了,你别生气。”我佯装乖巧地道歉,“你宝刀未老,是我眼拙了。” 顾承中冷哼着打量我的脸,自言自语的口吻,喃喃道,“杨小唯,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特别讨厌你这张嘴,恨不得拿针给你封起来,让你闭嘴,没的说。可有时候,我又喜欢极了你这张嘴,哼,”说到这里,顾承中笑了起来,讽刺极了。 我登时从他笑容里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表情不淡定了,悻悻地推开他未果,索性挑衅他,“说到底还你的功劳,让祝思思把我教得这么好。哎,你说,林阳会不会也这么觉得?” 然后顾承中脸都白了,看着我,手上不断使劲,要弄死我一样。 我哈哈大笑,放肆极了。 这时候房间门忽然被推开,走进来三个人,一名年纪约摸六十多的老太太,一名四十几的中间妇女,还有一个打扮和容嫂类似的中年妇女,这三人应该是主仆关系。 一进来就看到我和顾承中暧昧的姿势,老太太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看我们。身边扶着她的中年妇女也是一惊,只不过拧紧了眉头,看我跟看妖精似的。 “老三?!这位小姐是谁?”老太太推开身边的人,惊讶地走上前来,顾承中脸上的表情就跟过山车一样,立即收敛了,他松开我下巴,我觉得有点疼,不自觉地捏了捏,老太太扶着老花镜打量我,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尴尬地笑了笑,却只说,“您好。” “三弟平时老老实实的,看不出来,风流韵事也不少,藏得深啊。”那名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说。 顾承中冷哼了声,压根儿没理会她,那名佣人立即上前来帮忙把他扶起来,顾承中看着我身边的老太太,有些沉闷地说,“妈,你别这么看着人。” 原来是顾承中的母亲。 老太太笑眯眯,拍着我手背说,“好,好,”却立即把顾承中的话抛诸脑后,问我,“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啊?芳龄几何?” 我三斤汗狂流不止,悻悻地看着顾承中,心想。你他妈赶紧救场啊,你老妈缠上我了!我要告诉老太太我是谁吗?估计得加一张床在你病房了。 顾承中懊恼地看了我一眼,抿嘴明明不耐烦,但是语气还是温和的,“她叫杨小唯。二十三岁。” “二十三啊,这、这是年轻了点儿,不过年轻好,长得也水灵。”老太太说。 这时,站在边上的中年妇女又冷哼,“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和老三认识的?是不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啊?”她走上前来,扶着老太太,打量着我,满眼的犀利和世故,“哪里的人?” 我没理会她,淡淡地看着她,不卑不亢,当空气一样。 她自然是不满了,面有怒气地看着我,“怎么,哑巴了?不会讲话?你家长没教你长辈问话的时候要恭敬回答?什么教养啊你!” 说我就得了,你要说我家人,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淡淡道,“这位太太,请问,您是谁?您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些话?” “你——————我是老三的大嫂,长嫂如母,你有没有礼貌!”她气焰嚣张地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 “你是他大嫂,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淡淡说。一点都没动怒。 她被我气得不行,搀扶着老太太说,“妈,您看看,老三这什么眼光!咱们顾家怎么说也是名门,这都什么教养的人啊!” 老太太斜了她一眼,叹气说,“你也是,刚来,人都不熟,话就那么多,你怕谁不知道你是长辈?一点胸怀都没有。” “可她这样的,怎么能进咱们顾家的门?妈,您眼光高,可得好好挑仔细了!老三这是人到中年也糊涂了,被小妖精牵着?子走!”她气呼呼地瞪着我,恶毒的话巴拉巴拉就来了。 “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老太太说。 这时,顾承中掀开被子起身,老太太慌忙叫佣人上去帮忙,我跟着搀扶了他一把,结果他一下床,就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拐在臂弯里,看着对面的人说,“大嫂,说话之前考虑清楚,不要闪了舌头,我的女人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没正式进顾家的门,等你正式进了顾家门的那天,你再来教训我和小唯也不迟。但现在。请你放尊重点,他是我的人,往后进了门,是顾家名正言顺的少奶奶。” 顾承中语气淡淡的,但是字字珠玑,掷地有声,一点儿都不容许亵渎的意思。 我在他臂弯里,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可又忍不住冷笑地看着他,顾先生,您这唱的是哪出?等着别人把我羞辱了一番再出来保驾护航,这是捧我呢,还是故意贬我? 一句话就把我这个藏了几年的人拎上台面,成了你顾先生的女人,当真你做事之前都不要考虑清楚别人的感受? “好,老三,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那女的气呼呼起说,“妈,你先看,我出去看看阿阳来没来。” 说完,人就扭着屁股走了。 我脑子一懵,心想,这就是林阳他妈? 天。 我疑惑地看着顾承中,他的眼神告诉我,是,我没猜错。 这样的妈怎么生出林阳那样的儿子来的?基因太奇妙了! 所以,刚才他任由这个女人盘问和羞辱,是什么意思? 人走后,老太太把我拉着到沙发上坐,问我些杂七杂八的,我一直乖巧地闷着,因为顾承中拽着我的手警告我不要乱说话,那我怕自己抑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啊,我只能闭嘴了,点头或是摇头,结果老太太说,“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少了!不活跃!” 顾承中忍俊不禁,拆台说,“妈,那你就小看她了,她是人来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根竹竿就上天。” 老太太笑眯眯看着我,“不好意思?放心,活泼点好,年轻小女孩就是要活泼,有老三宠着,什么都不怕才是。” 我摇头,“没有的事,他胡说的。” 顾承中却笑吟吟看我,我有点愣了,这笑容平时是没有的,他说,“妈,你胳膊肘往外拐。” 这时候房门被推开,林阳和他妈妈站在门口,他妈妈拖着他往里走,方才还气焰嚣张的模样,可面对林阳,却是苦口婆心的。想来林阳不太听她的话,得求着来。 “多大人了!还这样!快去给小叔道歉!闹着玩就闹着玩,叫你小叔都住院了,你还不诚心点!”她叫嚣着说。 我坐在顾承中身侧,听见他冷哼一声,然后站起身来,对门口的人说,“小孩子闹脾气而已,我做长辈的,不会介意。” “老三,这可不行,你疼他归疼他,这孩子下手不知轻重,该治治!”老太太说。 林阳的眼睛,一直盯着顾承中,或者说顾承中背后的我。 大约是一夜未睡的缘故,他嘴角和下巴上是青色的胡渣,双眼里有血丝,面色憔悴,看起来有些颓废。我不敢去想,他昨夜和顾承中说了什么,俩人怎么会打起来,但看林阳这个状态,顾承中那疯子说的话,应该叫他气急了才会动手揍他。 活该。 他被他妈拉扯着进来,虽然不高兴顾承中,但还要林阳道歉,这其中一定有缘故在。害怕顾承中? 而顾承中就那么站着,腰背挺得笔直,给人一种凌冽和肃杀的味道,林阳抬头看着他,特别特别恨,恨不得一口吞掉的那种。 我心尖一颤,有些不自觉地抓住衣服下摆,莫名的恐惧袭来。 “小叔,你何不告诉大家,我为什么打你?”林阳看着顾承中说。 曾经的林阳,对顾承中是崇拜和敬重,但这一刻,我看到的是恨和失望。 我望着顾承中的后脑勺,看着林阳,听见顾承中漫不经心地一句,“我觉得,你来告诉大家比较合适。” 林阳瞳孔缩了缩,拳头捏紧了,艰难地开口,“小叔,你就这么喜欢抢别人心爱的东西吗?” 顾承中冷哼,“抢的过来,也是我的本事。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也得对方愿意。” “哼,小叔你手段高明,别人怎么是你的对手?”林阳冷哼,顾承中深吸一口气,警告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林阳的爆发,可林阳也聪明,在他眼神里读出来玄机,冷笑了声,旋即笑道,“小叔。是我的,始终是我的,我会亲手拿回来。” “哦,是么?那我拭目以待了,看你怎么从我手里拿走。”顾承中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哎呀,你们叔侄俩抢来抢去的什么东西?我怎么一句听不懂?”老太太起身拉着我的手走到前面,林阳盯着我,目光淡淡的,冷冷的,老太太说,“老三啊,要不是你今天住院,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一直藏着不带回去,你想让我气死啊?来,阳阳,认识一下,这是你小叔的女朋友,打个招呼,以后——————” 没等老太太说完,林阳转身走了,谁喊都叫不住。 “哎!这孩子!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这样!妈,我先去看看啊————” “去吧去吧。”老太太说。 我看着背影消失在门口,拳头终于松下来。 其实刚才我也捏了一把汗,如果他刚才说出来为什么打顾承中,那我只能说林阳很蠢。真的很蠢。他现在完全不是顾承中的对手,如过说出来,分分钟被顾承中捏死。这就是一个坑,甚至用不着顾承中动手,他妈已经掐死他了。 可他没有说。他还是那个聪明的林阳。除了聪明,现在也懂得了审时度势。懂得了蛰伏。 我心里在笑。 一转头,我的笑,跌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颤抖。 从医院离开后,我打车回学校上课。我趴在窗口看上海的一草一木,这些年住在这里,我竟然没有一次好好欣赏过。 有些路,一旦踏上了,就无法回头了,好的坏的,都是风景,没得挑。 车子停在校门口,我接到顾清的短信,叫我在门口的美食街上帮她在xx百味鸡买一份夫妻肺片。饭点过了,那边人很少,我没排两个就到了。买了东西离开,刚走出店门不远,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叫我名字,而且,用的是南城的方言。 “杨小唯!” 声音挺大的,只叫了一声我就听出来了。 我转过身,门店外站着一个穿xx百味鸡制服的营业员,双手插在腰上,歪着脑袋看我,我没把人认出来,礼貌地问,“你是?” 她笑了笑,摘掉帽子,甩了甩脑袋,一步步朝我走来。 “杨小唯,还记得我吗?”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我有点懵。往事排山倒海。 岁月能改变人的容貌。但怎么都变不了最初的模样。 记得。 我当然记得。 化成灰我都记得。 要说没有震撼,那是骗人的。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故人,倒分不清是什么情绪了,我瞅着她,她也打量着我,嘲弄地笑着,“这些年,混得不错啊?我出来过后,听说你来上海生活了,就想着也来上海转转,咱们俩缘分天注定的,同在一个城市肯定能再遇见的,你瞧,这不就是了?” “有时候啊,这老天就是折磨人,当你刻意去找一个人吧,一定找不到,随便换个工作蹲点,倒是把你遇见了,杨小唯,你说,这算不算冤家路窄啊。” 我看着她,岁月这把杀猪刀,怎么不就磨磨她一如当年的嚣张? 这些年,我一直没去想,周琪出来后会怎样?那时候恨毒了她,只觉得她就应该被送进监狱蹲着,受点教育,几年悄无声息的人忽然来到你面前,带我回到那段晦涩的过去。看着面前的人,那段隐埋在洪荒中的青春,骤然浮现。天真或是狠毒,都已经走远了。 我微微一笑,淡然地说,“那倒是,缘分不浅。” 周琪盯着我,到肩膀的短发扎起来,扬着手里的鸭舌帽扇风,她应该是最近才过来上班的,这家店我们经常买东西,从未见过,可看着制服上沾满油污,洗的泛白的polo衫边角,这份工作,也不怎么样,至少能看出来条件并不好。 眉梢的跋扈和当年一样,望着我,吊儿郎当的模样,“哪天一起叙个旧?有些账,咱们也该算一算不是?这天涯海角的,找到你是命中注定。” 我点点头,笑说,“好啊。不过,周琪,人呢,吃一堑长一智,做事情之前好好想想后果,在南城我能让你去吃免费的牢饭,在上海一定也可以。” 周琪扭着脖子看我,把鸭舌帽戴上。迎战的口吻说,“嗯,吃一堑长一智,之前没弄死你,这次一定吸取教训,让你生不如死。” “拭目以待。” 她冷笑了声,跟我挥手再见我,门店里的人叫她回去。 我拎着东西,站在原地看她跑回门店,转身往学校去,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顺手丢了那袋东西,去买了两盒鸭脖子。倒不是说周琪碰过的东西我怕有毒,而是,我觉得恶心。 当年不怕她,现在也不会怕。她不怕我斩草除根的话,尽管放马过来。 回宿舍后,舍友啃鸭脖子,我坐在电脑面前发呆。回忆今天的一切,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顾承中了,他的手法,他的算计。 桌上的电话在震动,呼啦呼啦的,我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那一刻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让我预知来电的人是谁。 果真,我一接起来,电话里传来一抹清润中带着怅惘的声音。 “小唯,我想见你一面。”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76:被偷走的那五年 祝思思说,聪明的女人用头脑叫男人臣服,其次才是身体,而愚蠢的女人则是先用美貌和身体,当表面上的风光被观赏疲劳后,剩下的是日渐增长的厌弃和乏味。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接二连三的,却几个漂亮的女人能独占鳌头一枝独秀享受尽春色。 所谓以色侍人,色衰则爱弛,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我没有接林阳的电话,一连几天都没有。 我大约是想接的,想听听他的声音,清澈如空山流泉般的嗓音,我记挂了这么些年。 他的每一通电话我都没有摁掉,捧着,看它欢快地唱歌,疲倦了休息,一次又一次,看着发呆,脑海中是多年轻在一起的画面。 那些天我请假没去会所,天天放学后往医院里跑,顾承中轻微脑震荡住院观察,本来是想出院的,但他家老太太天天来盯梢,不许他出院,为了陪他演戏,我这个“女朋友”得天天去医院上演贤良淑德温柔多情的戏码,给他端茶送水,洗脸擦身,他也是故意的,这些事儿明明高级护工可以做,他偏偏不要,把人叫走了,让我上,顾承中说他不喜欢别人碰他。 老太太说,“老三啊,你就是被我惯的,找女朋友是拿来疼的,谁像你一样天天使唤人?亏得小唯性格好,换了旁人,谁受得了你的臭脾气。” 顾承中故意拆台,“妈,她脾气好才怪。给根竹竿就上天,很多时候我拿她没办法。” “没办法才好,得找人治治你才是!”老太太手指点了点他,教训地说,“叫你脾气臭!” 老太太站在一边,我也不能说什么,只好仔仔细细地照顾着,从头到尾都是言笑晏晏的,没一句怨言,老太太连连夸赞我温柔贤惠,一看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拉着我的手说,“老三平时工作忙,小唯你这么贤惠我就放心了,别看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却不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一直是我心头担忧的头号人物,这些年忙着工作,却也不知道谈恋爱,好在有你啊,我就放心了,放心了。他要是不疼你,欺负你,你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我被老太太抓着手,掌心温热温热的,看着顾承中意味深长的笑,他一脸平静,但底下藏着羞涩,大约是老太太说的话叫他难为情了,却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憋着了。 我说,“你放心吧,他对我好着呢,好得不能再好了。” 顾承中凝眸盯着我,瞳孔缩了缩,是警告的意思,我挑衅地看了一眼,转身搀扶着老太太去沙发那边,她却不走,上前抓着顾承中的手,故意把我俩的手叠在一起,笑吟吟地说,“看你们俩好是好,可要是早点定下来,就更好了!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你们孩子落地,这要是我老天爷来得及,没那个福气看——————” “妈,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顾承中打断老太太的话,面色沉了沉。却不是冰冷,而是一种无声的关怀,他叹气,看着老太太说,“您老人家福气大着呢,以后的孩子还要你来带,小唯性子大大咧咧的,怕是带不好孩子,带得跟她一样调皮,叫我头疼。” 这些话他说得一本正经又云淡风轻,好像我俩真的要结婚生孩子一样,说得情真意切的,呵,我瞄了他一眼,眼神嘲讽地说,顾承中,论演戏,你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你要是去演戏,那些影帝全都没饭吃。 顾承中察觉我在看他,眼神转到我脸上,两道目光相撞,我愣了愣,他眼里竟然是温情,同这一刻的场景相得益彰:闲话家常,其乐融融。我感激闪躲开了,脸颊竟然有点红,开始微微发烫。这不科学啊。 “我带!我带!要是有这个机会,我倒是愿意!那你俩最好是快点来好消息,可别让我等太久了!”老太太拍着我俩的手背说,又打量我。搞得我脸颊发烫,我的天,我这是不好意思了? 打住! “妈,最快也要明年,她还没毕业,等毕业再说不迟。”顾承中淡淡道。 “可我听说现在大学生也能结婚啊?” 顾承中拧眉道,“妈,不可以的,你别打歪主意。” 语气里,竟然有几分我撒娇的意思,我都看呆眼了,这当真是我认识的顾承中? 老太太头发花白,可反应却是一样快的,狐疑地盯着顾承中说,“老三,你可别想骗我,我在家看电视的时候看到的,那新闻上说的难不成还有假?你骗我老了是吧?” “没有,”顾承中难为情地抿嘴,无奈道,“妈,这事儿不急,你别把人吓着了。她还小。” 他撇了我一眼,见我在笑,眉头皱了皱,我赶紧收敛了笑容,这时老太太拉着我问,“小唯,你的意思呢?这么多孩子,老三最是不听我的话,你可不能跟着他学坏了!”她拍了拍我的手背。笑得很慈祥,眉眼弯弯,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让人看了暖到心里去,“听我的话,我疼你!” 我羞赧地看了眼顾承中,他歪着脑袋靠在枕头上,好似在打量我会怎么回应,那一秒钟的瞬间,我感觉像是触电了一样,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就好像,我和顾承中好像真的是那种情投意合到谈婚论嫁的情人。 “老三,下个月可要把小唯带回家让亲戚朋友见见,这么才一直藏着,你想让人说小唯闲话么?老大不小的人了,一点也为女孩子家考虑。”老太太埋汰顾承中说。 老人嘱咐多,顾承中倒是耐心,一句句的听着,点头说好,知道了,您放心。 我在一边看着,心里暖暖的,觉得这世上还是有人能治得了顾承中的,他也不是一直如人前的冷漠和霸道,生活里,其实还是非常有人间烟火气息的一个人。等我反应过来时,顾承中盯着我,微微抬了抬下巴,声音浅浅的,“你盯着我傻笑什么?” 老太太已经乐得合不拢嘴,又说了几句。带着佣人回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顾承中。 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让我坐过去,我依言坐下,他捋着我的卷发温声问,“刚才看着我笑什么?嗯?”声音浅浅的,讲真,顾承中少有这样的时候,声音里没有城府和算计,没有冰冷和漠然,柔柔的,低沉中带着迷人的磁性,让人忍不住放松了警惕,好像他不是那个冷面心狠高高在上的男人,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 他有衣服好皮囊,长得好看的男人再有一副好嗓子,那是迷倒女人的利器,我也是个女人,自然也有神志不清的时候,譬如现在。 我扬眉笑,低头看着他,“笑你也有被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时候。从前的顾先生可不是现在这样,方才我算是见识到了。” 顾承中哼了声,淡淡的,若有似无,“可你方才那样子分明是赏心悦目,想来应该是因为我帅。” 我登时无语了,看着他,“顾先生倒是自恋?不过,我承认,你确实帅。虽说男人喜欢看好看的女人,女人何尝不是喜欢看长得帅气的男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我看你,也是人之常情了。” “哦?那你是喜欢我的长相了?”顾承中故意给我挖坑。 我抬着眉毛,轻哼说,“兴许你可以稍微谦虚点。好看的男人多看几眼,不一定就是喜欢。世界上那么多好看的男人,要是因为我多看几眼就说我都喜欢,那我岂不是太忙了?” 顾承中凝视着我,慵懒地将左手放在脑后撑着,右手一下一下地顺着我的头发丝儿,淡淡道,“杨小唯,少一点口是心非,你会过得轻松很多。” “顾先生,教训别人之前,先想想你自己是否有资格说这话?”我嘲笑他,微微俯下身子,把他眼角掉落的一根睫毛捡起来,温柔地说,“您教了我这么多道理,可从来没教过我要活的轻松自在。师傅身上都没有的道理,我怕是学不会了。” 我手指捻着那根睫毛,笑眯眯地说,“论口是心非,我跟您,你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顾承中嘴角噙着笑看我,不再言语。我的头发丝儿在他手指尖穿梭,根根顺滑,他看着我的发丝发呆,半晌,忽然叫我的名字,“小唯。” 顾承中很少这样叫我。他总是习惯叫我的全名,杨小唯,杨小唯。生气的时候,开心的时候,正常的时候,都只叫我杨小唯。叫小唯,是偶尔的偶尔。 单独叫两个字总是显得亲昵和温柔一些。我知道。 我下意识嗯了一声,看着他,可他又不说话了,阖黑的眼底一片迷茫,一片兵荒马乱,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我想起来重要的事儿,“顾先生,我这个名义上的女朋友,您打算要留到什么时候?该不会真要带我去见你们顾家的三亲六戚,七大姑八大姨吧?” “那是老太太的命令,与我无关。” “去不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我笑了笑,把身子坐正了,扭着脖子舒展筋骨说,“我劝您呢,还是好好再想一想,这件事不是小事,不能马虎,我呢,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断是进不去你顾家的高门的,您也知道,我就一个乡野丫头,那种上流社会阔太太的生活我融不进去,在外面装装有钱人家的女孩儿我都心虚,这些年要不是您罩着,我那些同学——————嗨,”我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适可而止吧,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杨小唯,你就没想过,也许我是真的想娶你呢?”顾承中看着我,阖黑的眼底苍茫一片,要不是他嘴角嘲弄的笑,我还真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地跟我说这话,哎,杨小唯,我要是真想娶你呢? 我心尖一颤,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堵在胸口,在一寸寸敲打我澎湃的心。 我说,“顾先生,您的话我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话?” 我站起身来,正儿八经地看着他,平静地微笑说,“我只是您养的一条流浪狗。” 顾承中怔了怔,表情木呆呆的。 大约是没想到我竟然这么放肆吧。 我收起笑脸,往窗口去,用力推开了窗户,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真有点快要窒息了。 我仰起脖子看外面的阳光,已经十月份了。再过一段日子,外面那些梧桐树的叶子都要掉光了,然后光秃秃的,孤零零的度过寒冬。 我忽然回忆着,这几年的冬天,我是怎么度过的。 “现在你的进展太慢了,杨小唯,我警告过你,我没多少耐心。林阳的性子比你想象的要有韧性,不出点狠招,怕是激不起他的斗志。”顾承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缓缓转过身,看着他的脸,迷离的阳光从窗户外跳进来,斑驳地打在地上,一寸寸,一缕缕,都是明媚的。 “所以你是故意的?故意让你妈知道我的存在,故意让我以你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林阳看了自然是着急过头,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是这样么?”我问。 顾承中哼了声,眼角是自大的笑意,他远远看着我,眼皮耷拉着,慵懒,但是分明步步算计,“着急了?怕最后闹得一身难看,林阳他妈坚决不会要你这个儿媳妇?” 说完他就笑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顾承中这么做的意思,不单单是为了刺激林阳,还为了整我。一箭双雕的是,在我帮他完成要做的事后,我成了众人眼里水性杨花的女人,因着我和他的情人关系,那我和林阳,便再也上不了台面。叔叔曾经要过的女人,侄子接盘?顾家清高的门风。怕是容不下我这样的女人。 而他所谓的完成事情之后放我回到林阳身边,就成了一章空头支票,因为那时候,就算林阳肯要我,我也成了千夫所指,罪魁祸首,始作俑者。 他会将胜利的果实炫耀于人前,并且说,你看,这就是你一心护着的女人,她都做了什么? 心头一震,重重的落下,震撼两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我对顾承中的认识。 这人太可怕了。 “你真卑鄙。”我相信,此刻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顾承中掀开被子下床,扶着脑袋缓缓走到我面前,我们俩站在阳光里,他忽然拥抱我,像一个温柔的情人,用最宠溺的方式拥抱,手掌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语气轻缓,温柔,他比我高处很多,下巴抵在我脑门儿上,我闻着他身上的消毒水味道,心里是慌乱的,我像是走在黑暗的甬道里,看不到方向,不知道面前有什么。 “杨小唯,你可以责怪我埋怨我,但你我都是魔鬼,都不是善茬,一路货色而已。”他轻哼了声,声音淡淡的,“其实,结果才重要,像你这样的女人,你还会在乎最后别人怎么看你吗?你的愿望不是和林阳在一起就好了么?” 我怔怔地站着,心里空落落的。 顾承中,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什么,你又如何知道? “顾先生,您太可怕了。”我贴着他的胸口说。 顾承中推开我,四目相对,都是平静的,冷淡的,互相对峙的,那种互相欣赏的模样,当真只有我和顾承中才有,他双手放在我肩膀上,笑吟吟的,“你说,林阳最后看清楚你的样子后,还会爱你吗?不过,别担心,倘若最后他不要你,我可以娶你,顾太太的位置留给你,也算是给你帮我的回报了,如何?” 我很恶心他现在的态度。凭什么站在上方像天神一样俯视我?凭什么? “顾先生,您说了,我是个不折手段的女人,自然,我要结果就好。至于最后是什么,不走到最后,咱们谁都不知道。您那顾太太的名分,还是留给别人吧,我就是一条流浪狗,无福消受您的好意。” 我推开他,拎着包,淡定地离开房间。我目不斜视,脚步坚定,我告诉自己,不怕,什么都不怕。 第二天午夜,卡萨打烊后,我醉醺醺地裹着外套出门,张骏搂着我肩膀,跌跌撞撞的准备送我回家。然后林阳就出现了,穿一身休闲装,在午夜的风里走向我,步伐坚定,目标明确。 他从张骏手里接过我,答应张骏一定安全把我送到家,张骏没多说什么,扔下我就走,这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倒戈的。 他把我挎在肩膀上,我站不稳,他索性直接把我抱起来,打横抱着,我不哭也不闹,其实没有多醉醺醺,至少意识还是很清楚的,但我就想赖着他的怀抱,这么多年不见,我想知道,还是不是那个温度。 他怕我掉下去,一直紧紧搂着,把我往他怀里塞,车子停在路边,他把我塞进副驾驶,贴心地系好安全带,我一把抓住他领子把他往下拉,脸贴着脸的距离,“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安心坐着,别闹。”林阳抿嘴说,拍了拍我脸蛋,叹气的时候,有当年的样子。 车子没入夜色中的上海滩,我摁下车床,手招摇在外头,竟然唱起了国歌,林阳一边开车,一边笑,还不忘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往里面拽,宠溺又无奈地说,“你进来点,这样不安全,小唯,乖——————” 我忽然一转头,盯着他,“你就不怕你小叔弄死你?林阳,你小叔很可怕,你不知道吗?” 林阳叹气,却不会打我,只是抓紧了我的手,安慰地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真的吗?”我盯着他的眼睛,快哭了。 “真的。” “可是晚了啊。” “只要我们有心,一切都不晚。”林阳信誓旦旦地说。 “怕只怕,我没了心啊。”我嘟哝着说,这么重要的一句话,却刚好被风吹散了,天注定。 “你说什么?”林阳看了看路,又看我,“风大,没听见。”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睛里在闪光,笑得眼泪都要僵了,“林阳,我们去江边好不好。” “外滩?” “嗯,外滩。” “好。” 他松开我的手,在手背上拍了下。 很温热。 我们到外滩时,江边一个人都没有,停车后我迫不及待跳下车,像个疯子一样在长廊上跳来跳去,欢呼雀跃,高兴得快飞起来。下班后我高跟鞋走路很疼,基本上我都会备上一双球鞋,所以现在我的装备很奇怪,性感的裙子搭配一双球鞋,画风太美。 尽管只是十月,但夜晚的江边,风很冷。很大,非常刺骨,拍在脸上,浑身鸡皮疙瘩,风??而来,把我头发都吹乱了,三千青丝在风中狂乱舞蹈,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不受束缚。林阳腿长,没一会儿就跟上来了,抓着我的手奔跑,我暂时忘掉了我是谁,忘掉了从前,忘掉了我们的隔阂,忘掉了那被偷走的五年,和他一起奔跑,疯狂的,放肆的。 浦发银行和工行的邮轮在江边停靠,霓虹灯闪烁着单调的光芒,路灯昏黄,照亮两边两抹纤长的身影。我抓着阑干,让风把我?起来,在风呼啸而过的时候,我问他,“有烟吗?” 他怔了怔,然后傻傻地点头,“有。” “给我一根。”我眨眼睛说。 他掏出烟盒子,抽了一根给我,是很普通的利群,我笑了笑,火光点燃的时候,他帮我撩开头发,我猛吸了一口,吹出来的烟雾和风一起跑远了,“没想到你喜欢这个牌子的烟。” 他也给自己点燃了一根,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林阳抽烟,以前从未有过,没够刮干净的下巴上,青色的胡渣有一节,和他的打扮串联在一起,有点点颓然的味道,但是,又很帅。他叼着烟,站在我身边,背靠着江边护栏,淡淡道,“习惯了,丢不掉。” “美国也有这个烟?” “有,在唐人街,有的小铺子里有。”他倒是诚实。 然后我就笑了,他才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这么问。 林阳吸了吸?子,吹着脑袋,忽而抬头看我,“小唯,你相信吗?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当年,不会走。” 我轻笑了声,抱着胳膊看他,“林阳,你打算怎么跟我解释,那被偷走的五年时光?” 林阳深锁着我的目光,非常冷静地吐出一句话,“我无法解释。” “无法解释?” “我妈年轻的时候,是南城歌剧院的舞蹈演员,一次到上海公演,认识了我爸爸顾启中,两个人很快在一起,并且有了我,我爸把我妈安顿在南城,说是回家和家人商量好了,就来娶她。但是直到生下我,他都没有再出现过。我妈被歌剧院开除,一个人在南城生活不下去,把我丢给我外婆照顾,一个人只身来了上海找我爸爸。很快,他找到了,并且知道他结婚了,家里有一个剽悍的妻子,我爸没有办法兑现承诺,只能把我妈养在外面,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妈流产了一次,我爸的老婆过意不去,加上家族里老人的建议,允许我妈踏进顾家大门,成为大房的二夫人。” “她踏进顾家还有个条件,就是不允许我认祖归宗,这辈子都不可以姓顾。她在南城给我买了房子,我和我外婆住,后来外婆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因为奶奶牵挂,我一年会回去上海一次,并且不能在顾家过夜,不管多晚,我都只能住酒店。我和我妈没什么感情,和那一家也没感情。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要这么过下去。” “直到后来,就是高一那年,我爸的老婆病重,我妈开始筹划怎么让我回顾家,小叔把我从南城接走,希望我去和她求情,但我到她病床前,一个字都没说。她同意让我回顾家其实是盖不住家庭的压力。因为她的亲生儿子,顾骏,没有办法撑起家族的未来,小叔还没结婚,他们只能指望我。” 他说到这里,我是明白的,为什么顾骏撑不起家族的未来。因为,顾骏是个gay。还记得之前我说我看着顾骏,总觉得哪里奇怪么?后来我才知道的,他是同志,有男性伴侣,顾家人也都知道。这件事还是顾承中跟我说的,他让我不要在顾骏面前说错话。 林阳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黄浦江对面的陆家嘴高楼,眼神怅惘空洞,娓娓道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太清楚,我妈在上海出了车祸,我急吼吼飞过去,她也不告诉我怎么了,就说安排我尽快出国。说是为了我好。如过我不答应,我妈在顾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只能答应了。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被送去哪里,我妈说,这件事除了小叔和她,没有别的人知道。我也没办法告诉你。其实那时候,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 “我很清楚你的脾气,要是告诉你,你一定会等我。可我的未来茫茫一片,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面对什么,我该如何告诉你?我会在国外呆多久?几年?十年?谁知道呢?我多想全都告诉你,让你等我,等我回来,可那样,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小唯,可能你会觉得我比较绝情和现实,但那时候,我们毕竟才高一,我们的实力远不成熟,又怎么来面对两个人的未来?那时候太年轻,爱得太用力,却没有抓住彼此的能力。” “我不想让你忘了我,我选择了最苦痛的方式,其实,当时也是机缘巧合,小叔来得及,我没来得及跟你说再见,我想那可能是上天注定,兴许这样的刺激,能让你永远的痛恨我,忘不掉我,痛苦过后,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用等我,等一个连自己的未来都握不住的人。” 林阳转过身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无奈和愧疚,那种怅然若失的悔恨感将我紧紧包围,他的侧脸在风中岿然不动,一根接着一根的烟燃烧在风尘里,远远飘去了。 “所以你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不管是两个人的旅行,还是你的小叔,都是你提前做好的准备?”我问他。 现在想想,那些事情,全都能串成线。 “嗯。” “所以你觉得,我会忘记你?会痛苦一番后,有新的情人,有新的人生?”我盯着他,苦笑着说。 林阳凝望着我,薄唇轻轻颤动,欲言又止,最终嗯了一声,“是。” 我冷笑,走上前拍他的脸,然后猛地一巴掌下去,厉声说,“在你眼里我杨小唯就是这样一个不在乎感情的人?在你一眼里一切都这么容易过去?林阳啊林阳,你怎么就这么自以为是?你可曾想过,可曾想过你在我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我哽咽着说,敲着胸口,咆哮说,“你陪我经历过什么你不知道吗?那些深刻的记忆全都刻在我心里你叫我怎么轻易忘记!你轻飘飘的来晃荡一下又像风一样吹走,可曾想过我会记挂一辈子!” 林阳激动地抓住我的手,把我的手贴在他胸口,隐忍的眸子里,闪着泪光,他喊我的名字,一声,一声,声泪俱下,我的手掌被他紧紧贴在胸口,他艰难地开口,“小唯,是我自以为是你会忘了我,就像我以为我会忘了你一样!可过去美国我才知道,我根本忘不掉你!这些年,你一直在我心里,没有一刻离开过!你知道吗?你成了我在国内唯一的期盼!” “期盼?你期盼什么?破镜重圆?哈哈哈哈哈,”我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风噼里啪啦地打在我脸上,把眼泪也吹跑了,我红着眼睛看林阳,他的双眼也是红的,带着隐忍和无可奈何,悲伤地看着我,我说,“这些年我也想过你有苦衷,你应该是有苦衷的,可怎么办,我凭什么要为你的苦衷买单?林阳,上帝给你一些,必定要让你失去一些,人生都是公平的。你心有所向,根本无需选择。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挽回不了我们之间被偷走的五年,也许现在我能原谅你当时不辞而别的无奈,可我无法原谅你后来的不联系,不过问。别给自己找理由了,我等你的消息等了多少个日夜,哪怕一次,只要一次你联系我,告诉我等你回来,我都不会这么绝望。” 想起先前的几年时光,我心里一片寒凉,尤其是那一次我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分明是听见了我的声音不是么? “林阳,难道你现在还想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和你小叔在一起?两年前那通电话是你打来的吧?你小叔的,是我接听的,美国的座机号,你当时不说话,是因为听见我声音了吧?为什么不说话呢?你可知道后来我——————” 罢了,罢了,往事而已,重提有什么意思。 林阳看着我,喉结上下涌动,欲言又止,夜风里双眼猩红,噙着热泪,倔强又孤独,临风而立,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当年篮球场上挥汗如雨青春飞扬的少年,日至今日,到底是谁偷走了时光。偷走了爱? 他伸手来抓住我肩膀,漂亮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捏着我瘦削的胳膊,用力量告诉我他的决心,“当时我只是没勇面对你,忽然听见你的声音,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现在无法解释当时为什么会摁断电话,小唯,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连自己都顾不住,我怕自己没有能力顾及你,我是个男人,我又自己的自尊心,如果我不能好好照顾你,又怎么可以自私的把你栓在身边?小唯,过去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为自己解释和开脱,但你相信我,这些年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一直都没有变过,你相信我好吗?” “林阳,我现在谁都不相信了。”我沉沉地看着他,平淡地说出这句话,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说出了我心中所想。 我曾相信他,但他不辞而别,让我重回黑暗。 我曾相信顾承中,但顾承中把我推进火坑,让我备受折磨。 我也曾相信自己能有一个美好人生,但我顺手用顾承中的刀,把自己戳得遍体鳞伤。疼痛告诉我,我还活着。 我推开林阳的手,转身缓缓走在江边上,要是一切能回到最初的地方,我一定选择不遇见他。 林阳追上来抱着我,我脑袋被他摁在胸口,感受着他剧烈的不规律的心跳,一阵一阵,紊乱又急促,“小唯,过去都是我不对,现在我回来了,我不会在放开你!” 我冷笑,笑的是自己,竟然对他说的话,还有心跳和温暖。 他松开我,捧着我的脸,眼泪倏忽而下,快速地从面颊上滚落,我看着他清俊的脸上疲倦和清冷,心很疼,我们俩算起来,同是天涯沦落人,或许惺惺相惜,能让彼此在这个冷漠的世界有点温暖,我也不知不觉地掉泪,他帮我抹去泪水,颤抖着嗓音说,“小唯,你答应我好不好?不要跟小叔在一起,不可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那天凌晨慌乱的风里,林阳不知道说了多少句我爱你,一声一声,落入我心口,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刻画在我心上。我忍不住狂奔的泪水抱住他,结实的腰板可以感觉到健硕的肌肉,年轻的身体和顾承中略有不一样,我握住自己发抖的双手,警告自己不要去想顾承中,至少这一刻,不要。 然后我们接吻了。 我觉得自己就是个贱人。 一方面又要报复,一方面又忍不住自己悸动的心。 我越发地看不清楚自己脑子到底在想什么,我到底是爱林阳多,还是想报复顾承中多。我现在这么欲擒故纵的把林阳握在手心里,到底是因为这些年走丢的爱,还是因为我想让他变成我手中的利剑,一招致命,戳死顾承中。 我不知道,我分不清楚。 但我唯一确定的是,我恨顾承中,是他毁了我等林阳的清白,让我变成一个满身污秽的女人,是他让我在地狱里受煎熬,让我面对林阳的时候像一滩烂泥。我恨他让我失去了正大光明爱林阳的权利。 那天凌晨,我们一直坐在车里,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如同许多年前我们在绿心路生态公园的大树下,我枕着他的手臂,岁月静好。 林阳说,“小唯,你什么都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所有事,你只要好好的等着我,等我给你一个安稳的家,为你遮风挡雨,不再让你颠沛流离。” 看着他眼底的星光闪烁,我真的以为,我们还有机会。可我心里发虚,潜意识里有种冲动在叫嚣,在咆哮,顾承中的脸在玻璃窗上若隐若现。 我冷眼看着窗户,暗暗握紧了拳头。 我说,“好,但是你现在和你小叔不是一个水平的选手,你要小心,他不会放过你。他到底想从你手上,拿到什么?” 林阳并没有告诉我顾承中想要什么,他直说,“小唯,这些事情你不用管,我不想你牵扯进来,你只要安心等着。这些年的日子不是白过的,可惜我才知道不久,他的算盘,一早就打好了。无论是你还是我,早就被算计在里头。”林阳握着我的手,发誓地说,“我不会让他得逞。” 第二天我没去上课,在家里睡了一天,醒来时张骏给我打了很多通电话。我回过去,他说徐笶梦过段时间要来上海,有时间组个局出去聚聚。 多年不见了,我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那你继续睡吧,晚上场子肯定忙,先养精蓄锐。”张骏好像在吃东西,刺啦刺啦的,“要不晚上我接你去?” “不用,我打车过去,对了,骏哥,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帮我查查顾承中。” “查他?”张骏一下提高了声音,严肃地问我,“为什么查?丫头,你想干啥?” 我捋着头发丝,在阳光里看见尘埃飞舞,“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杨小唯,你真的丧心病狂。” “彼此彼此。” 当年他选择了帮助林阳母子,现在又反过来用我对付林阳,期间转变的目的是为什么?既然知道现在要你争我夺,为什么当年还要帮林阳离开?这不是打脸吗?给自己徒增麻烦? 我不了解顾家,但看样子,顾承中的野心在于顾家的主导权,或者更多。 而这其中的精妙,只能等我一步步去探索了。 之后的一个月,我和林阳经常见面,但都是彬彬有礼的,情不自禁想吻我的时候,他都被我推开了,我说,你别碰我,脏。 他无奈又心疼,就抱着我,说愿意等我打开心结,他不在乎,他爱我,他等得起。 我一次次掉进深渊里,一次次更加坚定了方向。 很快到了十一月,上海的十一月,渐渐冷起来。大四上学期的课程不多,同学大多数都去实习了,偶尔回学校上课交作业,准备毕业论文。顾承中来接我那天,我刚跟导师碰面,确定了论文的选题。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在系里,在走廊上碰面,他穿一件藏蓝色的风衣外套,里头是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很精神,远远看上去,玉树临风四个字,当真不是夸大其词。 他转身看到我的瞬间,我愣了愣,脑海中浮现大一那年,他来学校做讲座,举手投足的儒雅和学识,倾倒一大片人。 “你怎么回来?”我问。 “来接你。”他淡淡瞄了我一眼,提醒地说,“老太太让我带你回去,今夜在老宅有宴会。” 我拧眉,刚要发表意见。他已经率先堵住我的嘴,“老太太的命令,家里没一个人能说不。走吧,时间不多了。” 我们一路并排着走在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少不了注视的目光,一下子成了风景线。梧桐树下阳光细碎,作孽的是,我和顾承中竟然都穿了风衣,就连颜色也是差不多的,看起来活脱脱的情侣装啊。 我尴尬得很,心里别扭,装着云淡风轻的样子说,“有点热哈,”然后把风衣脱掉了,只剩下里头的衬衫和半身裙。我刚把风衣搭在手臂上,被顾承中冷冷盯了一眼,妈的,那一个眼神,凌厉得我快吓怂了。 “你发什么神经?”他呵斥了一声,一把抽走我手腕上的风衣,抖了两下子给我披到肩膀上,命令的口吻说,“这么冷的天你热,要不要我给你降降火?穿好!” 好,我承认我怂了,乖乖把衣服穿好了,顾承中走在身侧,一股寒气逼人,一直走到校门口。他的车子停在门口,司机见我俩来了。恭敬地开门,顾承中护着我脑袋上车,随后进来坐在我身侧,我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他白我一眼,问我,“怕我吃了你?” 我呵呵笑,心里却在骂,我草泥马。 车子一路开到一家私人订制的店面,早就预约好了,礼服顾问帮我准备好礼服,那是顾承中事先安排好的,一条白色的一字肩蕾丝裙子,贴身的,性感,但是不觉得妖娆妩媚,倒是多了几分娴静和温柔,高贵典雅,款式除了肩膀那里看起来小性感之外,其余都规规矩矩的,和我的风衣倒是很搭,换一双高跟鞋就成了,不需要多余的点缀。 我把扎好的头发放下来,卷发垂在胸口,柔美恰到好处,再添一抹口红,气色也好起来,红润白皙。 车子一路开到顾家别墅。我在上查了一下,才知道,这里是坐落于西郊虹桥的富人高档住宅区,是豪华的欧式别墅。奢贵无度,设备设施完善得叫人瞠目。据说当时开盘,只出售十八席,且大多数买主都是在上海和广东有业务的香港人,能跻身进来的,各个财力雄厚。 下车后,顾承中绅士地伸出胳膊叫我勾住,我挽着他小心走路,一步步随他踏入。 进门时,我有佣人等在一边,开口便叫,“三爷。”又看着我,微微笑着,“杨小姐。”微 要不是亲耳听见,我还以为这种状况只能在电视剧里见着,都什么时代了,还爷呢,我忍俊不禁,笑着看顾承中脱下风衣递给佣人,又回头来看我,眉头微微皱着,温声呵斥说,“看我做什么?” 没等我回应,他已经伸手撑着我风衣的领口,我这才明白他是要帮我脱衣服,我赶紧闪躲,他却命令我,“别动。” 目光灼灼,莫名的叫人失去反抗的能力,他动作很轻,帮我脱下衣服。递给佣人,这才伸手拉我,把我手心扣在他手心里,“走吧。” “哦------”我有点懵。 “只是简单的家宴,不用担心,没多少人。”顾承中说,“有我在。” “哦,好。” 结果一抬头,就跟林阳撞上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厅堂门口,穿着一身休闲西装,看着我和顾承中,没有先前那种年轻气盛沉不住气的样子,阖黑的眸子里是淡然,隐忍,还有被扼住的怒意。 顾承中面无表情地迎上他的目光,眉毛微微扬了扬,“回来了?” 我淡淡看着林阳,一脸微笑,没等林阳回应呢,他妈忽然从背后窜出来,“阿阳,你忽然跑出来做什么?奶奶在找你呢,你这孩子能不能------” 然后话卡在喉咙里,她看着我和顾承中,脸上扬起冷笑,一身的珠光宝气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俗不可耐。 “哟,我说谁呢,原来是三弟回来了,这么恩恩爱爱的样子。当嫂嫂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讥笑地说。 我望着她的眼睛和她满脸的虚荣,忽然觉得林阳有点可怜。 顾承中都不理睬她,拉着我的手往正厅去,一片欢声笑语在这浮华奢贵得如同宫殿的别墅里荡漾,没有一点人间烟火的味道。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77:假如我吃醋了呢 略过林阳身边时,我悄悄看了他一眼,清俊的眉目虽说早已刻在心里,但这一刻还是忍不住要多看一眼,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恶心,和两个男人同时见面的时候,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很难平衡两个人在我心中的位置,换句话说,我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林阳也看着我,目光浅浅淡淡的,礼貌规矩,只是愁眉不展,嘴角轻轻抿着,星眸沉沉,说不尽的情衷。 “阳阳,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跟妈进去,奶奶刚才还在找你!你这孩子,怎么能在长辈没说完话的时候就离开呢?”他妈妈站在一边,苦口婆心的。 我望了一眼,正好和他妈妈的视线撞上,她看我自然是轻蔑的眼神,那种故作高贵的姿态,实在叫人很不舒服。后来我才知道林阳他妈为什么在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就摆脸色,原是在早前看我的照片,于林阳的钱夹里。只是她当时没认出我来,只觉得眼熟。人的潜意识是很奇妙的东西,能够精准的记住一些信息,尽管后来那些信息可能模糊了,但有线索提醒的时候,还是能快速地折射出最原始的反应。 没错,我的意思是,林阳的母亲很讨厌我。 从一开始就是。 “看够了吗?”身边的人忽然冷声提醒我,清润的嗓音带着低沉的魅力,把我从思忖中拉回来,我收回目光,和他的视线相撞,平静如水的面孔下,眼睛里蕴藏着淡淡的怒气,波光灵动的眼眸在提醒我好自为之。 我微微一笑,抓紧了他的胳膊,娇俏地回答说,“看够了。” 顾承中轻哼了声,淡然却警告的口吻说,“记住你今天的身份,是我领回家见亲友的女朋友,即使你现在迫不及待想我和小侄子叙旧,也请你看看时间和场合,专业一点,顾家的女人各个眼睛毒辣,别让她们这么快看出来你内心的蠢蠢欲动行么?” 语气是婉商的,可意思却是命令。 我挽着他胳膊,一笑置之,“是的,顾先生。” 顾承中冷眸一转,忍着气,大约心里早就被我气吐血了,只是一直憋着,哎,他本来就喜欢这样。那你就憋着吧。 进了正厅后,有佣人在外面等着,远远含笑地看着我们,我定睛一看,正是前些日子一直跟着老太太去医院看顾承中的阿姨,想来是老太太身边得力的人,跟了好些年吧,大约是习得了老太太的风骨,虽说是个佣人,但穿衣打扮一言一行。都带着不同于常人的气质,说话时不紧不慢,语气恰到好处。 “三爷,杨小姐。”她同我们招呼后,微笑道,“小姐在偏厅等您们。” 小姐?我愣了愣,这时顾承中解释说,“这位你见过的,月姨,是我妈身边的人,跟着几十年了。” 他说,他妈原是上海旧社会大家族的小姐,这位月姨便是他妈的陪嫁丫头,虽然人都几十岁了,却还称呼小姐,想来这老太太是人老心不老。但这顾家上下,只有月姨一个人如此称呼老太太。 我温声喊了一句,“月姨。” “杨小姐您客气了,请跟我来。”月姨笑笑,而后带着我和顾承中往偏厅去。 虽说是偏厅,但大得让人惊讶,说是正厅也不为过。装潢设计都是欧式风格,和别墅的整体是一脉相承的。家具摆设,样样精细,随便出手一件都是不可多得的名品,只消看一眼这偏厅,便知道这顾家不简单。 原以为顾承中已经足够财大气粗,但相比顾家,那是冰山一角。或许,是顾承中平日太低调了,没把实力展现出来罢了。 更叫我唏嘘的是,没想到,林阳竟然是这样一个豪门家族的私生子。怪不得即使生养长大,也因为大房夫人的威信不能认祖归宗。 进了偏厅后,一席人坐在沙发上闲话家常,都是女眷。 月姨站在门口处,温声说,“小姐,三爷和杨小姐到了。” 一屋子女人都看着我。我眼睛礼貌地扫了扫,一共五个人,却没有一个和林阳他妈那样穿得珠光宝气,低调中不失奢贵,手上任何一枚戒指都价值连城,却不让人觉得显摆。有两个穿着高级定制的旗袍,包裹着姣好的身材。虽说是人到中年,但保养得当,看上去很年轻,除了眼角的细纹挡不住。 “快来快来,可让我们给等到了!”老太太被簇拥着坐在上方的沙发上,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锦缎旗袍,领口的盘口下方,正前胸的位置绣着小巧精致的花朵,素净中是不可言喻的高贵,这样简单的款式,和她的年龄和身份都非常符合,加上胸前圆润光泽的珍珠项链,说不出的清雅之气。花白的头发盘了起来,非常大气婉约,面上是慈祥和蔼的笑容,不管怎么看,年轻时候一定是名动四方的美人。 “妈,你瞧,说曹操,曹操就到!”坐在老太太右手边的一名明艳动人的女子站起身来,轻纱旗袍上是清丽的水泽木兰,恰好到处的颜色,衬托出她清丽的容颜。盛开的花朵,却是一点都没有抢她面容的风头,我看了一眼,那眉眼和老太太十分相似,眉眼清雅,也是个美人。 在座的女眷都纷纷笑了,打量着我和顾承中,少不了探究的眼神,我淡淡迎接着,心里却是慌乱的。我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亏得只是家宴,若是换了大型宴会,我该手足无措了。 那名年轻的女子走到我和顾承中面前,上下打量着我,笑吟吟地问,“三哥,这就是你藏着不肯带出来让我们知道的小嫂子么?” 顾承中抿嘴一笑,点了点她说,“云溪,你别吓着她。”说着,眼神竟然游离到我身上,目光温柔,宠溺地看着我,嘴角那抹微笑,顿时叫我乱了方寸,我心里求着,妈的,顾承中,你别这么看着我。他说,“这不就带回来给你们瞧了?一双眼睛一张嘴,有什么好瞧的?又不是生得三头六臂,让你们看看稀奇。” “稀奇啊,怎么不稀奇,三哥你可从未带过人回家,可不是稀奇么?”顾云溪打趣地说。 云溪,云溪,真是好名字。 这时老太太叫住她,道,“云溪,你别逗他了。”老太太正色说,“老三,还不给大家介绍下?这么干站着,真不会疼人。” 顾承中这才带着我上前,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一一向我介绍,“这一位伶牙利嘴的是四妹顾云溪,这边是表姐,二嫂,还有五妹嘉钰。” 我一一招呼了,顾云溪和顾佳妮倒是长得不太像,我细细看了一眼,眉眼不像。 老太太亲昵地叫我小唯,摸着头发上的簪子说很喜欢,我顿时懵了,看了眼顾承中,他淡淡瞄了我一眼,给我一个安定的眼神。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是顾承中提前准备好的。我也真是傻瓜,就算是来配合他演戏,也该做做功课,登门拜访,怎么能不带礼物? “阿姨,您喜欢就好。”我温声说。要是当场说那不是我准备的,不是让老太太难堪么?且这么多人,这么说,不也让顾承中下不来台? 老太太说,“以后啊多来家里玩,陪我说说话,别看她们今天齐聚一堂的,可要不是我过生日,一个个都不回来呢!听说老三今天要带媳妇回来,一个个都吵着来看看,小唯,你瞧,我老太婆是沾了你的光呢。” 这叫我不好意思了,我垂着头,才发现,顾承中一直抓着我的手,从进门开始就没松开过。我错愕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还抬了抬眉毛,一副你要怎样的意思。 我想抽开手,但他抓得牢,根本没法躲开。 顾云溪打趣说,“哎,三哥,不用这么秀恩爱吧?你可是要羡慕死我啊?” 我脸红,微微发烫,不好意思地看着顾云溪,她笑得好看,跟朵花儿似地,顾承中说,“你这张嘴不饶人,我看得让妈早点把你嫁出去才好。” “切,三哥都没结婚,愁我的做什么?”顾云溪说,“妈刚才还说,要我们鞭策你赶紧的,不然我和嘉钰都堵在你后边,可是要你负责的!” 顾承中笑了笑,是那种非常轻松的笑,他好像只有在家人面前才这样,毫无戒备的,不用算计的。想想,这顾先生平时过得也是够累的,明明笑起来挺好看的人,非得板着个脸,跟谁欠他两毛钱没还似的。 “她还小,我们不着急。”顾承中说。 顾佳妮一直打量着我,忽然想起来什么,疑惑地问,“三哥,三嫂是不是我们a大的?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了,觉得有点眼熟。” 我也很惊讶,没想到顾佳妮和我是一个学校。我说,“你也是a大的?” “嗯,我是新闻系的,算起来应该是你学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参加过学校的十佳歌手比赛,那年我大四,去会场拍照了,我记得你!”顾佳妮说。 我一脸懵逼。 顾佳妮捏着下巴想了想,带着打趣的笑问顾承中,“所以,三哥,当年你去学校做讲座,是因为小嫂子咯?我说呢?学校领导请了你好多次你都不去,那一次忽然抽风了去,我还想你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平时不是最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么?原来是去讨好小嫂子了!哎,你们那时候认识的?” 一干人都带着八卦的笑脸看我和顾承中,我望着顾承中,小声说,“恐怕不是吧——————我们认识得早一些。” 可顾承中却说,“就你聪明,猜对了。” 大家都笑了,我却尴尬了。这是哪里跟哪里嘛,怎么就变成讨好我了?明明是自己莫名其妙要去的,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一片笑声里,老太太忽然说,“阳阳,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进来?来,到奶奶这边坐。” 我闻声望去,林阳正站在偏厅门口,目光清冷地看着我们欢声笑语,我脸上的羞赧和笑意僵住了,特别尴尬地看着门口的人,只觉得特别——————特别尴尬。尤其是看到他眼里的失落和伤心,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这时抓着我手的人忽然用了力气,把我捏疼了,我回过神,撞上顾承中不动声色的警告的眼神,悄悄收敛了刚才那一丝不宜察觉的尴尬。 林阳嗯了一声,走进来,径直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老太太拉着他跟我介绍,“小唯,这是阳阳,老大的孩子。” 我嗯了一声,特别不知所措,只好说,“你好。” 林阳看着我,距离不算远,我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不情愿,淡淡应了一句,“你好。” “你们见过了吧?上次在医院,小唯也在的。”老太太欢喜地说。 “我看阿阳和小嫂子年纪差不多大,却要叫一声三婶了,哈哈哈哈,阿阳,你叫一声试试?”说话的是顾云溪。 我算是明白了,顾承中这四妹就是喜欢玩闹。 林阳看了顾云溪一眼,眼神寒光四射,有点尴尬,他冷声说,“姑姑,还没结婚呢,现在叫未免太早了些。” 顾云溪笑说,“哈哈哈哈,你不好意思了吧?要换了我也不好意思哎。” 我低着头,真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虽说这个场面我早就预想到了,但是这一刻看到林阳尴尬的样子,我很心疼。 可顾承中这孙子偏偏要挑事儿,背靠在沙发上,泠然地看着林阳说,“迟早的事儿,阿阳,你到时候也不好意思?” 我抬头看着顾承中,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我悄悄扯了扯他的手掌心,想挣脱开,可他却抓得牢牢的,面不改色地看着林阳,两个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这么在大家不知情的状况下拉开了。 “我看也是太早了些!”忽然,一抹声音从门口传来,我们齐齐看过去,是林阳他妈牛扭着屁股过来了,径直坐在顾佳妮身边,笑眯眯地看着我,问到,“杨小姐,不知道你和我们家三弟是怎么认识的?按道理说,你一个普通大学生,怎么和承中认识的?两个人平时一点交集都没有,承中共事繁忙,又怎么碰得到一起去?我很好奇啊,难道大家就不好奇么?” 她这么一说,顾家人的兴趣都提起来了,顾承中的表姐随声附和说,“是呀,看你们俩年纪差别也蛮大的,怎么认识的?承中,讲讲你们的恋爱史呗!” 这时林阳生气了,冷声呵斥他妈,但语气不明显,毕竟这么多人在,“妈,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关心你小叔不行么?以后要做一家人的,我看啊,还是知根知底的好!咱们不是普通的小门小户,别让有些心机的女人给占了便宜!什么人都能往家里钻!”林阳他妈妈说。 老太太最是沉静,看着我和顾承中,思忖了两秒,这才说,“老三,妈也很好奇你们怎么认识的。你也给妈说说。” “妈,我看啊,还是杨小姐说比较好!”林阳他妈故意泼冷水,给我挖坑。 我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她嘲讽地盯着我,敌意非常明显。 我心想,全家人就你一个针对我,几个意思呢? 要换做平时,我早就堵回去了,可一来,她毕竟是林阳的母亲,我不好说什么,怎么说也是长辈,要尊敬。二来,这全家人都在,都盯着,我要是像个泼妇一样堵回去,那我成什么了?人家看到的是我的没教养。 既然这问题是顾承中捅出来的,那解决问题的,也应该是他了。 我温柔地笑着,跟迷妹看着偶像似地眼神看着顾承中,温声说,“还是你说吧,谁叫你先追我的。” 这话一方面说明了我和顾承中的关系不是我厚脸皮要贴上去的,同时也叫林阳他妈识趣点,别动不动就来招惹我给我难堪。 顾承中欣赏地看了我一眼,我努了努嘴唇,在别人眼里,我这是在撒娇。可顾承中清楚,我这是在挑衅。 “是我追她的。”顾承中看着我,眼神温柔得不得了,羡煞旁人的那种,感觉我们真的很恩爱,那种软绵绵的语气,哪里是平日里冷言冷语的顾承中?判若两人! 顾佳妮来了兴致,催促说,“三哥,你快说,没想到你还有追女孩子的时候!我以为你——————嘻嘻,以为你忙于工作,不近女色呢!” 这姑娘,一看就是bl漫画没少看。 “早前去南城看阿阳,偶然遇见的,后来在上海遇见,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大约是上天给的缘分,知道她在a大,我就去了,正巧碰上。”顾承中轻描淡写。 当时我在心里笑,还想说看他怎么编凑谎言呢,把那段不堪的往事怎么圆成美好的故事,没想到这么简单。 “那三哥你这算是一见钟情了?” “没有。”顾承中一副回忆往事的表情,娓娓道来,“那时候她还是个黄毛丫头,我还没看上眼。倒是之后一次次见面,她身上那股劲儿吸引我,一不小心,就喜欢上了,甩不开了。” “哇塞,三哥,你好浪漫!”顾佳妮惊呼。 说完,他看着林阳他妈,开始憋大招了,“大嫂也是南城的,和小唯也算是老乡,这些年在上海生活,不知道三嫂想不想念南城? 一提起南城,林阳他妈脸色都变了,气愤地看着顾承中,但是又不好发作,只能憋着脸不说话,顾承中冷笑,又说,“不过,这些年在上海生活衣食无忧,大嫂怕是乐不思蜀了,南城那地界,怕是早就忘了吧?” 我差点笑出声来,这顾承中,还真会整人,看样子一声不吭的,但是句句出来都戳在人家的痛处,一点都不客气的。 一屋子的人,尤其是那几个女眷,都忍不住笑,看着林阳妈妈憋了一肚子的气。看大家的表情都知道,心照不宣,想来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大嫂。 这时候,老太太发话了,也是忍不住她的神烦,“彩绣,你去厨房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小唯怕是饿了吧?” 原来叫林彩绣,很有诗意的名字,却是被糟蹋了。 她嗯了一声,不高兴地离开了。 “小唯。”老太太忽然叫我。 我抬头,余光扫到她身边的林阳,虽然没正大光明的看我,但是两个人的目光,怎么都是有默契的。我更是不敢去看林阳的眼睛,生怕看到他的伤心失意,我会难过。 “她就是这个样子,嘴巴碎一点,但是心不坏,你别往心里去。”老太太安慰我说。 我刚要说没关系,顾承中却开口了,“妈,我看大嫂来家里这么多年,说话的本领一点都没长,你该叫月姨好好教一教了。别走出家门,让人耻笑。” 顾承中忽然这么一说,女眷们心里都明白了,他这是疼我疼得要命。 “老三,怎么说也是大嫂,你该多担待着。”老太太说。 “担待是一回事,可没下回了。”顾承中冷声说,“我带小唯回来,不是看她脸色的,这个家里,还不是她做主。” 语气虽然淡淡的,但是谁都听得出来,顾承中生气了。 一时间气氛冷了下来,还好顾云溪圆场说要带我四处转转,这才把尴尬化解了。 “云溪,照顾好她,家里大,她方向感不好,别一会儿迷路了。”顾承中嘱咐说。 “知道啦,知道啦,三哥,你好啰嗦。”顾云溪说着,拉上顾佳妮一起,说要带我四处转转。 他这才放开我的手,像是怕我担心什么,又说,“一会餐厅见,我上去看大哥他们下棋。” “知道了。”我说。 离开时,两道目光盯着我,看的我背后发凉,赶紧快步离开了。 顾家的房子很大,跟宫殿似地,游泳池和私人电影院做得像模像样,院子更是大,在这里开酒会都没问题,草坪绿油油的,周边种满了花花草草。顾佳妮说,那都是老太太喜欢的东西,人老了,喜欢捯饬些花花草草,也算是打发时间。 一路上我话很少,基本上都是她们俩问我,我回答,大户人家的小姐,礼仪学得很好,不会想林彩绣那样总是把人往尴尬的地方推。 见我不爱说话,以为是我生气了,顾云溪说,“三嫂,我跟你说,你别理会大嫂,她就那样。见谁都是这副模样,我估计啊,她是怕你真的跟三哥结婚了,回来主持家里的大小事务,跟她争权夺利呢,她那点儿心思,妈妈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和嘉钰迟早是要嫁人的,这家里的事儿,我们俩才懒得管。” “啊?”我有点没明白,看着顾云溪说,“现在不是她当家么?她是大嫂,应该的。” 顾云溪冷哼,“切,我们虽然都叫她大嫂,但她可不是真正的大嫂,我悄悄跟你说哦,她还没跟大哥扯结婚证。” 然后我就懵了。 这是顾佳妮来了电话,跑到一边接电话去了,顾云溪跟我走在泳池边,说,“她是大哥早前在外面的情人,后来接回家来养着,直到大哥的原配去世。她才有机会上位。只是,这些年一直没有扯结婚证,拖着呢。” “你大哥呢?” “大哥常年卧病在床,公司的事情力不从心,她这才把阿阳叫回来的,本来是想让三哥打理的,但她不同意,就算大哥病着,公司的事儿,也要照常打理。司马昭之心,我们都知道。” 听到这里,我基本上明白了,为什么她那么敌对我。 原来是怕我回来抢了她当家人的位置。 如此说来,林阳他爸爸顾启中,怕是命不久矣。 若是如此,她才早早打算把林阳送出国?然后回来撑起家里的担子? 可毕竟顾承中还是长辈—————— 水太深。 “三嫂?”顾云溪扯了扯我胳膊,把我从思绪里拉回来。 “那个,云溪,你别叫我三嫂,我比你还小——————” “哎呀,应该的应该的,瞧我三哥刚才宝贝你的模样,不叫你三嫂我怕他揍我!反正你俩迟早要结婚的。早叫晚叫,都一样啦!”顾云溪说。 “额——————”我语塞了。 顾云溪又说,“哎,其实不应该这么早跟你说家里的事儿的。但是呢,反正你迟早是一家人,也要知道的,早点知道也好,省得她大嫂她气你!不过,你放心,我三哥爱你爱得紧,肯定是非你不娶,这些年,我就没瞧见他对哪个女的这样过。三嫂,我可崇拜你了!早就想有人来收拾他了!” “额——————其实,我们八字还没一撇。现在说这些,言之过早。” “你太谦虚了。” “姑姑!”这时,林阳忽然走来,我和顾云溪回头,不知道他啥时候站在边上的,说是老太太找她有事儿,叫她赶紧去一趟。 顾云溪四处看了看,没找到顾佳妮的影子,“你小姑姑不知道去哪儿了。阿阳,你带你三婶转一转,可别走开啊!我先去!” 林阳沉着眉头,嗯了一声,顾云溪快速离开,偌大的游泳池边,就剩下我和林阳。 这会儿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远处围墙的一角,高大的梧桐树努力挽留夕阳余晖,却在那一圈昏黄的光晕里,显得孤单寂寞。 我抬眼看着林阳,他穿深蓝色牛仔裤,和高中时代差不多的衬衫和细线针织衫,衬得整个人精神,阳光,只是看我的眼神,有无奈和怒气。 “我以为你不会来。”他走向我,站在泳池边上,“小唯。” 我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看着他的脸,下巴上刮得干干净净的,阳刚之气特别凌冽,终究是长大了,和少年时代相比,被偷走的,又岂止是岁月。 “林阳,我不来又如何?你小叔的安排,我没资格说不。况且,是你奶奶想见我。” “小叔是别有用心。” “我知道。可现在,咱们俩都只能照着他的设定走不是么?还有别的办法吗?” “小唯,你不相信我?” “没有不相信你,”我转过身,沿着游泳池边缓缓往前走,他跟在我身后,一同漫步在夕阳里,“只是现在,我们都翻不了身。林阳,多余的话不要说了,你我都无可奈何,又何必说这些让彼此难受呢?这些年的成长,我学会了很多事情,比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比如审时度势,比如认清现实。” 林阳急了,走上前来拉住我。我们俩停下,互相看着彼此,跌进彼此的眼睛里,他拧着眉头,眉心里挂起一个浅浅的川字,浓密的眉毛下,那一双澄澈的双眼里是着急的神色,“小唯,那你是不是也学会了认命?” “你学会了么?” “没有。”林阳肯定地说,“我不会认命,属于我的,我一定会拿回来,包括你。” 我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太习惯看面前的人这样的神态,我说,“刚好,我也没有。” “小唯,你要等我。”林阳忽然说,坚定又期盼的语气。 我心里忽然刮过一阵凉风,有点怅然,我说,“林阳,这句话你要是换在六年前告诉我,咱们之间,今天会不会大不一样?” “我会好好等你,不会堕落,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自立自强,一心等着你学成归国,我们手牵手,一起面对所有苦难,哭或者笑,都用力,就算哭,也觉得甜,因为你在我心里,我在你心里。谁都没有抛弃谁。” 林阳脸上呈现一抹悲伤,我知道,他也是后悔的,可后悔有什么用呢?我耿耿于怀的是,这些年他又无数次机会跟我联系,始终没有,用他的话来说,他怕耽搁我。却也忘不掉我,我相信他一定也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煎熬里,可终究自私了不是?没联系我。这才是我最大的心痛。 这件事,他这辈子都不能得到原谅。 “小唯,我知道你没办法原谅过去,但好在我们还有机会有未来。你那天答应我了,会等我,会相信我,你别忘了,好吗?”林阳抓着我胳膊,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睛,生怕我说不要,或者后悔。 我忽然就笑了,觉得自己真是作孽,这一刻摇摆不定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承认,我心里还想着破镜重圆。要说没有这一点幻想,那我就是说谎。我杨小唯敢爱敢恨,我坦白承认,我心里的确还有他。只是有多少,我不知道轻重。而这份感情是否能消除我心里的算盘和报复,我也不知道。 人往往要走过一段路,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我记得,也不会忘的。”我说。 然后林阳抱住我。 夕阳渐渐落下。晚风习习,我在这个紧紧的拥抱里,看到了一个人的不自信,担心,害怕,还有决心。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错了。 他身上的薄荷香,提醒我活在现实中。 我多想伸出手抱住他,可怎么办,那双手一点都不听使唤。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推开他,小声地说,“走吧,别这样,一会儿来人看见了不好。” 他看着我,特别无奈的说,“好。” “回去吧。”我走在前面。 “小唯。”林阳忽然叫我,我一转身,看见他站在昏黄的天空下,表情特别凝重,“小唯,答应我,不要爱上小叔。” 我心头一沉,像是谁从头顶砸下来一块石头。疼得我抽搐,我笑得欲盖弥彰,“你胡说什么呢!我不会的。” 我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我转身先走了,留下他一个人站在风里。 我知道,他一直在看着我,哪怕我消失在他视线里,他还在看着我。 我顺着来时的路回去,刚进门,就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靠在门上,低头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看我,吓得我魂飞魄散,差点没站稳。 “你是鬼吗?没事儿站在这儿吓人做什么?!”我没忍住火气,骂道,“吓死我了你!” “哼,”顾承中冷哼一声,收起打火机揣兜里,抬眸冷眼看着我说,“哼,心里有鬼才会害怕,杨小唯,你心虚么?” 我舒一口长气,笑道,“顾先生。我心虚什么?不是您让我去勾引您侄子的吗?” 顾承中冷眸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没说话,可那可怕的眼神,比什么可怕的话都恶毒。 我故意挑逗他,“哎,我发现你最近怎么这么酸呢?动不动就埋汰我,是不是爱上我了,忽然又舍不得了?还是觉得,我跟林阳旧情复燃,你膈应得慌?” 他眸光阴冷,每一丝目光都在警告我小心说话,可我偏偏不信了,非得跟他对着干,我说,“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跟吃醋似地,真没意思。” 他扭了扭脖子,忽然发神经,一把抓住我胳膊把我扯过去,顺势将我压在墙壁上,单手撑在我耳侧,一只手捏着我下巴,冷森森地说。“假如我吃醋了呢,你要怎么办?” 我顿时懵逼了,这、这不好玩! “别开玩笑,瘆的慌。”我冷笑说。心里却在打?。 他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忽然捏起我下巴,霸道地吻下来。 只是一瞬间的光景,那股霸道凛冽的气息,占据了我整个身心。 我仅仅闭着嘴巴,不停地拍他胸口,但是他怒了,在我唇上咬了一下,我吃痛的瞬间,他立即探了进去。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78:我看你是别有用心 和顾承中在一起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他反怒发泄的方式,这个人好像不会说话的哑巴,一言不合就来个霸道的强吻,有时候呢,我又觉得他像是吃不着糖的孩子,耍那么大脾气就是为了讨糖吃。但是这个想法我只能在心里想想,要是告诉他,我估计他会弄死我。 当然,一般我是不会乖乖听话随便他欺负的,既然这么想收拾我,那你放马过来,反抗不过,我就随便你欺负好了,欺负完了赶紧滚蛋。 所以,当我发现我这点力气不足以对付顾承中时,我选择了放手,不管他怎么挑拨我,我就是不回应,瞪大眼睛盯着他,他吻着吻着就松懈了,从我唇上离开,靠在自己手臂上喘气,我咯咯地笑,说,“这就没力气了?顾先生,您老了。” 顾承中最讨厌我说他老,听到那个字,他立即来了火气,瞪着我,一副要弄死我的样子,星火灿烂的眸子里怒意涌动,紧抿着嘴唇,大约这是在顾家,所以他不敢弄出动静来,只是瞪着我,警告我的意思。 我也瞪着他,反正也不怕,大约是之前横了心,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第一次有勇气和他对抗后,后来我就越来越放肆,我白了他一眼,狠狠用力把他推开,转身就跑,刚走出去两步,我想起来什么,回头看他,竖起中指,“就喜欢看你这副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说完,我还故意吐了吐舌头,顾承中盯着我,我要是再不跑,他就要把握撕碎了扔外面游泳池里,只听见他冷声喊我的名字,隐忍着怒气,“杨小唯!” 每一个字都咬牙切?。 明明是欺负的人,我心里却莫名的欢喜,好像每次弄得顾承中苦不堪言的时候,我心情都莫名的好。 这是不是一种病? 大约是吧,且我病的不轻。 无药可医。 夜晚七点钟,顾家准时开饭。 在餐桌上,我第一次见到林阳父亲,顾启中。一个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的男人。 老太太坐在上方,右手边的位置是顾承中,左手边是顾启中,依次下来是林彩绣,林阳,还有顾承中的表姐夫妻。而对面。则是我和顾云溪顾佳妮两姐妹。没有多的人了。 我当时就在想,这顾启中是老大,顾承中是老三,那老二呢?怎么不见老二?可餐桌上都没人提起这个人,我也不好多问,只把问题留在心里边,想着一会儿回去的路上问问顾承中。这顾家的水深,我得小心为上。 顾启中和顾承中长得不太像,和顾云溪顾佳妮姐妹对照看,也不太像,但是脸型还是能看出来是兄弟的,只是眉眼大不一样。可和林阳对起来看,倒是挺像的。不过,林阳更多是像林彩绣,浓眉大眼。顾启中很瘦,用枯瘦如柴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室内的温度还不错,女眷都穿裙子,单衣,他却裹了厚厚的一层,像是很怕冷。眼睛下一圈都是黑乎乎的,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林彩绣把他推下来过后。一直在咳嗽,佣人送上老汤药,黑乎乎的一盅,他闭着眼睛喝光了,林彩绣赶紧地上一块冰糖,秀眉拧着,伺候着说,“还要一块吗?” 顾启中摇摇头,随后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我,扫了一眼,眼神淡淡的,这一点上,我认为顾家人都一样,除了顾云溪和顾佳妮两姐妹,顾家的男人都深沉得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位就是承中的媳妇?”顾启中开口,声音有点飘渺,中气不足。 顾承中转过头看我,温声说,“小唯,这是我大哥,顾启中。” 我嗯了一声,微笑地看着对面的人。“你好,我是杨小唯。” “杨小姐你好,早闻大名。承中从没带过人回来,杨小姐是第一个,可见承中是用心了。”顾启中脸上没有笑,但也不算是面无表情,看起来就跟平常人说话一样,只是这张脸,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早点成家也好,这样公司的事务,他也好安心尽力了。” “大哥哪里的话,恒丰的事儿我暂且忙不过来,公司哪里轮得着我插手。您身体日渐好起来,一切还靠你撑着,不然妈天天念叨着。”顾承中淡笑着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人。 “我的身体我清楚,亏了你上次帮忙找的医生,近来是好了些,”顾启中有气无力地说着,转过脸看着一边不曾发言的林阳,有些凝重地说。“阿骏我是指望不上了,现在就瞧着阿阳有出息点能帮我分担些,不过,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我有心无力,日后还要你多多提携他,他向来跟你走得很近,你们容易说话些。” 林阳骤然抬起头,略过我,看着顾承中,眼神淡淡的,藏着说不清的情绪,从始至终他都没看顾启中一眼,一时间,氛围有些奇怪。 而顾承中呢,漫不经心地接过顾启中的话说,“大哥你言重了,阿阳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何必干涉。刚说了,我尚且自顾不暇,又哪里来的时间教导我阿阳?这些年他在国外学习的东西不少,你别小看了,多给他点信心。” 这时林彩绣不乐意了,脸上堆着笑,但实际上是不高兴的语气,看着顾启中说,“你照顾好自己就是了,瞎操心什么?你的儿子你还不了解啊?我看啊,你就一直把他当小孩子,也不瞧瞧,都二十几了!” 顾启中闷哼了一声,林彩绣才收敛了点,但是还是?足勇气说,“医生不是说让你在家好好休养吗?我看啊,公司的事儿,你大可交给阿阳去试着接手,咱们把他叫回来,不也是为了学习管理公司么?这都回来多久了,你还不给安排安排!一天到晚把自己累得——————” 我听见顾承中冷哼了声,明明是嘲笑林彩绣司马昭之心,可竟然顺着林彩绣的话说,“我看也是。大哥,你好好养病吧,公司的许多事,该交给阿阳去办了。阿骏没心思管理公司,阿阳才是你唯一的寄托。” 这话一出,我就纳闷儿了,林彩绣也是,狐疑地看着顾承中,大约是不知道顾承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好不容易来了机会,她自然是要顺着竹竿爬了,抓着顾启中的胳膊说,“你瞧瞧,三弟也这么说。” 顾启中沉默着没说话,他打量着林阳,又看着顾承中,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过来,顾启中不是一个懦弱的病夫,这个人平静的外表下,藏着说不出的精明厉害。若是当真以为他不看好自己儿子,而放心自己弟弟,那就大错特错了。细细想想他刚才说的话,那一句不是故意试探顾承中的? 我看着那个瘦弱的男人,不禁唏嘘,顾家,真是不简单。 老太太见情况不对,自然不爱听了,几句话圆场过去,叫佣人上菜,开始动筷子。 一桌子人都欢欢喜喜的,唯独林彩绣憋着一脸的气,我暗自冷笑,这女人,真是个蠢货。顾启中眼神不太好么?不过,想想在顾家呆了这么多年,正牌老婆都走了,林彩绣还没上位,其中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偏偏这笑容被顾承中看到,他夹了一块牛肉放我盘子里,提醒地说,“专心吃饭。” 我抬起头笑了笑,“知道了。” 低头的瞬间,我察觉到来自对面的两道锐利的目光。一块牛肉送入口中,虽然美味精致,我却咬得小心翼翼。 餐后,一家人坐在客厅里聊天,佣人送来水果和茶点,样样精致,好看的我不好意思吃,古城中脱了西装,只穿着里头的衬衫,今天不知道是哪阵风刮错了方向,他竟然穿了白色,要知道我们顾先生平时是不穿白色的,全都是深沉的颜色,衣柜推开,乍一看,还以为都是一个颜色。 不过,不得不说,顾承中穿白色还挺好看的。领带也抽走了,胸口的扣子解开了两三粒,同我身上的裙子倒是相配,一个温柔婉约,一个风度翩翩。不过,都是装出来的。 这时候月姨扶着老太太下楼来,月姨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子,十分考究的样子,盒子上的雕花特别精致,在灯光下一清二楚,一看就是有来头的物件。老太太坐下后,慈眉善目地笑着,招呼我过去,“来。小唯,到我这边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顾承中,他倒是云淡风轻,“过去吧。” 这么多人看着,我也不好意思扭捏,便坐过去了,老太太拉着我的手说,“老三平日里忙,脾气也不好,你要多担待些,他既然带你回来,那便是真心实意了,你俩要是早点有好消息,我也放心。来,手伸出来。” 这时,月姨打开那只匣子,里头是一只白玉镯子,我虽然不懂珠宝饰品,但是出自老太太之手,这玩意儿,肯定大有来头。我有点慌了,不好意思地看着老太太,她从匣子里取出镯子来往我手腕上套,我慌了,连忙抽手,拒绝说,“阿姨,这个我不能收,不能收。” “这孩子,怎么不能收了?”老太太抓着我的手,温声说,“不要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就收下吧。本想说等你们结婚的时候再给你的,但老三说迟早都一样,他这么说了,我这当妈的,也要支持,你说是不是?”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下不知道怎么说了。这时,顾承中走上前来,手掌轻轻搭在我肩膀上,附身贴在我耳边说,“妈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老太太笑眯眯的附和,在我没回过神来时,把镯子套在我手上,拎起我手腕儿看,夸奖说,“你瞧,多好看。” 我脸红了,一下子蹿到耳根子,羞赧地低头。我发誓,我没算到这一出。 “妈,你瞧,三嫂不好意思了!脸都红了!”顾云溪在一边起哄说。 顾承中拉着我的手,我抬头看着他,他眉毛抬了抬,提醒我说,“高兴坏了?都不知道谢谢人了?” 我囧啊,连声说,“谢谢阿姨。” 在座的所有人都笑眯眯的,唯独两个人冷脸,一个是林阳,一个是林彩绣。 当我的目光撞上林阳时,我很快撇开了,一来,这个场合下我是他小叔的女朋友,我们之间不应该有眼神的交流。二来,我心里很忐忑,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伤心的眼神。尽管我知道,我和顾承中不过是逢场作戏。 话语间,不知道是谁说要打麻将,女眷们凑一桌,但顾佳妮不打,说是每次都输钱,没意思,倒是表姐和顾云溪兴致冲冲,再拉上林彩绣,最后还是三缺一。顾云溪盯上我了,怂恿地说,“三嫂,三缺一,就缺你了。” 我连忙摆手说,“不来不来,我不太会,一会儿让你们笑话,我就不好意思了。” “不会打正好啊!”顾云溪坐到我身边来,挽着我胳膊笑呵呵地说,“每次三哥都赢我们钱,你是不知道,输得我都要哭了,三嫂你今天要给我扳回一局来,让我赢几把,反正都是三哥掏钱,让他出点血!” 我刚要说不,顾云溪撒娇说,“我的好三嫂,你就答应我吧,三哥有的是钱,你别怕!三哥,你说对不对?” “对,你说什么都对,家里就你最贼,算计我。”顾承中说着,眼神温柔脉脉地看着我,全是宠溺,我有点虚了,这眼神,就算是演戏,我也招架不住,我说,“真要打?” “高兴就好,无妨。”他点头说。 “那一会儿局面惨不忍睹,你可别怨我。”其实我是想说。要是输得太难看,你可别叫我还钱! 机智的顾承中看穿我的想法,抿了抿嘴角,温声说,“放心,有我在,你不会太惨。” “喂喂喂,三哥,你一边玩去,可别来掺和!”顾云溪说。 一行人去了专门的房间,里头是一台机麻,看来这顾家上下,平时没事儿就玩牌啊。 麻将我以前学过点,那时候我爸还在的时候,过年过节家里有亲戚来,我通常都搬着板凳坐在他身边,看他打牌,多多少少学会了点,但是这些年,我一直没玩过。开局的时候,顾承中给我坐镇指点江山,我顺着记忆开始,这边的麻将和老家的麻将有点不一样,但是原理是一致的,顾承中帮我看了两局我就会了。 这时,月姨来他身边,悄悄说了什么,顾承中揽着我肩膀,小声说,“妈叫我,我去去就来。” 我承认,顾承中的声音很好听,今晚上状况太多,导致我现在还是晕乎乎的,被那抹富有磁性的低沉的嗓音给灌了一碗迷魂汤,竟然有点飘飘然了,心里有些奇怪的滋味,五味瓶翻了似的。 “三嫂,别看了,该你出牌了!”顾云溪催我。 我急忙甩了一个三筒出去,脑子懵的,才发现打错了,可已经收不回来了,我下方的林彩绣已经喊了“碰一个!” 笨,真是笨!一二筒都在,我偏偏打个三筒,真是笨! 林彩绣见我懊恼,一边收牌,一边冷笑,讽刺地说,“杨小姐魂儿都没了,还能好好打牌吗?看样子是出错牌了,要不我让你一张,你给拿回去?” 我面上微笑,心里冷笑,“不用了,谢谢。”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彩绣笑道,一下子把三筒扑在面前,响亮的一声。 我心想,呵呵,都收回去了我还能叫你拿出来?故意坑我呢? “应该的。”我说。 然后这一局,我是输的惨不忍睹。重新开局拿牌的时候,林彩绣盯着我手上的桌子,阴阳怪气地说,“杨小姐,可要仔细些,你手上戴的镯子是老太太的传家宝,价值连城,别一不小心磕坏了,心疼!” 我淡淡看着林彩绣,觉得她真是阴魂不散,逮着机会就埋汰我。但好在不需要我开口,顾云溪挺生而出,催促说,“大嫂,打牌就专心打牌,你怎么那么多话啊?妈都给镯子了,那就是一家人,你老是杨小姐杨小姐的叫,你烦不烦?” 林彩绣瞪了顾云溪一眼,却是没说她什么,拿牌回去排开,冷笑说,“别高兴太早了,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呢?” 当时我就在想,要你知道我是你儿子的前女友,还笑得出来不? 虽说我知道怎么打了,但毕竟是新手,这帮人平时没事儿都搓麻将,我哪里是对手?且一直心慌慌的,不定心。一连着几局都败北,输得难看,顾承中搁在我这儿的一叠钞票,很快就见底了。 大约半小时后,顾承中才回来,他一坐下,看我手上的牌,忍不住皱眉,笑我说,“看来你的牌技真的很臭,不要打那张,打这个!”他声音轻轻浅浅的,站在我背后,弯下腰来贴在我后背上,我能感觉到他平稳的心跳,而呼吸声就在我耳边,有些气息扑洒在我耳侧,有点痒痒的,?尖是淡淡的古龙水香味,不知不觉的,我好像被迷惑了,拿牌都不知道该拿哪张,一不小心拿错了,顾承中赶紧抓住我的手,“不是这个。” “哦——————” “打这个才对。”顾承中把那张牌放回去,拿了旁边的一张打出去,他扔牌的时候,身体往前倾,压着我肩膀,两个人的距离不能再近了,我心脏忽然跳漏了一拍,尴尬极了,只觉得脸滚烫,我手足无措,转过脸看他,他刀削般的侧脸就在我眼前,我支支吾吾说,“那个——————你来打,我去下洗手间。” 顾承中点点头,“好。” 我起身让座,离开时听见顾云溪惊呼,“完了,完了,三哥你手下留情!” 走出房间后,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捂着胸口顺气,真是作孽啊作孽。 顾家很大,我完全找不着方向,只好找了个佣人询问洗手间在哪里,但她说一楼洗手间在维修,带我去二楼。 上了二楼后,有一条长而幽深的走廊,洗手间在走廊尽头,找到地方后,我叫佣人先走,一会儿我能自己下去。 洗手间里有很大一面镜子,我拧开水龙头,凉水哗啦啦地下来,淋在手上,我不好往脸上洒水,怕花了妆容不礼貌,只好一直给自己扇风,想要脸上的红晕赶紧消退。看着镜子里面色潮红的自己,我心里不禁问,杨小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脸红什么?演戏而已,你还当真了是不?你这个白痴! 没过一会儿,我听见脚步声,我关上水龙头。静静去听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口。 一瞬间,我脑海中飘过林阳的脸。 也不知道怎么的,我没犹豫,打开洗手间的门,发现正是林阳。 他靠在墙上,和我正面相迎,双腿微微弯曲,整个人看起来颓废极了,大约是走廊上灯光不够的缘故,他清俊的脸上一片阴霾,澄澈的双眼中,写满了伤怀。 “你怎么在这里?”我小声问。 林阳凝眸看我,失落地拧了拧眉心,站直了身子朝我走来,没给我说话的机会,一下子把我推入洗手间里,顺手把门给反锁上了。我被他摁在墙壁上,四目相对,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心虚了,在他要吻我的时候。我撇开脸,看着地上,“你别这样。” 林阳深深吸了一口气,怅然地舒出来,从那抹叹息里,我听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茫然和失落。他生气了,这一次,不管我多抗拒,他都不管,把我脸蛋摆正了,凝望着我,深邃的眼底竟然全是不自信,我心一沉,不由地低头,而他却说,“小唯,你看着我。” 那一瞬间,那一瞬不瞬的目光扫在我脸上,我觉得特别疼。曾几何时,我是多喜欢他的眼睛,多喜欢他看我的样子。可为什么这一刻,我这么想逃避? 我怕他的眼睛。也怕看到他眼里闪躲的自己。 我迟疑地看着他的眼睛,尽量保持镇定。我知道,我必须镇定,如果这一刻崩盘了,我和林阳也完了。我完了没关系,可他完了呢? “林阳,这里太危险了,你别这样。”我说。 “小唯,我控制不住自己,”他隐忍地说着,眉心紧蹙,痛苦和失落都集中在脸上,更是藏在他努力克制的语气里,“怎么办,我好害怕。” “怕什么?” 他艰难地说,“怕你爱上小叔。” 我笑了,笑得是那么的不自信,甚至欲盖弥彰,“你瞎说什么?我和他的关系,不会是那样。他不会爱我的,我早说过,他不会爱我。你不是也说么?他若是爱我,这些年又怎么会这么对我?我不傻,他也不傻。我们俩什么身份。他比我清楚。” “可他带你来见奶奶,小唯,他从来没这样过,若是没感情,只是为了挑衅我,又怎么会带你来见家人?他不会这么孤注一掷。” “那你也太小看你小叔了,他折磨人的本事比谁都厉害。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利益更重要。他想要什么,你比我清楚不是么?”我努力说服林阳。天知道,我也在说服某人。 “如果他想要这一切,我可以给他!”林阳忽然加重了语气,果决地说,“只要他把你还给我!” “你说什么傻话呢?那会儿我们在游泳池边,不是说得好好的么?林阳,你应该拿到的一切,凭什么要拱手让人?虽然这些年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在这个复杂的家庭里什么地位,可我知道,你是顾家的孩子,应该你拿的,你不能不要!”我有点急了。 讲真的,我不是没有感动,相反,我觉得这份感动很有负罪感,我不能让林阳因为我失去他应该得到的一切,说白了,他顶着私生子的名分到现在还没一个该有的姓氏,他心里不苦吗?苦,我知道,他只是不说。不然曾经那个少年,为什么明明青春洋溢阳光灿烂,可眼里却是没人能读懂的悲伤和孤独? 那些恩辱负重,那些孤独的时光,都是他身上的痛。没有人不期待一个完整和睦有爱的家庭。这一点,我最能明白。 林阳拧着眉头,悲伤的神色更甚,他抓着我肩膀,有些激动地说,“可我得到全世界又怎样?小唯,我的全世界没有你,那还有什么意义?当年我以为,我的离开是对的,至少对你来说是,我没能力保护你就没资格耽误你,可我忘不掉你,这些年我一直把你藏在心里。现在我能抓住你,有机会抓住你,我不想放弃!” “呵,林阳,你一点都没成熟。我以为这些年的时光应该给你以成熟的。我说了好多次,我不再问那五年,你也不要再提起,我已经在努力的忽略那五年你为什么不联系我!是,按照你的说法,你是为我好,因为你前程未卜,你不知所措,你只是把我藏在心里小心翼翼的爱着,可林阳,正要让我问你为什么你的公寓里有齐瑶的存在吗?真要让我问你为什么他跟你那么亲近甚至你都要抱她去洗澡吗!” 好,很好,我一直憋着不问的话,今天终于脱口而出的。到底是恼怒呢?还是我心虚了,想要用这些话来堵住他的嘴。 林阳错愕地看着我,大约是没想到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吧。我们重逢过后,这些话,我一个字没说过。因为我告诉自己,他一定是爱我的,我也是爱他的,等解决了顾承中这个巨大的麻烦,我们能在一起。就算不在一起,只要他爱我,也足够了。我杨小唯这些年飘荡挣扎,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爱和关怀吗? “小唯,你怎么知道齐瑶跟我在公寓里?”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摇晃着我肩膀说,“你是不是去美国找我了?” 我甩开他的手,冷笑说,“没有。我没去。我只是顺着你给顾承中打电话的那个座机号打过去,接听电话的是齐瑶,后来齐瑶联系我,我听见你们的对话,就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林阳忽然轻松了,上前抱住我,我没动,随他抱着,他有些激动,是欣喜的那种,“你误会了!小唯,你误会了!我们是住在一起没错那时候,但是一人一个房间。她租的房子出了点问题,房东要收回房子,她暂时搬到我那边去住,她在网球队比赛的时候受了伤不能行动,我只是照顾她而已!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抱她去洗澡!” 林阳激动地松开我,深深看着我的眼睛,重复地说,“我发誓,真的没有!你相信我!” 多年未结的心结,忽然打开了,终于打开了,可怎么办?为什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为什么这一刻我甚至希望他和齐瑶是有点暧昧的,至少这样我心里会舒服点?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天啦,我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东西! 杨小唯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难道是因为我对顾承中——————- 不,不可以,绝对不是。 “小唯?”见我发呆,林阳喊了我一声,“你相信我。” 我闪躲地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好,我相信你。” 听到这一句,林阳眼神忽然松弛了。我知道,聪明如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他无奈地看着我,澄澈的双眼,满是怅惘。 “我说我相信你。”我重复说着。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 我想,我们之间还是有默契的。无论是情潮涌动的当年,还是现在的复杂,我们都是默契的。 “林阳,你答应我,不要随便说放弃。这对你不公平。我已经无所谓了,真的,走到今天,其实我早就想明白了。我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和你再见。说实话,看到你,我高兴的同时也很难受,你还是这样美好,和当年一样,像灯塔,在黑暗里倔强的明亮,我和当年一样,崇拜你,喜欢你。可越是这样,我越是看清楚了肮脏的自己。到底,我是配不上你的。” “你知道吗?我自私又恶毒,重逢过后,我是想搅混水,我要你和顾承中都痛苦。因为我觉得是你们把我推到今天的位置。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很清楚,这一切,有你的原因,有顾承中的,更有我自己的。我现在处在你们中间,我必须做一个选择。毫无疑问,我选择了你,林阳,我想要你一直都好好的,干净,美好,一直都是我记忆里那个阳光少年。我回去不了,但是我不能拉着你下水。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会支持你,拿到应该属于你的一切。” “你答应我,不要再这样了,很危险。顾承中他不是好人。不会手软。你要小心。”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到底都是真的。 可有些,我很清楚,是我给自己灌的迷魂汤。 我怕自己心软。 林阳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他心疼我,却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的倔强他都知道。他一清二楚。 “好了,我们走吧,一会儿让人发现了不好。”我转身离开。 林阳从背后抱住我,他脑袋埋在我脖子上,没一会儿,我感觉到锁骨裸露的地方,有泪水的痕迹。 “小唯,你何苦。” “我愿意的。” “你一直说小叔不会爱你,可你呢,你会爱他吗?” 他终于还是问了。 我望着面前的地板,没有说话。 我想说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很庆幸,林阳没有追问我。 他抱了我一会儿,松开我,帮我擦去脸上的泪水。我都不知道自己流泪了。 “我们走。”他拉着我的手,指尖冰凉。 然而,一拉开门,我们看见不知道何时站在门口的顾承中。 他穿着白衬衫和西裤,靠在对面的墙壁上。嘴角噙着一抹嘲弄的冷笑,看着我和林阳手牵手。 我和林阳都愣住了。 那一刻,我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松开手,林阳的手。 抽离他手心的一刻,我察觉到他的依依不舍。 两个男人冷峻的目光对峙,谁也不认输,我走到顾承中身边,回头对林阳说,“你先走吧。” 林阳不肯走,顾承中冷笑,讽刺地说,“不走的话,站在这看我和你三婶亲热?” “你!”林阳怒道。 顾承中冷眸一沉,“滚。” 林阳负气而去。 我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拐角,心里凉凉的。 顾承中一巴掌扇到我脸上,抓着我头发把我往洗手间里拖,他像是一只发狂的野兽,怒气来了要吃人,抓着我塞进洗手间里,把我摁在盥洗台上,我倔强地撑起脑袋,看见镜子里头发凌乱的自己和背后发狂解开皮-带的他。 我冷笑,“顾先生,您发什么神经?这不是你要的结果么?这么沉不住气,为什么?” 顾承中一下撩起我裙子下摆,拽下裤子,狠狠贴上来,在我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凶猛而来。 “我看你是别有用心!”他怒吼一声,我身体快撕裂了。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79:战争开始 我心里顿时发毛了,腿撞到盥洗台上,特别疼。 “吃饭之前我才提醒你不要太放肆,杨小唯,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在这儿耍手段,未免太招摇了!”顾承中沉吟说,语气里带着喘息,还有无边的警告、威胁,“你以为我一定要你才能成事儿?我叫你拿捏男人的手段,你用在我身上,故意挑衅我?” 我气得很,明明是你自己要我去勾引林阳的,现在又反过来骂我?凭什么!我扭过身子吃力地看顾承中的脸,刀刻斧凿的面孔潮红,不知道是因为怒气还是因为情欲,反正现在他的样子就是个十足的神经病,头顶冒着怒气,白衬衫罩在他身上,简直是浪费了那一抹干净的白色,我瞪着他,冷笑说,“你他妈是不是神经病?我拿捏你了么?不是你叫我跟林阳重逢又好上的?现在像个神经病一样在这儿骂我,你几个意思?你精神分裂还是脑残??烦你搞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是谁一手造成的?别跟个疯子一样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发怒,变态!” 心里有个小人在鼓掌,好,杨小唯,干得漂亮。 顾承中冷哼,薄唇轻轻扬起,噙着一抹嘲弄的冷笑,怒意在脸上涌动,即使他冷着脸,克制着冲动,但越是这样,那种叫人胆寒的表情看起来扭曲极了,他一把扣住我下巴,同时用力撞我一下,嘲笑说,“你说的没错,我他妈还真就是个变-态!可怎样?你现在不是被我这个变态*爽了?” “我是人,不是草木!你少拿这件事侮辱我!” “我用得着侮辱你吗?”顾承中反问我,笑道,“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杨小唯,女人不要自作聪明,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怒目瞪着他,豁出去的心态,“我还能怎么死?被你弄死呗!” “这么有觉悟?那还敢惹我生气?”顾承中说。 “要生气是你的事儿,我只是照着你的吩咐做事,你不就喜欢看我被折腾吗?现在如你的意了!你口口声声说事成之后让我走,让我回去林阳身边,可你却把我带到顾家招摇过市,顾先生,你的司马昭之心和林彩绣有什么区别?现在好啦,拜你所赐,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和林阳在一起了!你满意了吧!” 顾承中狠狠捏住我下巴,我牙龈都被捏疼了,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不断地动作着,随着那动作,我身子晃动,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只能努力贴在盥洗台上,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跟他对抗,他盯着我,咬牙切齿地说,“伤心吗?像你这样的女人,你还在乎正大光明?你不是想报复林阳吗?我给你机会了,你不该感谢我?还是我小侄子一席话说得你春心荡漾心软了,你巴不得现在就跟他双宿双飞?” “是啊。我心软了,可那能怎么办?我背后不是还有你这个魔鬼吗?既然游戏开始了,那就走到最后,我要做的事,一定会撑到最后!希望那时候你大度点,放我走!我没你想的那么厚脸皮,把他弄得一败涂地还厚着脸皮惺惺相惜。顾先生,你别忘了,我早就没心了。”我冷笑说。 “哼,杨小唯,也许你求个饶,我说不定许你一个锦绣前程呢?你别这么倔,我最后还能给你一条活路。”顾承中冷哼说,“你哪怕对我有一点点用心,你今天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呵,我的顾先生,这种假设你就别拿来诱惑我了,诱惑力为零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后悔,当年就算我死在南城,我也不该跟着你来!我不该在机场看见你虚情假意的笑脸就以为你是好人!千错万错,走到这一步,都是我的错。我不怪你,现在我只想早点结束。跟你说拜拜。”我说。 “哼,当年?你跟我提当年?!杨小唯,当年要是没有我,你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烂呢!”顾承中甩开我的脸,在我脑门儿上狠狠推了一下,我头发散下来挡住脸,乱七八糟的,和我现在的心情一样。 随即,他离开我身体,站在一边清理,我靠在盥洗台上,双腿打颤,一股热流顺着腿心留下来,双腿颤抖得厉害,我觉得好丢脸。 “你这么生气,是吃醋了吗?顾先生,你总是说我没心,你呢?你可曾有过心?这些年你把我当什么,你自己清楚,咱们俩半斤八两,各取所需,何必现在说谁对不起谁?”我扶着盥洗台,看他气定神闲地收拾好自己。整整齐齐地站在我面前,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背后的灯光,投下来一片黑暗的影子在我面前,他线条坚硬的脸慢慢靠近我,轻轻拂开我脸上的乱发,手指在我面颊上划过,最后停留在嘴唇上,他意味深长地说,“你就是条养不家的白眼狼,我对你有心你也看不到,因为你瞎。” 说完,他冷笑了声,随即拉开门走了。 门关上的一刹那,我感觉自己心上裂开一道口子,鲜血奔涌而出,没一会儿我就疼得?木了。 撑住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也没了,我手肘碰到盥洗台上,碰着手肘的骨头,疼得我眼泪花直冒。 然后汹涌的眼泪破堤而出。 我一面哭着,一面把自己清理干净,坐在马桶上掩面哀嚎,双手捂住嘴巴,我不想被别人听见我在哭。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伤心。我讨厌极了现在的自己。一步步选择走到现在,我以为我的心早就死了,可为什么这一刻面对这两个男人,我那么痛苦,我究竟爱谁?我为什么要报复?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样?难道我这样做,爱我的人会说爱我吗?我爱的人又能明晰起来了吗?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但我真是勇敢,哭完了,我洗了把脸,用洗手间里的洗手液洗了脸,整理好头发,这才走出洗手间。 然后我在楼梯上碰见林阳了。 他形单影只地坐在楼梯上抽烟,脚下好几个烟头。 我不知道他在这里蹲了多久,不知道他有没有和顾承中碰面,这一刻,我只想赶紧离开。可笑的是,我现在心里只有哀?,竟然没有当时那种怕他嫌弃的心态,我好像不在乎了,或者说,我真的?木了。 他看着我,嘴巴微微扯动,欲言又止,只是把烟往嘴里送,烟雾缭绕里,我看见他的脸若隐若现,然后木然地抽回视线,扶着墙下楼。 下楼后,我先去取了手包,抹了点口红在唇上,面颊上,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地,我又带着笑回到偏厅。顾云溪她们打完了?将,表姐夫妻已经离开,两姐妹还有顾承中,顾启中夫妻陪着老太太说话。 我抱歉地招呼了一声,然后坐到顾承中身边,他忽然手搭上我肩膀,搂着我跟老太太告辞。 老太太挽留了几句,但顾承中坚决要回去,说下次再回来聚聚。 刚踏出门口,佣人送来外套,顾承中帮我穿好,然后拉着我的手离开。出了大门,我立即放开他的手,我觉得烦,恶心。 他冷笑了声,司机把车子开出来,顾承中推着我肩膀把我塞进车里,随后坐进来,在我身侧。 他的司机训练有素,一直没敢看我和顾承中,我和他不管是好,还是不好,他身边的人,早就习惯了,见怪不怪。 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回到家里,不知道为什么,小区停电了,没水洗澡,但我觉得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就算开了冷水也要洗。我拔光了衣服,灌满了一浴缸的水把自己泡进去,我沐浴露起了丰富的泡沫,把我淹没了,我把自己身上搓红了,回头又觉得可笑,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我还计较什么?要脏的,早就脏了。 一顿凉水澡的后果是我感冒了,第二天头晕到根本起不来,眼神晕乎乎的,睁不开眼近似地,耷拉着眼皮,一看时间,已经九点钟了。 扁桃体发炎了,卡在嗓子里说不出话来,我好不容易下床,却是一片昏暗,我扶着墙出门,想去喝点水润润嗓子。都到客厅时,顾承中从阳台进来,穿着衬衫和v领毛衣,看见我一脸惨白,二话没说走上来,问我怎么了? 我没理他,本来就说不出话来了,更没心思理会,心里还有气,自顾自往厨房去,容嫂已经来了,在准备早餐,我小声开口说要一杯温水,容嫂赶紧送出来,我趴在餐桌上喝水,她温声问我是不是感冒了,然后摸了摸我的脸蛋,惊呼道,“怎么这么烫!小姐,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弱弱地说,“可能是,容嫂,有药吗?” 容嫂焦急地看着我,“有!有!我马上去给你拿!” 但容嫂还没走远,顾承中就回来了,穿了件外套在身上,叫住容嫂说,“药能随便吃吗?给她拿件外套来!” 容嫂愣了愣,立即去我房间拿外套。 我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顾承中伸手摸我额头,眸光沉了沉,问我,“好好的怎么发烧了?” “我怎么知道。” “起来,去医院。”顾承中冷声命令说。 “不去,我吃了药去睡觉。你忙你的去。不用假惺惺。”我说。 本来就是,昨天欺负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现在来关心我,谁稀罕啊! 顾承中急了,拧着眉头看我,警告地说,“杨小唯,你别任性。” “跟你没关系。”我顶了回去。 顾承中吸了一口气,看着我无可奈何,这时候容嫂拿了外套出来,“先生,外套。” 顾承中接过外套,冷眼看着我,“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我趴在胳膊上不说话,他等了两秒,直接把我拉起来,动作虽然凶悍,但其实没那么厉害,三两下把我塞进衣服里面,把拉链拉起来,鼓鼓的,他看了一眼,眉头沉下来,哦,我又瘦了。 穿好衣服后,他嘱咐了容嫂几句,然后背对我,微微弯腰,冷声说,“上来,我背你。” “不要!” “我叫你上来!”他侧脸怒瞪我,威胁地说,“同样一句话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好吧,我承认,顾承中这一刻,很霸道,很威武,很有格调。 容嫂推了推我,小声说,“小姐,你别置气,赶紧去医院看看!” 我怒了努嘴,心想,这么闹下去痛苦的还是我自己,算了,赶紧走吧。 但是,我真的不想让顾承中背我。 这辈子,就两个男人背过我。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林阳。 我不想让顾承中背我。 我倔强地侧开他,自己我往门口去,顾承中拿我没办法,但是我低估了他,他这人要是倔起来,我根本不是对手。我还没走到玄关处,他忽然走上来,一把将我扛起来!没错!你们没看错!他就是把我扛起来的!跟扛?袋一样! 我一点力气都没有,反抗啊挣扎啊,都跟老痒痒似地,“放开我!我自己有腿能走!” 他发毛了,一巴掌拍在我屁股上,怒道,“杨小唯你给我老实点儿!别以为你病了我不敢揍你!” 好,你赢了。 顾承中一路扛着我搭电梯下楼,还好一路下去都没人,不然丢人丢大了。 到车库后,他先把我扔到副驾驶里,帮我系好安全带套牢了,猛地关上门,绕到驾驶室,开车去医院。 一路上我都昏昏沉沉的,加上没有吃早餐,浑身没力气,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顾承中把空调开了,还不放心似地,脱下外套给我搭在身上,我有点嫌弃要推开,他瞪我一眼,“病了能不能温顺点?” 然后我就不说话了。 到医院后,停好车子,他还要背我,我不肯,我说,“这么多人看着,你丢不丢人?” “你要想光着脚进去,我也没意见。”我一看脚下,呵呵哒,刚才在走道里,我拖鞋弄丢了,赤着脚,要真走进去,我才丢脸。 最后没办法,他只好抱着我去急诊室,把我扔在椅子上,跑去挂号了。 普通门诊太多人排队,顾承中挂了个国际门诊专家号,一个号五百块钱,我在心里膜拜这个壕,可想想,享受的人是我,我这么说他有点不地道。他抱着我往国际门诊部去,医生已经在等着,看了一圈下来,确认我发烧了,三十九度六,再烧一会儿,我估计得烧死。 医生说吃药来得慢,且受折磨,顾承中一声令下,“给她挂水!” 然后我就被送去病房躺着挂水了,迷迷糊糊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顾承中抱着电脑在病房里开会,他助理站在边上,见我醒了。跟我点点头,笑了笑,而顾承中专注地看着电脑,都没屌我。 点滴也挂完了,我百无聊赖,又不敢吭声,只能躺在床上静静等着,大约半小时后,顾承中开完会,他助理把电脑收起来,他吩咐说,“这两天我在家里办公,资料送到我公寓去。” 助理点头说好,然后收拾了东西滚蛋。 顾承中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脸冷漠地看着我,冷笑说,“洗冷水澡了?” 我撒谎,“没有。” “容嫂说你浴缸里的水忘记了放。”顾承中淡淡说。 呵呵呵呵,拆穿我了,昨晚停电了,我哪里来的热水洗澡? 我咬咬唇,不再言语。 顾承中冷笑了声,走到柜子前,打开保温盒,把里面的粥倒出来,还是热腾腾的,冒着烟,估计是容嫂送来的。他倒了一碗粥,用勺子喂我,我盯着他,“你是不是傻?我这样怎么吃?” 我还躺着呢,灌进去吗? 顾承中瞪了我一眼,然后搁下碗,把我扶起来靠在床头,背后垫着枕头,这才端起粥喂我,他把勺子堵在我嘴边,我伸手去拿勺子和碗,他拧眉,冷声命令说,“你就不能听话一次?别动!” 好,你厉害,这次还是你赢了。 然后他就一勺子一勺子的喂我喝粥,全程冷着脸,跟我欠他两毛钱没还似的,我??喝着粥,享受着被人伺候的感觉。喝完了一碗,我还想喝,他也耐心,又倒了一碗,这时候,他电话响了,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反正说了两句,顾承中冷言冷语回应,“没时间。” 对方声音一下拉大了,是个男的,“周末你没时间?开玩笑!” “要照顾病人。”顾承中冷声说,“就这样。” 然后我一脸懵逼,看着他把电话挂了,调成静音扔到一边,见我呆呆地看着他,他问我,“你还吃不吃?” “吃!” 我想堵住我的嘴,堵住我的思维。 其实就是个发烧而已,顾承中非要我在医院住一晚上才走,因为第二天要挂水。我拗不过啊,只能说好,事实上,他根本都没问我的意见。 夜晚张骏来看我,算一算,我好久没去会所了。他买了水果和蛋糕给我,看顾承中在,礼貌地招呼顾先生,顾承中也识趣,见我和张骏有话要说,一个人滚出去打电话了。 人走后,张骏就开始嚣张了,戳我脑门儿说,“你怎么回事儿?万年不生病的人,一下子就倒了!” 我调侃说,放心,没有我,卡萨不会倒闭的。姑娘们还老实么? “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啥?”我悻悻地说,“难不成我走了,小妖精们要翻天了?!” “不是,那个,你知道吗?刘思涵来了,”张骏叹气说,“顾承中不知道哪里把她找来的,现在你回不回去都可以,刘思涵帮你看着呢。你手下的姑娘,她现在带着。” 我惊呆了,瞪大眼睛说,“刘思涵怎么会来!” “那年她走了后,我们就没消息了,前天在场子里碰见,我也愣了,然后聊了几句,说是刚从广州回来,熟人介绍来的,广州那边出了点儿事儿,我们都在上海,她来混口饭吃。”张骏说,“没想到,她还是在这一行里。” 我怼了张骏一下,“既然来了,就别这副表情看人家,好歹人家喜欢你那么多年,你这样,她会伤心的。” “可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她偏偏来了卡萨?上海那么大,偏偏来了这里。” “有什么好好奇的?难不成你要说她和顾承中有一腿?” “切,乱说!”张骏白我一眼,“谁不知道顾承中眼里只有你?这么多年,他身边还有别人吗?杨小唯,全世界的人,就你眼瞎。” “我瞎你大爷!”我急了,骂他说,“你站在哪边的?” 张骏悻悻然,不说话了,我问他帮我查的事儿怎么样了,他说,查到了,但是呢,也没什么好玩的,豪门里的恩怨是非,左不过一个钱字。 他说,顾家原本有三个儿子,但是呢,老二在十几岁的时候一场车祸死了,剩下老大顾启中和老三顾承中。但是呢,好笑的是,顾启中和顾承中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顾启中的亲生母亲,是老太太当年的陪嫁丫头,当然,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月姨,另有其人。 当年发生了什么,已经很久远了,但是从现在的状况来看,老太太对顾启中视若己出,没有什么我膈应,一家人也和和气气的,四妹云溪和五妹佳妮都是老太太生的,外人都不知道这里边的玄机,那便是顾启中的身世了。 林彩绣的事儿他也查到了,但是我都知道。 顾家老太爷早年去世了,顾家的产业,都在顾启中手上,张骏说,“我很奇怪,为什么顾启中一个人独揽大权,而顾承中却是自立门户。豪门家族里,这种遗产分布,不应该是一碗水端平吗?尤其像顾家这样和睦的家庭,兄友弟恭,不应该啊。” 我也纳闷儿,怎么会顾承中半点都没沾着?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叫人奇怪的是,没沾着。顾承中也没发飙,这么多年,他竟然是自立门户一步步做起来的成绩。可要真是不要顾家的财产,为什么暗地里开始竞争了?这不符合逻辑啊。 只能说,顾承中是扮猪吃老虎,他根本不是不争,而是,在等待时机。 “就这些?” 张骏点头,“就这些。我手没那么长,这点已经要了我的老命了,还是从我大哥那边敲出来的。” “辛苦你了骏哥,你真是太棒了!”我感激地说。 “打住啊,别夸我,”张骏顿了顿,说,“对了,刘思涵知道你生病了,可能明天会来看你,你有个准备啊。” “老朋友见面,准备什么?” “算我没说。” “我看你才是要准备吧,以后场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你的心可不要荡漾啊。” “我荡漾个屁!当年不喜欢,现在也不会喜欢!不过。我烦恼的是,徐笶梦打电话说了要来上海,这不快了吗?等你身体好了,咱们再聚聚。” “好。” 当年的那些人,都要聚在一起了。 张骏没说几句便离开了,顾承中打完电话进来,问我饿不饿,我说饿了,张骏买了蛋糕,我要吃蛋糕。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拎起桌上的蛋糕看了看,我以为他要拆开给我吃,但没想到,他竟然叫来护士,把张骏买来的水果和蛋糕全都扔了!扔了! 这神经病! 我骂他,“你有病啊,好好的东西扔了干什么!” 他云淡风轻地回我一句,“要吃我给你买。别的男人送的,不许吃。” 我无语了。 他冷哼了声,打电话让助理买蛋糕来,还问我,你要吃什么口味的。 我不说话,他就吩咐说。“每个口味都买一个。” ....... 挂了电话,他坐到沙发上看平板,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叫他,“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斜了我一眼,说,“你想说什么。” “你过来!”我吼了一声,然后他扔下平板走过来,坐在我床沿上看我,“说。” 我盯着他的眼睛,阖?的眸子,星光点点,有时候吧,我觉得他很帅,至少有这样一双让人猜不透的眼睛,挺有意思的,可有时候吧,这双眼睛盯着人,瘆的慌,我想了想,鼓起勇气说,“你是不是有病?” 顾承中抬眸看我。眉毛拧在一块儿,我警告的眼神。 “昨晚上在顾家当禽兽的是你,今天在医院扮好心的也是你,顾承中,你能不能正常点?我这人脑子不太好使,实在是跟不上你阴晴变化的节奏,你这么一好一坏的,跟神经病似的,谁受得了!”我鼓起勇气说。 “杨小唯,那你是喜欢被虐还是好好的?”顾承中反问我,眸光里的傲娇不可一世,简直了。 “我向来不都是听你的使唤吗?你心情好,我就好你心情不好,我就受虐。可你能不能正常点儿?兄弟,我们商量商量。” “谁是你兄弟?”顾承中怒目瞪我。 我立即改口了,冷笑说,“叔叔好。” “谁是你叔叔!”顾承中吼我一声,眉目上隐隐怒气,“你再叫一次试试!” “......” 顾承中瞪着我,一脸的无语。 我深吸了一口气,憋了个大招,平心静气地说,“那我现在好好问你,你好好回答,你到底要怎样?你叫我去跟林阳好,然后帮你做事儿,可我去跟林阳好了吧,你又要整死我,你不是有病是什么?你自己说的,事成之后放我走,君子一诺啊顾先生。虽然你是我的再生父母,可你也不能这么虐我不是?咱们都是成年人,讲道理嘛!” 顾承中沉?地看着我,眼神平静如常,阖?的眸子清澈如水,但我却一点都看不透,他不说话静静看着你的样子真的很可怕,瘆的慌,要不是他后面憋出来的一句话,我差点错以为他这是爱慕的眼光。 “我虐你,那是你自找的,若你生病了还虐你,我便成了实实在在的变态。杨小唯,我提醒你,千万不要背叛我,因为。”他语气沉了沉,凝重地说,“我会毫不犹豫地弄死你,还有你的小情人。” 哦,原来如此。 我承认,这一整天我的心情都在跳跃,我不断地想,顾承中是不是喜欢我?应该是吧,不然为什么身边人都这么说?应该是我眼瞎吧,所以我是抱着一丝希望才这么问他的,但是,你们也看见了,他这么回复我的。 我忽然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白痴。 可我竟然不死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我竟然问,“那你有没有喜欢我?因为喜欢我,所以才见不得我和林阳好?” 顾承中愣了愣,然后笑了,伸手捏着我下巴说,“你想太多了。杨小唯,我没有喜欢你。” “我对你好,那是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你要是现在死了,我没有更好的棋子对付林阳。你很聪明,也很有手段,这些年的我教你的东西,你信手拈来炉火纯青,实在是不二人选。我对你好,是希望你记住,我能捧你,也能弄死你,一切不过是翻手覆手的事儿,你从来没有反抗的余地。当然,你最好是手段干净点,勾引归勾引,我还没变态到能忍受被我睡过的女人再爬上我侄子的床,你不觉得恶心,我都恶心。” “聪明的女人知道不能单单用身体留住男人的心,要明明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吃不到嘴里,那才心里痒痒,明白吗?跟了我这么久,有点境界吧。” 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透心凉。 在我发呆的时候,顾承中离开了病房,他说容嫂晚上会来照顾我。让我明天挂完水再回去。 我一句话都没有说,脑子发蒙的。 我想我一定是病糊涂了才会这么问他。 他走后,我告诉自己,杨小唯,你不用纠结了,这个男人没心,你也没心,只有林阳还有。你不用犹豫了。 夜晚我一个人睡,容嫂来,被我打发走了。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融融的月光,忽然想起来,我来上海五年了。 五年的时光,我究竟得到了什么? 曾经我逃避顾承中的眼睛和用心,因为我觉得恶心,我心里住着一个林阳,怎么能去接受他的小叔呢?可每次他对我温柔的时候,我都心软了,期待了,但是他一旦变脸,藏在我心里的微弱的希望,全都幻灭了。我一直生活在自我挣扎里。 我恨他,恨林阳。我以为我能亲手毁了这两个男人。但当我真要去做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决心和狠心。 现在,我站在一个三岔路口,无法抉择。 我现在谁都不想在一起,不管是顾承中,还是林阳,我只想一个人走。 可要走之前,我得处理完一些事。 不管怎么说,这场游戏我开始了,就得走到结束。而且,我不能看着林阳最后一无所有。不可以。 就算我满身尘埃,爱我的人是林阳,他顾承中,就是禽-兽。哪怕我最后不能亲手弄死他,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林阳一无所有。 第二天一早,刘思涵来找我。几年不见,她的变化让我几乎认不出来是本人,但是眉目和身材还是那样,站出来,一大美人。她穿时髦的裙子,淡淡的妆容,走在街上。没谁能想到她是驰骋夜场的迷迭香。 这话是她说的。 她说,她离开南城后,去了广州,在那边夜场做事,后来跟了个上海的老板,那人把他带来上海,但是破产了,老婆孩子在家里等着,只能留下她一个人和一间公寓,回去了。她来了,也懒得走,就留下了。刚好在半个月前的一个酒会上碰见顾承中。这些年她断掉了和我们的一切联系,忽然要找我,只能找顾承中了。 就有了后来,她去卡萨。 她说,顾承中让她接管我手下的姑娘,大约是不想让我在风尘里飘了,我冷笑,却没好意思告诉她,可能是他对我另有安排。 我们一直聊到中午,容嫂来接我回家她才道别,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很多东西在悄然不知中被时间吞没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没再见到顾承中。 周一的时候,他助理来家里接我,说是顾承中吩咐的,送我去公司报道。我以为是他的公司,可到了大厦楼下,我才发现,是顾氏。 我顿时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着急把我从卡萨弄走,原来,是想把我插进顾氏,做他的眼线。 包里响了,我看了一眼接起来,他的声音从电波里幽幽传来,“到顾氏了?” “到了。” “该怎么说话应付,你应该明白,需要我教你吗?” “不需要。” “我没有安排捷径,能不能成功,看你本事了。” “知道。” “等你好消息。” 说完,他立即挂断了,嘟嘟嘟的声音在我耳边萦绕着。 他助理送上来一个文件袋给我,“杨小姐,这是先生给您准备的简历,还有顾氏的资料。你应聘的职位。” 我点了点头,对方说,“那我先走了。” 我拿着那一叠资料,坐在一楼等待的大厅里阅读,距离面试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足够我临时抱佛脚,把那些资料都看通透了。 这时候,大厅内一阵骚动,好些人叽叽喳喳议论,我收起资料放包里,走到人群中去。 从玻璃门看出去,只见门口停车好几辆车,清一色的?色豪车,车上下来一行人,径直往正门进来,走在最前面的男人,高大英俊,蓝色西装衬着他健壮的身材,特别打眼,一看就是个帅哥。身后跟了一群人,各个都是西装革履的,非常有气派。 一行人从正门进来,皮鞋踏在地砖上踢踢踏踏的,很有气势。 走近了一看,我愣住了,穿蓝色西装的人,不就是林阳吗? 他一脸漠然,目不斜视,自然也没有看到站在人群里的我。身边的人叽叽喳喳议论,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但他毫不在乎,目空一切。 而我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往前,一直到vip电梯口。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顾承中把我从卡萨撤走,让我来顾氏应聘面试。 他的算盘,敲响了。 战争开始。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80:打起来了么 等到十点左右,有一名穿西装的年轻男人来楼下接我们上去,一路上他简单介绍了下顾氏的产业。原来顾氏发家,是做的建筑行业,同时涉及到设计这一块,相当于自己包揽了建筑和设计两个板块,这两块业务是相通的,同一个项目接下来,顾氏能够包干了,不需要外援和对接。这些年,顾氏的发展很快,同时还涉及一些金融和地产方面,但那些方面暂时只是试水,算不得主要产业链。 面试的职位是总裁助理和项目部经理,统共两个职位,却来了二三十个人应聘,且这些人都是经过一轮简历筛选后留下来的,卧虎藏龙,怕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是在校生,暂未毕业。用脚趾头都想得清楚顾承中要我应聘的肯定不是项目部经理,而是总裁助理。一来,我的专业和顾氏的业务并不对口,在这个行业我也没有任何从业经验,二来,从刚才大堂那一行人的气势来看,林阳应该是新上任的总裁,而顾启中因为身体原因,暂时卸任总裁一职,但仍然作为董事长掌控全局。 说起来,倒也不是掌控全局,我认为他的目的在于把林阳培养起来,一步步接班,只是林阳现在初生牛犊,虽然勇气有,但毕竟缺少商场中周旋迂回的能力和经验,这对于要掌握庞大的顾氏集团来说,是叫人怀疑的。但有顾启中作为后盾,那一切都另当别论。 面试在人事部,大厦的23楼,这一层除了人事部还有公关部,我们刚从电梯口出来,就看见一群美女,各个妖娆多姿,随随便便拎一个出来都是上得了台面的美人,人事部的前辈说。她们是公关部的精英,各个出类拔萃,看起来弱不禁风,实际上是谈判桌上的一把手。大家都挺唏嘘的,但我认为,顾氏这样背景的公司,养着一群女公关倒是不奇怪,总不能临到了,随便去夜总会拽两个吧? 十点半左右,面试开始,分两场,一边是项目部的,一边是秘书室的,我归队在秘书室这边,一个个挨着进去。自信满满的进去,灰头土脸的出来,十几个人,最后被杀得片甲不留。包括我在内。 他们根本没问我什么问题,看到我简历上写的在校大学生,一脸的不屑,但是为了走过场,还是简单问了我一些基本办公技能,我当时心里就有底了,这是看不起我的节奏。我心里虽然不舒服他们这种鄙夷人的态度,但是转念一想,我若是成功走到林阳身边,那以后当真要听顾承中的安排差遣,他要我做什么,我都得听。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无法和他在明面上抗衡,倘若我进不了顾氏,那也是好事一桩,这样林阳的危险就会少一分。 所以,当时我没多想,面试完,拿着简历离开,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洗手间里,两个婀娜多姿的美女站在化妆台前补妆,言笑晏晏议论道,“我怎么听说是亲生儿子,只是不是原配的,是顾董早年在外面的风流韵事,后来纸包不住火才接回来的。说到底啊,血缘关系在!” 另一个接话说。“可顾董不是还有个儿子吗?前两年还来公司转悠,挺开朗的一小伙子,这两年怎么不见了?你说,会不会是内部斗争,把嫡子给挤走了!私生子上位?!” “哎,这个有可能,上次来公司的女人,那派头,你不是没看见,原配死了,小三上位,嚣张了呗!”那女的捏着口红,八卦地说,“说不定董事长夫人的死跟他们也脱不开关系!豪门水深,你哪儿知道里面的玄机,咱们这些人啊,就看看热闹而已!不管怎么说,现任总裁是他,不管是不是私生子,那也是皇太子,咱们啊,看看热闹得了!” “不过啊,年纪轻轻就坐上现在的位置,我看是难以服众,董事会那帮老头子够他受的!” “人家怕什么?再怎么身体里流的也是顾家的血,要真怕了,你以为顾董会把他安排进来?你懂个屁!可看他眉清目秀的,年纪轻轻,板着一张脸,不知道是故作深沉呢还是就这么冷,反正啊,长相刚好是我喜欢的款,哈哈哈哈。” 我方便完出来洗手,两人淡淡撇了我一眼,当做没看见似的,我默默去盥洗台洗手,她俩叽叽喳喳还在议论私生子的事儿,我有点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们议论林阳这些,我就忍不住,故意把水甩在她们身上,整理好头发,转身走了,两人一脸嫌弃地在背后骂我,说我没教养,我深吸了口气,转身冷哼说,“比起你们,我的教养非常好。” 搭电梯下楼后,我准备打车回家,但还未走出大堂,我听见背后有人叫我,“小唯。” 我回头一看,一身蓝色西装的林阳站在背后三五米远的地方,眉如刀裁,目若晨星,寸长的头发显得整个人非常精神,剪裁合体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总有种模特走秀的感觉,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一只手揣在裤袋里,看起来潇洒倜傥,我有种说不出的错觉,总之,现在的他,和当年那个他,差别太大了。 可不得不说,他似乎,就应该是这个气质。高贵冷艳,如同站在山顶的人,用目空一切淡然自若的姿态俯视所有人,将一切风景都尽收眼底。 但我觉得,这个人。离我很远,虽说近在眼前,却终是游离和飘荡的。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他一步步走向我,眉目间是清冷的,可眼神却是温柔不二的,一如多年前看我的样子,浅浅淡淡,萦绕心头。铮亮的皮鞋踢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坚定又执着,他站在我跟前,那股清冽的薄荷味袭来,我抬眸看他,笑道,“恭喜你,新官上任。” 林阳微微一笑,自信坦然,温润谦逊,“刚才在楼上看到一个背影,感觉像你,就跟了下来,没想到真是你。” “哪里?23层?” “嗯,我刚来,秘书带我四处转转。”他说。 “哦,原来如此。”我没打算说我来面试,可他却问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我——————”我脑子快速转动,撒谎说,“我一个朋友在这边上班,我来给她送点东西。” 林阳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淡淡道,“哦。” “你刚到公司,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先去忙吧,我们回头再联系,别耽搁了你的正事。”我说。 林阳嗯了一声,说,“不然还想请你喝一杯咖啡。我回头联系你。” 我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好。” 我笑呵呵地看了看他的脸,下巴刮得干干净净的,整张脸特别清爽干净,又带着男人的阳刚之气,加上那一身装备,真的很迷人,活脱脱一个行走的荷尔蒙。 转身之后,我长舒一口气,感觉快崩溃了,这时林阳忽然叫住我,“小唯。” “嗯?”转身时头发飞舞,我连忙撂下来,“怎么啦?” “没什么,明天见。”林阳淡淡一笑。 “好。”我点点头,赶紧走了。 直到我走出大楼,我还感觉背后那束目光在跟着我,我拿出化妆用的小镜子假装看妆有没有花,在镜子那一片小小的天地里,我看见那个蓝色西装的男人还站在原地,玻璃门里透出来小小的一点,却撩动了我的心。 夜晚顾承中回到家里时,我正在收拾东西,容嫂在帮我的忙,他站在门口,把容嫂弄走了,走近我房间把门关上,面色沉静地问我,“面试如何?” “估计没戏,人家就问了我简单的几个问题,简直是侮辱我的技能,想来我跟人家就不是一个档次的。”我把衣服装进箱子里,面对顾承中说,“周末我搬去新房子住,先把东西收拾好。” 顾承中冷哼了声,“这么迫不及待?” “没有迫不及待。只是想有自己的空间了。顾先生您随时呼叫我都可以,反正,这些年,不都一样吗?” “随你便。”顾承中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我房间,他拧开门把时,我叫住他,“顾先生,顾氏的面试泡汤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其实我和林阳不一定要在工作环境里才能帮你,顾家人都知道我是你女朋友,去给你侄子做秘书,顾先生,不会不妥当吗?” 顾承中微微转身,侧面对着我,他下巴垂着,眼睛却直视我,“话别说太早。据我所知,你们今天在大堂见面了。杨小唯,你这么聪明,我想你一定有办法成为他的助理。只要你想,没有你办不到的,这一点,我很信任你。” 谁给我一把刀,我现在把他砍死! 我的一举一动他一清二楚,这几个意思?监视我呢?还是监视林阳? 我无言以对,顾承中笑了笑,离开我房间。 当夜,我一直睡不着,半夜三更还听见书房有动静,他也没睡,许是在忙吧。 第二天一早,我在家里睡懒觉,被电话给吵醒的,一串陌生号码,我以为是骚扰电话,直接给挂断了,但没过两秒钟,对方又打来,这回我接起来,迷迷糊糊地说,“喂,我是杨小唯。” “杨小姐你好,我是顾氏集团人事部的,很荣幸地通知您,您通过了我们公司的总裁助理面试,试用期两个月,请您今天下午有空来一趟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秘书室还有些问题要跟您交接。”对方说。 我一下惊呆了,从床上蹿起来,“顾氏集团?” 有没有搞错。 “是的,顾氏集团。您来了过后,请直接到人事部做资料录入。” 我傻眼了。 这样也能进? 我疯狂地甩了甩脑袋,忽然回想起昨天上午面试完后在大堂和林阳的见面,分别是他说的那一句,“明天见。” 原来是这个意思! 千算万算,我怎么就算漏了这一层?! 可现在我已经毫无退路了,一会儿顾承中就该知道了,上帝啊。连你也不站在我这边。作孽,作孽。 下午两点钟,我准时出现在顾氏集团人事部,登记资料,录入指纹,然后按照指示上二十五层的总裁办公室,秘书室也在那一层。上去后,我才知道,这一层只有总裁办公室和高级会议室,另外只有秘书室,没有其他的部门了。一般普通员工没事儿是上不来这一层的,除非秘书室和总裁办公室的工作人员。 我拿着人事部给的人事命令上楼,前台有人接待,看了资料后说,“杨小姐,欢迎你假如顾氏,林总已经在办公室等您,这边通道一直走到尽头就是。” “谢谢。” 我顺着通道往前走,穿过甬道,便是开阔的办公室,外面有很大一个客厅,设计装潢很低调简单,欧洲后现代风格,右侧是一个办公区,高级办公桌前坐着一个身穿黑白ol西装的职业女性,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站起来,大约有一米七,加上高跟鞋的高度,整个人有种冷练的气场,她走向我,微微一笑,“新来的总裁助理?” “是,你好我叫杨小唯,以后请多多关照。”我礼貌地微笑招呼。 “我叫肖珊,是林总的秘书,林总已经在里面等你,你先进去打个招呼,稍后我再向你做工作安排。”肖珊说。 “好的,谢谢。” 我顺着肖珊指引的方向往办公室里面走,路过一个会议室,会议室不大,四面都是玻璃,透明的,装了百叶窗。中间放着一张长长的办公桌,配套的桌椅,投影等设备一应俱全,非常高大上。 路过会议室,再往前走,便是总裁办公室,玻璃门上银灰色的字迹写着“总裁办公室”,我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声低低的,“进来。” 推门而入,一身浅灰色西装的林阳站在落地窗前,他长得高,长身玉立于窗边,背对着我,面前是一派好风光。明媚的阳光从玻璃折射而出,好似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光圈,格外唯美,他一手插在裤袋里,十分轻松的姿态,腰背挺得直直的,犹如一株成年的白杨树。 “林总,我是新来的总裁助理,我叫杨小唯。”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竟然一本正经的打招呼。 林阳缓缓转过身来,清俊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笑,那笑容,是这冬日里的一抹暖阳,打在我心扉上,有些久违的感觉。 他一笑。背后的阳光都黯淡了。 我站在门口,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迎着他微笑。 他走上前来,竟然自然而然地拉起我的手,我有些抗拒,把手抽回来,毕竟这是在公司,不要太放肆,可他抓得紧紧的,我抬头看他,他安慰地说,“别怕,这里不会有别人。” 语毕,他拉着我往沙发上去,我刻意往后退了一些。保持距离,他倒是不介意,端起桌上的温水递给我,“很意外吗?” “你怎么知道的?”我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你忘啦?你撒谎的样子,我一眼就能看穿。”他抿嘴笑,娓娓道来,“昨天你穿得很正式,且挎包里漏出来一角资料,是简历,而昨天二十三楼正在进行两场招聘面试,很容易联想到你是来面试的。而你的专业是金融,并非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那你面试的,应该是总裁助理。所以你走后,我让秘书去拿了一份参加面试的名单,其中,刚好有你。” 我怔住了,没说话,尴尬地笑了笑,“你还是一样聪明。” 林阳正色,拉着我的手,面上虽然云淡风轻的,但是嘴角有笑意,我有点排斥他拉我的手,但是看着他热烈的眼神,我又犹豫了,只看着他,听他温声说,“小唯。谢谢你肯到我身边。” “林阳,其实——————其实不是我要来的。”我实话实说了,我不想骗林阳。 “我知道。”他叹气,凝视着我的眼睛说,“但你可以选择不来的。我让人事部打电话给你,你可以拒绝的。你来了,说明你还是愿意在我身边,对不对?” “可把我安排来你这边,他目的本身不单纯,林阳你该清楚的,我是你身边一颗定时炸弹。”我说。 他不屑地笑了笑,垂眸看着我,“你只要相信,最后我一定会赢,小唯,我答应过你,会给你一个未来,过去是我错过了,我会在将来补偿你。” 我抽开手,淡淡笑,“现在别去说这些。我是骑虎难下。” “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林阳安慰地说,“至少你在我身边,我会安心些。有你在,我也有斗志。” “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公司不比别处,你说呢?” “这个是自然。” “那我先出去了,肖珊要给我安排工作。”我推开他的手,起身说,“往后的路还长。你加油。” 林阳点点头说好。 当天下午,肖珊给我安排了工作,作为林阳的助理,其实就是他身边打杂的,他的一切吩咐我都要听从,甚至为他安排好一切,包括生活琐事。为了方便工作,他在公司附近的一间公寓住下,不再时常回顾家。他手下一共有一名秘书,一名助理,而秘书手下还有两名助理,是给肖珊分担的。 我的工作将从第二天开始,办公室和肖珊他们在一起,和林阳仅一墙之隔。 当天下班后,我打车去了卡萨。自从顾承中把我从卡萨撤走后,我还没回去过,一路上了休息室,发现张骏并不在,问了服务员才知道,是楼下小姐的休息室出事儿了,我连忙下去,发现里边正在闹腾,刘思涵冷着脸,一巴掌扇到一个小姐脸上,面无表情地说,“要是做不下去就给我滚蛋,我要的是卖笑的姑娘,不是等人端茶送水的大小姐,觉得在我手下委屈了你。收拾东西走人,谁他妈稀罕你?一天到晚给我找事儿,我忍你多少次了?当我是新来的管不住你是吧?” 张骏站在一边没说话,但从站的位置来看,他肯定是站在刘思涵这边的,我站在门口,拉了个看热闹的小姐打探情况,才知道是那姑娘和客人在包间里瞎来,被刘思涵知道了。 几巴掌下去,刘思涵的威信竖立起来,立即把那姑娘开除了,人群散了,看到我站在门口,她愣了愣,立即笑着扑上来抱我。“怎么来了不打个电话?看我发飙很爽啊?” 我们三个开了个包,拿了两瓶红酒开开,我心里憋得慌,一口气灌下去好几倍,张骏抢走我杯子,呵斥说,“要喝死啊你!”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刘思涵笑我说,“那该叫张骏给你整两瓶红星二锅头,三万一瓶的酒,给你解忧太浪费了不?” 我靠着刘思涵说,“你也忒小气了吧?” “我这是心疼钱,人间疾苦啊姐姐。”刘思涵说。 张骏扯了扯我胳膊,问我,“怎么了这是?说说。把你的不开心说出来我们开心开心。”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什么都别说了,陪我喝酒!”我拽过酒瓶子往嘴里塞,嘟哝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干啦!” 后来喝多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疼得要命,闹钟把我吵醒的,我一看时间,天啦,都十一点了,我这还上什么班?赶紧收拾了起来,发现里有条未读短信,是林阳发来的,“宿醉头疼记得喝杯蜂蜜水,多睡一会儿,明天再来公司吧。” 什么?他怎么知道我睡过头了?还知道我喝酒了? 我赶紧给张骏打电话过去,他告诉我昨晚喝多了发酒疯,哭得稀里哗啦的,一会儿打电话给顾承中骂他禽兽神经病,一会儿打电话给林阳骂他为什么当年要离开后来还不联系我,后来两个男人都来了,林阳刚把我从包间里扛出来,后脚顾承中就来了,在会所门口碰见,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问张骏,“那他们有没有打起来?我没作孽吧?” 张骏在睡觉,迷迷糊糊地说,“你说呢?” “我都喝高了我怎么记得!你别卖关子!好好说!”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81:我们重新开始 我一颗心紧张得卡在嗓子眼儿,听着电话那头张骏呼呼的呼吸声,竟然没了反应,我高声喊了一句,“张骏!你给我起来!” 张骏迷迷糊糊的,他一般没睡醒都是这种不耐烦的口气,“杨小唯,我告诉你,你这回作孽作大了,昨晚上林阳把顾承中打掉两颗牙,鼻血长流,我们那么多人都劝不住,反正场面多壮观你自己想想去,我要继续睡觉了,你给我滚蛋。” “喂——————喂,张骏!”我来不及挽留,他已经挂断了电话,耳边是无边无尽的嘟嘟嘟。 打掉了两颗牙?顾承中没这么弱吧?可林阳会几下子我是知道的,这人年轻,又冲动,不晓得节制一不小心就火大了,顾承中一把老骨头,说不定真的挨揍了呢?况且,张骏没什么必要骗我呀,骗我对他有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我越发确信顾承中被林阳狂揍了一顿,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那酒是穿肠毒药,害人不浅,我怎么就想着狗屁借酒浇愁呢?不知道古有明训借酒浇愁愁更愁么?杨小唯,这次是你作孽啊姑奶奶。 还不赶紧去看看! 我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拖鞋都来不及穿,推开门出去,容嫂正在客厅打扫卫生,见我莽撞地追出来,她愣了,关了吸尘器看我,“小姐,您需要什么?” “那个,容嫂,顾先生呢?”我支支吾吾地问,一边挠着脑袋。 容嫂愣了愣,指着我身后说,“小姐,先生在您身后呢。” 我一脸懵逼,猛地转身,顾承中果然站在我身后,穿着一身休闲居家服。端着热咖啡一脸淡然地看着我,漫不经心地问一句,“找我有事?” “你别动!”我走上前,抓着顾承中胳膊,踮起脚尖抓着他脸颊打量,心想这不对劲啊,要是鼻血长流的话,脸上怎么说也该有点伤痕在吧?怎么顾承中一张小脸干干净净的,近距离接触,还闻得到他身上须后水的味道,非常清冽。 他一脸嫌弃地看着我,眉毛攒在一块儿去,阖?的眸子水光荡漾,盯着我警告地说,“你干什么?” 我叹了口气,丢开他的脸。努嘴说,“原来你没被打啊。” 顾承中把右手上的咖啡杯往左手的盘子里一扔,目光徒然转冷,冷森森地看着我,叫人有些寒毛直竖啊,他嘴唇微微扯动,冷哼地说,“看来你很失望?” “不不不,我怎么敢这么想,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是不?”我连忙摆手,笑呵呵地说,“那个,我先去厨房喝点水,呵呵,你慢慢喝咖啡,慢慢喝啊。嘿嘿。” 说着,我转身往厨房去,结果顾承中一把抓住我,他这人本来就很高啊,和我站在一起那得用魁梧和剽悍来形容,虽然我也蛮高的,但是我瘦,小小的一只,尤其是感冒病了一场,体重九十来斤,顾承中说我跟电线杆儿似地,随随便便拎起来就能往垃圾桶里扔的那种,和他相比,我简直就是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所以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贴到墙面上,怂得要命,我悻悻地看着他,特别怕他现在开口问我昨晚上的光辉事迹,眼神闪躲啊,一看就是不自信。 “那个啥,顾先生,大白天的,你别发疯啊。” 说完这一句我就后悔了,我这是被顾承中吓傻了才这样吧?这还是杨小唯么? 然而,不止我傻了,顾承中更是?着一张脸看我,眉头微蹙,薄唇紧抿,我估计要不是容嫂在,他真的会弄死我,容嫂尴尬地开了吸尘机继续工作,那哄哄的声音里,顾承中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如同鬼魅,飘来荡去,他捏着我手臂,冷声问,“你就这么害怕我?” “不,不是怕,是敬畏,敬畏——————”我嘿嘿笑,天知道我笑得多难看。 顾承中眉头一拧,眼神里全是嫌弃啊,盯着我脚下说,“麻烦你不要光着脚四处跑,没鞋子穿吗?” 我一看,哦,原来我还光着脚,这就尴尬了是不是? “我马上去穿!”我反应快,一把甩开了顾承中的手,掠过他身边,飞快地往卧室里钻,生怕他抓住我问我昨晚上为什么发疯,而且,比较怂的是,我这人呢,平时什么话都藏在心里,这要是一不小心把那些蕴藏了多年的骂他祖宗十八代的话都骂出来,我的明天将生活在一片黑暗之中,再没有见到阳光的机会。 回到房间,我把门给反锁了,站在梳妆台前看镜子里头发一团凌乱的自己,活脱脱的梅超风一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精神病医院放假呢,这造型太销魂,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我赶紧把自己收拾了,化好妆出门,顾承中正好也要出门,说送我一程,我赶紧说不,他等我一眼,一副我不知好歹的样子,那眼神好像在告诉我杨小唯你最好识趣点,趁我还没发火的时候你跪下谢主隆恩,你以为我谁都愿意送的么? “那好吧,谢谢您。”我虚情假意地说,其实内心的潜台词是,谁稀罕你送我啊!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顾承中这才满意地转过头,走在我面前,容嫂拿了个袋子给我,里头装的水果沙拉和酸奶,叫我在路上吃。我拿着袋子屁颠屁颠地跟着顾承中到车库,他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上车后,司机说,“先生,您的。”说着,递过来一个。 顾承中接过,一看,好多未接来电,他拨通了个号码,对方好似是他的秘书,他只说了一句,“两点开会。” 然后就挂了。我看到司机悄悄在镜子里看了一眼他,又瑟瑟缩回去,怂!比我还怂! 顾承中收起电话,然后没一会儿又响了,他看了一眼,竟然摁掉了,然后闭着眼睛小憩,呵呵,果然霸道啊。 我悄悄打开袋子,把保鲜盒拿出来吃东西,这时候司机??提醒了我一句,“杨小姐,先生不喜欢有人在车上吃东西。” “啊?”我塞了一块苹果在嘴里,悄悄撇了一眼顾承中,正准备把盒子收起来呢,他忽然说,“都已经吃了,现在收起来,还有用吗?” 我思忖了两秒他话里的意思,意思是我可以吃?还是他生气了? 大约是前者吧,我试探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苹果,他没反应,我心里欢呼欧耶!吃! 然后我就一直欢喜地吃东西喝牛奶啊,等我吃快完了准备收拾盒子,忽然发现他在看我,天,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看我的,他眼睛盯着我手上的叉子,叉子上叉着一小块橙子,我说,“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好吃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手里的叉子。 “额——————你是不是想吃?”我问他,把叉子往他面前晃了晃,笑眯眯地说。 他没说话,就盯着我,然后叹了口气,我嚼完了苹果,想了想,把叉子送到他嘴边,客客气气地说,“吃吧,最后一块。” 顾承中骤然蹙眉,盯着我,一副不屑的样子,我怎么会吃这种东西的意思。 “你自己吃。”他冷声说。 我笑了笑,直接往他嘴里送,一开始他紧紧闭着嘴巴,橙子塞到嘴边,他还不张开嘴,抓着我手腕儿,严肃地盯着我,我眯着眼睛笑,十分真诚地说,“我看你就是想吃,别不好意思了,你这么绕远路送我上班,这块橙子,就当对你的回敬了,别跟我客气!” 叉子往前一塞,顾承中脸都?了。 “张嘴!”我吼他一声,吓得前排的司机都不由自主地从镜子里打量我,大约没想到竟然胆子这么大,敢这么对他的顾先生,顾承中也是一愣,但脸上表情竟然放松了很多,少了几分凌冽的气质,倒是平易近人了不少,我说,“不然一会儿把你名贵的西装弄脏了,你去上班被人耻笑堂堂顾总没钱买新衣服。” 顾承中一直憋着的脸忽然放松了,忍俊不禁,一口吃了橙子,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转过头看着窗外,我把东西收拾起来丢给司机,叫他晚上送回去给容嫂,而后没有和顾承中再多说一句话。 我总感觉我们之间的氛围很微妙,剑拔弩张的时候,恨不得把彼此都弄死,可平时好好相处的时候,也是能岁月静好琴瑟在御的。一如现在。他看着窗外,我看着,谁也不打扰谁。 很快,车子开到顾氏大楼,我叫司机在远处停车,顾承中说我有病,反正一脚油门的事儿,我非得自己走,作。 我说,“现在正是饭点,不少人进进出出顾氏大楼,我一个小小的总裁助理坐这么好的车上班,你让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富二代呢,本来我进公司已经是走后门特殊照顾了,为什么要白白落人口舌?女人多的地方事儿多,难道你希望我还没帮你做好事之前就被人挤兑走了吗?” 顾承中淡淡听着我说完话,然后垂头看手里的报纸,清浅的一句,“不错,有觉悟。” 很多时候,我感觉自己心理素质不好的话,是分分钟能被顾承中气死的。 比如现在。 赶紧下车! 顾氏大楼的管理非常严格,进出都是刷卡通过,门禁很多,有的楼层的门禁,普通门卡根本通不过,但是我们是总裁办公室的,门卡能去的地方多一些,而楼下的人想上来的不多。到办公室后,肖珊他们几个都去吃饭了,只有前台在,我刚进去把包放下,座机响了,是林阳的内线。 我接起来,客气礼貌地说,“林总,您有什么吩咐?” 电话里的人说,“小唯,你进来一下。” “好的,林总。” 挂了电话,我进去林阳办公室。他的办公桌很长,很宽,上面放了两台台式电脑,一台笔记本,占据了很大的空间,而身后是书架,摆满了各类书籍,大多是建筑设计类,还有金融和传媒,他一身藏蓝色西装坐在椅子里,一手撑着下巴,认真地注视着电脑屏幕,手边是一杯咖啡,早已冷掉。 他的脸型非常好看,不是端端正正的那种,看起来刻板,而是有张力的,寸长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剑眉之下,目若朗星,深邃如潭,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还有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阳光澄澈。 虽说没有完全靠近。但他身上那种男性荷尔蒙组成的气场,非常有威慑力。我以前没看见过他西装革履的模样,这两天见着,其实还有些不习惯。 我细细看了两眼,他脸上也没有伤。那么,张骏那孙子是骗我的咯? 我弄死他! “怎么不在家里多休息下就来了?我给你请了一天的假。”林阳抬头看我,纤长漂亮的手指从鼠标上挪开,微笑地看着我,如沐春风。 “我休息好了就来上班,总不能第一天上班就病假,太不像话了。”我淡淡说。 “嗯,吃饭了吗?” “吃过了。” “如果工作中有什么不习惯了,随时跟我说,不要累坏身体。”他站起身来,绕过办工桌,一步步走向我,“昨晚你回去之后,他有没有——————” 话说到一半,林阳忽然说不下去了,我看到他脸上为难的表情,知道他是不舒服,便接了话说,“昨晚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你去接我的?” “我去了,小叔也去了。最后是他带你回去的。”林阳说,“小唯,你们还要住在一起吗?” 我当时有点发蒙,看着林阳,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能平静地看他的眼睛,竟然能那么平静,一点悸动和起伏都没有,我说,“不,我这周六搬家。” 听完我的话,他眼睛顿时亮了,“那我去帮你!” “不,不用,林阳,我觉得我们现在是上下属的关系,应该保持点距离,这样对你对我都好。名义上我还是他的女朋友,你跟我走太近,对你不好。你刚到公司,根基未稳,不要被人指指点点,搬家的事情我会找张骏和刘思涵。你不用担心我。”我冷静地说。 林阳听了,有些落寞,但坚持说,“下了班,谁也不能说什么。你怕吗小唯?我不怕。只要跟你在一起,无论谁说什么,我都不怕。” 我叹气,觉得胸口有点闷,“林阳,你听我的好吗?我们要蛰伏,蓄势待发,不能随便出错。你错不起的。” 他拉起我的手,凝视我的眼睛,阖?的眼底,叫我想起了顾承中那双眼,我有点心虚。真的,有点心虚。我好像越来越看明白了一些事。 “也好,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嗯,”我抽开手,笑了笑说,“那林总,我先出去忙了,还有些资料要快速熟悉。” “好。” 从他办公室出来后,我一个人去了洗手间,楼上很冷清,没人上来,我坐在补妆台的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好像真的身在深渊里没有挣扎的余地。 之后的几天。我都在熟悉业务中度过,很快熬到周末,我要搬去新的公寓,便是顾承中先前给我的那套房子,装修什么都是现成的,一早我请了阿姨过去帮忙收拾干净,只需要把东西搬过去即可。 周末顾承中出差宛城,我叫上刘思涵和张骏帮我把东西弄过去,顾承中给我买的车子,我没开走,放在小区的车库里,反正我也用不上。刘思涵开了车子来,新车,宝马最新款,说是新交的男朋友送的,话说到这里。我和张骏都明白什么意思,她没多说,我们也没多问。 新公寓其实和顾承中的公寓相隔不远,一个地铁站的距离,风光很好,打开窗能看见上海最美的夜景。 安置妥当后,我们三人出去吃饭,老朋友在一起比较随便,想着要吃烧烤,便开车去远在蓝翔那边的大三元,去的时候刚营业不久,人不多,但是他们家味道很好,之前和舍友来过几次。 我们点了几瓶冰镇啤酒,张骏不给我喝,说一会儿我醉了看笑话,我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想起那晚的囧事儿他捉弄我,可他说,“你不信?两人真的打起来了,虽然不是真枪实战,但那眼神儿,那语气,吓得我和刘思涵都不敢说话,站在边上,看你吐了顾承中一身,你是没看到当时顾承中那一脸的?线,我们都以为你被被弄死,没想到啊,他直接把外套脱了扔了,把你抱着就走,林阳站在一边捏着拳头。眼睁睁看顾承中把你带走,之后他一个人开了一个包间,喝酒喝到三点多才走。” “走的时候,沉着脸,谁都不敢上去跟他说话。”张骏抿了一口啤酒说,“杨小唯,你作孽啊,两个极品男人被你撞上,你死我活的,最后花落谁家啊?” “落你大爷!你闭嘴!吃东西!堵住你的嘴!”我慌张地说。 此刻我非常庆幸当时我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清醒的,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晚餐到后来,刘思涵没吃多少,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听她讲电话温柔的声音,大约是男朋友吧,我和张骏没挽留,放她走了。 走后我问张骏,“你俩现在尴尬不?” 张骏说,“不尴尬。朋友啊,她也不是想不开的人,这么多年的社会改造,你以为她还是那个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刘思涵?你最近没去会所,她教训手下的姑娘,那手段,和你比起来,你就是这个!”张骏伸出小拇指说。 “她过得快乐就好。快乐多不容易啊。”我说。 吃过饭后,张骏把我送到家门口,然后匆匆赶去会所,大上海的夜生活就要开始了。我拎着包慢悠悠地走在林荫大道上,走着走着,看到道路尽头。站在车边穿着风衣和牛仔裤的林阳。 远远的,他朝我招手。 我看着他的笑,恍若经年。 那天,我没有请林阳上去坐坐,我说家里太乱了,其实是撒谎,不知道为什么,夕阳下,我只想跟他一起散散步。 夕阳一寸一寸的溜走,十一月底了,天色很快暗下来,路灯亮起来,我们还在散步。一直走着,走着,像那一年,那些夜晚。 一直走到正大广场。天桥上人很多,夜晚灯火璀璨,东方明珠的灯塔在夜色里璀璨异常,来来往往的游客,有人行色匆匆,有人拍照留恋喜笑颜开,他的风衣被夜风吹起来,我紧了紧胳膊,他忽然抱住我,靠在天桥的边缘,看东方明珠高耸入云。 我没有躲避。 我们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站着。 后来林阳突发奇想地带我去吃冰激凌,点了个冰激凌火锅,差不多是我一个人吃完的,林阳就坐在一边看我吃,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咬着勺子说,“你这么看着我,我吃不下。” 他喝了一口清水,拿餐巾纸帮我擦去嘴角的冰激凌,温润的声音在餐厅浅淡的音乐里,显得格外清润好听,“能看着你吃东西,也是一种幸福。” 我顿时有点不自在了,尴尬地笑了笑,“那你的幸福还真容易满足。” “小唯,我说真的。”他定定地看着我,头顶的灯光璀璨,照在他脸上,有种梦幻的感觉。 明明近在眼前,我却感觉。走了很远很远。 而我似乎,也没有力气去抓住。 离开餐厅后,他送我回去,我们在小区门口分别,他抱着我,在晚风的清冷中,给我一抹久违的温暖,路灯下,两抹影子被拉得长长的,短暂的一刻,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小唯,我们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好吗?”林阳吻着我的发丝说。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也再走了他温柔的声音。 公寓在二十六楼。我靠着电梯,看着楼层一点点往上,红色的数字一点点增长,叮的一声,到了。 穿过楼道,一抹熟悉的背影站在门口。 最近不加更,周末好好休息,下周再战。忽然加更,纯属意外。 推荐大家一个好基友的文,非常精彩,你们快去看,哈哈哈哈表催我,我也要重新构思下接下来的发展。 她是妙手回春的美人大夫,他是当朝恭亲王——容盈,一段旷世奇恋,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在一桩命案中揭开。 他说:馥儿,我找遍了天下,终于找到你了。 蓝家三少《九州覆》,链接: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82:见不得说他老 看到他站在门口时,我心尖颤了颤,老实说我真没想到他会来找我,还是这时候,不是说出差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门口有灯照明,只见他穿着一身西装,外头套着黑色大衣,因为整个人挺拔的关系,黑色的大衣显得格外肃杀,冷冽,只看一眼就能感受到他周身强大的气场。加上阖黑的眸底折射出冷冽的光芒,真让我愣了。 他身侧是小巧的棕色登机拉杆箱,滚轮上带着仆仆风尘。 “你怎么来了?”我下意识地问出这么一句,当他抬头看我时,我才觉得,自己这么问有点那啥,他眼神飞过来,好像在说杨小唯你有点不识好歹了。我走上前,拿钥匙开门,他站在我身侧,因为高大而带来的紧迫感,让我呼吸都小心翼翼了。我莫名其妙的心虚了。 钥匙插进孔里,我手有点哆嗦,插了好几下都没对,这是顾承中伸出手来,一把抓着我的手背,转了转,咔嚓一声,门开了。他冷哼了声,然后推开门拉着拉杆箱率先进入玄关,伸手把灯都打开了,房间瞬间明亮起来。回头看着背后发呆的我,一脸的淡然,“站在外面做什么?” “哦——————”我赶紧关上门,换了拖鞋,顾承中拉着箱子到客厅去,我木然地看着他,憋了好大的勇气才说,“你来我这儿干什么?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你不回去吃容嫂做的饭?” 顾承中看都没看我一眼,把大衣脱下来扔在沙发上,接着又脱掉了西装外套和背心。剩下衬衫,他扯松了领带,把袖口解开了,挽起袖子说,“点外卖吧,我饿了。” “反正没多远,你回去吃吧,你以前不是老不让我吃外卖吗?现在怎么自己要吃了?”我说,“容嫂知道你回来,肯定做了好吃的等你,在我这里吃外卖,太委屈你了。” 顾承中眸光泠然,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她不知道我回来了。” 这下我无言以对了,该用什么理由来赶他走?直接说?可有点不礼貌吧?这房子还是他买的,我赶人走,会不会不厚道?一会儿被他赶走了才好笑。 “不点外卖的话,自己煮吧,冰箱里有菜吗?”顾承中忽然盯着我说,“要是没有,楼下有超市,你去买把面回来,我今晚随便凑合下,吃面条吧。” 他说得漫不经心的,又特别随和的样子,安全没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是不欢迎他住在这边。本来我搬走就是不想跟他一起住,没想到我搬走。他却迎过来了。 “那个,顾先生,你这么累回来吃面条会不会太亏待自己了,那个,我觉得你还是出去吃比较好,那个——————”我看着他,笑眯眯的,语无伦次。 “杨小唯,我不想重复第二遍,现在马上下楼去买面条,我先去洗个澡,我很饿,你不要让我等太久。”顾承中冷眸往我脸上一扫,冷言冷语地打断了我要说的话。直接下命令,那犀利的眼神在警告我,“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没用的,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 “还不去?” “去!” 我跟个傻子一样转身开门,一路到超市我都是一脸茫然的,他凭什么那么命令我,我还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那不成我不去买东西,他真会把我从二十六楼扔下来?说到底啊,我还是怂了。 到超市,我买了一把银丝细面,一些番茄还有一箩筐草鸡蛋,另外还买了些牛奶和吐司面包。一个人拎着回去时,顾承中还在洗澡,我去主卧换衣服煮面,浴室的灯亮着,没声音,大约是在泡澡吧。 我换了居家服出去烧水煮面,鸡蛋炒西红柿,按照顾承中教我的步骤做好,味道竟然和他以前教我做的,一模一样。我们相处得还不错的那两年,尤其是我复习准备高考的那一年,经常半夜会饿肚子,容嫂不在家,顾承中只好亲自下厨给我做宵夜,经常是西红柿鸡蛋面,因为他说自己就拿手这一项,其他的都不行,那两年经常吃,却不觉得腻歪。 看着面前热腾腾的面条,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去了很久很久。后来我突发奇想说让他教我,这样以后他半夜饿了,我也可以做给他吃。当时杨小唯,真的把顾承中当成唯一的亲人,掏心掏肺的对他好,想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回报他。 厨房窗口吹来一阵风,把我拉回来现实中,我把围裙揭开挂好,端着面条到客厅去,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边上,这才去叫他吃面。 只是没先到他已经从浴室出来,裹着条浴巾站在我床沿边擦头发,上半身完完全全裸着的,结实有张力的肌肉一上一下,看起来特别生动可口,虽然年纪在那,但顾承中的身材还是很不错的,保养得当,还不算朽木,比很多年轻人都健美。 我发现我还说有点色的,看着人家眼睛都转不开了,直到人转过身来盯着我,我才发现有点失礼了,赶紧低头,慌张地说,“你洗好了就去吃面吧,我放在客厅了,别一会儿凉了不好吃。” 他嗯了一声,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朝门口去,我赶紧让路,略过我身边时,他身上全是我沐浴露的清香,像一阵风,来去匆匆。 我看着他往客厅去,舒了口气,打开他的箱子,把里头的脏衣服都拿出来,衬衣要手洗,外套和西裤都得送去干洗店。我拿着衬衣到浴室,蹲在地上用手搓。小心翼翼的洗着,心里不知道怎么的,老是平静不下来,一件衣服不知道洗了多久,洗着洗着,人都洗傻了。顾承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等我发呆的时候,忽地喊我一声,我从迷茫中回过神来,撞上他漠然的眼神,支支吾吾的。 “再搓下去,我的衣服会被你搓烂吧。”顾承中提醒地说。 我丢下衣服,接水清洗,他走进来刷牙漱口,我看着镜子里的人,忽然不自在地说了句,“你就不能把衣服穿好吗?虽然家里没人,但这样什么都不穿,有点不雅观吧?” 顾承中斜了我一眼,把牙刷和杯子放回原位,忽然抓过我胳膊,把我顶在盥洗台上,压着我说,“你偷看我?”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我又不瞎,一大块肉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能看不见吗?”我狡辩说。 顾承中轻哼地笑了声,说,“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不让你看,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偷偷摸摸做什么?这房间里,还有别人?” “你——————”我气急,却无言以对,亏得当时背后的水满了,我推开他说,“让开,我要给你清洗衣服了!” 可他竟然没理会,直接把水龙头拧上了,抱着我就开始啃,我有点排斥,撑着他胳膊说,”你能不能别这么饥渴,才吃了一碗面,你消停下好不好?我要给你洗衣服!” “别洗了,”他吻着我脖子,微弱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脖子上,“我现在想吃你。” “喂,你别动我——————” “再闹,明天让你下不了床。” ...... 事后顾承中在我身边沉睡过去,可能是太累了,强撑着洗了个澡,他倒头就睡,我脑袋枕在他胳膊上,看着他睡梦中还微微蹙着的眉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回想片刻前发生的一切,这好像是我和顾承中在一起,唯情不自禁又心甘情愿的一次,他没有像以前一眼粗暴或者狂野,非常注重伴侣的感受,莫名其妙的,我发现自己其实不是那么排斥他,只要他正常的时候。可一想着他对我的算计,我整个人像是掉进一张巨大的丝网中,被捆了起来,呼吸不畅,却也无处可逃。 后半夜我怎么都睡不着,看着窗外的月色迷离,没有同从前一样沉思往事,我头脑中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今晚会忽然来找我,是不习惯那个家里没有我,还是单纯的想过来来一炮。还是其他。 夜晚看到他来,我还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大约是我心虚之极,我才以为他看到我和林阳在小区门口缠绵拥抱。当下我心尖一颤,大约是怕他对我下狠手,又像从前那样对我。 然而,他什么都没做。 这才叫我匪夷所思,才叫我慌乱不知所措。 月色融融,一片一片的融在空气里,我身边的男人沉睡了,发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而我枕在他胳膊上,竟然从心底觉得安全稳当。 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是被吻醒的。 我从未和顾承中有整夜同床共枕的经历,到此时我才明白为什么以前在宿舍睡前谈心是顾清说早上的男人很危险。一如现在某个人,在我还沉浸在睡梦中时,已经将我撩拨得无以复加,我睁开眼睛看见他的脸,近在咫尺,而唇舌已经被封住,在他的深吻中渐入佳境。 周日的那一整天,基本上都是在床上度过的,等我醒来时,已经时下午三点多,顾承中早就起了,在客厅里开视频电话会议,我洗澡换衣服,准备出门买菜煮饭。看他的意思大约是晚上不想走了。 等我换好衣服时,他会也开完了,说要陪我一起去买菜,我不大愿意,但顾承中坚持,陪我逛了超市,买了一大堆生活用品,看着推车里堆积如山的东西,我忽然很庆幸他陪我来逛超市,因为一会儿拎东西的人,肯定不是我。 夜晚我随便做了两三个家常菜,暖橘色的灯光下,我和顾承中对面而坐,他穿的是我洗过的衬衣,简单随和,吃饭的时候有很好的礼仪,基本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我也没说话,吃得少,他倒是照顾我,给我夹菜,让我多吃点,补充体力。 当时我脑残,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到夜晚睡觉时,他不老实,我说太累了,他问我,不是叫你多次点补充体力吗?我囧了,大眼睛无辜可怜地看着他。“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这么不要脸?你节制点,都几次了,老骨头经得起折腾吗?” “试试你就知道了。”他不高兴地说,哎,总是不高兴我说他老。 事实证明,某些人报复心很强的。 后半夜我们都没睡,靠在床头上抽烟,赤裸相对,夜色静谧,呼吸清浅,我把烟头拧灭了准备睡下,第二天要上班。这时顾承中说,“顾氏的业务熟悉了吗?” 我心里像是刮过一阵寒风,凉飕飕的,“还没,才一个星期不到,哪里这么快。” “其他业务你都不需要多熟悉,熟悉林阳的想法就好了。建筑和设计是顾氏的铁饭碗,你现在了解也来不及了,你注意下旗下其他产业的动向,比如地产和投资。”顾承中说,“据我所知,大哥和林阳准备开发一个度假区,在南城,做休闲旅游基地。” “你哪里来的消息?”我狐疑地看着顾承中,夜色迷离,他的脸看不太真切,有点恍恍惚惚的,“林阳应该不会这么冒进,他刚接手顾氏,如果现在就触碰自己最不熟悉的业务这一块,无非是给自己很早不愉快。董事会那帮人可不是裙带关系认同者,不知道背后挖了多少坑等着他跳呢。” “那是以前的林阳,不是现在的林阳,麻烦你用睿智的眼光去看你现在面对的林阳,而不是带则你过去的感情和膜拜。”顾承中一盆冷水泼下来,毫不客气地指出我目光短浅之处,“他着急做出一番事业来给董事会的人看,也给妈看,这种时候最容易犯错。但是不可低估的是,他的头脑聪明。虽说年轻冒失,但不可小看了他的应变能力。” 我侧身看着顾承中,单刀直入,“所以你想让我干什么?” 黑漆漆的一片里,顾承中望着我,那一抹明亮的目光定格了似的,“我要你帮我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会防着你。” “哼,你太自信了,他一早就知道我是你安排过去的,会不防着我?他有那么傻吗?明知道你要对付他还对我敞开心扉,有病吧。” 顾承中冷哼一声,把烟灭了,掀开被子钻进去,一面说。“因为他爱你。” 我愣了。 我忽然很想掐死顾承中。 给我一把刀,剖开他的胸口,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心。 “为什么一定是我?这件事,别人也可以。以你的聪明和手腕,何尝找不到别的办法。” 顾承中说,“用他最爱的人亲手毁了他,不是很好玩吗?” “可你就不怕到头来,你毁了你自己?” “你觉得呢?” “为什么?” “杨小唯,从十六岁那年开始,我就没心了。” 夜色如水。暗涌潮生。 第二天一早,顾承中送我去上班,一路上他很忙,电话打不停,我照例在远处下车。步行到公司,肖珊刚到,然后让我准备开会要用的资料,十点整有高层会议,我要帮林阳做好一切准备。 开会的时候我没有进去会议室,是肖珊负会议记录。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公司高层集中在一起,但肖珊的助手徐娜说,这些人只是给公司卖命的,真正牛掰的人在股东大会,每个月例会的时候能看到。 那一场会议开了大约两个小时,最终敲定了开春新项目的大体方向,在给肖珊做资料整理的时候,我扫了几眼,和顾承中所言十分接近。来年的项目,的确是和地产类有关,确切的说,是融合了地产,建筑设计和酒店度假为一体。叫我惊讶的是,目的地也十分准备,正是南城。 南城有一篇区域,以温泉出名,还有一片生态非常好的湖,远近闻名,只是这些年,那一片的开发很落后,如若能做下这个项目,对南城的发展非常有帮助。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偏偏是南城? 可能是因为林阳从前在南城生活过,对那边有了解,可论资源,林阳远比不上顾承中。 我想不明白。 下午我将资料送去给林阳时,他单独跟我聊了很久,问我还记不记得绿心路那一块的建筑,说以后在度假区,也可以做成那样的,休闲娱乐一体化。 我说,“预案还没做吧?” “还没。” “我看了平面图,面积挺大的,你估算过成本吗?” 林阳一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这个是自然,在顾氏可承受的范围内,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冒险?” “林总,你是否要多考虑下。”我担忧地说,“您刚刚接手,一下子搞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太冒险了?” 林阳站起身来,走到我跟前,笑眯眯地说,“杨小姐,你应该信任你老板不是三岁孩子,做事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现在趁着南城政府那边有优惠政策,乘风而上。我舅舅在那边有点关系,能争取到一些福利,这对我来说,是非常好的机会。” 我想了想,却也没什么好说的,好像我的担心也是多余的,“好吧。” “谢谢你,小唯。”林阳脉脉地看着我说。 “谢什么?” “谢谢你为我担心,着急。”他忽然抱住我胳膊,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虽然我答应了你给你时间考虑,但还是忍不住想问你,有没有考虑好,我们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我还没有好好想——————林阳。你别催我。” “恩,不催你,我只是很期待,也很紧张。”他傻笑了声说,“你不要有负担,我会等你,无论多久都等你。” 从办公室出来后,我一直心神不宁的,我在想,我要现在告诉林阳这个项目不能做吗?可我有什么证据?顾承中也没有说什么确切的信息,我能阻止么?况且林阳那么坚定的口气,信心满满的,我说什么好? 还有,我告诉林阳这一切。顾承中那边——————- 这时我电话响了,看着那串号码,我所有的烦恼都忽然丢掉了,拿着电话到洗手间接起来。 “是我,周琪。”对方说。 我站在盥洗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不改色,“有事?” “杨小唯,能耐啊,一般傍着小叔乱-伦,一边抓住侄子你侬我侬,你学校的人知道你这么贱吗?”周琪笑呵呵地说,语气里全是讽刺和威胁。 “你想干什么?”我冷声问。 “干什么?”周琪冷哼,“哼。当年我进去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还记得不?我说千万别留我一条命,否则我出来一定弄死你。” “所以呢,你的重点在哪里?” “跟我装傻?” 我伸手摸着盥洗台上的水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周琪,先看清楚你在什么位置,是上海,不是南城。当年一个南城你都翻不了天,现在在上海,你觉得你能掀起多大的浪?作为故人呢,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自寻死路。不是我吓你,在上海,顾承中要弄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还有啊,当年我没弄死你,那是给你一个忏悔的机会,你要是不识好歹,谁都救不了你。” 周琪冷笑,像个疯子一样张狂,“你觉得我周琪还怕这些事儿吗?杨小唯,这人呢,爬太高了,摔下来会疼死的,我就看着你怎么被我弄得身败名裂。不信的话,走着瞧。另外,我也警告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这贱命一条,能弄死你,我乐意。” “你给我等着吧,送你的大礼在路上。” 说完,周琪把电话挂了,空留一串回音。我放下电话洗手,心想着周琪要怎么报复我?这人不要命的犯贱你还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最终闹大了,丢脸的是我就算了,可要是伤到林阳或者某人的面子,那就罪过了。毕竟,我们这段关系,说出去会叫人耻笑的。 我不放心,赶紧给张骏发了条短信,让他帮我找找周琪现在的窝点,顺便帮我盯着她。对付贱人,有时候就是要出其不意,先发制人。 发完短信,我回去办公室,徐娜让我帮忙送咖啡进去下,有客人来,她内急,我结果咖啡托盘送进去,怎么也没想到,来的是人是她。 明天见。掰掰。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83:你真脏 这么多年不见,她还是老样子,只是眉梢飞扬的不再是青春洋溢,而是靓丽妩媚,穿一袭?色连衣裙,婀娜多姿地坐在沙发上和林阳谈天说地,身侧放着她的大衣,波浪卷垂在胸前温柔妩媚,若不是当年的印象还在,这第一眼,我一定认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见到我的一霎那,她也惊呆了,从她表情来看,没想到久别重逢是在林阳的办公室,她漂亮眸子里的惊讶和慌张,出卖了她表面上的冷静,我有几秒钟的迟疑,而后带上若有似无的笑意将咖啡送上前,轻声道,“齐小姐,你的咖啡。” 齐瑶一直看着我,打量的,猜测的,然后渐渐将目光转移到林阳身上,狐疑地看着林阳拉过我的手,阖?的眸子里是脉脉温情,轻声宠溺又贴心地说,“小唯,来,坐这边。” 我承认,当下是我的嫉妒心来了,可能今天换了别人,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但是看着齐瑶打探的眼神,我竟然想报当年那通电话的一箭之仇,我觉得我太小气了,太不像自己了,竟然真的坐下了,就在林阳身侧。 “林阳,你们和好了?”齐瑶忍不住问,眼神里还有挣扎。 我??坐着,眼睛盯着齐瑶,林阳拉着我的手扬了扬,笑道,“她一直在我心里,没分开过,又谈何来的和好?” 这话说的,真叫人无路可退。 齐瑶轻声笑了笑,尴尬地看着我们,眼底闪过一丝不以捕捉的落寞,她掩饰地端起桌上的咖啡喝,我还没来得及提醒,她已经被烫到,咖啡洒了出来,落到她漂亮的裙子上,沾湿了一些。 我冷笑,望着她精致的妆容和脸蛋,特别欣赏她现在一脸的慌乱和尴尬,林阳赶紧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笑着圆场说,“你没烫到吧?” 齐瑶抬头看林阳,摇摇头,“没事儿,这咖啡太烫了!”语毕,她注视着我,虽说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两个人目光交汇,锋芒毕露。那点儿心思,都不用明说。我俩反正是谁都不待见谁,这些年,一如既往。 我冷哼说,“齐小姐,何必喝得这么着急?一杯咖啡的时间叙旧,林阳还是有时间的。” 齐瑶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嘴角有浅浅的梨涡,倒是一副百媚生的娇俏样子,目光绵绵地看着我,笑道,“小唯,这么多年不见,你何必对我这么戒备?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做的事儿我早就忘了,我以为这些年的成长,你也会忘记了,怎么?你还惦记着呢?” 她说得轻巧,一句“年少时候不懂事儿”就把过去的一切扯平了?在跟我开玩笑吗?这么轻松的语气,这么满不在乎的姿态,到底是谁给的自信? 我皮笑肉不笑,淡淡说,“你忘了,可我没忘。我杨小唯从来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然后齐瑶脸色就有些尴尬了。但她演戏的功夫可是一流,言笑晏晏地说,“哎呀,你瞧我,应该先给你道歉的,当年呢,的确是我不懂事,那时候不是一心喜欢林阳么?我这个人呢,从小被父母宠坏了,什么事情都让着我,只要是我想要的他们都满足我,忽然闯出来一个你,还那么倔强那么不知道天高地厚,我这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的。况且,那时候你也没少折腾我不是?我知道你家庭不容易,自尊心也强,加上周琪的挑拨,难免对我误会深了些,但是小唯,这些年都过去了,咱们也都长大了,我觉得过去那些事儿毕竟不光彩。咱们能不能握手言和?我给你道个歉?就当过去是不打不相识,你说呢?” 好大的口气,看似是道歉,可言语中却把自己捧得老高,把我呢贬低得一文不值,我就是那个家庭条件极差还自尊心爆棚的小气鬼,她是无知善良的大小姐,握手言和?道歉?我呵呵你一脸! 见我不说话,齐瑶又看着林阳,拉着林阳撮合,撒娇地说,“哎呀,林阳你也不说句话?小唯这是还在生我的气呢!我是什么脾气你最了解了,你赶紧劝劝她去!这都多少年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怎么好?” 林阳抿嘴笑了笑,看了我一眼,对齐瑶说,“当年你的确过分了些,好好道歉。” 齐瑶撇嘴说,“是是是,当年是我不对,还?烦小唯你大人大量。原谅-------” 她话没说完,我打断了她,不屑地说,“不必了,反正以后不会再见面,就算再见面也是陌生人,这样的道歉有什么作用?过往的一切在我脑袋里不会抹去,有些人这辈子只适合当仇人或者陌生人,我看,虚情假意的道歉和和好都算了吧,没必要。” “小唯,你还不知道吧,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齐瑶得意地笑了笑,望着我,眉梢都飞舞起来,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现在是顾氏的室内设计师,新项目我会全力跟进,撇开你和林阳的关系不说,咱们往后还是同事,你作为林阳的助理,我们会经常打交道,这么僵持着,恐怕不好吧?你说呢,小唯。” 齐瑶看着我,努了努嘴,一副杨小唯你识相点的意思。 这下我才明白为什么齐瑶会给我摆出这么一道,原来是因为她现任新项目的室内设计师,这么说来,往后当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逃都逃不掉。 好,很好。 齐瑶玩味地看着我,笑盈盈地说,“哎,小唯,你该不会是因为几年前那通电话跟我生气吧?当时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你当真了!林阳当年没选择我,他这人的性格你应该比我了解,怎么会真的和我在一起了呢?你都不知道,他这些年一个人,追他的人都排到唐人街了,他都不为所动,你要是信了我的话,那就是你傻了,你不自信他对你的感情么?” 一句玩笑,把当年的处心积虑给一笔带过了,要是能一刀砍死她,我一定毫不客气将她剁成肉酱! 一个玩笑的电话,把我的人生轨迹都改变了!齐瑶!你居心何在? “齐设计师,你放心,我有我的职业素养,不会因为私事跟你扯公事上的矛盾。”我面不改色地说。 齐瑶还想说什么,这时林阳阻止了她,林阳说,“齐瑶,你先去人事部办理下入职手续,往后的事情,咱们往后再说吧。” “好,人事部在哪里?我找不到哎,要不,?烦杨助理带我去一趟?”齐瑶说。 我点头,起身说,“齐小姐,这边请。” 林阳看了我一眼,眼神示意我不要冲动,他微微一笑,松开我的手,我轻轻点头,尔后带着齐瑶去楼下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 人事部在二十三层,我们要坐电梯下去。 进了电梯,齐瑶掏出口红对着反光处补妆,补好了后,转身看着我,笑里藏刀的,那神情,和方才在林阳办公室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她讽刺地说,“能耐啊杨小唯,还没毕业的学生能一脚踏进顾氏总裁办公室,还是特助,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三头六臂呢,到底还是靠着当年的情分把林阳抓得牢牢的,怎么,重逢的时候花了不少功夫吧?” “还是你说的,有情分在,我需要下功夫吗?”我冷笑,“有些人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都没得手,比起来,会很辛苦吧?少了我这个障碍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是没得到他的心,挫败敢十足吧?” 齐瑶恨恨地看着我,戳到痛处了,本也不是能忍耐的人,到底是憋不住了,喜怒形于色。 看着她五彩斑斓的脸,我心里舒了一口气,很爽。 之后她再说什么我都没理会,没必要跟这种人逞口舌之快,漠视,才是最好的选择。 两层楼,电梯也不需要多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我率先走出电梯,齐瑶跟在后头,因为二十三层人多,她也不好发作,只能乖乖跟在我身后,把她送到人事部,我简单地交代了两句,扔下她一个人走了。 我懒得看她嚣张,耀武扬威。 回到总裁办公室后,林阳把我叫进去,因为四面都是玻璃,里头的情形外面都看得见,所以我一进门,林阳就把百叶窗拉下挡住了视线。他站在落地窗前,长身玉立,挺拔帅气,是阳光灿烂里的一抹清凉,把我叫到跟前,拉着我的手问我,“你是不是生气了?” 林阳是温润的。虽说外人都以为他是冷面之人,当年相识之初,我也那么认为,的确也是,但在一起的时光我很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是一抹阳光,在我开启心扉后,不由分说地照进我灰暗的人生里,让我被光和热包裹着,温暖着,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有一个温润的人保护我,让我没有成为一个彻底冷漠和狠毒的人。说起来,我要感谢他。 而顾承中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外表冷,内心也冷的人,他习惯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让人臣服,他是王者,习惯别人的臣服和跪拜,偏偏遇上我这个不肯认输的人,最终结果是头破血流。我不止一次想过,倘若我和顾承中两人其中一个能稍微服软一些,兴许我们的结果不一样。这么几年了,我没看清楚他的心思,就连现在他为什么要弄死林阳我也一无所知。 我只知道,哪怕那几年林阳在我生命里缺失了,当年的情分在,我也不能让顾承中得逞。 只是,越是走到其中,我越是不能控制自己。最近我时常问自己,为什么我不一走了之?为什么我要夹在两人中间受苦?自私一点的说,林阳和顾承中,这两个男人,都不是我的归宿。那我为何要在中间斡旋?我不明白自己。 我想,我需要的是时间。 人总是这样不是么?只有攒足了失望,才能决绝地选择放弃。 我不敢承认的,是我潜意识里,希望世界和平。 “为什么是齐瑶?上海有名的室内设计师那么多,哪怕你要国外回来的,一抓一大把,为什么是齐瑶?”我没回答他我有没有生气,因为本身这个问题就是没有意义的,我在这件事情上没立场生气,况且,打心底说,我对齐瑶不生气,我只是恶心她,不想再见到而已。可现在换在工作环境里,我是个成年人,不是当年心浮气躁的小女生,我知道以大局为重。 林阳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气息中清爽的薄荷香迷惑人心,可我却异常冷静,我望着他的脸,等他说话。 半晌,林阳才说,“我欠她一个人情,这是其一。我在美国的那段时间,出过一场车祸,是齐瑶救了我,当时联系不上国内的家人,是她在我身边,小唯,这个人情,怎么说我都是要还的。” “其二,她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公司我刚刚接手,一切都还不在掌控之中,新项目事关重大,我在用人方面必须谨慎小心,只能用自己相信的人。顾氏的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可平静之下是暗礁涌动,背后盯着我的人数不胜数,我的一不小心,很可能成为我从这个位置上掉下去的关键点。” “所以,你选择我当助理,也是有这个方面的原因?”我问林阳。 他愣了愣,尔后点头说,“小唯,相信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脑海中闪过顾承中跟我说的话,“你了解的是从前的林阳,不是现在的林阳。” 是,我的认识的确该更新了。 我心里失望,可怎么办呢,他说的是事实。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的少年,身处高位,必须时刻考虑安危,变化,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为什么我觉得寒心? 他会不会像顾承中一样,其实是别有用心? 我看着林阳的眼睛,忽然,我发现,他澄澈的双眼,我再也看不透了。不像从前,一下子就能看到底。 “你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两年前。” “两年前?”算一算,应该是我大二那年。 “怎么会出车祸?” “当时和同学开车去?石公园,路上遇上酒驾,和对方撞上了,”林阳淡然地说起那段回忆,嘴角是苦笑,“当时情况挺危险的,我的id卡和护照都不在,电话也在车祸中毁坏了,警方没办法联系上国内的家人,亏得齐瑶在,照顾我。现在想起那场面。我还心有余悸,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还平安地站在你跟前。” 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车祸,这样的事情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我无法想象那个场面,但听林阳的口气,他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的人,那种劫后余生的笑容,让我觉得怅然。 “后来呢?” “司机逃了,后来被抓捕了,现在应该在服刑。是个亡命之徒,嗜赌成性,说是当时怕赔钱,胆小,就走了。说是酒驾,但其实他没喝多少就,不过后来他认罪很快,警方就结案了。” “哦。” 为什么我感觉林阳讲这段话,其实隐藏了某些东西? 我看着林阳的脸,细细思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了,那一切都过去了,你知道吗小唯?那一场车祸后,我告诉自己要平安回来找你,如果上天还给我机会重逢,我一定抓紧你,不放手。”言语间,他抓紧了我的手,承诺地说,“我让你考虑的事情,请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嗯了一声,赶紧抽开手,慌张地说,“没什么事儿我先出去了。” “小唯。” “我在啊。” “齐瑶那边你不用管,一切有我在,她不敢欺负你。” 我笑了笑,说,“我也不是从前的杨小唯了,除非我自己允许,否则没人能欺负我。” 林阳怔了怔,嘴角微动,轻笑。 我转身走了。 之后的日子,云淡风轻,和齐瑶虽然经常碰面,必要的时候礼节性的招呼,不必要的时候视若无睹。她在设计部只是一个设计师的身份,上头还有总监在,但因着林阳的关系,设计部的人对她很客气,加上她这个人很会适应职场关系,和从前的同学关系一样,她总是能在人群中生存。 她来顾氏的事儿,我告诉了张骏和刘思涵,两人都是嗤之以鼻的,刘思涵说,“那小娘们儿要是敢兴风作浪,不用你出手,我先去帮你撕了她,当年那些事儿我还一笔一笔地给她记在账上呢,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要想轻松过去,没那么容易。” 张骏则表示,我不要主动去招惹人,但是她要来招惹我,她一定不客气,帮我弄死她。 那时候,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周琪也在上海,虽然这个城市很大,但是相遇的机会还是有的,尤其是周琪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顾清打电话给我的那天,我刚下班,她电话里气急了骂人,问我有没有时间晚上见个面,她有事儿要我帮忙,还叫上了婷婷,江湖救急。顾清很少这么?烦人,一旦开口,那就是真有事儿,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在电话里说马上到公司门口接我,我收拾了下楼,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她便来了。 她开一辆红色的跑车,拉风得很,一下车,墨镜一摘,帅得不要不要的,朝我招招手,上车。 我们先去一家餐厅吃饭,去的时候,婷婷已经到了。我们宿舍的四个,只有芸芸不在,她回老家了。一坐下,顾清点了一桌子菜让我们多吃点,说是一会儿吃饱了有力气打人。 我愣了愣,一口柠檬水差点呛到,“打人?有没有搞错,你去打谁?” 顾清把杯子往桌上狠狠一甩,怒道,“一贱人!” 我和婷婷面面相觑,只听她愤恨地说,“我爸妈最近在闹离婚,呵呵,我爸在外面有小三儿了,听说那小三儿年轻貌美,我爸那老糊涂愣是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前段时间给她悄悄在徐汇买了套公寓,被我妈发现了,两人开始闹,我爸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打电话给我妈说乖乖签字离婚,不然弄得她净身出户,一毛钱都得不到。你说气人不气人?都他妈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跟我玩心跳,我已经派人查到了那小贱人的地址,今儿个叫上你们俩,就是去给我当帮手的,看我怎么撕了那碧池。” “你确定了么?清清,这事儿可大可小,你要谨慎点,别闹到最后,你爸爸不高兴,还跟你妈吵架。你妈妈什么态度?”婷婷问。 顾清吹胡子瞪眼的,气急了,“我妈什么态度?我跟你们说,我妈没用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整天窝在家里,现在跟我们家保姆站在一起都分不出来谁才是太太!我说她以前啊,一心装的都是我爸,舍不得花钱,那些个阔太买的东西,她很少买,都是为了出去给我爸撑场子才买,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以为这样能给我爸一个温暖的家,可人家哪里稀罕?回头在外面找了年轻漂亮的狐狸精,哪里还记得家里的糟糠之妻?我妈呢,又是那种温柔没办法的主,还以为我爸玩够了会回家,你说她傻不傻?这事儿不用问她了,我去撕了那小表子!” “成,姐妹都挺你,但是清清,这事儿呢,咱们要智取,既然那女的有手腕儿,肯定不会因为你闹了一场就善罢甘休,其他的功夫,还得从你爸爸身上下。说到底,还是你爸爸那边比较关键!” 顾清点点头,“这个我知道。可他现在正被狐狸精弄得神魂颠倒,等我收拾了贱人再去收拾她!” 她是风一样的女子,剽悍起来,爹都不认。我和婷婷只能说好,支持。 吃过饭后,差不多七点钟了,路上我睡了一搅,养精蓄锐,怕一会儿撕起来我没精神。然而我一睁开眼,懵逼了,顾清怼了怼我,“小唯,下车,咱们到了!” 我被他们俩拽着下车,看见卡萨的招牌,一脸懵逼。 “清清,你说的人,在这里?”我不死心地说。 顾清靠在车边,冷哼说,“对,帮我查的人说,那贱人是这里面的小姐,一会儿进去,问清楚了开揍。” “小姐?” “啊,不是小姐在这地方干什么?难不成是良家妇女啊?我问了清楚,每天她都来这边上班,我爸就是一个多月前来这边商务宴请认识那贱人的。” “那走呗,还等着做什么?” 说着,她俩推着我往里边去。 刚走到门口,保安看见我,笑眯眯迎上来。招呼客人的同时,跟我打招呼说,“小唯姐,您怎么来了?” 然后顾清和婷婷都愣住了,一脸无措地看着我,“小唯,他怎么认识你?” 保安懵逼了,看着我和顾清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急中生智,“他们老大,是我一朋友。” 说到这里,我赶紧问保安,“张骏呢?我打他电话不通,你帮我叫一下他。” 那保安立即拔出呼机,呼叫楼上的服务生,“八楼八楼,小唯姐来了,找骏哥。” “我先上去,一会儿你让他到包间找我。”我说。 保安点头哈腰,“是,是,小唯姐。您先上去。” 进了大堂,有人上来招呼,顾清走在前面,要开个包,我拉住他,把站在一边的服务生叫过来,人都还没换,全都是认识的,我让他开了个大包,然后上楼。 电梯里,服务生跟我说话,问我最近怎么不来了,大家都很想我。我冷着脸不想说话,他很识趣地闭嘴了,大约是一般我还是对下面的人笑脸相迎,忽然不对劲,人还是识趣的。 到了包间后,服务生问我需要什么,我随便点了几样,又让他去帮我催催张骏。 一路上来,我庆幸的是没在楼道上遇见以前手下的小姐,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顾清和婷婷解释。 服务生走后,顾清拍我胳膊。调侃说,“没想到啊,小唯姐!混这么好!怪不得上次徐墨轩说在卡萨碰到你!我还以为他瞎说,你们真碰到了?” 我不想骗她俩,也不愿意撒谎,只好说,“清清,婷婷,这件事我晚点跟你们解释,你们先坐着,我出去打个电话。” “好,你去吧。”顾清说。 出了包间后,刚过拐角就撞上迎面而来的张骏,他一脸嬉笑,问我怎么舍得来了,我赶紧把他拉到一边,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说,张骏问我,“你是不是傻?不问清楚就带着过来?一会儿要闹起来怎么办?” “这不是没办法了么?你一会儿就帮我劝劝,事情好好解决,要么你就别管了,看顾清怎么处理,她是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看着她被欺负。” 张骏抿嘴,叹气说,“那不行,营业时间,你又不是不懂规矩,要真闹起来,我能不管么?” “所以现在怎么办?要不一会儿套话,套出来,然后扯谎说那个小姐没来上班?” “这个可以有,有事情在外面解决可以,在这里不行,多少人盯着呢。” “成,那你跟我走吧,在包里等着呢。” 然而,我和张骏刚走到包房门口,里面已经打起来了,我和张骏互相看了一眼,赶紧推开门,里面已经翻天了!顾清和陆婷婷两人围着一女的打,三个人扭成一团,女人打架,都是扯头发扇巴掌那几招,我和张菊赶紧冲上前。拉开了一瞧,我的天,被打的人是刘思涵。 然后我就蒙了。 我这才响起来,刘思涵之前是新交了一个男朋友,做生意的,上海本土人,只是我和张骏都没见过,只知道是个老板。 “小贱人我警告你,再在我爸面前兴风作浪,我弄死你!还敢怂恿我爸离婚,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人要脸树要皮,我爸都那么老了,你还下得去嘴吗?臭不要脸!”顾清被我抓着,气呼呼地说,“小唯你拉着我做什么!让我弄死这贱人啊!” 而对面的张骏,则抓着刘思涵,刘思涵头发被扯烂了,乱七八糟地挡住了脸,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在灯光下水汪汪的,她冷笑说,“我从没怂恿过他离婚,那是他自己高兴跟我没关系,脏水别往我身上泼,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再闹,张骏,叫人轰出去!” 张骏松开刘思涵,刘思涵整理好衣服坐在一边去,点燃了一根烟抽起来,张骏说,“好好说啊,不然只能请你们出去了。” 顾清一听,不对劲啊,转过脸来看我,“小唯,你们不是认识么?他还哄我们出去!你说句话啊!” 我说什么好? 顾清甩开我的手,拧眉看着我,狐疑地说,“小唯,你是不是和这贱人认识?” “顾清,我........” “小唯,人是你带来的?”刘思涵冷眼看着我,笑说,“来之前,你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的地方吧?门口没人认识你?” “你说话啊!看着做什么!我让你来是帮我揍人的!不是拉着我的!你说话!”顾清立即发飙了。 阻挡不住的,终于来了。 “是,我们认识。她是我的好朋友,但是顾清,我发誓我不知道你爸爸在外面的人是她,而且,你听我一句,现在先冷静下来,她不会逼你爸爸离婚,我很了解她。这件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你要相信,我希望这事儿能得到解决。好好说,行么?”我知道自己的语言苍白无力,可一面是顾清,一面是刘思涵,我能怎么办?帮着哪一边都让另一边心寒。 我真是悔死了我。 顾清冷笑,“呵,你们怎么认识的?还有,杨小唯,为什么所有人都叫你小唯姐?难道你现在还想骗我说你只是认识这里的老大吗?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看着顾清,面对她的质问,我竟然没有语言。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所以,徐墨轩上次说的是真的?你是这里的小姐?!妈咪!”顾清狠狠推了我一把,怒吼,“你说话啊!你说你不是啊!” 我冷静地看着顾清。四目相对,平静冷漠,“清清,为什么要逼我承认呢?我不想对你撒谎,也不想跟你揭开我的伤疤,可你逼问我,要是没有答案,你不会松口吧?” “对!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顾清吼道,又狠狠推了我一把,“我想知道我一起生活四年的姐妹是白莲花碧池还是大家闺秀!” “是,我是这里的妈咪,不是你眼里的大家闺秀,你满意了吗?徐墨轩看到的人也是我,揍他的也是我,这里所有人都认识我,因为我曾经是这里的一姐。” 顾清愣了,半晌,她冷笑,刘思涵还坐在一边抽烟,吞云吐雾,好不惬意。 “呵呵,杨小唯,你真脏!”顾清冷笑。恶毒地说,“所以,你早就知道这贱人和我爸的事儿了?所以你才叫我冷静,小心行事。杨小唯,你心机深啊!亏我这么相信你!你对得起我吗!” 顾清气急了,说着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打得我两眼冒金星,我往后退了一步,赶紧站稳了,这时候刘思涵火了,站起身来抓着顾清一巴掌打回去,“你他妈算老几,你敢打杨小唯,我告诉你,这事儿就是我跟你爹的事儿,杨小唯连你爹是谁都不知道,你少拿她出气!不服气你来揍我!是我跟你爹睡了,你弄死我好了!” 这么一下,两个人又打起来,场面混乱不堪。 我木然地站在一边,看着张骏和陆婷婷拉架,心里很不是滋味。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清和陆婷婷已经让张骏派人送走了。我坐在包间里,一根接着一根抽烟,刘思涵一身混乱,试台的事儿安排给手下人去带,我们三个人在包间里,沉?不言。 张骏憋不住了,问刘思涵,“你他妈说句话!这事儿怎么弄!” 刘思涵冷笑,“弄什么弄?睡都睡了,我能让时光倒流?我没叫他离婚,逢场作戏的事儿,那老骨头自己当真了,怨我?” “你!” “我什么?”刘思涵反问张骏。 我看着刘思涵,一脸平静和无奈,憋了许久,我终于开口,“思涵,断了吧。” 刘思涵看着我,冷笑了声,然后拿起电话打给顾清的爸爸,她昂首挺胸,二郎腿翘着,腰背挺得笔直。“顾海,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咱俩的缘分就到这儿了,要是再来骚扰我,我就报警,告你强奸,让你身败名裂。” 说完,她直接把电话扔在桌上,冷哼地问我,“满意了么,杨小唯?为了你的大学好友,给我捅刀子,你高兴了么?” “我欠你一个人情。”我说。 刘思涵冷笑,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得了,你什么都不欠我,这一次就当我还你人情,当年你借我的钱,一笔勾销了。” 说完,刘思涵潇潇然走了。 我上叹气,躺在沙发上,天昏地暗。 这下该怎么好? 不好意思大家,今天迟了,电脑坏了巴拉巴拉,我真是倒霉到家,中午审核不在,我就多写了三千字。这一章给钻石2400加更。钻石大家可以继续投了,么么哒。 推荐一本好书给大家,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在禁忌恋刺激的快感之下,我竟然有些上瘾了……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84:冤家路窄 后来张骏陪我在包间里喝了两打啤酒,基本上一人一打,我酒量还算不错,那点儿量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不过,会喝酒的人都知道,其实要不是短片那种可怕的醉酒,一般喝过酒的人,意识都是清楚的,要说什么借酒装疯,都是矫情。真正的不省人事,那是啥都不知道,而意识清醒的人,在酒后,只是有些飘飘然了,加上心里有事儿,脆弱了,矫情了,眼泪哗哗地流,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 我大约也是矫情了,张骏开车送我回去的路上,我问他,为什么这些年唯独他没有变?对我一如既往的好,所有人都变了,唯独他没有。 他开着车,不屑一顾地瞅了我一眼,冷哼说,“也只有你说我没变。杨小唯,这人吧,得有心,我对你没变,那是因为你在我眼里,和当年一样,小丫头片子,你都被伤透心了,我再变了,你不是更绝望了?哥在呢,一直在的。” 我靠在椅背上,笑呵呵地看着他,午夜的街道上,灯光迷离,晃得我眼瞎了快。他开着车,目视前方,眼神淡淡的,平静地诉说一个事实,“早前那几年吧,我是真喜欢你,见过那么多女人,美得上天的,丑得吓死人的,都见过,就你不一样。可爱,又倔,有时候吧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你,但越是相处呢,越是觉得,你挺好的,挺让人心疼的,不过,老是作死,自讨苦吃。” “后来吧,渐渐知道咱们俩不可能后,我倒是心态好了,跟你做朋友也挺好的,有一妹妹疼,虽说不是亲生的,但还是觉得挺暖的。说真的,我从小没亲人在身边疼。冷暖都一样,可那次生病比给我煮鸡汤,我第一次觉得,有家人真不错,后来的后来,就不喜欢你了,完全当妹妹了,当亲人。说起来我比顾承中和林阳都幸运,虽说没得到你的爱情吧,可咱俩这感情比爱情结实多了,是不?想想还是挺好的。以前我总跟大哥风里来雨里去,打打杀杀的,也就是你,才让我知道疼人。” 说完,他扭过脑袋看我一眼,特别霸气地说,“妹妹。哥今儿就把话跟你说直了,顾承中和林阳,都不适合你,你呢早点想明白了好,断得干干净净,你才二十三岁,大好的青春年华,别耗在这帮人手里,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比我清楚,这往后的日子要是一头栽进去了,你后半辈子怎么办?人都说,活着要有希望。你这希望在哪里?你自己斟酌斟酌,我知道你眼界儿高,但不得不说,人和人的差距,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样。你要脸,你还要自尊和爱,显然,这俩人都给不了你。既然挣扎着也拿不到你要的东西,何必浪费时间的感情呢?你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二十三岁?到头来一身伤,你要孤独终老吗?” 张骏句句戳中我的心痛之处。我不想承认,可现实如此,我能如何?还是那句话,我现在拖着时间,在攒足了失望。尽管我不想承认,我心底是有一丝期待在挣扎生长的。 我笑了笑,咬着唇撒娇说,“哥,要是最后我谁都不跟,咱们过一辈子呗?” 张骏拧着眉头瞅我一眼,打了个冷战,悻悻地说,“得,你放过我,我已经把你当妹妹了,就不乱搞!” “乱搞个屁!我是说咱们一家人一起过日子啊!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你怎么这么色?”我嫌弃地说。 张骏哈哈大笑,欢快极了。 “哎,你也该考虑考虑了,都多大的人了,是该给我找个嫂子了。”我补充说,“以后好罩着我!照顾我!收留我!” “行啊死丫头,算计着我呢!” 一个刹车,到了,张骏伸手戳了我脑袋一下,“滚下车!” “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可以滚了。” “要我送你上去不?毕竟是个青春美少女,万一有人见色起意呢?”张骏靠在车窗上看我下车。 “见色起意的话,谁吃亏还不一定呢!”我哼哼说,“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回见。徐?梦昨晚给我电话了,下周末来上海,先前有些事儿耽搁了,我周末去接机,你去么?” 我关上门,靠在车窗上,“你这幅表情不得不让我怀疑,你们有奸情!” 张骏奸笑,“凭什么告诉你?赶紧滚!” “贼!看你那放浪的笑,啧啧,不得了!” 说完我转身跑了,怕他下车来揍我。 脚下轻飘飘的飘荡回单元楼,哼着歌,身体歪歪扭扭的,一路上了二十六楼,一开门,咦,房间里怎么有灯光? 大约是脑残了,我才以为进贼了,忘了某人还有我公寓的钥匙。我抄起玄关鞋柜里的高跟鞋,赤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还没溜进房间呢,卧室的门忽然开了,顾承中穿着睡袍站在门口,背后是亮堂的灯光,他眉头微蹙,盯着我,吸了口气,“去哪儿了?” 我一见是顾承中,笑了,把高跟鞋扔了,大摇大摆地往房间去,一把推开他,冷哼说,“好狗不挡道。” 顾承中傻了,星目瞪着我,亏得我已经进屋了,不然他得把我关在外面吧。 一进房间我就开始扒衣服,哼着歌,准备去洗澡,咿咿呀呀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反正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 然后顾承中走上前来,抓着我胳膊,凑近我嘴边闻了闻,脸?了下来,“去哪儿喝酒了?” 我推开他,边脱衣服边说,“卡萨啊,和张骏一起。” “有事儿?” “没事儿我就不能喝酒么?你什么逻辑?”我知道。我要开始作了。 顾承中拧着眉头站在一边,亲眼看见我扒光了往浴室去,我开了浴缸水,准备泡一泡,他没跟进来,我也是傻,喝多了过后人是软的,遇上温水,就更软了,没一会儿我就发晕了,小声地喊了顾承中两声,他没反应,我就自己挣扎着站起来,呵呵哒,结果一站起来,脚下踩滑了,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疼得我喊都喊不出来。 真的,真的摔下去的时候,你是喊不出来的,只需要一秒钟,疼痛传遍全身,?痹神经,让你欲仙欲死,欲罢不能。不信你可以试试。 没一分钟,不,半分钟都没有,浴室的门忽然被推开,顾承中像风一样冲进来,看到摔成狗吃屎的我,赶紧把我抱起来,我身上还有沐浴露,滑滑的,他抱不动啊,只好拿浴巾把我裹着,这才把我抱出去。在回到卧室的路上,疼痛恢复知觉了,我跟个傻逼一样嚎了起来,脑袋晕乎乎的同时,我开始骂顾承中。 骂了什么我现在也不记得了,反正我只记得顾承中脸色很难看,把我放到床上后警告我闭嘴,不然要弄死我,把我从楼上扔下去,一想着我不着寸缕,要是被扔下去,不禁是一滩血肉模糊,还一丝不挂,死得难看不说,还丢人,我赶紧闭嘴了。 酒精上脑,加上脑袋泡晕了,我噼里啪啦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等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我一觉醒来,浑身疼,膝盖上被摔青了,跟被打似的,顾承中端着咖啡进来,站在门口,一脸厌弃地盯着我,“收拾了起来,去医院拍片子看看。” 一小时后,我们到医院,我双腿疼得不能走路,胳膊跟要断了似的,顾承中一路冷哼,漠视我的哀嚎,惹毛了还叫我闭嘴,我敢怒不敢言,只好在心里问候他祖宗,但大约是猜透了我的心思,他警告我不要在心里诅咒我,不然一会儿去医院了,有的我受。 还好,拍了片子看,没有骨折,顾承中笑话我说,“运气不错。” 我嘿嘿笑,心里却是,草拟吗。 周末的两天,我在家里养伤,摔倒的后遗症一般要一两天才显山露水,顾承中这不要脸的呢,就仗着我腿不方便。不走了!愣是在我那边赖了好几天! 不过我也没少折腾他,不下地,想去哪儿都让他背我,这天晚上,他不高兴了,拍着我脸蛋说,“喝醉酒骂我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客气。” “醉酒人说的话,怎么可以相信?顾先生,你是个有判断能力的人,心胸宽阔得能撑船,还计较这些?”我说。 顾承中意味深长的笑,堵了回来,“酒后吐真言。” “那都是鬼扯!” “哼,是么?”顾承中眉峰一挑,道,“不过我不着急收拾你,等你腿好了,一笔一笔的算账。” 我怂了,干笑说,“呵呵,您还真是大人大量啊,这么照顾我的感受,我都感动哭了。” “不客气。” 周一上班时,我没敢穿高跟鞋,换了平底鞋,也不敢多走,林阳看到我腿不方便,问我什么回事儿,我撒谎说上楼不小心摔跤了,他关心了几句,便没多说什么,叫我好好休息,实在不行回家去。我给拒绝了。 那一周,我没有联系顾清,也没有联系陆婷婷,倒不是说我不想联系,而是我觉得,他们需要时间冷静,如果事情还没冷下去之前,我找他们聊,他们不会冷静对待,而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也不会忍耐和低声下气,在双方不理智的情况下交谈,只会让彼此心里添堵。 所以,周五的时候,我给顾清发了短信,约她周六在茶社见面。 同样的,我没有联系刘思涵。其实现在,我不太清楚我该和刘思涵怎么相处,不过,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同样也需要冷静思考,我心想,等我和顾清这边处理完了,再跟她聊。一个个来,不急。 顾清过了一夜才回复我信息,我这才给婷婷去电话,让她一起到茶社,在微信上发了地址给她,她说好。 周六下午三点,我们在茶社见面,点了些点心水果,还有咖啡。两个人坐在我对面,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我吸了口气,缓缓说,“过去的事情太复杂。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你们有什么想问的,问吧。我知无不言。” 顾清盯着我,先是冷笑,再说,“杨小唯,你好像很气定神闲啊。” “为什么不?我哪里做错了吗?” “呵呵,那你倒是挺理直气壮,我们错了?误会你了?”顾清的言语,咄咄逼人。 陆婷婷坐在一边,没说话,只是拉了拉顾清的胳膊,顾清给甩开了,婷婷这才说,“清清,你冷静点,好好说话。” “顾清,你可以鄙视我讨厌我,但是你没资格指责我,首先,你爸爸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如果知道,我那天不会跟着你去,你是我的朋友,刘思涵也是,她跟我走过的路谁都没办法取代,所以我也不能帮着你打她骂她,其次,那些事情本来不光彩,我没告诉你,那是因为我自己都觉得难堪。你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鄙视我,但请你想想,相处的这几年,除了这件事我隐瞒了你们,还有其他事情对不起你吗?”我说。 顾清冷哼,讽刺地笑着,她说,“杨小唯,你觉得你没伤害我是么?你搞搞清楚!你欺骗的说我和婷婷的感情!我们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都以为你是清白人家的小姐,可你呢,原来是夜总会的妈咪,是,你是跟我爸的事儿没关系,可这也摆脱不掉你的身份!” “你还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说觉得我恶心?下贱?不要脸?还好意思上学装大家闺秀?”我自嘲地笑了笑,看着顾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没错,我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我只是一个穷山村里来的乡下丫头。我不想解释为什么我会走到今天,我只有一句话,顾清,我没有生在一个美好的家庭有健全的父母疼爱,我到今天,每走的一步,都是我拼劲全力要活下去的信念。谁生来想跟我一样?我可怜吗?我不可怜,我只是运气不那么好。” “我自问自己这些年没有对不起谁,也没有用身体去破坏谁的家庭,所以,你可以讨厌我,但你不能指责我。” 顾清听了,愣了愣,她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忽然凝视我,慢悠悠地问。“所以你还很自豪吗杨小唯,我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这么会说话,一套一套的!你字里行间的意思不就是说你是无可奈何吗?谁逼你了?我是没资格指责你,可你用清白的身份瞒了我们这么久,怎么都不可能被原谅!我以为你约我和婷婷出来是要好好解释的,可你的态度,还真是傲慢啊!” “对了,你以前说顾承中是你的小叔,后来冒出来个林阳是你男朋友,杨小唯,你和这两个男人的关系如何,你能说得出口吗?” 顾清打量着我,她掐准了我的死穴,嘲弄地看着我。她应该是查过了,不论是顾承中还是林阳,她都掌握了一定的信息。才会这么咄咄逼人地问我。 我的心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凉透了。我看着她,失望地说,“是,这件事我没办法解释。顾清,我约你出来,不是来吵架的。我以为相处四年,你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外人怎么看我不重要,你们是我的朋友,我以为你心里明白。现在我也不想解释了,我说什么,在你看来都是高姿态的欲盖弥彰,那就这样吧。”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心疼得要命。原来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解释的。其实也是我活该,自作自受,这些事情本来就是藏不住的。可惜我愚昧,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事情败露的时候,我该如何解释和面对。一如今日。 同我亲近的人尚且如此,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又该如何思考? 罢了,杨小唯,你不在乎的。 我起身拎包走人,婷婷连忙拉住我,为难地说,“小唯,清清她嘴毒,但是心好,她就是生气跟你这么好,你还骗了我们这么久,而且你也知道最近他爸爸的事情闹成这样,她心里有过不去的坎儿,你多理解理解,咱们有话好好说。” 顾清置气地在一边喝咖啡,侧脸冰冷地对着我,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我苦笑,“婷婷,其实我明白,所以我才会找你们出来聊。但是我也不是一个低声下气的人,瞒着你们是我不对,可我要是说出事实,我能活下去吗?我这人就是要面子,我也想要个正常的生活,我也有自己的苦楚和无奈,我多想全都告诉你们,可还是算了吧,我不想亲手撕开自己的伤口,更不想用过去来博取同情。” “小唯-------” 这时,顾清站起来。一脸冷淡地看着我,漂亮的脸蛋上没有当初的温情和亲近,只有漠然,她面对着我,冷声说,“杨小唯,刚才我的话可能重了些,但是,我这人也是憋不住的脾气,可能我不能明白你的感受,但我讨厌刘思涵那种女人,恰巧你也是,在这件事没有让我缓过气儿来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就这样吧。至少,我现在没办法原谅你。” 没等我说话,顾清拿起包,一个人先走了。 剩下我和婷婷面对面,婷婷叹气说,“小唯,你不要怪她,你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你性格也很强硬,你俩都好强,这不是找茬么?等她冷静下,来的路上她跟我说了,只是生气你瞒了那么久。哎,顾清这人你也知道,越是生气,说明她越是在乎你啊。” 我苦笑,说知道了,“你去追她吧,一个人,不安全的。” “那你呢?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我开车来了。” “不用,我想一个人静静。” 婷婷叹气,说,“那好吧,你一会儿赶紧回去,别多想了。” “知道了。” 她们走了过后,我一个人面对凉透的咖啡发呆。 杨小唯,你早该知道,有今天的。 我一个人坐到晚上七点钟,张骏打电话给我,说接到徐?梦了,叫我去酒店汇合,一起吃晚餐。 阔别五年,再次见到徐?梦,她像是变了一个人,比以前更漂亮,更迷人了。小鸟依人的坐在张骏身边,不用说,这俩混蛋真的在一起了!我上去抱了抱她,调侃说,“学姐,你这是旗开得胜啊!这么个臭石头被你捏在手里了,我服!” 徐?梦立即骂我,“说谁臭石头呢?” 我一愣,她又笑了,说,“明明就是块榆木疙瘩!早点从了我,省得这些年自己撸啊!真是笨死了!” 徐?梦,你牛! 而刘思涵坐在一边抽烟,没讲话,我进来跟他们招呼了后,坐到她身边去,从她面前的烟盒子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对她吐了一口烟说,“还生我的气呢?” 刘思涵白了我一眼,开门见山,“小唯,我能原谅你,她们能吗?咱们这样出身的人,怎么一路走过来的,她们能理解吗?我劝你不要去解释了,这件事本身跟你没关系,要怎样,都冲着我来。” 说实话,听到刘思涵说这句话,我很想哭。 那种感觉算是惺惺相惜吧。 我知道,哪怕有天顾清和陆婷婷原谅了我的隐瞒,却永远不能明白我的苦楚。 我憋住眼泪,认真地抽烟,末了。刘思涵说,“只不过那老骨头不肯分手,我还在周旋。这样,你把你那同学的号码给我,我要是撑不住了,就让她来上。” “就不怕打起来?” “呵,你以为老娘是吃素的?她要是敢打我,那这事儿还真没完了,要是肯听我的话,另当别论。” 我想了想,还是把顾清的电话给刘思涵了。 为什么呢? 我相信刘思涵啊。她就是玩玩,逢场作戏,不会跟顾清她爸爸来真的。 她记下号码后,拉着我去洗手间补妆,却不料,一进洗手间就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那眼泪,跟?浦江的水似的。 我都吓傻了。 清婉电脑坏了,我是小秘书代发,白天有惊喜哦~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85:措手不及 和刘思涵认识这些年,她从没在我面前哭过,哪怕是从前她被狠毒暴戾的继父欺负殴打都不曾掉一滴眼泪,这下却在我怀里哭成泪人,我当场就懵了,手足无措地抱着她,慌张地说,“思涵,你怎么了?” 刘思涵搂着我肩膀,整个人像是挂在我身上,抽泣又隐忍地说,“小唯,你什么都别问,别问,肩膀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声音里全是哽咽和难受,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我想了想,还是一个字都不要问,一般情况下,人想要释放情绪,就让她释放好了,在这种难受的时候我再追问,更给她添堵。不如就让她靠着我。想哭就哭吧,能哭出来,也是好事儿。就怕那种想哭哭不出来的状况。 大约十来分钟吧,我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中途也没人来打扰,我半边肩膀都麻木了,她的热泪全流在我衣服上。浸湿了一片,还透着浅浅的热气。 收了最后一丝抽泣,刘思涵站起身来,吸了吸?子,伸手抹掉眼上的泪痕,转身走向盥洗台,拧开水龙头捧冷水洗脸,脸上的妆都花了。她直接用洗手液卸妆洗脸,洗得干干净净的,用擦手的纸巾把面上的水吸干了,这才掏出包里的口红和眉笔,描了几下。本身她五官长得精美,一点口红在唇上,两颊上,再添两条黑色的眉毛。顿时精神漂亮了不少,散粉扑在脸上,遮住了泪痕,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她瘦削的背影一下又一下的动作,忽然很心疼。 化好妆后,刘思涵转身对我微微一笑,好像方才哭的人不是她一般,笑的阳光灿烂,朝我眨了眨眼睛,“走吧,该回去了。” “嗯,好。”我木然地说。 回到包间时,菜都上了,其实一桌子就我们几个人,老熟人了,也不拘泥,服务生上了红酒来,张骏帮我们倒酒,一杯一杯,几圈下来,酒不够了,又上。 我默默注视着刘思涵的举动,发现她的目光一直不看张骏,虽然笑得没有任何破绽,可那抹瘦削的身影,在透露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悄悄打量她,忽然明白过来她为什么在厕所哭! 嘴硬的人,嘴上说忘了记翻篇了,其实并没有! 我悄悄在桌下拉了拉她的手,握紧了,她转过头看我,清浅的眼底闪过一丝感激,我笑了笑,她也笑了笑。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我和刘思涵打车离开,张骏和徐?梦叫代驾开车走。午夜清冷的街道上,出租车缓缓行驶着,略过灯火阑珊的落寞。刘思涵叫司机把车开到外滩,江边,我们俩站在江边吹风,我本以为她会哭的,但是出乎意料,她静静地站着,一句话都没有。 我们看着江对面陆家嘴的商圈,高楼上led巨大显示屏上滚动放着广告和“上海欢迎你”。我想起当年我来上海的时候。而刘思涵想起了什么,我不知道。大约是她为什么会来上海吧。 有的人,费尽心思只想要再见一面。哪怕知道会受伤,却也义无反顾地来了。 有些人,费尽心思的遗忘,却忘了,真正的忘记不需要努力。 分别的时候,刘思涵跟我说,小唯,我真正伤心的,不是他不喜欢我,不是从前有你,现在有徐?梦。而是我根本没有勇气像你一样昂首挺胸说我爱你。 后来,刘思涵大病一场,在家里休息了半个多月,再见到的时候,她脱胎换骨一般,重新上战场。 后来,徐?梦留在了上海,在一家电视台做外景主持人,她和张骏,在圣诞节那天领了结婚证,成为正式夫妻。 再后来,刘思涵和一个台湾富商在一起了,那人在宝岛有家庭,但妻子也知道刘思涵的存在,竟然相处和谐,而刘思涵,也没有一个情妇之外多余的想法,日子就那么过着了。 我呢,则是上班下班,林阳问我要的答案,我一直没有回复。我在上海这座城市里。像一具行尸走肉,灵魂飘荡,肉身只成了一个摆设。我经常在半夜站在阳台上看这座城市的灯火迷离,街道上快速行驶过的汽车,孤独又倔强的路灯,还要被乌云遮住的星空。 出事那天,顾承中送我去上班,我照例在远处下车,步行去公司,在大堂门口接到陆婷婷的电话,让我马上上校园的bbs去看看,我被人黑了。 一路狂奔到办公室,开了电脑上校园bbs,发现那个被炒的热火朝天的帖子,女主角正是我,标题名为,“金融系学生杨小唯的金主之谜”,帖子里面有大量我和顾承中的照片,同样,也有很多我和林阳在一起的照片,从学校到卡萨,从公寓到陆家嘴天桥,应有尽有,发帖子的人跟踪了我许久,收集了大量我和他们俩在一起的亲密照片。 而让我无可辩驳的是,照片里的确是没法解释的,拍得很亲密,拥抱,亲吻,眼神,甚至还有顾承中和林阳那一晚在卡萨门口“抢人”的戏码。 底下留言的一票接着一票,楼层被顶得很高。那人是半夜发帖的,到今晨,已经有两三千楼,全是学校的学生。各种八卦和辱骂,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翻了两页,她脸顾承中和林阳的关系都贴出来了,功夫下得颇深。 我沉住气,打电话给张骏,刚开口说这事儿,他恍然大悟,说之前我让他帮忙找周琪,给耽搁了,我说,“没事儿,让你手下的兄弟帮我找,三天之内找到她。” 张骏说好。 挂了电话后,婷婷的电话马上进来了,她火急火燎地说,“小唯,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现在帖子正式热辣的时候,那人给删帖了!我刚想说联系管理删帖,人家自己主动删了!热度正高的时候她给删了,不明摆着让大家更有兴趣吗!还以为是你心虚了!” 我刷新网页一看,才一分钟而已。那帖子不见了不说,而且爆出来好几条新帖子,都是在问刚才的帖子怎么被删了? 我呼了口气,“婷婷,是有人要整我。这人我认识的。你别担心,我这边会处理。” “那好吧!先挂了,我去找管理员删帖,把话题先封锁了!” “好。谢谢你。” 挂了电话,肖珊和徐娜她们刚到办公室,看见我愁眉不展,问我怎么了,我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事儿,要请个假。肖珊说帮我转告林阳,让我先走。 临走之前,我打了个电话给林阳。他在来公司的车上,接了电话,温润的声音从电波里传来,“小唯。” “林总,麻烦你一会儿通知技术部,把公司的邮箱和服务器加密,可能有人要捣乱。” “怎么了?” “周琪在我学校的bbs上乱发信息,现在学校漫天的绯闻。我怕她找人黑了公司的网络,你赶紧通知技术部,要是帖子传到公司邮箱里那就完蛋了,我无所谓,可对你影响不好。我还有事,先挂了。”我一边下楼梯一边说,站在路边招手拦了出租车,打车去顾承中公司。 中途林阳打来电话来问我去哪儿,他要来找我,我给拒绝了,让他在公司的呆着,不要来找我,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少跟我一起出现为妙。周琪既然下定了决心要整我,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还不知道呢。他正是稳定军心的时候。若传出绯闻来,顾氏上下都知道,他的脸往哪儿搁? 直到车子开到恒丰楼下,我才想起来还没给顾承中打过电话,这么火急火燎地杀过来,也不知道他在忙没。 我一面打电话,一面近大堂,这边管理严格,大厦的工作人员都必须携带门禁卡才能出入,我站在外面不能进门,电话没人接,我又打了一遍。 接电话的人是顾承中的助理,他说顾承中在开会,他马上下楼来接我。 等他助理的功夫,张骏发短信给我,让我把周琪的电话号码发过去。从电话定位开始查。 上一次来顾承中办公室,还是几年前,我准备高考那年,大年夜那晚他公事在身,但约了我吃饭,司机接了我去他公司等候,如今再来,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低调奢贵的装修,样样见得着品质,落地窗前的绿色植物也是同一品种。 坐下没一会儿,他秘书给我送来果汁,让我稍等片刻,顾先生开完会就来,要是无聊了,可以看看杂志。 约摸等了他半小时。那半小时我一点没闲着,在qq上跟婷婷聊天,她已经找到校内网站的管理员,但是对方不肯删帖,说是主题帖删除了,但其他同学发的帖子,他没办法控制,言论自由。 其实这种时候。越是删帖,网民的议论更是无休止的,不如不管不顾,等风头过去了,八卦总有个时效性。我想了想,跟婷婷说,我再想想办法。 信息刚发出去,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名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率先走进来。 今晚很困,我先去睡了,凌晨的更新明天上午见。大家夜里别等了。这三千字给钻石2600加更,~看了早点睡觉! 明天加更钻石2800,大家可以继续砸啦~拜拜,晚安。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86:别有用心 顾承中一进门,身后跟着两名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听他们说话的样子,好似是他手下的管理人员,就新投资项目问题发表不同的意见,我站起身来,心说要不要我先出去,等他们说完了再回来,但古城中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坐下,那两人转过头看我一眼,礼貌地点了点头,旋即又回到正题上。 我依言坐下,他也坐到办公桌后的皮椅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支钢笔戳在手心里,若有所思。 “顾总,我认为咱们还需要考虑考虑,毕竟这个项目一出去就是三十个亿,业务部最近的业绩并不突出,我们何不再等等,或者同项目部一起,把新项目做成新的理财产品推出,重新计算利率点,这样也规避了风险,减少咱们的成本支出!开春还有新项目要提出来,现在这么早定论,到时候捉襟见肘,难不成我们还去融资?”其中一人义愤填膺地说,双手摊开,脸都涨红了。 “xx大学这个项目是不会等人的,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等项目部和业务部跑起来,怕是咱们已经失去了优先选择的机会。多的是人盯着这个项目,分秒必争啊!”另一个人如是说。 两人争论了一阵,顾承中始终没有说话,看着两人在思考什么,黑色西装衬得整个人肃穆极了,眉眼间尽是工作状态中的专注和认真,下巴微微垂着,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的两人,眼波中的凌厉和肃然叫人胆寒。 “顾总,您怎么看?我们怎么争论都没有用,您何不说说看法?” 顾承中收拢目光,把钢笔搁下,让两人坐下,不疾不徐地说,“你们俩说的都对,但也都不对。投资项目在于眼光长远,这个项目是好,但是现在投,会掐住脖子,往后投,失去了有限选择的机会,谁都知道先来后到的待遇不一样,若是剩下些残羹冷炙,我顾某人看不上。” “那顾总您的意思是?” “约好饭局,今夜我和他们负责人见一面。等我见了回来在决定。”顾承中拍板说。 那两人还想说什么,顾承中一个眼神给阻止了,两人只好告辞离开。 人走后,顾承中拨通内线,让秘书送咖啡进来,他走到我这边,打量了我一眼,阖黑的眸子在我身上一扫。顿感不自在,我手指绞在一起,不知道怎么说明来意。 “变哑巴了?”顾承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右腿叠在坐腿上,好看的一双手叠在膝盖上,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在欣赏什么似的,那眼神,叫我有点心慌。 这时秘书送来咖啡,顾承中抿了一口,不疾不徐地说,“有话快说,我提前结束会议不是来看你发呆的,杨小姐。” “出事了。”我?起勇气,望着他的眼睛将事情经过说了说,顾承中听着,竟是一点惊讶都没有,淡淡看着我,问我,“所以你来找我的意思是?” “你都不着急吗?这件事不仅跟我有关,跟你也有关!”他是杰出校友,学校巴不得把他退出来当榜样的。这些年他没少为学校做事儿,校史馆里还有他当年留下的杰作,金融系的课堂上,他可是教授们常常夸赞的对象,出了这档子事儿,学校都炸开锅了,他尽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未免太淡定了吧? “着急有用吗?”顾承中反问我。 这一句把我给噎住了。 我盯着他顺了顺气,冷静地说,“顾先生,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八卦绯闻闹两天就没了,可您不一样,您是大上海的名人,a大的招牌,别人的焦点更多集中在你身上,您不着急,一点反应都没有,未免太镇定了吧!” 顾承中听完,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又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十分享受那滋味的样子。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那你还这么淡定!”这人真是的,别人都快被气死了,他还气定神闲的,悠然自得,我真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 顾承中轻哼了声,搁下咖啡杯,站起身来看我,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旋即转身走向办公桌,拿起桌上的不知道拨通给谁,我疑惑地看着他,不由地起身靠近,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沉沉的,“喂。” “黎校长,是我,顾承中。” “哦,承中啊,我正要打电话给你,方才何主任已经来过我这边了,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 顾承中表情淡淡的。想来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恍然大悟,他早就知道了!至少在我来他公司之前,他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这么淡定,一点都不心急!我有点生气,他这摆明了是故意的,我瞪着他,他却视若无睹,回道,“劳烦您操心了。” “你女朋友没事儿吧?希望不要带给她影响,校方会出面解释的。” “不会的,我现在跟她在一起。”顾承中刻意看我一眼,说,“那您先忙,我不打扰了,回头再约您餐叙,好好感谢您。” “好,那你也忙。”那边的人笑盈盈地说,电话里听得见笑声连连。 挂了电话,顾承中背靠在办公桌上,把电话扔在桌面上看我,挑了挑眉毛,特别得意的样子,“还着急吗?” “看我着急很好玩吗?” “好玩。”顾承中轻笑,薄唇微微扯动,那一抹魅惑的笑容,竟然比百媚生的美人还要摄人心魄,我心尖颤了颤,好似有一根羽毛在拨动心弦,故意撩拨。 他抿唇笑的时候,眉眼间是有笑意的,那种放松自在的笑很少在他脸上绽放,大有春雨贵如油的姿态,因为少得可怜。 不知为何,明明是生气的,可看了他的笑容后,我竟然没那么生气了,相反地,心中竟然有种无法言喻的触动,换了别人,这时候应该是撒娇的吧?说一句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这么坏?可杨小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只能干涩地瞪着他,不言语,用沉默来表示不满。 “没去找你的小情人?”顾承中收拢笑容,忽然就变成尖酸刻薄的那个人,玩味地看着我,振振有词,“你若是现在去找他,跟他在一起,最能增进两人的感情不是么?慌张地跑来找我,是不知所措了你小情人搞不定,还是觉得我顾承中名誉有损总比他名誉有损的好?” 你瞧,前一刻给你温柔的笑如沐春风,以为阳光灿烂;后一刻就亲手将你推入深渊,万劫不复。 这就是顾承中。 既然如此,又何必怪我每次都不好好跟他说话?还不是他逼的?凭什么我要在他的嘲讽挖苦下忍气吞声虚与委蛇? “哪儿能瞒得住您的眼睛,顾先生,我来找您林阳是知道的。毕竟他刚接手顾氏,根基未稳,这种时候要是闹出乱伦的绯闻来,可不是自讨苦吃?我跟他在一起帮不上任何忙,还可能害他被人戳脊梁骨,指指点点,您就不同呐,您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腥风血雨尔虞我诈您都不害怕,相信这点风波对您来说也是小菜一碟,这不,您一个电话就摆平了大浪滔天,换了林阳,不知道要费多大劲呢,还不一定有您的效果。” “事实证明,还是来找您比较管用。您说是不?”我嘲讽地说。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他就是喜欢我恶心他膈应他。 “杨小唯,你就没想过,哪天我忍耐不住你这张嘴的时候,把你换下阵?”顾承中最擅长的就是答非所问,你在一个点上着重敲下时,他却跳跃到另外一个地方,倒也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只是用他特有的方式来威胁你,赶紧给我闭嘴,毕竟我分分钟能整死你。 他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目若冷星,直勾勾地看着我,嘴角的笑意收敛后,整张脸像是冻僵了,一点表情也无,有点瘆人。 我扬起笑脸,心里却是寒风刮过,我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因为担心才来的,他要刺激我,那互相伤害好了,反正我俩也不是第一天这样,我说,“我的命运不就握在你手里吗?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从来都没有话语权。不过,顾先生,要我提醒您多少次,是您要我去跟您侄子好的,您别老是莫名其妙酸我可以么?” “杨小唯,你最好是想你所说的这么厉害。”顾承中低头看着双手,在手背上敲了两下,又抬头看我,冷笑说,“不然,你的下场会很惨。” “当然。” 我心说,我还能有什么下场?遇见你我的下场还不够惨? “照你睚眦必报的心态,现在应该在满上海找周琪吧?要我帮忙吗?”顾承中漫步邹到我跟前,伸手把我肩膀上一根断发捏住。用指腹捏着,细细打量,漫不经心地说,“你穿职业装还挺不错,不过,给你个建议,头发扎起来。” “如果您愿意帮忙,那当然好。”我笑。没理会他对我衣着的评价,更不想问他为什么建议把我头发扎起来,因为在他嘴里,你根本听不到任何好话,何必自取其辱呢? 顾承中抱住我肩膀,低头看着我的唇,手指在我唇上轻轻擦过,他眼神凝结,像一块脂玉。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顾先生,这是您的办公室,想来点刺激也看看时间地点,别让你的手下笑话。” “那今晚?我去你那?” “别。”我推开他的手指,往后退了一步,冷笑着转身去沙发边,拎包准备走人,我倒退着往门口去,一步步远离顾承中,“要陪你睡,再正常不过。可想要用周琪的线索让我心甘情愿爬上你的床,顾先生,我还没那么下贱。” 顾承中看着我,忽然笑了。 我挑眉道,“再见!” 出了顾承中办公室,我脸一下子冷了,要不是控制得好,我真怕自己跟他打起来了。杨小唯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都多少年了,还是沉不住气,每次都被他气得半死,你是不是毛病?你跟一神经病置气做什么? 在走廊上遇见顾承中的秘书,我灵机一动,使坏地说,“你们顾总要一杯冰水,说是最近火气太盛,要降降火。” 秘书疑惑地看着我,道,“冰水?” “嗯,他刚说的,让我转告你,赶紧送进去吧。”我正儿八经地说。 “好,你杨小姐,我送您?” “不用了,我自己走。” 转身憋住笑,快速溜进电梯。 顾承中,冷死你个王八蛋。 离开恒丰后,我给林阳去了个电话,告知他一切都解决了,他当时着急去开会,没怎么跟我说话,说晚点联系我。 挂了电话后,我打车去找张骏。 出乎意料的是,张骏告诉我,他已经知道周琪在哪里了。 我顿时乐了,拍着他肩膀说,“好小子,行啊!速度这么快!” 他叼着一根烟,结了婚,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挑眉说,“也不看看我是谁,毕竟你骏哥,是不?” “那还废话什么,走,找人去。”我吸了口气,恨恨地说,“这一次不弄死她,我杨小唯这些年就是白活了。” 张骏斜了我一眼,道,“悠着点儿,只要不玩出人命来,哥哥都陪你。” “知道,为她搭上我后半辈子,我疯了?” “晚点吧,中午先去吃个饭,我叫人去把她弄来,晚上在卡萨见。哪里安全些,毕竟自己的地盘,要真出事儿了,我还能掌控。” “好。” 中午我和张骏两口子一起吃饭,饭后才发现没电了,赶紧冲上电,陆婷婷的电话立马进来,问我是不是想到办法了,怎么学校bbs上的东西全都删除了,现在连整件事的关键词都设置了禁言,打压力度非常强大。 我简单说了下,她问我找到发帖的人了?我说找到了,晚上处理这事儿。陆婷婷立即说,在哪儿?我晚上去给你撑场子! “算了,你就别来了,这种事情不干净,你掺和进来不好。” 哪儿知道她说,“你别废话,地址发我上。” 说完她挂了电话,我和张骏商量了下,最终把卡萨的地址发给她,那边过了许久才回复我,知道了,晚上见。 很快到了夜晚。 卡萨包间内。 刘思涵跟了那个台湾富商后,就离开了卡萨,张骏物色了新人来接替,本来夜场就是这样,并不是少了谁地球就不转了,前赴后继的。大把的人在。我打电话给她聚一聚,说见见故人。她很聪明,立即猜到是我周琪,笑了笑,说晚上一定到。 我们大约有半个月没见过面了,她改头换面似的,穿得漂亮,但少了以前的风尘和妩媚,走在街上,别人只当是哪家的阔太太,想来那位台湾老兄,待她还不错。她一来就抽起烟,淡然地同张骏打招呼,坐到我身边来,问我今晚想怎么玩。 “随便玩。”我说。 她不相信地斜我一眼,“嗯,我也觉得。” “君子所见略同。” “齐瑶呢?这种好戏,她会不参加吗?” “暂时还没有证据,一会儿只能从周琪那边探探了。毕竟我在公司的信息,除了齐瑶,没有第二个人会说出去。” “嗯,那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刘思涵说。 张骏派了小弟去找人,我们只需要在包间里等着,酒过三巡,唱歌唱得正嗨的时候,陆婷婷来了,而且,她不是一个人。 还有顾清。 其实吧,顾清这个人爱面子,和我一样,性格倔强,比我更厉害的是口是心非的功夫。看到她出现在包厢门口的一瞬,我忽然就知道了,那些电话和短信,都是她让婷婷出手的。 我心里动容啊,赶紧上前拉着她俩,婷婷朝我挤了挤眼睛,悻悻地看着顾清,被顾清瞪了一眼,“我说不来吧你非要来,这什么鬼地方!吵死了!” “来了就一起坐坐,清清,这边去,我给你叫一杯果汁。”我揽着她肩膀说。 她不耐烦地甩开我,自己坐到沙发上去,对面是刘思涵,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也不生气,只盯着我,语气不太好,“到夜总会谁喝果汁啊?” 我笑了笑,赶紧上去给她倒酒。 一杯酒还没喝完,张骏的电话响了,他听了两句,道,“知道了,从后门上来。” 说完,他挂断电话,对我说,“来了。” “嗯。先把音乐停一下,开灯吧。” 几分钟后,张骏手下把人弄上来,说起来好笑,抗上来的时候没见着人,就一盒麻袋扔在地上,跟丢垃圾似得,摔下一下,解开了,露出一个脑袋来。人已经晕了,张骏手下踹了踹她,没反应,看着张骏听候发落。 这时候刘思涵站起身来,拎着一瓶冰啤酒上前,直接把酒瓶子对准了周琪脑袋淋下去,晕乎乎的人动了动,表情扭曲,再淋一瓶上去,她才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错愕地看着包间里的人。 刘思涵把烟头摁灭在她肩膀上,湿了水的地方嗤嗤响,她弯腰拍了拍周琪的脸蛋,温声说,“老同学,好久不见。” 周琪瞪着刘思涵,敢怒不敢言,刘思涵冷笑。转过身看我,“小唯,对付这种碧池,你不用动手,说吧,怎么玩,我帮你。” “大家开心就好。”我笑笑说。 “那好啊。”刘思涵回头,问周琪,“你想怎么玩?” “刘思涵,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是杨小唯身边的狗啊,我还以为你多少能进步些。”周琪嘲讽地说,“你这么掏心掏肺地对杨小唯,她呢,明知道你喜欢-------” “啪”的一声,酒瓶子碎了,周琪话没说完,刘思涵手里的啤酒瓶子已经给她脑袋开了花,她打得用力,那酒瓶子碎片满地。周琪被打得爬在地上,额头上有鲜血流出来,伏在地上,像条狗一样扑在地一颤一颤的,陆婷婷和顾清见状,都吓了跳,握着杯子都愣住了。 刘思涵让站在边上的小弟把人拎起来,灯光下周琪半边脸上沾满了血,触目惊心。 “在监狱里都没学会好好说话,那我来好好教你。”刘思涵把碎掉一半的啤酒瓶口对着周琪的脸蛋,不,不是对着,而是直接戳进去了,周琪疼得面部扭曲,疼得往后躲,但是她被两个小弟架着,根本躲不开,那啤酒瓶的碎片戳得她脸都烂了! “有种你弄死我!”周琪咆哮说。 “哼,许多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现在也这么说,你就不能换换台词?”刘思涵把瓶子挪开,摔在地上,碎成渣渣了。 她看着一脸愤怒和痛恨的周琪,说,“嘴上功夫厉害,我看你能撑多久。” 说着,刘思涵叫人把地上的碎片都收集起来,装在一个盘子里,然后两个人摁着周琪,一个人捏开她嘴巴,把碎片灌进她嘴里,然后用黑色胶带把她嘴巴封住,再对着她嘴巴扇巴掌。 二十几下下去,周琪嘴里的血流出来把胶带都撑开了,刘思涵一把抓住她头发,生生地把胶带扯下来,她扑倒在地上狂吐,血和玻璃渣子一并吐出来,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却没有一句完整的话。 刘思涵看她那样儿,也没有心思玩下去了,回到我身边抽了根烟点起来,恹恹地说,“这么快就撑不住了,没意思。” 我看她的瞬间,余光撇到顾清,她错愕地打量着刘思涵,大约是被吓到了。 “小唯。就这样?” “当然不是。”我站起身来,走到周琪跟前,叫人把她拎起来,又给了根凳子坐,我坐在大理石茶几上,问她,“上次见面我怎么警告你的?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是不长记性呢?” 周琪喘着气,嘴巴不停地流血,头发凌乱挡住了面孔,却挡不住那双狠毒的眼睛,她气若游丝地说,“杨小唯,都是你自找的。我就死,也不会放过你。” “可你已经没资格威胁我了。”我叹气,其实我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狠,真的,在看见周琪之前,我一直想着,见面了我弄死她,对付这种人我若是还心慈手软那我就是猪。 可忽然间。我在想,我要是用狠毒的手段对付她,我成什么了? 可不对付,这种贱人是不会得到教训的。法律都没教会她做人,想来是彻底没救了。我何必要给她心灵鸡汤? 心里有个人一直在敲打我,一直在咆哮,杨小唯,你不能手软。 我吸了口气,看着周琪的脸,冷淡地说,“周琪,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你的帮手,我会考虑对你好点。” “我没有帮手!”周琪冷笑,肯定地说,“你以为我稀罕你对我好点?从我出狱的那一刻起,我活着就是为了弄死你,让你身败名裂,人人喊打。” “那看来,我是太好心了。”我冷笑。 我沉默了两秒,看着刘思涵,她会意地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透明袋子,里头装了两颗药丸。她把透明袋子在灯光下晃了晃,看着里头的药丸说,“一起用了吧,别节约。” 语毕,她把袋子扔在桌上,招呼一个小弟上前来取走,将那两颗药丸塞到周琪嘴里。 刘思涵说,“你要是敢吐出来,我还有更多招数等着你。小唯下不去的决心,我可以帮她下。我没那么善良。” 周琪不断挣扎着,我看着心里怒气腾起来,抄起桌上一瓶矿泉水拧开了,把周琪嘴巴捏开往里面灌,她来不及吞咽,最后呛得要命,眼见那两枚药丸都落入她喉咙里,我才叫人放开。 然后她趴在地上,一抽一抽的,痛苦地扭曲着,婷婷忍不住问我,“小唯。你给她吃的是什么东西。” “婷婷,你不要知道。”我说。 顾清抬眼看着我,眼里全是陌生和迟疑,我们目光对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一定没想到,从前柔弱无骨从不招惹是非的杨小唯,其实这么狠毒。她一定是陌生的。甚至,还有害怕。 因为你没办法想象,一个相处了三四年的人,其实是个可怕的毒妇。 我收回目光,看地上的周琪开始扒自己的衣服,血色掩盖不住的面色潮红,正在一点点的蔓延开来,如同烈火燃烧,风一吹,旺盛极了。 在她把自己扒光之前,张骏叫人把她拖下去了。 应该是去了地下室。 那里有一群寂寞的男人等着看她表演。 人走后,屋子里留下一片血腥味。 我忽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坐在沙发上,张骏抱着我肩膀,时不时拍拍我后背,我颓然地坐着,想表现出没事的眼样子,可心里却止不住往下掉。 刘思涵给我一瓶酒,安慰我说,“小唯,这件事,你没做错。” “我知道。” “有些人,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教训。你跟畜生讲道理,畜生能听懂吗?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酷。这一次是校内网站的八卦贴,下一次,可能直接拎刀砍死你了。” “我知道。” 我只是有点恍惚。 张骏抱着我肩膀,安慰地说,“来来来,继续喝酒,别扫了兴致。” 喝了几杯,顾清和婷婷坐不住了,说要先走了,我送他们出门,在卡萨门口,顾清忍不住拉着我往没人的边上去。 她说,“你跟她到底什么仇恨?怎么搞这么厉害!原本我以为你是要打架的,一看。我他妈的傻眼了!你这不是打架啊大姐!” “担心我啦?不生我气了?”我嘿嘿笑着。 顾清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小没良心的!” 顾清斜我一眼,叹气说,“你那个朋友来找过我。” “谁?” “刘思涵。” “哦。”我调侃说,“吓到了?她可不是柔弱女子,那天在包间能被你揍一顿,那是她让着你。她跟我说过,到底是她跟你爸关系不清不楚,所以她不会还手打你。” 顾清悻悻地说,“谁怕?我才不怕!她来找我说,你是个好姑娘,只是运气不好,没事珍惜的朋友,让我不要跟你生气,你没错。” “所以你就原谅我了?” “杨小唯你脑子里是不是有屎啊?我的重点是告诉你,虽然我不喜欢她,就算她跟我爸断了我还是恶心她,可她还算有良心,对你也好,你要珍惜。” “我知道。” “算了,我看到你就烦。”顾清顿了顿,思忖地看着我,悻悻地问,“小唯姐,这几年我对你还算好吧?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吧?” “你什么意思?”我狐疑地看着她。 顾清说,“我怕你弄死我啊。太吓人了,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 “怕我了?” “怕!”顾清说,“怕你记仇!” 我俩相视一笑。顾清忽然上前来抱着我,脑袋枕在我肩膀上,我有点不习惯,问她怎么了。她吸了口气,沉重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小唯,人呢不能活在仇恨你,你有大好的前途,不要不小心毁了自己。我知道你的好,你也要知道。多爱自己一点。” 顾清说,人生只要一辈子,要活在阳光里。 我说,我努力。 那天离开会所时,张骏送我的,他给了我一个u盘。里面是周琪的照片和视频。他靠在方向盘上,问我,“怎么处理?” “给她一份,再给齐瑶快递一份,我就不欣赏了。”我冷冷地说。 “齐瑶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着急,一步步来。”我冷笑,“她很聪明,利用周琪对我的恨意来报仇,自己却不出手,她清楚就算周琪被我弄死,因为恨我,不可能告诉我给她出主意发帖的人是谁。只要周琪不说,我就没有直接的证据去找她。” “你这么确定是齐瑶和周琪窜通?” “凭周琪的脑袋,想不到这么高超的招数。a大的bbs必须学生实名注册验证才可以在论坛发帖发言。还有,帖子里那些言语,也是周琪想不到的。这当然不是我鄙视她的智商,而是一个人说话的习惯。如果我推测的没错,那稿子,还是齐瑶亲手写的。” 张骏皱眉,道,“原来如此。” “甭管了,她想玩。我陪她慢慢来。”我说,“你找两个人帮我盯着她,有什么事儿跟我讲一声。” “早就有人盯着了。”张骏漫不经心地说。 我感觉她话里有话,盯着他眼睛问,“什么意思?谁在盯着?” 张骏察觉自己失言了,有点尴尬,紧接着他想用谎言来圆场,“我的意思是说我早就派人盯着了,不用你提醒我,我是这个意思。” 我微微笑,锁住他的视线,“真的吗?” “真的。”张骏不自在地搓了搓手。 “你撒谎。” 在我一番诱导下,张骏憋不住了,跟我说实话,其实说顾承中早就盯住了周琪和齐瑶。两人在上海一出现,就有人告诉顾承中,并且一早就作了安排。 怪不得这么快就能找到周琪。 是顾承中。 “他说不让你知道,中午打电话我才知道的,不然你以为老子神通广大啊,土地爷啊,掐指一算就知道周琪在哪儿。”张骏悻悻地说。 “知道了。”我解开安全带下车。 张骏在背后喊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我都没听进去。 得赶紧回家。 钥匙一打开门,屋子里露出灯光来,还有轻缓的音乐声,我脱鞋光脚往里面走,却被客厅里喝酒的人给吓了一跳。 颀长的身影,站在正中央,手里捏着一只高脚杯,里头暗红色的液体一晃一晃的,和他眼神一样,飘荡着。 “玩高兴了?”低沉的嗓音带着磁性,还带着嘲弄和打趣。 我娇俏一笑,道,“还可以。” “这里是我家,你过来都不需要招呼一声吗?你无家可归吗?没我的同意就进门,顾先生,你太没礼貌了吧。” 顾承中走近我,仰脖喝掉杯中的红酒,抿了抿嘴,“就这么对待你的恩人?” “一码归一码,我实事求是。” “我问你玩高兴了吗?” “我说还可以啊。” “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顾承中幽幽地看着我的眼睛。意味深长。别有用心。 “帮我也是帮你自己,好意思问我要感谢?” “说话之前考虑清楚,不要张口就来。”顾承中指着我警告地口吻说。 我想了想。看见茶几上的红酒瓶子,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拿了过来,“恩人,来,我给您倒酒。” 暗红色的液体流入杯中,甘醇的味道飘然四起,带着诱人的芬芳,一只手忽然捏住瓶口,将瓶子往上抬起,眼神锁着我的目光,幽幽地说,“你觉得我过来,是为了喝酒吗?” “那您想干什么?”我拿着瓶子,挑衅地说。 “干你。” “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 “那一会儿别喊停。” 语毕,顾承中拽着我胳膊,把我往房间里拉。 此处省略五千字。 后半夜我们还没睡,我裹着浴巾站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无边的夜色,忽然想起了那一年来上海的时候。 顾承中站在背后抱着我,怅然地说,“又过去一年了。” “怎么还不下雪呢。” “你想看雪?” “想。” 顾承中亲吻着我的发丝,低沉的嗓音飘在我耳边。像来自外太空,“那休假带你去。” 刚说完这一句,刺耳的铃声划破寂静,突兀地吵起来。 顾承中放开我,快速接起电话,不瞬,脸色沉了下去。 今天上午一直在工作,没时间写,中午开始写的,更新晚了不好意思。请大家理解~ 这一章,加更钻石2800。下一次钻石3000加更。大家可以继续投了。 明天见。我没有存稿,时间暂时不能确定。等不及的亲可以每天晚上来看,不要催我,我忙不过来分身乏术,也没办法写。时间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只能说,我尽力早点。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87:带你去看雪 顾承中向来稳重,哪怕有大事儿他也是淡淡的,喜怒不形于色,什么时候都稳得住,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但电话那端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脸色难看之极,只说了一句“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便掐断了电话,面色阴沉如同大雨将至的天空被乌云压边,令人窒息的阴沉迫近,我心脏瞬间提起来,见他匆忙扔了电话在床上,旋即穿上衣服,速度快得惊人。 我不知所措地上前,问了句,“出什么事儿了?” 顾承中一面穿衣服,一面抬头看我,阖黑的眼底虽然是沉静如潭,但其间的慌张怎么都隐藏不住,他冷着脸说,“穿上衣服跟我走。” “怎么了?”大约是很少见到他这样的状态,我有点慌了,特别想知道缘由,可他却厉声对我说,“别废话!赶紧穿衣服!” 语气里,全是藏不住的慌乱和命令。 我不敢再迟疑,赶紧找衣服穿上,他速度很快,不瞬就将衣服穿好,站在窗边等我,握着电话思忖,不知道打给了谁。 那边没人接听。 他背影萧瑟,肩膀在微微发抖,我心中大致感知到,事情不简单,不敢再耽搁,我裹上外套,把头发扎起来,包也不拿了,悻悻地说,“我好了。” 顾承中转过身瞅了我一眼,眉峰紧蹙,面色沉峻,旋即,大步走在我前面,我连忙跟上。 午夜的车库鬼影子都没一个,顾承中快速发动车子,急不可耐般开离小区,黑色的轿车驶入夜色无边的上海街道,闯了不知道多少个红灯,一路飞奔到医院。 路上我没敢说话,也没敢问他,看着他默然的侧面和方向盘上纤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我发现他的动作虽然都镇定,可那份镇定里,藏着无法言喻的慌张。他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灿若冷星的眸子里闪着寒光,他在隐忍和着急。 到医院后,门口有人接应,带着我们搭电梯上楼,路上顾承中问,“现在情况如何?” 那人穿一身休闲羽绒服,头发剃得很短,很精神。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的,但似乎和顾承中很熟,他回答说,“很危险,半夜月姨发现的,马上送来医院了。” “家里的人呢?!”顾承中凌冽地看着对方,目光锋锐,怒气涌动。 “大爷和大夫人参加高家的酒会去了,夜晚并没有回家,四小姐和五小姐都在外面住,家里只有我和几个佣人。”那人低声说,有些忌惮顾承中的模样。 “高家?”顾承中疑惑地说,那人点点头,确认说,“是高家,昨晚是高家小姐的生日酒会,对方发了帖子来,请大爷和夫人去。” 顾承中瞳孔缩了缩,冷笑说,“他们倒是会左右逢源,这么早就开始找外援,也不怕站太高跌下来摔死!” 涌动的怒气在空气中轻轻颤抖。即使言语落幕,余音还在颤抖。 这时电梯到了,顾承中率先走出电梯,我和那人连忙跟上,一路奔向手术室外边,“手术中”三个字被点亮了,外边的显示屏上写着手术名称,还有主治大夫的名字。 我瞅了眼,是心脏手术。 寂寞的塑料椅子上空无一人,空荡的区域有冷风刮过,顾承中站在电子显示屏前看了看,背影颀长魁梧,却写着落寞。 听方才的一席话,我猜到了是老太太出事儿了,大约是旧疾复发,且挺严重的,就顾承中这着急的样子来看。 我犹豫了下,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掌心,他迟疑地看了我一眼,凝眸中肃杀的眼神稍稍缓和了些,我温声安慰说,“别担心。老太太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无事长命百岁的。” 顾承中没说话,只是反过来抓紧了我的手。 掌心的温度一点点传来,伴着一股坚韧的力量。 半晌,踢踏的脚步声传来,我和顾承中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只见一脸疲倦和担忧的月姨匆匆赶来,顾承中丢开我上前扶住月姨,老泪纵横,抹着眼泪抽泣,顾承中将月姨抱住,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而后他把月姨拉到椅子上坐下,月姨说,“我已经打电话通知大爷和四小姐无小姐了,她们一会儿就来。” 顾承中冷声说,“不需要他们。” “三爷,事情突然,他们也不知道,怪不得他们--------”月姨泪眼连连地说。 顾承中冷哼,“明知道妈身体不好,还不仔细着,若不是我让罗森过去看着。今夜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儿来!” 月姨缄默了,默默流泪,我掏出纸巾送上前,她抬眸看我,抽泣地说了声谢谢。 手术到最后时,顾启中和林彩秀才匆匆赶来,顾云溪和顾佳妮先来的,两人看着顾承中板着脸都不敢说话,旁敲侧击地来问我,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一道来的,还有林阳。 林彩秀以来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找理由说夜晚喝太多了就在高家住下了,主人家盛情难却,加上顾启中身体不好,不方便来回折腾,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却没有一句是关心老太太身体的,顾承中听得厌烦了,怒目瞪着林彩秀,警告地说,“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林彩秀吃瘪,虽然不高兴顾承中,却不敢说什么,悻悻地看了一眼顾启中,而顾启中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脸色苍白。 顾启中自己推着轮椅向前,去安慰月姨,我坐在月姨身边,察觉到一束灼热的目光正打量着我,顺着视线看去,是林阳。 我和他对视了两秒,然后,我先挪开了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很反感他的眼神,像是在跟我解释什么。 这时,顾承中冷笑,嘲讽顾启中说,“大哥,你身体不好何必出去应酬,不怕出点什么意外,你来不及托孤?” 我错愕地看着顾承中,心想,这话说得有点狠了吧。 顾启中满不在乎地冷哼了声,望着顾承中的眼睛说,“我死了不要紧,你大嫂孤儿寡母我放心不下,阿阳的婚事还没着落,我不着急,难道让你替我着急?” “哼,我怎么不知道这里有我大嫂?没记错的话,我大嫂现在应该是孤魂野鬼。”顾承中冷眸盯着林彩秀说。 顾启中脸上挂不住了,气呼呼地看着顾承中,林彩秀本来就是憋不住气的人,这么被人说,自然是要发泄一下的,她指着顾承中说,“老三,你说话注意点儿!要说我和你大哥不照顾妈,你呢?半夜三更,你也不是在外面跟小妖精逍遥自在!你别以为找了个手下在家里蹲着你就孝顺了,咱们彼此彼此!” 顾承中走上前,逼视林彩秀,他冷着脸的时候跟要吃人似的,鳞林彩秀本来就是个纸老虎,被顾承中一步步逼着往后,最后哆嗦一下,摔倒墙上,顾承中冷哼,威胁地说,“你最好祈祷妈没事儿,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进顾家大门。” 说完,顾承中转身坐到一边去,林阳去把林彩秀扶起来,林彩秀刚要哭,林阳哼了一声,叫她闭嘴,她咬着唇看四周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要安慰她,尤其是顾启中,坐在轮椅上沉着脸,特别肃穆的样子。而顾云溪和顾佳妮,两姐妹靠在一起,也是悻悻的。 一堆人等在手术室外面,鸦雀无声的,死寂的氛围在半夜清冷的医院走廊上,有点瘆人,通风口的窗户没关上,有风呼啦呼啦地吹进来,拍在脸上,而后浑身鸡皮疙瘩。 后半夜凌晨四点的时候手术才做完,护士推着出来,直接送去了icu,老太太面色惨白,跟一张纸似的,面无血色,挂着呼吸机,瘦弱的身子被雪白的被子包裹着,看起来特别我……特别的可怜。 我和月姨还有林阳守在监护室外面,顾承中他们一行人去了一声办公室。月姨疲倦极了,我让护士安排了个房间给她休息,她一开始不愿意去,我和林阳劝了好久才去的。她走后,就剩下我和林阳,我们尴尬地坐在监护室外面的蓝色塑料椅子上。中间隔着三个空位,是怎么都走不近的距离。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一秒接着一秒。我轻轻跟着那秒针行动的轨迹数下数字。 林阳双手绞在一起,放在大腿膝盖上,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不知道憋了多久才说,“小唯,事情解决了?”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事情是指周琪,我点点头,“解决了。” “原来,不需要我,你也可以把事情处理得很好。”他莫名其妙地感叹了一句,旋即看着我的侧脸,苦笑地说,“小叔帮你了?” “帮了。”我实话实说。 林阳轻笑,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嘲讽我,反正那语气听了让人有点不舒服。 “当时你可以找我的,我一样可以帮你。” 我转过脸看他,撞上他我深邃的眼眸,我拧眉说,“林阳,你现在说这个是质问我的意思吗?我为什么不找你,你想不明白?” 林阳无奈地看着我,摊开双手,苦笑,“我没有质问你,我只是有点失落,出事儿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我。” “如果你要说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小叔,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我自己!”我气急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林阳一说这个问题我就生气,难道是我心虚了?可我当时的确是考虑到林阳的地位和处境啊,本身我也没打算让顾承中帮我,只是他将一切掌控在手中,我措手不及啊。 可我凭什么要跟林阳解释这些?这些苍白的理由真的有用吗?还是我们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了,却也要挣扎两下来缅怀自己的不甘心? 真没意思。 林阳痴痴地看着我,我急红了脸,他没再说话,我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起身去了洗手间。 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 后半夜,我和顾承中守在病房外面,顾启中因为受凉感冒,当晚也住进了病房,第二天就高烧不止,林阳和林彩秀去照顾他,顾承中安排了顾云溪姐妹在医院的病房先休息下,等老太太醒来。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老太太终于醒了,但是令人惋惜的是,手术的成果并不好,大约是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个情况,所以即使手术完了,也没有一个人离开。 老太太醒来,第一件事是要见林阳。 其余人都站在门口,通过玻璃窗户看里面的情况,呼吸机撤下了,老太太说话的速度很慢,很艰难,林阳把耳朵贴上去才听得见。急的外面的人都上火,尤其是林彩秀,一直嘟哝着说了什么,还吵着要进去看老太太,被顾云溪哼了两句,林彩秀脸上挂不住,气呼呼地跑回病房把高烧的顾启中给弄了过来。 顾承中冷笑,真能折腾。 大约十分钟后,林阳出来了,换了顾云溪和顾佳妮两姐妹进去,说了什么我们都听不见,只见两姐妹哭得稀里哗啦的,抓着老太太的手抽泣。 再后来,进去的是我和顾承中。 我没想到老太太会让我进去。这让我很意外。我错愕地看着顾承中,一夜未睡,他脸上竟然没有疲倦,一直强撑着精神,他拉了拉我的手,我刚要说什么,他却抢白了,“走。” 老太太基本上说不出什么话来,声音很细,很小声,飘飘荡荡的,气若游丝。他拉着顾承中的手,顾承中会意地把耳朵侧过去,我没听清楚说什么,但是老太太说完后,看着顾承中,而顾承中嘴唇发抖,最终说了一句,“不可能。” 老太太眼泪颤抖地落下,闭上眼睛歇了歇,然后看到一边我的,让我站过去,但是那时候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拉着我和顾承中的手颤颤巍巍地放在一起,无法用言语表达,她就在我们手背上拍了怕。 她的意思是,让我和顾承中好好的。 老太太看着我,眼里泪光闪烁,似有千言万语。 我看着她,却无法明白当时她的意思。 最后一个进去的是月姨,这位和她生活了几十年的陪嫁丫头,她的地位超越了顾启中和林彩秀。 老太太没有见他们。 月姨在病房里呆了很长时间,一直到老太太离世。 不是没时间见顾启中和林彩秀,只怕是不想见。 等医生匆匆赶来宣告死亡时间,林彩秀嚎啕大哭起来,呜咽着咆哮着,却没人理会。她抓住林阳不停地摇晃,问他,“奶奶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说遗产怎么分?给你多少!?” 林阳厌恶地推开林彩秀的手。冷眼看着她,问,“奶奶刚走,你说这种话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她刚才见了那么多外人,是不是把财产都分给外人了?奶奶有没有提起我和你爸爸?” “没有。” “不可能!”林彩秀惊慌失措,连连喊着不可能,又说,“老太太这些年都不偏心的,死了一定也不会!” 这时,轮椅上面色潮红高烧眩晕的顾启中,忽然大吼一声,挣扎着都轮椅上撑起来,一巴掌扇在林彩秀脸上,叫她闭嘴。 而顾承中,一直坐在一边,不言不语。 他沉默地看着护士整理遗体,然后跟着一同送去了太平间。 他不许任何人跟上,包括顾云溪顾佳妮姐妹。 之后的几天,日子过得漫长而痛苦,我跟着顾承中四处张罗丧礼,因为顾家的关系,前来吊唁的人很多,那几天我和顾承中都没睡,一杯杯咖啡灌下去,提神醒脑。 葬礼过后的那天下午,我和顾承中在我公寓里睡了一下午,凌晨三点起来他说饿了,我给他煮一碗面条,他却吃了两三口就不动了,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抽烟,也不跟我说话。 我就陪着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身上盖了条毯子,客厅的遮光窗帘一拉开,天光大亮,顾承中不知所踪。 我收拾了自己去公司上班,这些天一直请假,工作落下的不多,因为林阳也没去公司。公司上下都知道顾家有丧事。 奇怪的是肖珊不在,我一问才知道,她跟着林阳出去了,貌似是去处理什么重要事情了。 午餐时,徐娜叫上我一起去员工餐厅吃饭,在餐厅冤家路窄,我碰上?瑶。 当时我和徐娜刚坐下,而对面就是?瑶,她原本言笑晏晏地跟同事聊天,一抬头看见是我,脸色瞬间变了,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是一块被冻僵的猪肉,僵硬难看,眼底藏不住的无措。 我对她笑了笑,阳光灿烂的。我是真想笑,看她着表情,想必是收到我送她的大礼了。 我对她扬了扬眉毛,意味深长地说,“好巧。” “不好意思,我吃好了,你们继续。”?瑶对我点点头,然后慌张地起身,都忘了拿走,人已经远去了。 徐娜狐疑地说,“?设计师这是怎么了?都忘了拿。” “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去设计部送东西,刚好可以给她送去。”我笑眯眯地说。 “那好的,给你。”徐娜说。 吃过饭,我上楼拿了文件去设计部,问了?瑶的位置在哪儿,同事说她去洗手间了。我就去洗手间找她,一进门就听见她在隔板见里打电话,放低了声音说,“周琪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没留下口信什么的吗?” “我是她朋友,找她有点事儿!” “那好吧,就这样。” 挂了电话没一会儿,我听见冲水的声音,她要出来了。 我照了照镜子,然后从镜子里看见她推开门出来,看到我站在盥洗台前照镜子,惊恐地缩了缩,错愕极了。 “好巧。”我对着镜子里的人笑了笑,旋即转身,双手撑在盥洗台上看着她,扬起嘴角笑。 瑶错愕地看着我,手上的动作迟缓着松开门板,却不敢往前走,她慌张地看着我,却又努力地表现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找你的。”我淡笑着说。 “你找我?”她笑了笑。尴尬又害怕,“你找我做什么?” “找你聊聊天啊,老同学,叙叙旧不是很正常嘛?”我笑呵呵地说,一点都没有威胁的意思。 但是她心里有鬼,怕了,慌了,“我跟你没什么好叙旧的,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说着她要离开,往门口去,我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她胳膊,用力一扯,拽住了,她慌张地回头看我,“杨小唯,这是在公司!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 我一步步逼近她,她退缩着往后,一直被顶到盥洗台上,双唇哆嗦着,威胁的口吻说,“这里是公司,你休想乱来!” “这么嘴硬?不考虑对我客气点?”我故意说,“?瑶,别这么没有眼力见,你还有东西在我手里。” 瑶慌张地说,“什么东西?杨小唯,你休想诈我!” “你心虚什么?我又没说什么。” “你……你什么意思!” 我冷笑,身子前倾将她往后压,她半截身子都贴在盥洗台上了,往后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了,“你好像很害怕我的样子。” “我没有!” 我冷哼,从口袋里拿出来,拍在她脸上说,“我是给你送来的。” 语毕,我往后退了一步,?瑶绷紧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了,双手撑在盥洗台上,喘着气看我,她一动,掉下地,“啪”的一声。 她悻悻地弯腰去捡,这时我往前走,高跟鞋踩在上的同时,一把抓住她头发将她往上拎起来,她吃痛,头皮被我扯了起来,猫着腰站起身来,怒瞪我,杏眼里是警告,“杨小唯,这里是公司,你--------” 没等她说完,我抓着她脑袋往盥洗台的洗手池里面塞,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啦啦流出来,将她脑袋淋湿了,她不停地挣扎着,翘腿来踹我,双手扑腾在盥洗台上,我把洗手液摁下,液体淋在她脑袋上,经过水龙头的冲击力,泡沫都散开了,扑在她头发上。 她越是挣扎。我越是摁住她脑袋让冷水冲刷,一月份的上海,自来水非常冷,淋在脑袋上更不用说了,她惊声尖叫,但是我进来时已经关好了门,隔音效果非常好,就算她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她。 没一会儿,洗手池里的水累积起来,方才我照镜子的时候,顺手把下水道的活塞堵住了,这下她整张脸都泡在水里,还有洗手液的泡沫一起,多难受我不知道。反正要她难受就对了。 我算着人能在水底下憋气的时间,约摸一分钟左右,再把她脑袋扯起来,脏水顺着面颊流到衣服上,她身上漂亮精神的套装被弄得脏兮兮,面颊上除了水渍,还有细小的泡沫,她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侧脸瞪着我。眼白都红了。 我从镜子里看着她恶心的脸,冷着脸,一点表情也无,“爽吗?” “疯子!你这个疯子!”她咆哮地骂我,伸手来扯我胳膊,我反应快,又把她摁在水里,“看来你记性还不够!不会好好说话!” 我之前跟大家说过,人在报仇的爽快瞬间,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受,那种感受来自于暴力的释放和内心仇恨的发泄,会让人上瘾,甚至失去理智,会让人忘记原来的自己。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打游戏,尤其是暴力血腥的游戏。因为在你亲手血刃敌人的时候,会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快感。 半分钟后,我把她脑袋拎起来,她一离开水面,就大口大口地呼吸,长大嘴巴,不停地喘气。 “我问你爽吗?” 她紧抿嘴唇,仍然是瞪着我。只是这会儿,眼神里已经少了方才的倔强和毒辣,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无措。 “寄给你的u盘欣赏过了吧?”我拎着她头发,看着镜子里的人,拍着她脸蛋说,“你觉得精彩吗?” 她脸上有水渍,巴掌拍上去啪啪地响,非常有节奏感。 一说起那个u盘,?瑶面如酱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大约是想起了u盘里的东西,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猜她现在去哪里了?悄无声息地离开上海了,还是死在某个不知名的山村被野狗啃了只剩下一堆白骨?还是被丢经海里喂鲨鱼了?”我看着她面色的变化,慢悠悠地说,“你跟她这么要好,临走之前怎么都不通知你一声?好歹让你对我防备点,别现在你满世界找她。”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杨小唯,你放手!” “哼,”我狠狠甩开她头发,她失去重心扑在盥洗台上,看着满池子的泡沫呕吐,我扯了两张纸擦手。一面说,“这是我给你最后的警告,你要是还跟我来阴的,我会让你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擦干净手,我把纸团扔在她脸上,微笑地说,“下一次,我不会这么轻松饶过你,记住了。” 瑶闪躲地看着我,一半是害怕,一半是挣扎,面上五彩缤纷,十分精彩。 我挑了挑眉,扔下她一个人离开了洗手间。 从工作区经过的时候,设计部总监露娜正好要上楼送东西,说同我一起,我还有点纳闷,先前我们并没有接触过,她怎么会叫住我?但出于礼貌,我笑了笑说好。 进了电梯,她沉默了两秒,忽然跟我说,“杨特助,刚才我去洗手间了。” 我愣了愣,看着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心想她是什么意思。 “您和?设计师有矛盾?”她开门见山地问我。 隔音虽好,但是贴在门上听,倒是能听见点东西的。我不想撒谎,也不想掩盖,只说,“一点私事儿。” 露娜笑了笑,是讽刺的那种,一脸的尖酸,“早就该有人收拾她了,仗着自己海龟的身份在我手下耀武扬威的,若不是林总罩着,她哪里来的资格嚣张?我早就看不惯了!” “我跟她是私事儿,与公事无关。”我笑笑说。不管?瑶在设计部怎么样,那都跟我没关系,我和她的恩怨我喜欢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但我绝对不拿公事来跟她抬杠,一码归一码。 露娜无所谓地笑了笑,盯着我,有些打探的意味。“杨特助,我没记错的话,好像顾老夫人的葬礼上你和林总的家人在一起,还是以亲属的身份接待客人的,你和林总的小叔什么关系啊?” 这下我才明白了她的来意。 我没说话,她却笑眯眯的,一探究竟的地问我,“先前大家都在八卦,顾家的三爷有个神秘的女朋友,该不会就是你吧?哎哟,要真是你,?瑶就是自讨苦吃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哼,这下吃不了兜着走!” “你想多了,我和顾先生不是那种关系。”我冷淡地说。 我抬头看了一眼,电梯刚好到二十五层,但露娜还没有放过我的意思,一个劲儿地问我是不是,我只好说,“我先去忙了,再见。” 她要上二十六了去归档,到此作别。 回办公室的路上,我才发现那几天忙葬礼,忽略了一个问题,那边是前去葬礼吊唁的人,有许多都是顾氏的管理层和高级员工。而我作为林阳的助理,在公司跟很多人都见过面,我可能不记得别人,但别人会记得我的。 如此一来,岂不是很多人都见了我再在葬礼上以家属的身份帮顾家接待客人? 我叹气,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当日,是顾承中给我准备了衣服,说顾云溪姐妹忙不过来,林彩秀又是个坏事儿的主,让我帮帮忙。当时我想啊,一家人都沉浸在悲伤里,我帮点忙应该的。现在想想,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要说我不知道,那还正常,顾承中能不知道?他怎么就安排我了呢! 现在要解释都解释不清了,林阳的贴身秘书都没去帮忙,我一个助理,和他小叔在一起,能不叫人多想吗? 悔之!悔之! 那一整日。林阳都没来公司上班,肖珊匆匆回公司拿了林阳的公章又离开,一句话都没说,来去匆匆。 下班后,我约了张骏见面,想问问他周琪怎么处理的人去哪儿了?可他说,那是顾承中处理的,他并不知情。 如此,我也不好再问了。 吃过饭后我回到家里,看看书,泡泡澡,很早就上床睡了。 半夜,我察觉有人抱着我,吓得我魂飞魄散伸脚踹人,那人却抱紧了我,脑袋贴在我肩膀上,低沉的声音宛若漂游的灵魂,带着疲倦和落寞,“别动,让我抱一抱。” 是顾承中。 也不知道怎地,听了他这句,我渐渐平静下拉。刚才被吓到的那种戚戚然渐渐撒开了,变成了宁静和温柔。我不敢动,就那么任随他抱着,本想说过一会儿再说话的,可没一会儿,耳边传来清浅规律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那一阵夜我都没敢动,怕吵着他。 然而,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又不见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床位,上头的余温和残留的薄荷香告诉我,那个人昨晚真的来了,不是我的梦境。 我洗漱完,犹豫了许久,主动打了个电话给他,他接起来,一如既往的冷静深沉,如同深海之星,静默地倒影在海水中。 “什么事?” “那个,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你怎么走那么早,我还以为我做梦了,呵呵。”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反正是要说点什么的。 不料他回应我,“你没做梦,昨晚在你床上的人是我。” “……” “今天还要和律师碰头处理遗嘱的事儿,先挂了。”他波澜不惊地说。 “好,拜拜。” “晚上见。” 原来是去处理遗嘱的事儿。 那说明,老太太是早有准备,知道自己身体时好时坏,哪天忽然就……不过啊,有钱人家这种做法并不奇怪。都是未雨绸缪防患未然。 同样,林阳这天也没去上班。 午饭时在餐厅和露娜撞上,她热情地招呼我和徐娜一起坐,我拗不过,就一起坐下了。好在她没乱说什么,不然当着同事的面,我怕自己跟她翻脸,更怕我无可辩驳。 夜晚回到家,顾承中已经在家里了,换了居家服在客厅里看电脑,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我换了鞋子坐到他身边去,忍不住关心一句,“事情如何了?” 顾承中手起电脑,揽过我肩膀说。“处理好了。” 我嗯了一声,没打算继续问,他却接着说,“妈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有些人贪心,咬着不放手,想拿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问。 顾承中看着我,沉默了几秒,手指捏着我发丝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说,“以后告诉你。她现在不得意,以后更笑不出来。不急。” 我点点头,“好的。” 却不知道他口中的人,究竟是谁。不过,约摸是林彩秀吧。又或者顾启中。 “之前不是说想去看雪吗?等年底清算完成,我带你去看雪。” “哇塞!这么棒!”我忍不住惊呼,可转念一想,“不过,我看天气预报说上海也要下雪了,灭必要出去了,年底很忙的。” “再忙也要休息。”顾承中说,“今年我们在外面过年吧。小唯。” 钻石三千加更,一起来了哦~宝宝们看好~下次钻石加更的话,应该是3200。 更新时间不固定,苦了大家了哈。 咱们明天见。 (* ̄3)(ε ̄*)。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88:护短,我愿意 一月份很快过去,气温骤降,上海冷得要命,出个门,寒风刮得脸生疼。每天早上我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出门,不然风中凌乱,我怕自己撑不住生病。一飘一荡的风,都是后妈的手,扇得人?涕长流。 那段时间,我和顾承中很少见面,年底公司各种清算总结,他偶尔来找我一次,出去吃个饭,话也不多。不知道是不是老太太走了的缘故,那件事过后,他整个人都比较消沉,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笑,更少了。 遗产争夺大战并没有持续多久,顾承中没说具体情况,我也不很清楚,但我知道为他筹谋的律师一直是何文渊,两人合作多年,是彼此信任的老朋友。 二月初何文渊老婆生孩子,顾承中让我代替他去医院探望,送个大红包。 送我离开时,何文渊问我,顾承中是不是要我跟进林阳手下的新项目,就是南城改建的那个。我说是,何文渊沉默了几秒,然后问我是不是很为难。 他是第一个问我是不是很为难的人。 这些年在上海,何文渊总是作为顾承中的代言人出现,替他或者替我处理一些大小事。其余的接触很少,早前那几年我还很喜欢他,每次见面都欢喜地叫何叔叔,是打心底里尊敬和喜欢的。大约是当年在南城的印象,让我对他非常敬佩。 但后来,顾承中把我送去卡萨给祝思思的时候,是何文渊带我去的,当时我非常恨他,不,也不能说是恨,只能说是那份尊敬破碎了,让我开始疏远他,我那时候觉得,顾承中身边每一个好人,哪怕对我好,都是因为顾承中的脸色,我若是在顾承中眼里什么都不是了,那这些人也当我是个屁。那些关心和爱护,都随之而去。 我被祝思思留下的时候,我曾恳求过何文渊帮我一把,我想离开,我已经二十岁,可以自己生活,哪怕不读书了,我还能工作养活自己,我已经不是野草一般任人践踏的杨小唯,就算没了家人和爱人,我也能活下去。可何文渊撒开了我的手,说对不起小唯,这件事我不能帮你。 那时候,何文渊是我唯一的希望。当时我大可去找顾清或者陆婷婷帮忙,甚至找张骏,但我知道,这些人都不是顾承中的对手,顾承中轻轻翻一个巴掌。就能把这些人碾死。能在顾承中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还不容易被察觉的,只有何文渊。 我记得那天下大雨,我被祝思思扇了一巴掌,打得满嘴是血,她抓着我头发问我是不是想找死,她凶悍的样子像古代青楼的老鸨,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跟她打了起来,冲出去,在漫天大雨里拉住何文渊的胳膊说,何叔叔,我求求你,我不想跟过去一样,我不想当小姐。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路边,被大雨冲刷着,我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分不清楚眼泪和雨水,看着何文渊抱歉的脸,心里非常绝望。何文渊说,小唯,先生生气了,谁也没办法改变。你性子不要这么倔,不然在祝思思手里没有好日子过。 我说,那我不如去死了算了,何叔叔,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何文渊扇了我一巴掌,厉声说,是谁跟我说的只会自生,不会自灭?你以为死了一切就完了吗? 那时候我还不懂何文渊的苦心,我只知道,他是顾承中的刽子手,扣留了我一切证件,找人盯着我,他和顾承中一样让人痛恨。 他说,小唯,先生的事情我不好多说什么,但是你要是聪明,就知道怎么在逆境中强大。不要犯傻。 说完,他走了,司机来给他撑伞上车。而那车里,顾承中也在,是雨雾中豪车内的一抹黑影。 那天我一个人在雨里站了一个多小时,我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被祝思思带回卡萨,开始了非人的折磨和训练。 后来渐渐长大,我开始明白,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我当年一心怨恨何文渊的想法太幼稚,他不过是听命行事,我们萍水相逢,又凭什么要帮我。其实我早就释怀了,只是拉不下脸说都过去了。我同他关系缓和了过后,很少联系,见面了只是简单的招呼,再多的,就是朋友圈点赞。 即使释怀了有些疙瘩也还在心里。 但今天,我忽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我身边那么多人,看着我在林阳和顾承中两个男人之间痛苦,却没有人问我一句,小唯你会不会很为难? 何文渊眉头微蹙,拿了张手帕给我,笑话我说,“大姑娘了,怎么还哭了?” 我拍开他的手,吸了吸?子说。“哪儿有,我没哭,你别瞎说。” 何文渊笑了笑,像以前一样,长辈那样伸手摸了摸我脑袋,安慰地说,“如果有选择,你肯定不愿意在这里面。但是,小唯啊,很多事情都是昨日黄花了,你该全忘记了。人要学会往前看,老是守着过去那点儿东西,是给自己添不快。” 我没说话,因为我不太明白何文渊话里的意思。到底是说我和林阳呢,还是说我和顾承中? 何文渊抿了抿嘴,叹气说,“你知道为什么疯子都那么快乐吗?嘻嘻哈哈的,好像永远都没烦恼,无忧无虑。” “为什么?” “因为他们记不住事情。不管是快乐还是烦恼,都记住不。只记得当下。”何文渊拍了拍我肩膀,“既然扎进去了出不来,那不妨看清楚自己的真心,然后跟着你的真心走。” 我苦笑,看着何文渊说,“可是,付出的真心最后被狗吃了怎么办?现在我还能握住真心,以后呢?我还能握住什么?” 何文渊微怔,轻轻笑了笑,给我灌鸡汤说,“可路不都是人走出来的吗?还没开始就害怕结果,会否太武断了?有些人的真心是隐藏在表皮之下的,没有那么轰轰烈烈,但当你认真去感受,你一定会发现,它比任何人的都炙热和猛烈。小唯,你很聪明,但是不要被自己的聪明误导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叔叔,我的害怕,不是空穴来风。” “到底如何,还是要看你的选择。”何文渊说,小唯,人之所以痛苦,是强加在自己身上太多枷锁,你该放松一些,你还很年轻。 最终我们俩都沉默了,谁也没办法说服谁。 离开的时候,我回头对他说了声谢谢。 谢谢照顾。谢谢当年。谢谢关爱。 年关之前,顾氏张罗着盛大的年会,肖珊带着两个助理忙着跟各个部门对接,完成年底的清算,我则被林阳安排着同策划部对接筹办年会,准备邀请函和年会当天的细节,因为中途负责人出了点岔子,我们熬了几个夜才处理妥当,一转眼,年会在即。 顾氏的年会很盛大,安排在上海非常有名的一家酒店举行。当夜的来宾,大多是业内有名的同行,和一些供货商投资商,还有多家媒体,因为肖珊熬夜感冒,我必须顶替她的工作,提前去会场和工作人员确认接洽。 晚宴在七点钟准时开幕,那会儿我已经来不及换礼服,身上的西装衬衫都皱巴巴的,因为帮忙搬东西,还搞得满身灰尘。 林彩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故意撞了我一下,我连声道歉,她脸上堆着冷笑,冷嘲热讽地说,“我说哪个不长眼的服务员呢,原来是我们杨小姐。怎么穿成这样在这里跑来跑去?” 我跟她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面对她的嘲讽,我一点也不生气,淡淡道,“顾夫人,您好。林总安排我在现场统筹。” 林彩秀愣了愣,眼神立即锋锐了,瞪着我,不可置信地说,“你在顾氏工作?在阳阳手下?” “是的,我是林总的助理。”我说。 “谁招你进来的!你想干什么?给老三当眼线吗!”林彩秀不管这里是什么场合,破口大骂,“我一看你就是个不要脸的,老三安排你进来是几个意思?” “顾夫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注意您的身份,和几天的场合。”我冷声说。 “我要你来教训我?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林彩秀不由分说地上来拉我,“你以后不许出现在顾氏!你被开除了!” “这您说了不算!”我撒开她的手,却不料在纠缠中,她摔倒在地上,这会儿正有宾客进来,一见着状况,纷纷看向我们,我躲也不是,因为被她抓住了裤腿。 林彩秀像个泼妇一样呻吟咆哮,吼着叫保安,现场的工作人员上来问我,“杨小姐,现在怎么办?” “先把顾夫人扶起来,这里人多,别让人笑话。”我说。 然而,我和工作人员去扶林彩秀,她也起来了,只是顺手给了我一巴掌。扇得我头发都散了。 “我警告你别打什么歪主意,赶紧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林彩秀咆哮地说。 周围人纷纷议论怎么回事儿,却没一个人知道她是顾启中的妻子。林阳的母亲。想来,是先前一直都没有露面的机会,所以才穿得这么花枝招展吧,恨不得把保险箱里所有的珠宝都挂在身上,方才能显示她的身份。 我捂着脸站在一边,火气瞬间涌上心头,工作人员看着我和林刺绣不知所措,得罪谁都不是,只好傻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宾客我议论纷纷,我扫了一眼四周,还好人不算多,作为主角的林阳和一些公司高层都还没来,顾启中更是不见踪影。 我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板,走到林彩秀跟前,她有些悻悻然,以为我要打回去,瞪大眼睛警告地看着我说,“你想干嘛?我告诉你姓杨的!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给我看清楚了!信不信我叫保安把你撵出去?” “林女士,该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的人是你,我警告你,如果再口出狂言胡搅蛮缠,我只能请保安把你抬出去。今天是顾氏的年会,不是你家随便你撒野,就算你是林总的母亲,我一样例行公事。林总有命令,一切以年会的成功举办为重,我有权利处理干扰年会进程的任何人!”我厉声说。 林彩秀眼神一闪,愣了愣,四周的议论越来越大,大多都是关于林阳身世以及她这个小三上位的,因为在场大多数人所认识的顾夫人,并不是她。 “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小狐狸精!我叫你兴风作浪!”说着,林彩秀扑上来要打我,其实我很想打得她满地找牙,但现场太多人了,要以大局为重,我只好往后退,示意身边的工作人员将她拖出去,哪儿知道她撒野起来悍妇的劲儿超大,两把将人掀开了,冲上来要抓我头发扇巴掌,我连连往后退,对工作人员说,“叫保安来拖出去!” “还轮不到你做主!别以为老太太喜欢你,你就是顾家的媳妇了!你想得美!”林彩秀狂吼一声,冲上前来,我忙不迭侧面一闪,不料高跟鞋崴了脚,整个人往旁边倒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健硕有力的胳膊快速拖住我腰部,阻止我往下掉,等我稳住了回头看,揽着我腰的人一脸漠然地看着林彩秀,另一只手正抓着林彩秀的手腕儿紧紧捏住,目若冷星,寒潭般深邃的眸子里折射出冰冷锋锐的冷光,扫射在林彩秀脸上,竟如同一把把利剑,似乎要戳破她的身体。 是顾承中。 他将我搂起来,转过脸看我一眼,虽说语气是冷的,但那锋锐的目光里是温柔的,他说,“崴脚了?” 我摇摇头,“只是鞋子偏了,脚没事儿。” 我闪躲地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目光一直注视我的脸,而此时我脸颊发烫,头发凌乱,正是刚才林彩秀那一巴掌。我思忖了一秒,捻着头发挡住脸,欲盖弥彰。 顾承中凝眸看着林彩秀,光是一个眼神就足够林彩秀吓破胆子,她支支吾吾地看着顾承中,声音略微颤抖,但是强装厉害,“老三!你什么意思?松开我!” “该我问你什么意思,林女士,谁给你的胆子动手打我的女人?”顾承中冷声说着,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周围的人都听见了,纷纷看着我,唏嘘着,他紧紧捏着林彩秀的手,在手腕儿上加重了力道,疼得林彩秀呻吟。 “是她先出言不逊!我作为大嫂难道没权利教训她吗?老三,你别护短!”林彩秀挣扎地说,恨恨地扫了我一眼,“这样的女人,还不配进我们顾家的门!妈不在了,家里我说了算!” 顾承中冷冽一笑,只道,“我顾家的大嫂早已长眠地下,林女士,不要张口就摆出女主人的姿态让人笑话。家里谁做主都轮不到你。”语毕,顾承中甩开她的手,她往后退了两步,被工作人员扶住才没摔倒。 林彩秀气急了,顾承中这是撕破了脸,可她没人帮衬,更是底气不足,恨恨地站在一边。 顾承中回头看我,淡淡地扫了一眼,而后又退了一步,犀利的眼神看着林彩秀。这时顾承中的助理走上前,对林彩秀说,“林女士,请你立即向杨小姐道歉。” 林彩秀惊讶地看着顾承中,咬牙切齿地说,“老三,你不要太过分!你再不喜欢我,我也是你大哥的女人,她出言不逊得罪我,你不教训就算了,还让我道歉!护短过分了点!” 顾承中冷哼,“我就是护短,我愿意。” “你!” “道歉。”顾承中冷声说。 这时周围的人都在说她应该道歉,她骑虎难下,又抛不开面子道歉,只好转身跑了,人群的指责,比我的反击要爽很多。 顾承中的助理问,“顾总,要去追吗?” “不必。她若是还有脸回来会场,也是笑话一桩。”顾承中淡淡说,言语间,他向我伸出手,我迟疑地看着他,他挑了挑眉毛,我缓缓伸出手,他一巴掌抓住了,旋即拉着我往外走。 林阳就站在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不知道刚才的一切是否都看到了。 他穿一袭灰色西装,修长挺拔,轮廓分明的脸蛋线条冷峻,在眼会场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突出。站在那一群人身边,他很耀眼,和独特。 我被顾承中拉着离开,目光同他交汇,两道平行的光彼此凝视着,我直到消失在实现范围内。 之后,我被顾承中带上酒店套房休息,进了房间,他把我摁在沙发上,当时我就吓尿了,以为他要干什么,毕竟助理还在身边,我连忙抓着他的手,笑得谄媚极了,我说,“顾总,那啥,我一会儿还要去会场-------” 顾承中坐在我身边,阖黑的眸子盯着我,有些玩味的意思,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反问我说,“这么着急?” 我心里紧张啊,刻意瞅了一眼站在边上的人,顾承中也看了一眼,旋即勾起一抹笑,在我不明就里时,他伸手戳我眉心,埋汰说,“你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吗?” 他力气可大了,戳得我眉心疼,等我反应过来时,他竟然帮我脱鞋子! 穿着高跟鞋在会场里折腾了一天,这会儿我脚上被鞋子勒出红色的痕迹来,忽然脱掉鞋子,像是甩开了束缚那般,很舒服,顾承中捏着我脚踝处,凝重地看着那一处,问我,“疼不疼?” 我发誓,他讲这句话是温柔的。 我有一瞬间的呆滞。 “不、不疼!”我说。 顾承中斜了我一眼,又不放心地捏了捏别处,我都说不疼,他这才放开我的脚,叹气的同时,幽幽地看着我的脸,“你傻吗?她打你你不会打回去?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还学不会保护自己?我可没教过你被人欺负的时候要忍气吞声。” “可她毕竟是林阳的母亲,你的……大嫂。”我悻悻地说。 “大嫂?哼,她还不够资格。”顾承中说,“你记住了,别人怎么欺负你的,你都给我欺负回去,怕什么?我给你撑腰!先打了再说,反正医药费我付得起。” 看着顾承中一本正经的模样,我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顾承中拧眉,严肃地看着我,眉毛攒早一块儿去,有种说不出来的冷峻和刚毅,“笑什么?我以前怎么教你的?” 我收敛了笑,一本正经地坐直了,学着当时他教训我的口吻说,“要活着,要站着,别人泼的冷水,要烧开了浇回去。” “嗯,记住了。下一次再让我看到你被人欺负不反抗,别人被弄死你,我先弄死你。”顾承中严肃地说。 我撇撇嘴,道,“知道了。” “去洗澡吧,衣服给你准备好了。”顾承中扭着脖子说,“一会儿下去转一圈。” “你要参加?”我疑惑地说,心想,我亲手制作的名帖,可没有你的名字呀。 顾承中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戳破我的尴尬说,“顾氏有我百分之十二的股权,你觉得我需要名帖吗?” 我愣了愣,心想,杨小唯你是不是脑残?虽说他不在顾氏掌权,但他可是顾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算现在顾氏明面上的操纵者是顾启中和林阳,那顾承中作为顾家名正言顺的子孙,当然有股权啊!你是不是傻? “哦,好吧。”我悻悻地说。 我快速洗了个澡,头发简单地吹干了,换上顾承中为我准备的礼服,一袭白色的迆地长裙,款式非常低调简单,只在腰两侧开了镂空的设计,非常优雅,却也不失性感和柔美。 为了配合这一身裙子,我把头发挽起来,看着镜子里露出整张脸的自己,远山眉,大眼睛,算不上标准的瓜子脸,但因为瘦,五官立体,我最喜欢自己的睫毛,简单地刷一层睫毛膏,就是两把小扇子,浓密纤长。 打扮好出去,顾承中坐在沙发上看电脑,漫不经心地斜了我一眼,从他眼神里我知道,这装扮,还算成功。他收起电脑,绅士地伸出胳膊让我挽着,我娇俏地笑了笑,问他,“我好看吗?” “……”顾承中竟然语塞。 我不服气,拽了拽他胳膊,又问,“我问你我好看吗?” 顾承中眉头微蹙,看着我,微微叹气,旋即看着前方,拉着我往前走,说。“还可以。” “小气。” 顾承中在业内的名声响亮,来往招呼的人很多,我只需要站在他身边,负责笑,捏着一杯红酒,转了一圈,却没喝多少,因为别人要敬酒,他都帮我挡住了,一句淡淡的“她不能喝酒”,便没人为难我。 林阳发言完毕后,大屏幕回放特别制作的年会视频,我看了一圈都没见着林彩秀的影子,大约是觉得丢脸,没好意思出现了。 宴会厅里流光溢彩谈笑风生,人人脸上都堆着笑,言笑晏晏,倒也是好景致。 中途我想去洗手间,同顾承中讲,他微微颔首。我拖着裙子往洗手间去,终于舒了一口气,简直太难受太憋屈了!我揉着脸蛋。笑得都快僵了。讲实话,这能撑过全场的女人,都是厉害角色。 这时,门口传来笑声,两个女人的对话飘来。 “看起来不怎么样啊,哪一点比卢晗菲好了?你没瞧见,她转了一圈,一口酒都没喝,全都是顾先生帮忙挡住的,不知道在装什么装。”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卢晗菲只是个红颜知己,顾先生可从来没承认过男女关系。刚开场那会他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的女人,可见地位不一般啊。” “得了,我们八卦有什么用,没人家那么好运气!” “你怎么知道是好运气?”那女的笑笑,意味深长地说,“也可能是某方面功夫不错啦。” “哎呀!你好坏!”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看到我站在补妆台面前,脸色瞬间僵掉了,面面相觑。 我目不转睛,吸收,擦干。同她们擦肩而过,完全当空气。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会报复我们吧!” “我也不知道-------” 我冷笑,报复你们?你们算什么?屁都不是,我哪儿来的闲工夫。 我径直往通风口去,拐角处有窗户,可以吹吹风,会场里各种香水味,熏得我快哭了。 我靠在窗户边,昏暗的灯光下,影子很小。 大约是走廊上地毯太厚的缘故,我没听见一点声音,而林阳却站在我身侧了。 我抬眸看着他,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林阳低头看着我,眉目间是淡淡的忧愁,化不开那般,即使这一刻脸上没有表情,但眼神却是清凉的,昏暗的光线非但没有将他的面孔模糊,还更显得他线条轮廓分明,如同刀刻斧凿,一丝一缕都是精心的。拥有最完美的比例。 退却了青涩的少年,成长为俊逸的男人,带着时光沉淀的味道,以及阅历学识累积的魅力。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如同星光闪烁。 “我妈性格不好,讲话不好听,你不要介意。”林阳半晌才开口说。 我太了解他了,不是一个轻易低头的人,他是真心实意道歉,我笑了笑,道,“嗨,我都忘了。我没挂心的。” “你脸还疼吗?”说着,林阳伸手来摸我的脸,我们距离很近,不过咫尺,我来不及闪躲,那冰凉的指尖触摸到被林彩秀打过的地方,忽然滚烫起来,大约,是他的指尖太凉了。 “我没事儿。”我撇开脸,有些尴尬地说。 “对不起,我没来得及阻止。”林阳歉疚地说。 “林阳,你别道歉,这事儿跟你没挂系。好么?”我有些于心不忍,为什么林彩秀做错事情,我要接受林阳的道歉?我说,“我也没对她客气,所以,没什么好道歉的。” 林阳嗯了声,没再说话,而指尖还在我脸上轻轻滑动未曾离开,说实话这个姿势太暧昧了,我靠在窗边,他站在我面前,轻抚我的面颊,带着深情如水脉脉温情的眼神,一寸一缕地凝望着我,那眼波里说不清的情愫,不知从何而起。 可我知道,这样太危险了。 我不适地转过脑袋,逃离他的视线,我内心平静如水,只是不想再牵绊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只是我很清楚,我和林阳早就不可能了。而当初那颗要报复的心,也在岁月和时光里悄悄溜走。 当下,我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然而,就在我撇开脸的瞬间,林阳忽然捏住我下巴,将我脸摆正了,不过一瞬的光景,他的唇贴上来,不似从前那种温柔的亲吻,他这一次是急切的,霸道的,刚贴上唇就霸道地探入。 我反抗挣扎,他却吻得更急切了,我紧紧闭着齿关,不让他得逞,双手在他胸口和肩膀拍打,他索性摁住我,狂野用力的,把我胳膊摁住,怒气全都表达在动作上,身子甚至压住我,让我不能用腿踢他。 我一?作气,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他吃痛也不松开我,我满嘴的血腥味,实在是憋不住气了,他才松开我,喘着气,生气地看着我,怒道,“为什么!” “脏!我脏!”我也很生气,怒道,“我脏!” “我不介意!”林阳一拳头砸在我肩膀上方,耳朵侧面,一拳头的力气下去,墙壁都跟着震动起来。 “可我介意!”我怒红了双眼看着他,胸口上下起伏着,涌动的怒气在心底撺掇离开。 可我刚要走,林阳忽然抱住我,从身后抱住我,紧紧地圈住我肩膀,脑袋枕在我肩膀上。我听见他懊悔的说,“对不起,小唯,我看到你跟小叔在一起我快疯了!我嫉妒得发狂!你明明是我的,可他却霸占你!” 我的心忽然痛了一下,像被一根针戳中,我?尖反酸,那股酸涩一阵一阵地涌上心头,特别无奈。 “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儿就是当年把你托付给他,我错信他会照顾好你!他的算盘敲得响亮我却没察觉,一切都是我的错!”林阳痛苦地说着,声音很小,甚至带着哽咽,在我耳边萦绕。 我没动,任随他抱着,苦笑说,“咱们谁都回不去了,现在说这些,只能让自己烦恼。算了吧。林阳,算了吧,都过去了。” “不!没过去!属于我的一切,我全都要拿回来!小唯。你甘心吗?还是说,你已经爱上小叔了?”林阳推开我,将我转了一圈,双手抱在我肩膀上,凝视着我的眼睛问我,“你回答我!” “我谁都不爱。” “包括我?” “我不知道。” “小唯--------”林阳拧着眉头,痛苦地看着我,而后他低头,望着脚下,艰难地说,“你还愿意等我吗?” “林阳,我们现在不要说这些好吗?给我写时间考虑,我现在很乱,我不知道我自己要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可以给你时间,可小唯,你一直逃避的话,多少时间足够?我可以等你一辈子,但是你能真实的面对自己吗?你恨小叔对不对?是他把我们分开的!当年的安排,全都是他!你恨他吧?”林阳激动地晃着我肩膀说。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没有答案。 恨吗?也许吧。 应该恨的。 我推开林阳的手,转身离开。他这一次没有为难我,只是站在背后看我走,我知道他一直在看着我,目不转睛的。 不是我不说,而是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实,我该怎么告诉他?我忍心伤害他吗?我宁愿自己疼啊。哪怕我和林阳不可能了,他在我心里也是一份美好的存在,不会因为谁的出现就被掩盖。他曾给我的青春,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可要我当面说出自己内心的挣扎,我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从拐角处冲出来一个人,二话不说,冲上来对着我就是一巴掌,然后抓着我头发往墙上摔,突如其来的袭击我措手不及,我根本来不及反抗,被她扯着头发,她一咆哮我才知道,是林彩秀! “小贱人!我说你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你!都是你!”林彩秀嚎叫着。 林阳冲上来拉她,但她不肯松手,反而一巴掌扇林阳,怒道。“你给我一边去!阳阳你气死我了!这些年妈妈忍着顾家人的欺负,都是为了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你却为了个女人……你真是气死我了!” “妈,你先松开小唯!”林阳冷脸看着她,怒吼地说,“松开!” “我偏不!今天我就弄死这小贱人!”林彩秀一把拎起我头发,我反手抓着她手腕,高跟鞋一脚踹在她肚子上,疼得她马上松开我,我来不及撩头发,抓着林彩秀的头发,连连扇了几巴掌,把在宴会厅里那一巴掌,一起还了。 林阳抓着我的手,为难地说,“小唯,你松手!” 我吸了口气,松手了,林彩秀蹲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跟鸡窝一样,我深吸气。低头看着她说,“别再来招惹我,我只说一次。” 会蜘蛛侠水晶鞋加更,一起合并了。大家明天见。后期呢,反正是又虐又甜,痛病快乐着。做好准备啊! 月底了,钻石别藏着了,要清零的,砸晕我吧 钻石是免费的,在个人账户里可以查看。投钻石票客户端有“钻石票”的字样,网页版就在书的封面上,“送初之心钻石”。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89:二人游 我发誓,刚才那几巴掌没用全部力气,一来,她只是个中年妇女,嚣张跋扈,只需要挫挫锐气得了,要狠功夫上,拳打脚踢的,我怕她进医院。二来,林阳还在一边,虽然我忍不住林彩秀的侮辱和谩骂,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林阳的妈妈,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林阳的面子我要给。 原以为身在豪门里,一个私生子的名分已经让他抬不起头来,可没想到,还有个这样的母亲。很多时候,人自身的压力不是来自于外界、陌生人,而是最亲近的人。我不由地唏嘘,有这样不知廉耻还没大脑和仪态的母亲,林阳能成长得这么好,一点都没有纨绔子弟的恶习,他该多自律? 显而易见,为什么这么多年林彩秀都入了不顾家门,哪怕是正室死了,顾启中也没提起要同她关系合法化,是该多令人厌恶。倘若顾启中不是轮椅上的半个废人,怕是早就把她撵了! 我甩了甩手腕,凝眸凌冽地看着林彩秀,怒气还未消退,她涨红了脸,哭丧着问林阳,“阳阳,你就这么看着这贱人欺负我?你不帮妈妈讨回公道吗?” 林阳站在边上,昏暗暧昧的灯光下,他面色铁青,嘴角紧抿着,怒气涌动在淡漠的表情下,那眼神,染上了冰冷和残酷,决绝地看着林彩秀说,“妈,我做不到。” “你这个逆子!妈妈怎么教你的?这些年妈妈是为了谁才撑过来的!你为了个女人竟然不要妈妈了!我生你养你什么用处!”林彩秀哭丧着说。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你起来,回休息室去待着!我说过没有我的准许你不能出来!谁放你出来的!”林阳怒声说,他是真的发怒了,声音里是我从未听过的冷漠和果决。 我说呢,林彩秀这么爱出风头,怎么会不出现在宴会上。原来是林阳将她关起来了。 活该。 林彩秀挣扎着站起来,脸上的妆花了,人到中年,再好的保养品也止不住皱纹在眼角扎根,流金眼影是优雅的颜色,却在她尖酸刻薄的眼睛上,显得难看和低廉。她抓着林阳的胳膊,不死心地问,“难道你还想跟你三叔争一个女人吗?阳阳!就算为了那百分之五的股份,你也不能这样啊!这种女人怎么配跟你站在一起!” 林阳怒瞪林彩秀一眼,眼神里的犀利和冰冷,让我心尖颤了颤,那种不属于林阳的锋锐和狠毒,让我非常惊讶,自然,林彩秀看到他的眼神,也是一惊,眼底闪过一丝后悔,林阳甩开她的胳膊,只冷声说,“我的事情。你别操心!” “阳阳!” 不管林彩秀怎么喊,林阳都不理会她,走上前来想牵我的手,我摇摇头,他无奈地放下,怅然地说,“小唯,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林阳,你先送你妈妈回去吧,我自己走。”我顿了两秒,看着林阳的眼睛说,“顾承中在等我。” 我转身要走,林彩秀忽然冲上前来抓着我,她劝不住林阳,只好来威胁我,一双浑浊的尖酸刻薄的眼睛盯着我,恨恨地警告,“杨小唯,我警告你别打我儿子的主意!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要想毁了我儿子一辈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你信不信-------信不信我去告诉顾承中!以他的手段,知道你勾三搭四。非弄死你不可!” 我冷笑,盯着她抓住我的胳膊说,“林女士,我奉劝你一句,做事情带上你的脑袋,不要像今天一样像个没吃药的神经病。顾承中早就知道我和林阳的过去,你觉得你去告诉他有用吗?还是说,你觉得我胡怕了你了?我对你的耐心,到今天为止,再来招惹我,我管你是谁的母亲,我说到做到。” “他早就知道了?!”林彩秀大惊失色,错愕地看着我,张着嘴一抽一抽的,被惊吓到了吧,我非常满意她现在的状态,甩开她,她不死心地说,“是不是老三让你来勾引我儿子的?我知道一定是他,只有他才这么卑鄙无耻!我要出去告诉所有人,你们的苟且关系和算计!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你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吗?”我冷笑,懒得和她废话,转身走了。 结果她在背后大喊。和林阳闹起来,林阳脾气冷,受不了她的闹腾,更不理会,她歇斯底里,要去会场,我被她蠢哭了,回头冷声说“你去,你不去才是不给我面子。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林阳和他小叔的女人有一腿,一个豪门私生子和小叔的女人乱伦,你试试看,到底最后受伤的是谁。你以为顾承中会在乎这些吗?蠢货!” 林彩秀冷静下来,思考着我的话,崩溃地扶着墙哭,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我看了林阳一眼,目光交汇的一瞬,我们俩的眼里,都是无可奈何。 在洗手间整理好妆容和头发后,我回到宴会场找顾承中,他被一群人簇拥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见到我来了。他招招手,我走上前,他拥着我肩膀说,“今夜就不陪各位尽兴了,我这边还有点事情,先告辞了。” “承中,怎么能这么快走?今夜可是你顾家的酒会,不见你上台致辞?你大哥行动不方便就算了,怎么你也不去,倒叫一个外姓的毛头小子登场,主次不分,成何体统!”一名穿银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说,他捏着酒杯,眼睛扫视周围的人,等着大家的呼应。 “是啊,自从你父亲过世后,你就没管理过顾氏的业务,难不成真要将这偌大的江山拱手让人?” 一前一后的呼应,顾承中只淡淡一笑,道,“各位说笑了,我恒丰的业务暂且忙不过来,顾氏这边实在是分身乏术。林阳不是外人,正是我大哥的亲生儿子,虽说年轻,经验不足,但年轻人成长的空间比我大多了,各位可不能小觑。” “看来传言都没错,你大哥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啊,啧啧,那是圈子里的奇谈呢,你大嫂在的时候能坐享?人之福,现在你大嫂和母亲都走了,顾家的主母也变天了!”银色西装男人说,“我看啊,外来的人总归是不放心的,你早点成家立业,顾家啊,还是得靠你撑起来,这若是有朝一日你执掌大权,我们这些老朋友才敢放放心心跟你赚钱啊!” “就是,一个毛头小子,我们可不敢轻易下注,这商场里的关窍,他啊,还没学会!” 顾承中抿嘴微笑,打太极说,“年轻人,是朝生的太阳,潜能无限。各位就别拿我打趣了,还请全力支持我小侄子。咱们这些人,不都从年轻的时候打拼来的吗?再说了,阿杨背后,还有我大哥和董事会坐阵,各位就放宽心吧。” 我发现顾承中打太极和顾左右而言他的功夫一流,这些人明摆着是来探口风的,豪门斗争这些人见怪不怪了,就看站队,锦上添花谁不会?一个个都等着看好戏呢。 自然,顾承中深谙这群人的想法,只好应付过去,既不得罪人,也不把自己的想法透露出来。他的野心和企图,全都藏在谦卑温润的态度里。谁都知道,恒丰信投的厉害之处,和顾氏比拟,是差了一些,但顾承中手里捏着顾氏的股权,而顾家人,诸如林阳,顾启中,甚至顾云溪顾佳妮姐妹,都没有恒丰半点股权在手。 “既然你这么说,我们这些人都放心了!不耽搁你和佳人约会了,回头咱们再聚。” 顾承中道,“好,再聚。” 而后他拉着我的手离开,背后那群人的议论不止,直到我们消失在门口,那目光才收走了。 顾承中叹气,轻哼了声,旋即拿出拨通,那头很快接起来,顾承中说,“车子开到门口来。” 语毕,他收起电话,我问他,“这就回去了?” 他侧过脸看我,表情尽然是带着点点笑意的,戏谑地说,“还想进去接受众人的注目礼?” “不想。”我撇嘴说,“没把我给憋死。” “那走吧。”顾承中拉起我的手,往电梯去。我 出了酒店大堂,是外滩的人来人往,司机将车子开到酒店门口,有门童上前服务,将车门打开,请我们上车。 那门童长得很帅,穿衬衫制服,剃了平头,浓眉大眼的,非常精神,约摸有一米八高,身板很正,穿一双长靴子,白衬衫解开两颗扣子,一点也不死板,看那样子,像是当兵的,训练有素,有种说不出的阳刚之气。 我不小心多看了人家两眼,人家察觉到我的目光,礼貌地直视我,我不好意思了,耳根子烧起来。真的好帅! “小姐,请上车。”帅门童说,连声音都那么好听!只是,大冬天的,就穿个衬衫,我好想问他冷不冷啊。 这家酒店也太会挑人了吧! 这头还在害羞呢,已经上车的人,拉了我一下,力气不小,我悻悻地笑了笑,顾承中斜了我一眼,问,“这么明目张胆地看别的男人,谁给你的胆子?” 我嘿嘿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皆有之!” “怎么不见你用这种眼神看我?”顾承中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天啦,他怎么问我这么不要脸的话? 我愣住了,笑脸僵硬,“呵呵-------你也很帅。只是感觉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说说看。”顾承中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做好了等我回答的准备,要我不说,估计今天下不来台。 言语间,司机已经开车,驶入无边的灯火车流里,融入上海滩绝美的夜色中。 我搜肠刮肚,脑子飞速旋转,好不容易找到词语,刚一张嘴,顾承中就警告我,“溜须拍马的词语就算了,我要听真话。” 好吧,看来惊若天人风流倜傥举世无双这种成语他是看不上了。 我又想了想,说,“哎呀,想了半天,不知道是我语文太差,还是那些形容词都烂掉了,我找不到词语形容你的帅。想来,那些词语都没资格赞美你!” 顾承中沉默了两秒,而后扬起一抹笑,是满意的意味,他伸手捋了捋我耳侧掉下来的头发,淡淡道,“嗯,这个夸奖我喜欢。” 我小声嘟哝,老不要脸。 顾承中似乎听到了,沉吟,“你说什么?” “没有!我说你好帅!”我花痴一样的笑,顾承中哼了声,然后闭眼小憩。 折腾了一天,我也累了,我靠在窗边休息,他忽然睁开眼,不由分说地将我脑袋拉过去,靠在他肩膀上,我有些受宠若惊,要挪开,他傲娇地说,“不是谁都可以靠在我肩上睡觉。” 言下之意是,杨小唯,你别不识好歹。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我嘟哝说。 而后,我靠在他肩上,竟然睡着了。一觉醒来,揉着惺忪的双眼,不料,我们已经在浦东国际机场,我一下精神了,看着一遍淡然自若的顾承中,惊呼,“怎么到这里了?不回家?!” “你小声点行吗?我是要把你卖了还是怎样?”顾承中斜了斜脑袋,揉着耳朵,表情有点无奈。哎,我声音是太大了点儿哈。 “对不起啊。” “睡醒了?” “醒了。” “那下车。”顾承中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道,“还有半小时飞机起飞。” 我刚要问去哪里,顾承中已经下车了,我摔上车门追着他问去哪里,他不说,眼睛瞪我,你好吵。 到了vip通道,司机送上来机票,并说行李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只要登机就好。我这才明白,是我睡太沉了,早就该下车的。 我看了眼机票,是飞成田机场的。 上了飞机,顾承中翻看杂志,我无聊得慌,不知道是太兴奋还是什么,我话好多,问顾承中,“我们到机场多久了啊?我是不是睡太久了?” “不算久。”顾承中淡淡瞄了我一眼,“两个小时而已。” 我顿了,你大爷的,故意酸我呢。 “嘿嘿,你怎么不叫醒我。” “为什么要叫醒你?” “要是我一直不醒,飞机飞走了怎么办!”我正儿八经地说,要不是他不小心动了动,我还不一定醒呢。还有半小时就起飞,一眨眼的事儿。 “飞走了就飞走了,再买机票。”顾承中漫不经心的说。 “那不是浪费机票钱吗!”我说。 顾承中幽幽地看着我,眉头微蹙,一副吊炸天的样子,“我顾承中需要在乎这点儿钱?” “你是隔壁村的大傻子吗?有钱就可以浪费吗?我告诉你,就是你这种万恶的资本家兴起的骄奢淫逸浪费无度才把消费门槛拉得这么高。”我脱口而出,不知不觉,竟然和顾承中用这种轻松的方式聊天。平常“隔壁村的大傻子”是对张骏说的,顾承中三生有幸啊,哈哈哈哈------- 说着我就笑了起来,顾承中却冷着脸,淡淡地看着我,用表情和眼神告诉我,他生气了。 我渐渐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了,第一次飞出国,有点小激动。” 顾承中轻哼一声,瞥了我一眼,转过脸低头看手里的航空杂志。 等待起飞的过程中,我看顾承中时不时扭着脖子,大约是被我压了两小时,有点撑不住吧,他低头认真看杂志,还是财经类的,这人真自觉啊,到哪里都不放松。他目光十分集中,我在边上无聊,他全然未觉,我心里过意不去啊,心想,人家让我睡了两小时,我也该回报回报。 于是乎,我伸出温柔的手搭上他坚实宽阔的肩膀,我才捏了一下,顾承中就反应强烈,猛地转过头看我,“干什么?” 把我给吓了一跳,我瑟瑟缩缩地看着他,猫声毛气地说,“我给你捏肩膀啊?” “不用了,你坐好,马上要起飞了。”顾承中说。 “没事儿,我帮你捏捏,你给我睡了两个多小时,肯定累了,我帮你放松放松,这叫礼尚往来--------”我自顾自地说着,却发现顾承中脸色越来越难看,盯着我,恨不得掐死我一样。 “你看着我做什么?”我问。 顾承中脸都红了,不好意思的样子,冷声说,“你赶紧坐好!” “这位女士,请您喜好安全带,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忽地,头顶传来一抹清丽温柔的女声,我转过脸一看,一名漂亮的空姐站在我身侧,正礼貌地看着我,提醒我系好安全带。 “好的。”我悻悻地说。 那空姐走后,我发现坐在旁边的乘客笑吟吟地看着我,我新乡,他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 不对! 你给我睡了两个小时? 我去! 我急红了脸,转身对顾承中说,“顾------”我不想叫顾先生,也不想叫顾承中,只好省略了名字,“那个,我刚才那话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歪了,我的意思是说你让我睡了两小时,哦,不对,是你的肩膀给我靠着睡了两小时一定很累了,所以我想帮你松松骨,就这么简单。” 顾承中的脸还微微泛红,跟十七八的小姑娘被告白那样羞涩我,还有生气,无奈,他盯着我,抿着嘴唇,咬牙切齿地警告我,“杨小唯,你给我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啊!我跟你解释呢!叫你要想歪了!” “我没有想歪!” “你脸都红了还说你没想歪,你骗谁呢!”我冷哼,嘲讽他,“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啊?” 顾承中:“……” “哼!”我置气地转过身,心跳砰砰砰的,其实我也不敢再说了,怕被顾承中扔下飞机。 但不得不说,把他弄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实在是,爽! 之后的飞行路上,顾承中一直扭着脖子,不适的样子,飞机上发的东西他一口没吃,我饿了,吃得很欢,忽然发现他在看着我吃东西,我一块面包塞进嘴里,“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吃得很嗨。” “嗯,面包好好吃,你怎么不吃?”我喝一口橙汁,兴致冲冲地看着他。 他轻哼了声。慢悠悠地闭上眼睛,调整坐姿,不屑地说,“因为难以下咽。” 你们知道吗?我嘴里嚼着面包说好吃,他却拽得上天地说难以下咽,那种感觉多憋屈你们知道吗?我恨不得把所有面包都砸他脸上! 但我忍住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面带微笑,继续吃面包,但可能是被气到了,我没吃两口就吃不下去了,叫空姐把东西收走了,默默睡觉。 到成田机场,已经是深夜两点多,可我还十分兴奋。坐车到札幌的酒店后才困乏,我们匆忙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醒来,竟然已经十点多,这个季节正是下雪的时候,温泉酒店落地窗外飘着雪花,从透明玻璃看出去,银色的世界,连接着湛蓝的天空,让纯净的白和澄澈的蓝色融为一体,雪地里长着许多笔直但是瘦削的树,光秃秃的没有叶子,细笑的枝干上堆着雪,冰冻了,有点像冰凌,阳光从上空洒下来,照在枝条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那些小树密密匝匝的,聚集在一起,像是从雪里生长起来的,脚下是厚厚的白雪,一望无际-------- 我趴在窗户上看呆了眼,惊呼好美! 顾承中被我吵醒了,不适地睁开眼,眉眼间还带着疲倦,他闷哼一声,我正在兴头上,管他要不要睡觉呢,先拉起来再说。两个人站在窗边,我欢呼雀跃,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目光呆滞,还没睡醒的样子。 “你不觉得很美吗?” “我来过了。” “……”显摆! 他打了个哈欠,然后去浴室洗澡,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来,留下我一个人欣赏美景。 早餐我们没赶上,收拾好已经是中午了,顾承中想在酒店吃饭,我却觉得既然来了,吃什么酒店,出去吃小吃啊! 顾承中皱眉,犹疑地看着我,“你确定?” “确定!” 然后我们就在外面随便找了家烤肉店,真是随随便便一家都很好吃啊,和牛烧烤吃得我恨不得把舌头吞掉,顾承中却淡淡的,基本上都是看着我吃,还说我饿死鬼。 那家店名字我记不住,不认识日语,但是我记得他们家的冰激凌!特别好吃!和国内的冰激凌不太一样,是那种,半个哈密瓜上放冰激凌!我说哈密瓜,顾承中鄙视我说,那叫网纹瓜。 我说,不就是哈密瓜吗?味道都一样!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看着我把它们一口口吃掉,我看他可怜兮兮的。就喂他一口,他也不嫌弃,可竟然咬着勺子不松口!气的我抱着瓜直接啃,他在一边快笑死了。 之后的行程,很简单,很缓慢,我们去了小樽、定山溪和美瑛,随处可见的雪景并没有让我对大雪的欢喜冲淡了,每到一个地方我都特别兴奋,因为真的太漂亮了! 在定山溪的时候,我们住在温泉饭店里,泡温泉,看雪景,我非要吃冰激凌,顾承中说我白痴,我说他不懂,他只是摇摇头,最终还是买给我吃。 记忆最深的,应该是在小樽的街道上,夜晚的街道上,堆满了积雪,街道两旁的路灯昏黄,温暖。街上的行人不多,大多都是游客,我和顾承中走在街道上,他非要把围巾摘下来给我,我不要,说不喜欢,他问我是不是脾气来了,我说我就是不要! 他比我更倔,霸道地把围巾缠在我脖子上,还骂我,“这么冷,你想干什么?” “我就不要!”说完,我把围巾扯下来,扔给他,他没接住,围巾就掉到地上,我看了一眼,他眼睛等着我,很凶,我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跑了。 这些年,不管再冷,我从不围围巾。 从不。 身边很多人都问过我为什么。顾清,婷婷,许多人,我都说不喜欢而已。 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个人曾经用围巾,给了我一个冬天的温暖。 自那以后,我再也不围围巾。 但顾承中不知道,他冲上来抓着我,厉声吼我,问我要干什么,一生气就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丢了谁去找你? 可能是太久没有和顾承中这样相处了,平平淡淡的,像我刚来上海那年一样,我准备高考那年,有一次憋不住压力太大趁容嫂不在的时候悄悄溜出门,那时候是元旦,四处都欢天喜地的,但我来上海那么久,我没有一次单独出门,对这边的路也不熟悉,顾承中也不给我钱。身上的钱还是悄悄从容嫂买菜的钱里拿的,我当时不知道,怕被发现,就只拿了二十块,顺着路线坐地铁去外滩,在地铁上被人偷了和身上仅剩的十几块,我慌了,什么都不知道,又是傍晚,天色暗下来,我在南京东路上孤独地飘荡着,最后没办法了,又饿又冷,只好求助路人打了电话给顾承中,他问我在哪里,我说南京东路,他问我南京东路哪里,我说不知道。 当时听着顾承中着急的声音,我哭了,自从我爸爸走了以后,没有人这么紧张过我,虽然他在责备我,语气也不好,但是我瞬间就感动了,哭得稀里哗啦,顾承中听见我哭,也不好意思在骂我,电话那边沉默着,等我冷静了点,他说,“哭够了吗?哭够了就找家餐厅吃饭,用餐厅的电话打给我,我去接你。” 我很饿,但是我不想吃饭,我想吃冰激凌,心里难受,我就想吃点甜的。 最后,顾承中在哈根达斯找到我,我点了个冰激凌火锅,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冒着风霜赶来,黑色的呢大衣里套着笔挺的西装,和店里的小年轻完全不在一个线上。 他坐在我对面,摘下手套,冷着脸看我,“呢?” “被偷了。” “笨。” 我理亏,默默低头。不说话,顾承中看着面前的冰激凌问我,“别吃了,我带你去吃饭。” “这个还没买单-------” “有人去了。” 他话音刚落,我看见何文渊一脸笑意地朝我们走来。 后来我们三人一起去餐厅吃饭,就在百联楼上一家餐厅,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顾承中点了一桌子菜,和何文渊一边说话,一边帮我夹菜,到后来盘子里都堆满了,我没吃几口。大约是一个人流浪的辛酸,让我很想哭。 回去之前,顾承中带我去买了一支三星,他说,以后出门要带好,丢了就打电话给他,为了避免说丢了,他死要我背好他的私人号,助理那边他的号,甚至还有他办公室的座机。 车子驶入上海的夜色中,灯火阑珊从身边快速略过,留下捉摸不透的痕迹,最终成为了转瞬即逝的风景。 很久远之前的记忆,忽然回想起来,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顾承中急切的眼神一看着我,我的倔强就忍不住变成了撒娇,我甩开他,放肆地说,“你管我!我叫你来找我了吗?” “你究竟在倔什么倔?不想要围巾就算了,掉头就跑,这是谁教你的?”顾承中教训的口吻说。 寒风一吹,我?涕长流,眼睛被封吹疼了,泪花儿在眼眶中打滚,我咬着唇硬撑,眼泪颤抖了两下,旋即滑落,性子止不住的倔,我说,“你管我!我就是不要!冷死也不要!” 没能憋住情绪上来,声音里全是哽咽,到中途还有些颤抖和消声,可怜兮兮的样子。我觉得流泪好丢人,伸手摸干净了,可接二连三的下来。怎么都擦不干净,断线的珠子似得,一串接着一串,我这是孟姜女附体吗? 顾承中站在我跟前,见我流泪,绷着的脸渐渐松弛下来,只是眉头还微蹙着,无可奈何地看着我,想说什么,却又久久未曾开口,我自己抽泣着,他就瞅着我,跟看猴子似的,我踹他一脚,扬起一脚雪来,他不躲开,任我踹,“你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 “没见过你这样不讲道理的美女。”顾承中白我一眼,从羽绒服里掏出纸巾来我擦脸,我不要,他就握着纸巾上来,细细致致轻轻柔柔地擦着,一面擦还一面数落我。“一会儿眼泪结成冰块,冷死你。” “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这边你又不认识路,也不认识人,跑,我看你跑去哪里,嘴硬。” 我瞪大眼睛看他,不服气地说,“关你屁事,我还能丢了不成。没有你我一样能回去!” 顾承中愣了愣,擦脸的手停下来,他低头吸了口气,隐忍地看着我,抑制住内心的火气说,“杨小唯,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你想上天?你再调皮我就把你扔火山里去。” “恶霸!” “哼,你试试。”他威胁地说。 我怒了,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走,顺着来时的路往酒店去。 过了好久,顾承中才小跑着追上来,喘着气在我身边问我,“还生气?” 他呼吸被冰冻了,全是白气。 我斜了他一眼。心里是欢喜的。 我不理他,他就死皮赖脸地抓住我的手,男的地笑了笑,“走,回去。” “我要吃冰激凌。”我甩开他的手,站在原地不肯走,撒娇说,“现在就要吃,薰衣草口味的。” “你讲道理不?这么冷,你会感冒的。” “我现在就要吃,你买不买?” 顾承中:“……” “你怎么这么抠?” “买!” 然后我们就和好了,我舔着冰激凌,被顾承中拉着手回到酒店。正好有歌舞互动表演,住在酒店的宾客都站在一起看,热闹异常。 回到房间后,我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电视,日语电视剧,一个字都听不懂,我就关了电视唱歌,含着棒棒糖喊得特别嗨,顾承中洗了澡出来,一脸嫌弃地看着我,“你能不能消停消停?你闹了一晚上了。嗓子不疼?” 我把糖拿出来,结果一不小心就把枕头给踹到地上去了,我不想挪位置,就伸一只手去拿,结果整个人掉下床,摔了个狗吃屎。 我半截身子栽在地上,双腿翘在床上,倒立的感觉,我嘴里还含着糖,含含糊糊地喊顾承中帮忙,他走过来,直接拎着我双腿把我甩到床上去,站在床边看着我一脸笑,我头发一团糟糕,三两下拨开了,恨恨地看着他,“笑什么笑!” 顾承中哼了声,然后扑上床来,把我嘴里的糖扯走了,“大半夜还吃糖,你不怕蛀牙?” “我喜欢,我愿意。” 他把糖用餐巾纸裹好了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扑上来压着我。阖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看得我瘆得慌,“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我要吃糖。”顾承中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在那边,你自己去拿,不要压着我,你很沉,”说着,我推开顾承中想逃走,我又不是傻子,这种时候要做什么我不知道吗? 然而,我根本没逃出他的掌心,他扯住我胳膊将我往回拽,顺势迎上来,扣住我肩膀将我压在身下,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我要吃这里的。” 语毕,温软的唇袭来。 明天见,么么哒。(* ̄3)(ε ̄*)。钻石3200加更一起上了。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90:雪洞告白 将周边的地方都玩了一遍后,不知不觉,已经来日本一周了。我和顾承中住在小樽一家民宿,准备度过最后一晚休假时光,便要打道回国,国内新年已过,再要不了几天,又是上班日。 来这些天,雪景随处可见,我渐渐对美景失去了惊叹,依然很美,只是没有刚来时候那种兴奋。但是看到民宿外面的雪洞时,还是忍不住惊呼。最后一夜,我们住在民宿,经营民宿的是一对老夫妻,房子是独立成栋的小别墅,设备设施一级好,应有尽有,同五星酒店并无太大差异。别墅的背后是一片小树林,同那一日我在酒店外面看见的一样,似乎生长在冰雪中,结成了冰棱,在夕阳下,美不胜收。 房间很大,晚餐是老夫妇亲手准备的日式料理,味道很赞,连顾承中这么挑剔的人都说不错。 吃过饭后,我想出去逛逛,但顾承中不肯陪我,说是太累了,想休息下,我只好自己出门了,顺着干净的街道一路逛着,在小饰品商店地买了许多好玩的手信,预备给张骏和刘思涵顾清他们带回去。 等我回到住处时,却发现顾承中不在房间内,我四处找了许久,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也没人。我试着拨打他的,可在客厅里,并未带走。 我心说那等等好了,他会回来了,于是我去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院子里的路灯亮起来,我从玻璃落地窗看到夜晚那篇小树林里透出来的暖橘色微光,那些微弱但是暖心的光都是从树枝上散发出来的,细细一看,应该是树枝上挂了类似于彩灯之类的东西,通电后就光芒四射。半透明或是透明的冰凌里,暖暖的光远远看去,浪漫极了。 我裹着浴袍站在窗口擦头发,忽然很想拍照,便拿了用窗外的背景自拍,我以为没人嘛,所以动作比较豪迈,比了好几个动作,咔擦咔擦拍了许多张,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抹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吓得我手抖,一不小心把给摔地上了。 “臭美完了吗?”说话人是顾承中。 我惊悚地看着门口的他,一步步走向我,穿着大衣,肩膀和头发上还要积雪,缩在玻璃上怂了。 顾承中轻飘飘地瞄了我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旋即他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毯上得给我,“我是鬼吗?这么害怕。” “你走路都没声音?”我夺过,鄙视地说。“人吓人,吓死人!” “我是不好意思打扰你的自我欣赏和沉醉不已。”顾承中轻笑,眉梢飞扬。 “我谢谢你!”我推开他,拿着坐到床上去,他跟着我走过来,面色沉静,如同窗外的雪,永远是一个样子,只是偶尔晴天,阳光灿烂,别有一番滋味。 他挑起我肩膀上的毛巾帮我擦头发,动作刚刚好,不轻不重,我一张张挑出图片,他竟然说,“你发一张给我。” “凭什么?” “好看。”顾承中说。 “哈哈哈哈,瞎说什么大实话啊,谢谢你!我的确好看!”我捧腹大笑,扬起给他看,“你要哪张啊?我微信发给你。” “这张。”他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我刚摁下发送键,他就说,“我说雪景好看。” 我怒了。斜睨他,剽悍地抢过毛巾,咬牙切齿地说,“人不好看吗!” “不予置评。”顾承中漫不经心地说着,顺便来抢夺我手里的毛巾,我不肯松手,我俩就对峙起来,他凝眸低头看我,幽深的眸子里平静如水,一点波澜都没有,我看见他眼里自己的倒影,气呼呼的,吹胡子瞪眼,要杀人一般。 我拽着毛巾的一头,说,“那你还要我的照片做什么!这张照片整张都是我的脸!” 顾承中淡淡盯着我,轻哼了声,“辟邪。” 趁我生气时,他用力一拽,把毛巾拽走了。 我气得七窍生烟,他却温温柔柔一点事儿都没有似的帮我擦干头发,我气不过啊,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来冲进浴室,他疾呼,“哪儿去?” “找吹风机去!谁稀罕你的帮忙!” 等我进了洗手间,我把顾承中祖宗十八代都好好问候了遍,他真的是个疯子,跟他说话没有好的心脏是会被气死的。 等我吹完头发出来,他站在洗手间门口,靠在墙壁上,双手抱在胸前,眼神意味深长,薄唇轻轻抿着,带着点微微的弧度,若有似无得笑意,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奸计。 我扶着门框,迎上他的眼睛,他问我,“吹好了?” 我没说话,心想,刚才生气,这么快就忘记了?脸皮真厚。 “好了就跟我走。” 没等我回答,他已经牵住我的手,霸道的样子,抓得紧紧的。根本没给我半点逃脱的机会,他手心的温热,把我的倔强融化了,我跟着他走出别墅外,寒风一吹,我小心翼翼地问,“去哪儿?这么晚了。” 顾承中没回头,看着前方,沉吟,“跟我走就是了。” 他拉着我绕着别墅走,走到后面一个院子里,就是来时我们看到的有雪洞的地方。地上是深厚的积雪,而积雪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雪洞,开了一个口子,人能够从口子里进去,且里面像是点了蜡烛,因为洞口里有暖橘色的灯光在跳动。 走近了我才发现,原来这个雪洞这么大!人站在里面都没关系!根本不用弯腰!中间摆着一张木质的茶几,以及对着的两个坐垫,那茶几上,正是点燃的蜡烛。 顾承中拉着我一直走到雪洞面前,我惊讶极了,他看了我一眼,满意地笑了笑,而后拉着我的手走进雪洞,我站在洞口,惊讶地看着我桌上的蜡烛和红酒,有点不可置信。 “喜欢吗?”顾承中好撒开我的手问我,边说着,边坐下,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我依言坐下后,蜡烛就在我们面前,或许是距离近的缘故,彼此的脸在对方眼里都十分清晰,烛火跳动,因为有风,所以微微颤动。我打量着这个雪洞,发现顶上其实是有点灯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夜没有电点灯,而是蜡烛。 顾承中从茶几腹部的篮子里拿了两支高脚杯,优雅绅士地将红菊倒入杯中,递一杯给我,我捻起酒杯,发现他在看着我,而手指间的杯子正在微微晃动,那暗红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挂在杯壁上,又掉下去,甘醇的香味萦绕在?尖,融在空气和烛光里,带来一种别样的浪漫。 “cheers!”顾承中举杯,我迎上前,他轻轻碰了我一下,杯子碰撞,发出一声脆响,和我内心的怦然一样,那么的生涩和清脆。 我悄悄打量顾承中,他稍稍扬起脖子,轻抿了一口红酒,而后又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深邃的目光在烛光下,带着一种淡淡的朦胧,如同清晨的雾气,明明是淡淡的,飘然的,却挥之不去,也看不透。 我抿了一口酒,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他,问道,“白天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这种雪洞是用来储存东西之类的,没想到可以这么玩,真有意思。” 顾承中面色如常,道,“你喜欢就好。” 这时候,雪洞里忽然又音乐声响起,我和顾承中皆是一愣,四处打量着,才发现在雪洞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无线音箱,是受主人家控制的。 那音乐我不知道是出自于哪儿,只觉得非常好听,轻柔舒缓,和此刻的氛围十分相配。 这时,顾承中站起身来,绕过茶几走向我,伸出右手,“来。” 鬼使神差的,我被他起来,拉起来就算了,还被他拉入怀里,他顺势抱着我,跳交际舞的姿势,我悻悻地看着他说,“顾先生,这里地方太小,还是算了吧。” “还好,小心点便是。” “可这音乐不是--------” “随便点,何必拘泥。” 而后,在雪洞空间里,在摇摆的烛光下,顾承中搂着我的腰,我搂着他的肩膀,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舞动。与其说是跳舞,倒不如说是散步,轻轻摆动,谁也没说话,就那么一步,接着一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承中悄悄把我脑袋摁在他肩膀上,我也没有抗拒,似乎这个姿势,也不错。 时光一点点飞走。我呆呆地看着雪洞发呆。 忽然,有些莫名的慌张。 预感似乎有事儿。 半晌,顾承中把我推开,双手搭在我肩膀上,他比我高出很多,尤其是我还穿着平底鞋的时候,他看我,需要低下头来,我被他深邃的眸子给锁住了视线,无处可逃,但又闪躲不开,只能迎着他的目光,他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的同时,手指轻抚在我脸颊上,一瞬不瞬地望着我,似乎在做什么决定,又像是在欣赏什么。 我看见他眼里跳动的烛火,犹如迎风飘荡的落叶,盘旋着。 顾承中眉头微蹙,凝望着我,眉眼里染了寒霜,却被烛火燃烧,他忽然说,“杨小唯,要不我们结婚吧。” excuseme?你在开玩笑吗! 听完他的话,我忍不住抖了抖,打了个哆嗦。 顾承中脸色一沉,有些不高兴地说,“你这算什么意思?” “这雪洞里太冷了,顾先生你就不要给我讲冷笑话了,太冷了!我还穿着的少!”就一件浴袍! “我从不开玩笑。”顾承中凝眸,微蹙的眉头舒展开,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仿若是在说,我的态度很认真。 我的心在颤抖,在奔跑,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我简直要崩溃了,这算什么意思?要跟我结婚?要娶我? “顾先生,您别这样,您不是开玩笑,可我也没见过像您这么求婚的啊,你现在是在求我哎,怎么搞得发号施令一样,好像我不答应你我就会被拖出去斩了!”我悻悻地说。欲盖弥彰。 顾承中眸光一凛,阖黑的瞳仁缩了缩,他道,“那你要我怎样?”他侧脸看着地上的雪,灵光乍现一般,忽地单膝跪地,拉着我的手,抬头看着我,烛光跳跃在他脸上,看起来好真诚的样子。我的心一抽一抽的,像是做过山车,不知道面前的是刺激还是惊险。是爽快还是噩梦。 “这样吗?我没求过婚,不知道该怎么求婚。别人那一套我也不想学,或者你喜欢什么,你告诉我,我会办到。”顾承中诚诚恳恳地说,可我怎么觉得他说的话这么假惺惺呢? “顾先生,你是不是被冻坏了发烧了开始胡言乱语了?”我抽开手去探了探他额头,一切正常啊。 顾承中薇薇叹气,抓着我的手,眼神凝集到一起,深邃如潭,双目若冷星悬挂,带着猜不透的脉脉眼神飘忽在我脸上,他说,“我们在一起许多年,也算彼此了解,倘若真要娶一个女人在身边,你刚好合适。” “这就是理由?”我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是抱着某种期待。 “这是理由。”顾承中肯定滴说。 “顾先生,您的理由还真好笑。你觉得我合适就可以了吗?那也得看看我觉得你合适不。显然,你不合适。玩笑别开了,起来吧,你的身份尊贵,何必再我这里屈尊降贵。” “你不同意?”顾承中勾着眼睛问我。 我抽开手,忽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我冷哼说,“不同意。顾先生,别人求婚都是因为爱情才要结婚,你是因为需要一个女人,凭什么我那么倒霉要从了你的意愿?你连假装的深情告白都没有,也太草草了事了吧?” 顾承中站起身来,双手抱着我肩膀,生生地把我和他面对面,我以为他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不料却是,“相处这么久,我以为你清楚我心里想什么。杨小唯,我不是对那个女人都像对你这样有耐心,有脾气,我早就过了嘴说爱情的年纪,你要我像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一样情啊爱啊天长地久海誓山盟的,那不可能。不过,我应该是真的喜欢你,爱你的。” “何以见得?”我冷笑,“你喜欢我爱我的话,还会------”我顿了顿,不知道那些话该不该说,但是此时不说,又更待何时呢? “还会把我送去祝思思那里?还会让我在林阳手下伺机帮你窥探机密?如果这就是你的爱,那顾先生,抱歉,我还真承受不起。” 我望着顾承中的眼睛,只觉得自己挺胆大的,但同时也很爽,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今天一吐为快,倒也是舒坦了。 “如果说-------”顾承中看着我,眼神悠长,我不知道他此刻是不是真心。为什么忽然会想跟我结婚呢? 我轻哼,道,“如果什么?” “如果说我后悔了呢?”顾承中低头,半晌,他猛地抬头看我,“或许从当年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喜欢上了,所以我很介意你和林阳在一起,还记得那一次我让司机把你送回酒店吗?那一次我发现自己妒忌了,可我不愿意承认。林阳走后,我也不来找你,他虽嘱咐过,可冥冥中,我觉得你来到我身边,一定是个定时炸弹,有朝一日,会毁了我。” “后来在南城遇见,我还是忍不住把你带回来。这些年要不是你倔强的想回去林阳身边,我何至于折磨你?兴许你觉得我是个变态,可杨小唯,更多的是你咎由自取。你如果忘记林阳,我们一直好好的,不会有今天的状况。我是个商人,我有野心和企图,利用里去对付林阳只是一步探路石,你以为我顾承中真的无能到利用你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试问,你到现在,我让你做了什么吗?” 顾承中噼里啪啦的一席话,振振有词,把我说得不知道怎么回应好了,细细一想,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那个,所以你是早就喜欢我了?顾先生,你有没有搞错,那时候我才十七岁啊。”我嘟哝着。 “如果爱一个人是变态,那全世界都是变态。”顾承中凛冽地瞪我一眼,反问我,“杨小唯,难道你以为,你不爱我吗?” 我忽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见他一脸自信地瞧着我,眼神又是严肃的,我慌张地说,“你太自恋了吧!” “是么?你若是不爱我,为何会痛苦我让你去找林阳?你若是不爱我,又怎会一直跟我作对?你若是不爱我,何不早早抽身,没记错的话,你的所有证件都不在我这里,你要走,我还能天涯海角地去抓你回来?你若是-------” “你够了!” 从未有一个人这样戳穿我的心事,一点余地都不留的,那些我不愿意承认的秘密,他全都看在眼里。 可正是如此,才叫我觉得可怕。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找林阳?顾先生,你安得什么心?让我在前面有面前为难挣扎,你很爽?” “我是要你看清楚你自己的心,以及,”顾承中眸光一凛,重重地说,“以及,谁才能给你真正的安稳!该忘记的过去,我要你自己丢掉!而不是我强迫!” “你!” 没等我说完,顾承中一把扣住我后脑勺,袭击我的唇。 只是一瞬,他凌冽的气息把我包裹住,我的反抗和挣扎在他的霸道和专注里变得毫无作用,吻着吻着,我发现自己内心崩塌了,然后我就哭了。 他一遍遍地吻去我的泪水,轻柔的,宠溺的,带着渴求和期待,捧着我的脸蛋,看着我迷离的泪眼朦胧的双目,隐忍地说,“小唯,忘掉过去,我们重新开始。” 我不知道说什么,当下内心怆然,眼泪哗啦啦的,哭得像个傻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是伤心还是开心,是解脱还是掉进深渊。我都不知道。 最后,我哭得在顾承中怀里睡着了。 雪洞里烛火燃烧在尽头,风清扬,烛火摇摆。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发现自己在床上,顾承中起身了,正在一边穿衣服。我看见他赤裸的后背精壮的肌肉。线条纹路非常诱人,他面对着落地窗而站立,窗外是晨光和雪景,这诱人的景致,绝对天下无双。 我兀自看呆了眼。 顾承中转过身拿衬衣,见我醒了,愣了愣,旋即淡淡一笑,我更是懵了,这人的变化都没节奏的?没规律的? “赶紧起来我,不然飞机飞走了。”顾承中提醒道,我声音里的磁性和低沉,叫人欲罢不能。 “飞走了就飞走了,你有钱,不在乎这点儿。”我抱着被子,红着脸说,“你好色啊,换衣服都不拉窗帘。” 他撇撇嘴,“偷看的人才色。” “我没看!” “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还叫没看?”顾承中轻笑,一个动作穿上衬衣,利索得很。他一颗一颗地扣上扣子,我却傻呵呵地去摸下巴,他见了,嬉笑说,“还真去摸,笨。” 离开别墅的时候,那对老夫妻来送我们,用日语跟顾承中说了好大一堆话,我听着稀里糊涂的,一句都没懂,只是三人都看着我,尤其是老夫妇,笑眯眯的,顾承中揽着我肩膀,意味深长地笑着,撇了我一眼。 在去机场的路上,我问他刚才跟那对老夫妻说什么了,他闭着眼睛假装睡觉,不理我,我越发好奇,就一直缠着他,他最讨厌我吵,我就一直说话,憋得他忍不住了,一巴掌捂住我嘴巴,特别嚣张地说,“你真想知道?” 我点点头,大眼睛眨了眨。 “他们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我说快了。他们说下次带小孩一起来,我说我尽快。”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他拽拽地瞄了我一眼,问,“还有问题吗?” 我摇头。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抵是如此了。 回到祖国的怀抱,我才想起来,我并没有答应他的求婚啊。我说那算什么狗屁求婚?我没答应。 顾承中特贱,把我拦在车门外,要是我说不同意就不让我上车让我走着从浦东机场到陆家嘴。 我说,你那也叫求婚?唐唐顾总,说出去不丢人? 顾承中一脸严肃,问我,“那你要怎样的?你说?” 然后我就开始天花乱坠了,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随口就来9999玫瑰巴拉巴拉。换来的当然是顾承中鄙夷的目光,外加两个字,“庸俗。” 当夜,我们并没有回公寓,而是径直去了顾家老宅子。说是家里有餐聚,我们俩要出席。 到老宅子时。管家出来接人,将我们的行李都送去房间,顾承中这才说,今夜要住在这边。 到客厅时,人到聚集在一起,就剩下我和顾承中姗姗来迟。顾云溪和顾佳妮姐妹欢喜地来跟我打招呼,却招了林彩秀的白眼,先前在酒店我们的争执,想必她还在记仇,没那么容易忘记。 顾启中被用人推下楼来,顾承中拉着我上去打招呼,让我称呼顾启中大哥,林彩秀在一遍脸都气炸了。这时,她电话响了,看了一眼,然后眉飞色舞的,高兴极了,连忙叫管家去接人,说是林阳和他的客人到了。 而我们一行人,先去餐厅就坐。 因为老太太走了,家里剩下的最大的人,是顾启中,老太太的位置他补了上去。像个大家长一样坐着,左手边是顾承中,以下是我,顾云溪,顾佳妮,而对面的位置,是林彩秀,以及那位客人的。 没过一会儿,林菜秀欢天喜地地走进来,身后是林阳,以及挽着林阳手臂的一名相貌和气质都极佳的女子,两人十分登对,璀璨华丽的吊灯下,女孩子脸上的笑容绽开,非常漂亮。 林阳站得笔直,身上的亚麻色西装挺拔玉立,寸长得头发将眉目都突出了,十分精神,他目光游离,悄悄地看我,而我淡淡地看着他俩,心里竟然一点情绪和异样都没有。 身边,还有个人在看着我。 我自然而然地迎上顾承中的目光。浅笑嫣然,微微扬了扬嘴角,他满意地抬了抬眉梢,端起面前的清水抿了一口。 林彩秀热情地张罗着两人坐下,脸都笑烂了,不知道是真开心呢,还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顾云溪和顾佳妮小声议论说,“这不是高家小姐吗?” “好像是叫高艺涵。” “她和林阳怎么在一起?” 这时,全部的人都落座了,林彩秀笑盈盈地看着高艺涵,一一为她介绍,轮到顾承中时,还没等林彩秀说话,高艺涵已经主动招呼,嘴角有梨涡,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她道,“顾叔叔,好久不见。都快忘记了我吧?” 顾叔叔?我差点笑出声来。看样子,我和高艺涵的年纪差不多,她忽然叫一声顾叔叔,我觉得哪里怪怪的,我不由地侧脸看顾承中。只见他淡淡一笑,甚是和蔼,嗯,毕竟是长辈嘛。 “艺涵,好久不见。”顾承中道。 “上次我生日宴会,爸爸说请了您去,可您太忙了,差人送了礼物,我还没来得及跟您说谢谢。” “当时公务在身,实在是抽不开时间。”顾承中说,“你启中叔叔一家去了就行。” 一说到这里,林彩秀和顾启中脸色都不太好看。 不对,我想起来,这位高小姐生日宴会,不就是老太太出事儿那天吗? “嗯,没关系。”高艺涵柔声说,紧接着,她目光落到我身上,疑惑看着我和顾承中说,“顾叔叔,这位漂亮的小姐是你的女朋友?” 我一抬头,和她的目光撞上了,她礼貌地对我点了点头,我以微笑回之,她身侧的林阳,看似不经意地看着我,可眼神里,是怅然和落寞。我躲开了他的目光,因为他的母亲,正恶毒又警告地看着我。 “是我的未婚妻。”顾承中郑重地说,每一个字,都落地有声。 “哇,顾叔叔,您终于开窍了!爸爸上次还担心你,说卢阿姨在国外-------”意识到自己失言,高艺涵赶紧闭嘴了,用笑掩饰尴尬,但收不回去了。 这时顾承中解围说,“没关系,晗菲和小唯也是认识的。” 高艺涵点点头,眼里全是疑惑。 这时候顾云溪八卦起来,抓着我胳膊问,“三嫂,是不是这次日本之行,我三哥求婚了?” 一桌子人都看着,我觉得难堪的同时。脸红了,慌张地看着顾承中,他却漫不经心地,“羞什么?一家人迟早要知道的。” 我没敢往对面看,因为恰好我对面的人,是林阳。 无论我现在对林阳是什么感情,在前任面前说这些事,都不太好。 “真求婚了?”顾启中忽然开口,眉目冷静地看着顾承中。 顾承中点头,“嗯。” 这时林彩秀冷哼,皮笑肉不笑的,“老三,你可真积极!妈在世的时候天天盼着你成家,结婚生子,你愣是一点都不着急,现在妈走了,你忽然就要结婚了,不知道你是忽然顿悟呢,还是另有所图。” 没有硝烟的战争拉开帷幕,顾承中看都没看林彩秀,冷声说,“这跟你没关系。” 谁都没想到,有客人在场顾承中还这么无视林彩秀,气的林彩秀生气也不是,骂人也不是,自己在一边干生气,看着顾启中呢,可顾启中却是白了她一眼,她无可奈何,只好瞪着我,一双狠毒的眼睛,恨不得眼睛里飞出一把剑来刺死我。 我淡淡地看着她,嘴角扬起浅浅笑意,真爽。 “大哥,我和小唯预备搬回家来住,等月姨身体好些,让她带小唯去昆山寺庙里选个好日子,我们准备把婚礼办了。”顾承中说。 “回来住?”林彩秀失声,明显慌张了。从前这顾家是正室的天下,是老太太的天下,现在两个都不在是,就是她林彩秀的天下,倘若我和顾承中回来住,那她算什么?名义上的大嫂,还是顾家的高级保姆? 顾启中也是一惊,沉眸道。“什么时候?” “最近吧。”顾承中说着,看对面的林阳,道,“阿阳,你怕是要另找一位助理了,小唯新学期要准备答辩,还要准备婚礼,再给你做助理,不合适。” 林阳漠然地看着顾承中,眼神冷了下去,两束锋锐的目光对视,悄无声息的肃杀。 这些话顾承中都没跟我说过,工作安排或是婚期,我都一无所知。路途上劳累,我还未来得及去想怎么处理工作的事儿,且他未曾提及,我以为他还要我继续在林阳身边。 说实话,听到他说让我离开林阳手下,我很高兴,因为自从他在雪洞表白后,我的心都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还不够我相信,他若是再让我窥探林阳那边什么机密。不是叫我失望伤心么?可我不敢问他,我怕他翻脸。 但他忽然在饭桌上说这一席话,意外,却也开心。 “小叔,这么着急把小唯抽走?”林阳意味深长地说。 “不是着急,是应该,原本她的身份在你手下工作就不妥当。”顾承中冷冷看着林阳,面无表情的。 “再等等吧,南城的项目现在让我找熟悉的人,不太好找,开年之后项目就启动了,再做一段时间吧。”林阳说,“相信小唯也很感兴趣南城那边的项目,这些年没回去,能回去看看,也不错。” 然后一桌子人都沉默了,顾承中和林阳对峙着,白痴偶看得出来林阳这时在忤逆顾承中的意思,而顾承中却不出言阻止,只是淡淡地看着,林阳也不甘示弱,就那么盯着他。 “阳阳,听你小叔的没错。这杨小姐毕竟是你小叔的未婚妻,在你手下当助理,成何体统?往后他们结婚了,杨小姐就是你的三婶,这走出去-------”林彩秀苦口婆心,好生劝解林阳,但林阳冷漠地打断她的话,给了个凌厉的眼神,“我有分寸.。” 顾承中轻笑一声,看了我一眼,像是在问我的意思,然而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我当然不想跟项目啦,本身就是一趟浑水,若不是顾承中把我脑袋摁下去,鬼才去! 然而,顾承中去没明白我眼里的意思,竟然说,“那行,就让她陪你做这个项目。” 我愣了,来自林彩秀的目光,淬满了毒液。 餐桌上,谈笑风生。却不知真心假意。饭后我随佣人上楼收拾东西,顾承中和顾启中在书房下棋,好似有要是商谈,林阳则送走高艺涵,我顾云溪姐妹看韩剧去了,留下林彩秀一人在偏厅里教训下人,说夜里的饭菜难吃。 东西收拾到一半,我歇了歇,这时候电话响了,是林阳打来的。 我没有犹豫,接起来,那头他说,“小唯,你下来,我在游泳池边等你。” 原本我们这样,是不该见面的,但有些事情是该了结的时候了,我必须同他讲清楚,不论是项目还是顾承中,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我悄悄下楼,从偏门去往游泳池边。 刚踏出门口,边看见水池边一抹颀长的身影,真看着门口这边。那浅淡怅然的眼神,一如当年。 钻石票3400加更来了!宝宝们继续加油~月底钻石清零啊,不要浪费了,砸过来吧,悄悄看看你的账号~(*^__^*)嘻嘻…… 接下来的剧情,会有大反转,我这算是剧透吗? 应该不算!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91:那年九月大雨倾城 夜晚的游泳池边,寒风徐徐,房檐下的灯光呈现出郁暖的橘色,照在泳池的书面上,清澈见底,波光粼粼,晃动水面上的倒影,仿若整栋别墅在飘荡似的。 林阳一袭亚?色西装站在泳池边上,背后是两把躺椅,还有一张小桌子。我渐渐走近他,发现他解开了领带,一手揣在裤袋里,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靠近。 兴许是时过境迁,兴许是彼此心境都变了,再单独会面时,两人心中皆是淡漠。 我走上前,招呼了一声,长舒一口气,淡淡道,“找我有事?” 林阳凝眸看着我,虽说夜晚光线不好,但他眼底的愠怒我一览无余,阖?的眸子,瞳仁缩了缩,隐忍又无奈地看着我,问,“你真的要嫁给他?” 我如实道来,“我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我并未曾想好,嫁或者不嫁。 “你不知道?”林阳听完,怒了,一把抓起我的手,十分生气的样子,眼底的星火蹿起来,跟烟花似的,噼里啪啦碎掉,“你会不知道?他都当着一家人宣布婚讯了,你还不知道?你骗谁!” 面对林阳的震怒,我只是淡淡的,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想过他会对我说什么,只是我没想到应对之策。或许是我认为,面对林阳,我从来不需要小心翼翼,如同面对顾承中那般。 “我没想到他会当众宣布。我也没想到,他要娶我。”我看着林阳的眼睛,面上没什么表情,“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林阳愣了愣,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但脸红着,叫两人的对峙十分尴尬,他抓着我的手,紧紧捏着,置气地测过脸,看着泳池里波光粼粼,艰难地说,“可你爱上了他。” 我心头一颤。 如果这是爱,那就是吧。 事实上,我不知道什么是爱。那年他走了过后,我就没想过爱是什么滋味。我该如何爱人。 我从未认真思考过,我和顾承中这样的感情算什么,我也不敢去想我是否爱他。若是爱,那我也挺犯贱的,这些年他对我做的事儿随随便便拎一件出来,都足够我心碎成渣渣。可若是不爱,为什么我会对他漠然狠毒的行为失落痛苦呢?他对我的好,又可以抹去吗? 大约是太复杂了。我一直不愿意去想,去面对。 我总是告诉自己,我心里面的人是林阳,是林阳,永远是林阳。可时光把他埋在我内心最深处,却没能让他伴随我下半生。 我慌乱地以为他回来了,曾经也回来了,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明白,那些曾经,只能是曾经了。 先前我告诉自己,是因为顾承中的作孽导致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他夺去了我清白等着林阳回来的权利,也夺去了我作为一个普通女孩子应有的喜怒哀乐。但其实,最重要的不是这些。 最重要的是,我在这几年复杂的纠缠里,不知不觉,对古城又爱又恨。当我知道自己想报复他时,我一遍遍下决心,一遍遍加油打气,却终究下不了手,想正大光明地当逃兵。 我心尖触动,在林阳的质问里。我变得软弱和无可辩驳,我望着他刀削般的侧脸,颤抖着唇说,“对不起。” 闻言,林阳猛地转过脸来,双手搭在我肩膀上,紧紧地扣住,不停地颤抖着,叫嚣道,“小唯,我要的不是对不起!你知道吗?我不要对不起!” 我被他抖着,跟筛糠似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摇摆,我紧紧凝视他的眼睛,阖?的眸底深邃如潭,一池秋水,怒意盎然,星火燎原。 “可我只能说对不起了。”我推开他的胳膊,可他并不撒手,反过来抓着我的手掌,十指扣在一起,激动地说。“不,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小唯,我说过让你等我,属于我的一切,我都会亲手拿回来!你何不等等我?为什么要爱上他?当日你在这泳池边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不会爱上他!你怎么可以食言!” 这一刻的林阳,像失去心爱玩具的小孩,哭闹,撒娇,努力的挽回,但我清楚,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伸手轻抚他的侧脸,指腹从他面颊上掠过,轻柔的,迟疑的,我说,“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有些人一旦错过,接下来就是马不停蹄地错过。林阳,我们俩的缘分,在那年夏天七月,就走到尽头了。这些年,我的执念和不甘心让我不放弃。你的执念和不甘心让你痛苦。其实我们都很清楚,无论如何,是回不到当年了。哪怕最后我们消灭了一切障碍,可踩着别人的尸首,我们却没了最初的真心,那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相信那五年你对我始终如一,一如我不能接受当年你离开却不告诉我的理由。兴许你会觉得我不曾给你耐心,也不曾理解你,但林阳,你知道吗?我给了你我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你这辈子都在我心里,谁也替代不了。你是最特别嘴独一无二的存在,永远都是。” 他面上滚下泪水,倏忽而下,刚好被我手指捕捉到,清凉的泪水在手指尖绽开,叫我心头一颤,旋即,鼻尖泛起一阵酸涩,惹得我想哭。 我说,“就让我们好好道别好吗?无论以后我跟谁在一起,在哪里,做什么,我们都将从前埋在心里闭口不言了好么?有些东西只适合一个人回忆欣赏,不适合让全世界都知道。或许相忘于江湖,使我们最好的结局。你的前途无限,又何必毁在我身上?到底,我和顾承中是有纠缠的,说出去,叔叔和侄子,这叫什么事儿?” 林阳吸了吸鼻子,旋即一把抱住我,将我紧紧扣在怀里,恨不得把我整个人都嵌入他身体一般,用力又激动,他道,“我不怕别人说!小唯,我只要你!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是他用手段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是他让我们分开趁虚而入,难道你不恨他吗?他让我们分离,让我们痛苦,是他拿走了我的一切!” 我长长叹气,等他稍稍冷静些,我才说,“林阳,你还以为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单纯的因为顾承中吗?是,他是占据很大一部分原因,可当年你的不告而别明明可以换一种方式,或许是你太自私想让我忘不掉你,等我痛苦一段时间就开始新生活,或许是你太无私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你不值得爱不值得等待。可林阳,我们是爱人,心心相惜,你在做这些决定的时候,是否曾想到了我?问我愿不愿意?你一意孤行,是不自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 林阳愣愣的看着我,深邃如阴冷夜空的眼眸跳动着星火,他如同失落孤独的王子站在山峰之巅,凝望城市的灯火,紧抿嘴唇,想要拥抱,却不被允许。 “此外,你是否曾想过,再次重逢,你是不甘心我被顾承中拽在手心里,还是因为你还爱我?你是否正视过自己的内心,是和顾承中一决高下的好胜心在作祟,还是你爱我一如当年?如果是爱我如当年,当初那通电话之后,我们就会有联系,哪怕先前你是忍着。如果爱我如当年,你知道我在上海,在顾承中手下,那你回国来,第一件事是不是该来找我?” “小唯,当时我还没做好准备,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来见你,我知道你还记着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你,以沉??还是以眼泪。”林阳悲伤地说。 我轻轻笑了笑,说道,“其实,林阳,你说的每个字我都相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另外,我们俩半斤八两,你不肯承认你和顾承中的较量,我不肯承认我感情的复杂,说到底都是不自信的缘故。但都是成年人了,都摊开了,便到此结束吧。” “可小唯,你就不相信我还爱你?即使我是带着点争夺的意味,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嗯,我知道是真的。爱你是真的,等待是真的,为你流过的泪也是真的。只是,都过去了。” “小唯-------” “好了,林阳,你也有新开始了不是么?高小姐跟你很般配,性格也不错。门当户对,是你很好的选择。虽然我讨厌你妈,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林阳,不要让父母伤心。我不是什么好女人,真的不是。”我说,“南城的项目,你最好还是换个助理吧。我不想夹在你和顾承中之间,很难受的。好歹我还是你前女友,你也体谅体谅我不?” “小唯,那个项目,就当你陪我走的最后一程,行吗?”林阳抱着我的肩膀,恳求地说。 后来想想,我当时不该心软,我要决绝才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若没有南城的项目,便不会有后来的多事之春,让一切都走向极端。 是的,我就这样和林阳告别了。我的少女时代,我的耿耿于怀,我的感情纠葛,终于只剩下了天平的一端。回卧室的路上,我和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我数着台阶一步步上去,想起林阳刚回来那会儿,我还想着利用林阳报复顾承中,用周旋迂回,让这两个男人互相残杀,最好是彼此片甲不留,越是惨烈,我越是开心。 可到底我是高估了自己。这些年,我成了个没心没肺的人,夜里我时常会想起当年,想起少年林阳是我青春里的阳光。在一步步深入中,我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冷血和狠毒,残忍以及不择手段。他们俩人,都在不动声色地拨动心弦,让我知道自己还有善良不忍的一面。 折腾一通,最后苦痛的是我自己。 杨小唯并没有那么百毒不侵,无坚不摧,刀枪不入。 回到卧室时,顾承中已经在房间里。他衣衫半解,预备要去洗澡的,见我推开门进来,一点惊慌都没有,自顾自地脱着衣服,淡淡瞅了我一眼,调侃地说,“干嘛去了?回来就不见人影,找了一圈都不见。” “去见林阳了。”我说。我没想过要瞒着顾承中,该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我不见得要在这些地方耍小聪明。 “不怕被人撞见?别墅虽然大,但是眼睛也不少。”顾承中脱下裤子说。 我轻哼了声,说,“早点解决?烦,省的夜长梦多。对了,咱们一定要搬回来住吗?” 我拉开行李箱的拉链,顿住,看顾承中,“我不太想回来。一是,看了林阳尴尬,二是林彩秀的脸色我实在吃不消,我没那个精力每天跟她上演甄嬛传。这人实在很无聊,你也不缺钱,回来争这点住处做什么?” 顾承中只穿着条内裤走到我身边,把我身子拉直了,开始帮我脱衣服,一面脱,一面认真地看着我,云淡风轻地说,“不缺钱,不代表要示弱。怎么?你怕了?” “怕倒是不怕,可你不觉得很无聊吗?”我故意戏谑他说,“况且,林阳也住在这里,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尴尬吗?” “尴尬什么?你心虚么?”顾承中嬉笑着,帮我脱掉外扔在床上,又来脱我毛衣,他把我两只手抬起来,掀起衣服下摆往上撩,“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怎么就不担心我?”我把脑袋从毛衣里钻出来,顾承中丢在床上,淡然地看着我说,“你有洁癖,不会回头。” 这一句话差点么气死我,“所以你早就掐准了?就算我去勾引林阳,也不会跟他闹到床上,你在这么自信坦然?” 顾承中想了想,点头说,“可以这么说。” 我气不打一处来,冷笑说,“顾先生,您还真是自信?你就这么了解我?要是我跟他上床了呢?你能把我怎么样?这计划赶不上变化,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还是曾经相知相爱的情侣,你未免太放心了。” 顾承中忽地冷笑了声,眉梢抬了抬,道,“你要是敢,我就杀了你。” “是么?” “有胆子你就试试看。”顾承中道。 他眼神淡淡的,但是那种威胁警告的意味并没有因为目光浅淡而浅淡,相反,目光的浅淡,更是衬托出他警告的锋锐凌厉。 我心尖颤了颤,所谓的杀人于无声,大抵是如此了。 “走,洗澡去。”顾承中把我扛起来,径直往浴室去。 泡了会儿浴缸,顾承中把我从里头拉起来,站在花洒下冲干净泡沫,他我手不老实地乱动。我被动地靠在墙壁上,贴着瓷砖,他的吻落在耳侧,一路向下,再绕到唇边,探入口中,温柔却也霸道地攻城略地。情欲冲动下,我脑子一片混乱,听见他喊我的名字,一声一声,但我心中某个角落在叫嚣和恐慌,这使我忍不住推开他,挡住他的攻势,有些不确信地问,“你为什么忽然要娶我?” 顾承中凝视着我的眼睛,精壮的肩膀上挂着水珠子,在蜜色肌肤上跟随他粗重的呼吸一颤一颤,他的呼吸扑洒在我脸颊上,一只手臂撑在我耳侧,阖?深邃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可我却怎么都读不懂那眼神里的含义,只能那么脉脉地看着他,带着渴求和肯定的目光。 半晌,顾承中俯下身在我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幽深的眸子里波光涌动,他一只手捏着我下巴,细细琢磨一般,而后,他道,“在日本时,我不是说了吗?” “你爱我吗?”我深锁住他的视线,期盼渴求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生怕从他嘴里蹦出来的,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他看着我,嘴角抿了抿,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绽开了,因为太短暂,让我怀疑他是否笑过? “你爱我吗?纯粹的爱。”我又问。是着急的,迫不及待的。 顾承中知道自己躲不开,捏着我下巴又是一吻,“爱。” 语毕,他想深入一些,被我推开了,我盯着他的脸冷笑,“可我在你眼里,没看到爱。你在掩饰什么?” 顾承中凝眸,沉?了半晌,那半晌我一直盯着他,半秒都没有挪开过,他思量了许久才开口,“杨小唯,我今年三十八岁,不是拥有大把时光的年轻人,到我这个年纪,渐渐沉淀下来,需要的不是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是一段相濡以沫的守候。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轰烈和浪漫,能给你的,就是往后平淡日子里最平和的相守。我知道我的求婚让你觉得突然,难以置信,甚至担心害怕。可你有机会和权利拒绝,你可以离开我,去找年轻人,我不会怪你。倘若你现在要走,我放你走。绝不拴着你。” 一席话落音,他叹气地看着我,情欲消退,自顾自地洗澡冲刷,我站在边上,看着他动作,心里很空荡。为什么我觉得他说话的样子那么悲伤?他真的能放过我吗?如果他真的要放手,我会走吗? “你欲擒故纵!”我不服气地说。 顾承中挑眉一笑,把莲蓬头递给我,淡淡说,“随你怎么想。” 音落,他关上水龙头,一个人先离开了,留下我在偌大的浴室里,像个傻子一样。 等我吹干头发出去时,他已经睡下了,我蹑手蹑脚上床,怕吵醒他,却不料我刚上床,那头的人扑上来把我压在身下,炽热地吻席卷而来,让我半点反抗的可能都没有,我闷哼了几声。不由自主地抱住他脖子,接受他的热烈。 他戳着我鼻子,气喘吁吁地问,“在浴室呆那么久?想什么?” 我嘿嘿笑,“在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小鲜肉,八块腹肌?” “胆子真大。” “是你要我去的,怎么赖我?”我反问。 他眸光一凛,玩味地说,“看来我还不够卖力。” “你不是说累了吗?睡觉吧!”我求饶地说。 他贼笑,挑眉道,“我不介意再累一点。” -------分割线------ 二月末,股东大会决议南城的项目正式启动,即将在三月初奔赴南城开始投建启动。股东大会那天我才知道,原来顾承中手里所占的股份和林阳的相差无几,因为顾启中多一份,所以加起来是超过顾承中的。 可我觉得,顾承中现在只是蓄势待发罢了,不然以他的号召力,在股东大会成员里随便勾搭几个,都能让顾启中吃不消。那既然如此,顾承中为什么还要盯着林阳南城的项目呢?他是想出点幺蛾子然后自己接盘?还是说,他要一锅端了林阳? 散会后,我同他去吃午餐,忍不住问了他,准备怎么做。其实我一直不好开口问他和林阳的恩怨,但我不想两败俱伤。 顾承中夹了一块鸡翅在我盘子里,漫不经心地说,“这些事你不要过问,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他要你在他身边待着,无非是膈应我。你先去,等两个月,你就没时间了。他必须另找人,不然你就辞职,现在是给他面子。” “你打算怎么做?你想进入董事会?” “哼,谁稀罕?”顾承中冷哼,“别问了,吃东西。” “好。”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问过。顾承中说,预备在五月举行婚礼,在那之间,我肯定是要提前回来的,林阳就算不想放人,也毫无道理可言。 开学后,我和顾清他们会面,又同论文导师见面,把论文题目最终选定,而后开始拟写论文,六月答辩,就真正毕业了。 三月初,我作为他的助理,得跟着去南城实地勘测,项目启动。那是我这些年来,第一次回去南城。在飞机上俯瞰时,我心里说不尽的怅然和感慨。这就像是飘零已久的游子回到故乡,怆然而涕下。 我们在香格里拉住下,这些年,一点没变,站在酒店门口,恍若隔世。 入住后,夜晚有餐叙,是当地的领导安排的,由肖珊陪同去,我向林阳告假,准备回学校一趟。 南城一中还是当年的南城一中,傍晚的夕阳很好,上操场的香樟树枝繁叶茂。方块格子瓷砖地上有干掉的落叶,踩着落叶一步步上前正值学生晚餐放学的时间,非常热闹,空地上有打羽毛球的,踢毽子的,阳台上有看书的,聊天的,发呆的。 从上操场的护栏看下去,篮球场的篮框都没占得满满的,青春飞扬的学生在打篮球,周围围着观战的群众,不知道有没有当年的杨小唯。 花坛里,学生三五成群或是两人结伴谈心,对路过的我投来好奇的眼光,我询问了一个齐刘海大眼睛的女学生,问苏老师可还在这间学校任职。说了姓名,学生很快想起来,告诉我办公室的地点,让我往艺术楼去,现在老师的办公室都集中在那边。 艺术楼是新建起来没几年的,坐落于上操场和我下操场之间,原本那边是校外围墙的一出空地。现在耸立起大楼,紧凑了许多。 我找到办公室时,办公室里没几个老师,苏老师埋头批改试卷,这些年变化不算大,还是头发烫了,有些变样,我迟疑地走到她跟前,叫了一声苏老师。 她扶了扶眼镜,打量了一会儿才认出我来,惊讶地说,“是杨小唯?” 我微微笑,“是我,老师。” “好几年不见了吧!你去哪儿了?这些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还去找过你几次!” “那年过后,我去上海了,没有再回来过。” “去上海?继续念书了吗?” “念了,后来考了a大。现在快毕业了。” 之后,我和苏老师在学校走了几圈,学生去上晚自习了,操场上没人,我们绕着操场一圈圈走。回忆起当年,她还记得我倔强的样子。聊到后面,她有些尴尬地问我,“当年是不是因为林阳走了,你才不读书的?” “算是吧。” “哎,造化弄人。那我顾先生后来倒是联系过我,就你不在学校那会儿,他给学校捐了一座楼,哦,就是你刚才看到的艺术楼,说是你随时要回来上课都可以,学校不能拒绝你。当时我还以为,你想明白了会回来上学,毕竟你聪明,知道混日子的后果。可后来,我们都没了你的消息-------”苏老师说。 “艺术楼是他捐钱的?” “是啊,你不知道?这都很多年了。” 我愣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 所以当时顾承中觉得我犯浑犯够了就会回学校学习吗? “不过,再看到你,老师心里一块石头也搁下了,当年的状况,你还能那么坚强,真的很不容易。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好。老师很开心。” “谢谢你,老师。”我触动地说。 这时我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苏老师愣了,惊讶地问我,“林阳?” 我尴尬地点头,“是他。” “他回来了?” “回来了。” 苏老师惊讶地看着我,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是少女心爆棚,“你们俩在一起?” 我淡淡地摇头,微笑地说,“没有,我们没有在一起。” 旋即,我接起电话,林阳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小唯,你在学校?” “在,我和苏老师在操场。”我说。 “哦,那个我马上来,我好像看到你们了。” 音落,我看到一个穿?色风衣的人从操场入口进来,正走向我们。 他还是那样,笔挺犹如一棵白杨,在夕阳的红光里信步而来。 我发现自己心跳如常,一点都没有当初的悸动和怦然。我终于确信,曾经,都已经过去了。 苏老师站在我身边叹气,惋惜地说,“可惜了,多好的一对。那时候连老师都看得出来,那孩子眼里只有你。当年你那封情书,我还记得呢。” “老师,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微微笑,心想,上天从来都有自己的安排。 回去的路上我问他不是有餐叙吗,怎么有时间到学校去,他说餐叙临时取消了,对方那边有事,改到了明天。 自从那一次敞开谈之后,我和林阳之间,虽说客气礼貌,但更多是像一个老朋友那样,我们俩都没有吃晚餐,便一起去撸串儿。大约是在学校里狂了一圈,往事浮上心头,有些触动,把酒言欢中想起当年,两人都笑了。 后来我们喝醉了,两个人迷迷糊糊地叫了辆出租回酒店,发生了什么,浑然不知,第二天一早醒来,我躺在林阳的床上,我俩虽然不是衣衫不整,但也有些狼狈。彼此面面相觑,吓得我从床上蹿起来,一不小心滚到地上去,林阳赶紧来捞我,把我扶起来问我有事儿没,这时门铃响了,千算万算,没算到来的人是齐瑶。 我本来想躲的,可想想看,有什么好躲的?躲起来才更说不过去吧!于是我坐在床沿上,捡起地上的外套,齐瑶和林阳的声音在外边客厅,像是在说项目的事儿。 没错,齐瑶是跟组的设计师之一,这一次代表室内设计团队来做项目演示。她同我们一天来的,不同的航班。 正当我穿外套时,齐瑶跟着林阳进屋子来,看见凌乱的床和凌乱的我,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巴不可置信的样子,“杨小唯-------” 林阳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她,“这是标书,我参考下,虽然顾氏一揽所有项目,但各个项目都是要分开算计费用的,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语毕,林阳转向我,晕乎乎地说,“昨晚车子是不是没开回来?” “可能在烧烤摊吧,你叫司机去开?”我说着,当齐瑶是空气。 齐瑶接过文件夹,却没马上离开,反而站在一遍看我和林阳说话。我穿好衣服,客套地说,“那林总,我不打扰了,稍后会议室见。” “好。”林阳捏着太阳穴说。 我刚踏出林阳房间一会儿,齐瑶冲出来,大声叫我名字,怒道,“你昨晚和林阳睡在一起?” 我没理她,继续往前走,她索性挡在我面前,骂我说,“杨小唯,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都跟他小叔在一起了,他也有了女朋友,你就不能松手了吗?怎么有你这样的女人?” “跟你什么关系?你在这瞎嚷嚷什么?”我冷眼看着她,讥笑说,“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就不怕顾承中知道吗!你这么不要脸!” “这跟你有关系吗?”我冷哼,说,“我们只是单纯的喝醉了睡着而已,你看到我们苟且了吗?只有你脑子装着恶心的东西才会把别人想得那么恶心吧?齐设计师,你少拿这件事跟我哔哔。我没耐心忍你。” 说完我转身走了,齐瑶气得在背后跺脚,早上的会议在酒店会议室开的,她一直瞪着我,恨不得一巴掌扇死我,可我只当她是空气。 不过,说来我很后悔,昨夜里不该喝那么多酒,虽然和林阳在一张床上没发生什么,但这样总是不好的,要避嫌,不论是因为我和顾承中,还是因为他是我顶头上司,即使我们是要好的朋友,有前面两层关系在,都不可以这么轻浮。 可事情都发生了,我还能说什么?后悔药没得卖。 但齐瑶恶心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她要是抓着这件事儿整我,指不定怎么办呢?最担心的是顾承中,我夜里打电话给他,开玩笑说我昨晚喝多了,和林阳在一起。早上醒来一个房间里,快吓死了。 顾承中愣了愣,问我,“杨小唯,你是不是想死?” 我以为他生气了,没想到下一句是,“下次再开玩笑,我马上把你调回来。” 话到这里我不敢说是真的,他意思很明显,不相信我说的话。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在南城,一呆就是一个月,每天跟着林阳在项目上走动,开会,餐叙,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已经是四月了。 我发现自己月经没来那天,是四月三号。一般我都是二十五号来,三十号左右结束,但现在都已经三号了。那时候我正在刷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当场就懵逼了。我不确定,打开软件查看日期,当真是那天啊! 讲真,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吐了泡沫漱口,穿上外套去酒店对面的药店买了早孕试纸,当我看到两条红杠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我想起临走前那晚,我们做了,他有点兴奋,大约是喝多了酒的缘故,没能及时出来。当时我想是安全期啊,应该没问题,就没做时候措施。 我一屁股坐在马桶上,惊呼怎么这么倒霉?安全期啊安全期,才一次啊就中标!我怎么不去买彩票? 现在怎么办? 我百度了下,网上说两条杠很可能有了,但也不是百分百确认,叫去医院检查确认。可眼看着会议马上要开始了,我哪儿来时间去医院? 心想着等会议结束了去。可会议结束,要去现场勘查,肖珊肠胃炎住院。只能我陪着林阳去,回来已经是半夜。 这样一直拖着,直到周末我才有时间去医院挂号问诊。 b超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怀孕四周。 我欲哭无泪,坐在医院走廊上,像个废人,目光呆滞,抓着b超单子,瑟瑟发抖。 林阳匆匆赶来时,满头大汗,抓着我胳膊问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忽然想起那年九月的大雨倾城。 钻石3600加更奉上,么么哒。 不要嫌弃伦家啰嗦哈,月底钻石清零了,速来,速来~ 钻石在个人账户里,是免费哒~砸砸砸~ 明天见。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92:梦里花落知多少 二零零九年九月,夏末秋初的时候,秋高气爽的南城下了一场倾盆大雨,我在醉生梦死的日子里醒来,在卫生间刷牙时,看见垃圾桶里采采换下的卫生巾,忽然想起来我的月经已经两个月没来。 掐着时间一算,从七月二十几号到八月二十几号,应该过两次,但已是九月多,远去的大姨妈像那个不辞而别的人一样,不声不响地远离了我。我谁都没告诉。一个人上网查了关于月经推迟和怀孕的关系,按着网站上别人说的,去药店买早孕试纸。 那时候社会风气还很紧,一个十八岁的女生在药店买试纸,是会被人投以异样和鄙夷的眼光。我不敢在附近的药店买,一个人坐公车去了很远的郊区,在一家药店门口站了很久,才下定决心面无表情地走进去,要了早孕试纸。 我面冷如霜,镇定自若,大约是自己心虚,所以店员随便一个打量的眼神都让我颤抖和心虚,我把手掌揣在口袋里,捏成了拳头,紧紧攥着,面无表情地听店员问我,“知道怎么用吗?” “知道。”我冷冷一声,付了钱离开。 店员的冷哼和意味深长的一句“现在的小姑娘,经验丰富啊!”融合在门口中央空调的呼呼声里。 其实我不知道怎么用。但我可以网上查,我不想接受别人打量的目光和嘲讽的赐教。 买了试纸,我找了附近商场洗手间做测试。 我以为我一定会忘记当时的场景,因为这些年,我没有一次回忆过。除了那天清晨在药店问早孕试纸在哪儿的时候,店员打量我的眼神,我当初截然不同。她只是从玻璃柜台里拿出几个盒子来,问我要哪个。我随便指了一个,付款,走人。 在酒店房间内,我还在想,兴许没有怀呢?哪里这么好的运气? 可现在,我拿着孕检单,一下子浑身冷很,浑身上下每颗毛孔都打开了,像是寒风刮过,接二连三的,在我脸上扇着巴掌,那种从脚底板蹿起来的寒意,不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而是当年可怕的回忆。 林阳见我面色惨白,目光呆滞没有言语,不由地摇了摇我肩膀,“小唯?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 我回过神来,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俊美的线条背后是一片春光,命运真是可笑的东西,当年不在我身侧的人,现在却在。总是让我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林阳拧着眉头,眉心挂着一个浅浅的川字,着急上火,面上微微泛红,我打量着他的眼睛,在里头看见自己苍白如纸的脸色,如同鬼魅。 “你哪里不舒服?医生怎么说?”林阳送开我胳膊,却来摸我的手。 那一刻,我下意识地躲开。才发现那张孕检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肉揉成了一团,紧紧地捏在手中,林阳触碰到我的手背,我那么下意识的动作,是怕他看到那张单子?我不知道。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林阳关切地说,“哪里不舒服?” 我颤抖着嗓音,支支吾吾地说,“我只是感冒了,有点头晕,医生说吃点药就好。” “发烧了吗?”说着,林阳要伸手来探我额头的温度,被我给挡住了,我干涩地笑了笑,“我没事儿,咱们走吧,回去。” “好吧。”林阳迟疑地说。 回去时,我们坐他的车子。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脑袋倾斜在一边,看窗外飞驰而过的事物心里空荡荡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让我不知所措,更勾起了从前那段晦涩的回忆。那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车窗外,行道树和路人,车子和商铺,飞快划过。 可不管如何,我该告诉顾承中不是吗?兴许有了这个孩子,顾承中会明白生活的幸福,会因为新生命的到来而冲淡过往的仇恨或者怨念。他如果想跟我结婚,想要一个安宁幸福的家,那这个孩子,应该是我们之间最好的调节剂。或许他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放弃和林阳的争夺,就算他要拿到一些东西,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因为新生命的到来而宽心安慰。 上帝作证,这一刻,我真的希望是这样。 我翻出,在支付宝上查询了最近一期回去上海的机票,但今天的卖光了,最早是明天。 关了,我郑重其事地对林阳说,“林阳,这边的项目我可能没办法跟进了。其实我的工作可有可无,肖珊完全能独当一面,我准备--------”我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我准备回上海了。” 正在开车的林阳,怔了怔,侧脸严肃紧张地看了我一眼,“小唯,怎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其实本来我就不应该跟你来做这个项目的。顾承中并不同意,那一夜在餐厅你也听到了,我们……我们要准备很多事情。其实,我明白你为什么要我来南城,你的心意我都懂,但是我们真的缘分已尽。南城的项目你好好开发,就算我不在你身边跟进,我也会关注的,毕竟是我的家乡嘛!” “他催你回去的?”林阳凝眸看我,有些生气,旋即他看向前方,目光凛然,把控着方向盘。抿着唇,低声说,“他这时不自信呢,怕我跟你发生什么?” “林阳,本来我们的关系就很尴尬。不在一起工作,对彼此都好。”我劝解地说,“都要有新的开始,对不对?” 林阳忽然怒了,一个方向盘旋转,猛地刹车停在路边,惯性使然,我们俩都不自觉地往前倾,吓得我魂飞魄散,而车子,撞上了路边的花坛,脑袋冒起了白烟。 亏得路边没人!不然还得了! “你疯了吗!”我火气依稀子腾气来,没想到林阳这么年轻气盛,冲动行事,大街上猛刹车还撞到东西,不是要命吗?我瞪着他,吼了一声,“你还要不要命!” 他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怒气冲冲地看着我,一声怒吼,震得我身子一颤,“对!我就是疯了!杨小唯你有没有心!这么着急回去和他结婚?我以为之前是我逼你逼得太紧了,所以我想带你出来散散心,想想以前,让你知道南城的项目为什么我这么着急要做!这整个城市都是我们的回忆,可回来这么久,你有一点想起过去吗?心爱的女人在我身边,可天天想着别的男人!你说我疯不疯!” 这是这么多年来,林阳第一次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我愣在副驾驶上,因为惊吓而急促的心跳剧烈颤抖着,我恐慌地看着林阳暴怒的脸,额头上青筋暴起,胸口涌动着怒气,好似活火山,不知哪一瞬就喷发了。 “我以为那天在游泳池边说的话,你听进心里了。”我转脸看着前方,余怒未消,“不管里同意不同意,我明天会飞回上海。” 林阳忽地冲上前抓着我胳膊,把我整个人掰过去面对他,我挣扎着,他就捏住我下巴,怒吼一声,“你看着我!” 没办法,我只能看着他,怒火在眼底燃烧。 “杨小唯,结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现在被他迷得七荤八素,你当然以为自己爱上他了,可你以为他是真的想跟你结婚吗?他要想娶你,为什么要等到今天?顾承中在江湖里混了多少年,他的心机算计,你知道多少?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同意你跟我来南城?如果真的不想你跟我接触,他会没办法?” “你想说什么?”我瞪着林阳。 “我想说你蠢!你傻!” “你现在很不冷静,我们没办法谈,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聊。”我推开他的手,去解开安全带,他见我要走,怒了,拽着我胳膊死死摁住,挣扎中,他疯了一般冲上来吻我,捧着我的脸,不管我怎么挣扎,怎么反抗打他,他都不为所动,他舌头想探进去,我着急了,咬紧牙关,双手推开他的脸,“你疯了是不是!” “是!被你逼疯的!”他吼我,语音在车子里颤抖。 我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然后解开安全带下车。他没再抓我。 下车后,我才发现,路边不少人在围观我们。我整理好头发,快速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回酒店。 路上我一直很生气,难以平静。 我不后悔打了林阳,我只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听他的安排来南城,惹了这一身是非。 我该打的更是我自己,要是当初狠心点,决绝点,死活不来南城,他还能把我拖着来不成? 可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回到酒店后,我开始收拾东西,订了明天上午的航班回上海。订完机票后,我给顾承中打电话,但他没人听,我又给他办公室打了一个,却是卢晗菲接的。 当时我就愣了,我心想,怎么会是卢晗菲呢?出于女人神奇的第六感,我感觉对方来者不善。 “杨小姐?找承中么?”她这般问我。 我说,是,找顾先生。 她淡淡一句,承中去楼下了,一会儿回来我叫他打给你? 我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收线后,我一个人坐在床沿上发呆,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事情不对劲,可我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莫名其妙的,我打了个电话给何文渊,旁敲侧击地问卢晗菲什么时候回来的。何文渊倒是没有防备,云淡风轻的,“半个月前。” 忽然我就发现是什么东西不对劲了,我来南城的一个月,顾承中只跟我联系了两三次,还是在前半个月,而后半个月,完全没有消息。之前每天工作都挺忙的,我也没太在意,本身我也不粘着他,十天半月不联系都是正常。 但听完何文渊的话,我心一下沉了下去,一脸茫然。 我第一次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回去。 下午我在房间睡了一觉,点了客房服务的餐饭,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七点钟,一串归属地为南城的陌生号码打来我上,我迟疑地接起来,那边的人说,“小徒弟,还记得我是谁不?” 我愣了愣,声音很熟悉,但是不太想的起来,“您好,请问您是-------” “哎哟你这个白眼狼,气死为师了!是我啊!陈嘉豪!你师父!” “陈嘉豪?” “是啊!几年不见,忘了我了?” “不不不,没忘,就是没想到还能联系。怎么找到我号码的?” “这个嘛,暂时保密,你现在有空没?来一趟鸣湘饭店,我定了位置,今晚请你吃饭!” “今晚?”我问。其实不用想,陈嘉豪能知道我现在的号码,除了从林阳那里,没有别人。这些年我们没联系过,更别说和刘思涵了。 陈嘉豪笑说,“是啊,今晚,我听林阳说你明天要回上海,这不,赶着见你一面呗,好些年不见,你就不想师父啊小徒弟~” “好吧,我打车来。” 简单的收拾了后,我打车去鸣湘饭店,报了陈嘉豪的名字后,服务员带我上楼去包间。 推开门的一刹那,我撞上林阳的目光,他们已经上了菜,就等我了,没有别的人,就我们三个。 陈嘉豪变了不少,相对学校那会儿,他长了个头,跟林阳差不多高,当年的青涩和阳光变成了稳重,自然也有男子该有的阳刚之气,穿休闲西装和牛仔裤,很是精神。 他讶异地打量我,兴奋地说,“我这小徒弟女大十八变,越变越美丽哈,这走街上我都认不出来了。” “你少打趣我。”他帮我拉开椅子,我坐在他身侧的位置,另一边是林阳,“这些年数你变化最大。” “是不是越来越帅了?” “是越来越自恋。” “你这不好啊,还是一样毒舌!林阳你也不给管管!”陈嘉豪开玩笑说。 这时我和林阳都愣了,气氛蛮尴尬的,我低着头喝水,只觉得身边两束目光在看着我,林阳为了添了一些茶水,我摇头说不用了,我不喝茶,唤来服务员叫了一杯温水。 陈嘉豪悻悻然看着我们,猜不透我和林阳的状况,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中途林阳去上洗手间,他悄悄问我和林阳怎么回事,还没和好?他以为我们和好了! 我笑了笑,抿嘴说,“都过去了。对了,师父,我要结婚了,你要是有空的话,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 陈嘉豪惊呆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问我,“你怎么这么快?着急啥?和谁?” “你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我笑眯眯地说。 “先说和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不好意思说是顾承中。这段关系,不是谁都能理解的。当下还要和林阳同桌子吃饭,还是先别说的好。 陈嘉豪撇嘴,埋汰我说,“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林阳专门找我约你吃饭,肯定有事儿说,我说小徒弟啊,他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有啥事儿都埋在心你,学生时代的爱情多不容易啊,你别看走眼了!这小子心里还有你!” “可我心里已经没有他了。”我平静地说,“遗忘,是给彼此最好的结局。人不能只想着过去,你说是吧。” 说完这一句,包间门被推开,林阳走进来,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刚才我说的那句话,但我的心无比平静,没有撒谎,没有掩埋,道出了最严肃的事实。 我??地端起杯子喝水,陈嘉豪和林阳招呼着,倒也是正常的。服务员送来醒好的红酒,挨着给我们斟酒,轮到我时,我挡住了杯子,微笑说,“谢谢,我不用。” 陈嘉豪一愣,说不可以,老同学见面怎么能不喝两杯。 我说真不要,我不能喝酒。 林阳迎合一句,喝一点没关系,这里不是商务聚餐,不会喝多。 先前一起出席商务餐叙,饭桌上酒水是少不了的,但是林阳很会体恤下属,我和肖珊虽然一起出席,但是林阳从不让我们喝酒,哪怕有人强行劝酒,林阳都说,他的女下属,从来不喝酒。 我尴尬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还是不喝了,你们尽兴,我喝水就好。” 陈嘉豪这挨千刀的,几百年都是一个样儿,一惊一乍的,不知道分场合说话,当场就问我,“小徒弟,你这不喝酒不喝茶的,是不是怀孕了?” 我抓着玻璃杯,有点无措,笑了笑,“你是不是太八卦了。” “不是我八卦,是我老婆啊,上个月不是去检查么?怀了,人一声就特意嘱咐了,不能喝茶不能喝酒啊什么的,说了一大堆,你不会真的-------”陈嘉豪戚戚然地看着我,目光转移到我身侧,林阳身上。 气氛尴尬得呼吸都小心翼翼。 后半段,我基本上没怎么说话,陈嘉豪也觉得气氛严肃,接到他老婆的电话,说家里有事儿,匆匆走了,让我和林阳慢慢吃,吃完林阳送我回酒店。 谁还吃得下去? 我拿了外套和包,离开包间,林阳随后出来。 走出大堂后,我原本想打车回酒店的,但林阳出来拉住我,说顺路送我回去,我说不要了,谢谢,他哀伤的眉目看着我,问我,“小唯,有必要这么抗拒我吗?只是顺路同一个酒店,有必要打车?我会吃了你?” 然后我上了他的车。 可他并没有送我回酒店,而是把车子开到老公园,找到当年那颗银杏树,路灯光还是当年那样暖橘色的昏?,长椅的朱漆在风吹日晒的时光里掉色变色,被人坐了这么多年,上面有一层特别的光泽。 路灯投影着长椅的影子打在地上,背后是葱郁的银杏树,四月春光末,银杏树枝繁叶茂,再没有当年的落叶昏?,化作春泥更护花。 我们?契地站在那颗大树下,几年的光景,树干并没有粗壮多少,但是高了许多,高耸入漆?的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是漆?。 林阳抬起袖长的腿跨上台阶,走到那棵树跟前,伸手轻轻抚摸着树干,而后,他掏出打亮手电筒,照亮树干。 我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了悸动,没有了热泪盈眶,像一个旁观者站在长椅边。脑海中划过那年冬天,积雪身后,眼前恍惚,一男一女两个少年站在那棵树前,在树干上刻下以为能承诺一辈子的誓言。 我跟着那个一脸青春和崇拜的少女踏上台阶,站在少女旁边,看着树干上的字迹,不算模糊,但也没了当年的新鲜。 “林阳杨小唯永远在一起。” 站在我身边的男人伸手轻抚上面的自己。而我已经触摸不到了。这棵树长高了许多,当年我触手可及的位置,已经高出一大截,而那些重重刻下的字迹,也随着树干的生长,变得大了些,有些甚至四分五裂。比如那个“一”字。 “你还记得当时吗?” “那时天真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不知不觉光阴了,梦里花落知多少。”我轻声说。 而后,是淡淡的沉?。 我们都看着那一行字,当年的青春年少,当年的勇气可嘉,以为全世界都是我们的。 不知道站了多久,我决心告别过去,既然如此,那当年的一切,都改还给他了。 我在周围找了一根木棍,在银杏树根部开始松土。林阳疑惑地问我干什么,我说,“你也来帮忙。” 他找了树枝来帮我,松开后,我开始用手刨,五年前的那一晚,我同顾承中回上海之前,我曾来过这里。亲手埋藏了一个随身佩戴了一年多的东西。 一把钥匙。 挖了很一会儿,我才看到包裹钥匙的手帕。但那张手帕已经烂掉了,被泥土和浸润的雨水给侵蚀了,我打开手帕,看到一枚锈迹斑斑的钥匙,带着底下的冰冷,放在手心里,像是要凉进心里。 我站起身来,看着那枚钥匙,怅然地说,“当年你走了过后,我浑浑噩噩了一年,没有上学,一直在泡吧大家上网,烂得不得了,后来是你小叔找到我,说带我去上海。其实那时候我认为我的人生就那样了,但他说,杨小唯,你值得更好的未来。” “不管他当时是骗我忽悠我还是真的这么想,你小叔的确给了我一个新开始。我能念a大,能在上海生活下去,都是他的功劳。可能这些年他的目的的确不单纯,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他能对我做什么?我相信他对我的感情,但这些年,我不是瞎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 “林阳,我真的等过你,等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直到那通电话,你明知道是我,却没有来找我,我才真的心死了。我把你当成借口来阻挡你小叔进入我的世界。但他还是进来了。我不想跟你说我和他的一切,因为在我心里,你是最美好的存在,他是什么,我暂且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也许是相守吧。毕竟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再接受不辞而别和杳无音讯。相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即使你有不得以的苦衷,但没有人有义务为你的苦衷委屈买单。这就像,你小叔没义务为我的心碎绝望买单一样。” “这些年,我恨他也恨够了,有些事情,是言语表达不清楚的,譬如感情,譬如人性。一开始我想报复你,报复他,我想看着你们俩厮杀,两败俱伤。可到后来,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决心。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和恩怨我不清楚,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能做的,只是退出,不参与,不过问。我说不清楚我现在想什么。但是莫名其妙的浑噩这么多年,我想往后的日子为自己而活,不等谁,不算计谁,期待谁,我想多爱自己一点。” 林阳就站在我跟前,静静地听着我说完想说的话,风轻轻吹在耳边,呼呼的,吹起我耳畔的乱发,林阳伸手帮我捋头发,我没有躲开,拉过他的手,把钥匙放到他手里,“过去的,就到此为止吧。你也要有新的生活。往事就如同这把钥匙一样,虽然同样能打开那扇门,也能去除他身上的锈迹斑斑,却抹不掉他经历的痕迹。我们都要新开始,林阳。” 林阳接过那把钥匙,看了半晌没说话,我以为他在思考我的话。毕竟我这么语重心长的,就是想他能明白,能放手。 我们在夜风里站了很久,很久,他一直盯着那把钥匙,不知道在想什么。相比他的沉?,我絮叨的一大堆话,显得那么的孤独,无力。 “我先走了,你不用送我,我打车。”我先说。 然而,我转身的瞬间,林阳忽然叫我的名字,“小唯,你等等。” 我转过身,对他笑了笑。 他问我,“我能再抱你一次吗?”大约是怕我不同意,他强调地说“最后一次。” 我沉?着,他苦笑地低头,特别怅然地语气说,“以后再也抱不到了。” 我想了想,点头说。“好。” 然后,他的拥抱袭来,一如当年的温柔温暖,只是当年的心迹无处可寻,只是两具干涸的身子和飘荡的灵魂,被永远分隔开,无法再相聚。 拥抱完,林阳松开我,手心里捻着那把生锈的钥匙,忽然问我,“我今天终于知道,即使不是小叔,你跟了别人,我们都不可能了。” “但小唯,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那么确定小叔真的爱你吗?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他都没提过结婚,忽然要结婚,你都没想过为什么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阳忽然这么说,我有点瘆得慌,因为我自己心里也有怀疑,只是没那么厉害。可此刻林阳的眼神分明是……严肃认真。 “你还记得奶奶走后,留下的遗嘱吗?”林阳忽然笑了笑,像是嘲讽,但更像是冷笑,一阵冷风吹过似的,我觉得毛骨悚然。 “不知道。”我挣扎着,缓缓说,“这跟你奶奶的遗嘱有什么关系?” 林阳沉着眸子,里头是我看不明白的深邃,他转身背对我,寂寞高大的背影银杏树一样笔直,“奶奶留下的遗嘱里,有关于你。” “什么关于我?”我心头一震,不忍问道。 林阳微微侧过脑袋,我只看得见他三分之一侧脸,融在路灯的暖光里,却散发着令人寒战的冷气。 那一整夜我都没睡着,清晨起床收拾了后,去餐厅吃完早餐,然后包了一辆出租车,带我回老家,去看我爸爸的坟茔。 我站在满是荒草的墓碑前。看着上面生硬的字迹,??流下泪水。我问墓碑,爸爸,我该怎么按办。 当然,他不可能告诉我答案。 离开的时候,我找到以前的邻居,给了一笔费用,让她帮我是不是打扫下我爸爸的墓地。 那位阿姨还认得我,寒暄了一阵,我得知周昌鸣睾丸癌死了,周琪在不久前被人送回来,也是一堆骨灰,说是跟人打架斗殴,被打死的。至于张秀春,听说后来嫁给了一个卖猪肉的屠夫,日子过得并不好,而我那个弟弟,学习倒是不错,在念中学。阿姨问我要不要去看看我弟弟,我说不了,不了。 风水轮流转,那些该得到报应的人,都遭了报应。 三个小时候,我坐上回上海的飞机。天气很好,飞机穿透云层驶入平流层,我看着流云蔚蓝,心里全是怅然。 飞机停在浦东国际机场,是张骏来接我的,顺便送小梦的飞机,去北京做培训。 路上他问我脸色怎么不好,我说晕机,一口都没吃,饿得慌。 他停在加油站,在便利店帮我买了热牛奶和面包,但一闻着牛奶那股腥味,我忍不住干呕。 第一次干呕。 张骏凝眸,郑重地看着我,拍着我后背顺气,我说要喝水,他赶紧拿了矿泉水给我,好不容易顺气下去了,他才问我,“你怀孕了?” “你怎么不去算命?” “谁的?” 我愣了,然后脸色冷下来。盯着他说,“你几个意思。” 张骏撇嘴,然后扇了自己一巴掌,跟我道歉说,“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更何况还是旧情人!人家都说同学会同学会,搞垮一对是一对!你们这天天朝夕相处的,我能不担心吗?” “骏哥,你相信我吗?”我想起什么来,看着张骏的眼睛说。 张骏愣了愣,“我当然相信你。” “你撒谎。你相信我就不会问我。”我拆穿张骏的笑意,又问,“你说,他会相信吗?” “自己做过的事儿能不知道?这算时间也算的清楚啊!”张骏信誓旦旦地说,“且老顾那是多少年的老将军了,能不知道?开玩笑!” “哦。” “走吧,送你回去,这么折腾,脸色好难看。”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家,我心里就越是不稳定,到市区后,我让张骏把车子开去张杨路的公寓。我要去找顾承中,孩子是两个人,他应该要知道。 路上我打顾承中的电话,问了句在家没,他说在家,我说了句嗯,知道了就挂了。心想着,可能还能给他个惊喜。他不知道我回来。 我从包里翻出门卡,刷卡上楼,因为有行李,所以张骏是和我一起上去的。但钥匙我没带在身上,就敲门。 来开门的是容嫂,系着围裙,好似正在做家务,看见我的一瞬,容嫂愣了愣,尴尬地笑着,“小姐,您回来啦。” 说着我走进门,扶着玄关的台面换鞋子,张骏把行李箱帮我拖进客厅,“容嫂。?烦你帮我们倒两杯水。先生呢?” 容嫂尴尬地站在一边,看着我,支支吾吾地说,“先生在房间里,那个,小姐,我先去给您倒水。” 换了拖鞋,我招呼张骏坐下,然后径直往卧室去,大约是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卧室门被推开,顾承中穿着睡衣走出来,有一丝意外,但是立即冷了,问我,你怎么回来了? 我抿嘴一笑,“给你惊喜。” “项目做完了?” “没有,我回来时想告诉你一件事,或许,你会很开心。”我靠在墙壁上,笑眯眯地说。 “什么事?” “我-------” 我刚准备开口,主卧里传来一声呼喊。软绵绵的,是女人的声音,“承中,给我把睡衣拿进来一下。” 我当场石化了,那声音很尖,只要听一声就知道是谁。 卢晗菲。 我脸色变了,方才的笑意垂在嘴角,像一块冻僵的猪肉,化不开的恶心,“谁在里面?” “你先去客厅等我下。”顾承中并没有马上回复我,而是转身进了房间,拿了一团东西送去浴室门口,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并没有去客厅,而是跟着去了浴室门口,在浴室裂开一道缝隙的时候,我一脚踹开了门,里头的女人一声尖叫,浑身赤裸,发现站在门口的我,她连忙用双手挡住关键部位,快速转过背去。而那一闪而过的胸部上的吻痕,却叫我印象深刻。 “我觉得,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这是为什么。”我叫自己冷静下来,捏着拳头,转身看着顾承中的眼睛,近乎哆嗦地说。 钻石票3800加更!!么么哒!!! 号外号外,钻石月底清零,宝宝们快查看下账户,不要等钻石过期了哦~ 客户端也可以投票,选择封面上的字迹“钻石票”即可。网页版就是封面上的“初之心钻石”拉。 动动你的小指头拉~钻石对清婉来说就是无限的动力,么么扎,(* ̄3)(ε ̄* 快结局了,好紧张! 卷二:红色丝绒秋千架上的少女 093:顾少奶奶 如此慌乱的状况下,顾承中竟然一脸淡然,目若冷星般直视我,眸光一如既往的寒凉漠然,一瞬不瞬的,我心底寒颤。 卢晗菲无处可逃,嗔怒又厌弃地看着我,杏眼瞪了瞪顾承中道,“你们能不能先出去!” 顾承中没看她,倒是伸手来拉我,语气清淡微凉,没有婉商,却也不是命令,平静地说,“先出去!” 我冷笑,火气蹿上心头,一把摔开他的胳膊,径直冲进浴室里,顾承中前来拉我,但那时快,我已经一把抓住卢晗菲的头发,她吓得手里的睡衣掉到地上,被我一脚给踹开了,她身前是放满水的浴缸,丰富细腻的泡沫一个个破碎,泛着余温的水腾起浅浅的水雾。 卢晗菲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一把抓着,水顺着我手腕往下滴,弄到风衣上湿了一片,我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这么抓着卢晗菲,因为我是顾承中未过门的妻子还是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我只是生气极了。 卢晗菲惊声尖叫,一边要护住身子,一边要和我挣扎,这时顾承中走上前来拉我,我狠狠一瞪他,怒道,“你给我滚开点!” “杨小唯!你别太放肆了!”顾承中沉着眸子,眼神凛然,一副警告我威胁我的样子。 看了他的眼神,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指着他?子骂,“姓顾的,你就是这么玩我的?” 顾承中拧着眉头看我,在酝酿言语,可想来想去,却也只有一句,“你先出去,出去再说。” 张骏不知道啥时候站在门口的,约摸是因为卢晗菲光着身子,他不好进来,只在门口站着,我所有朋友里,他最上道,哪怕敬畏顾承中,这时候他也帮着我说话,“顾总,你这样太过分了吧!你和小唯都要结婚了!” 顾承中没理会张骏,气的张骏直摇头,他见我不动作,来掰开我的手,一句解释都没有,只道,“松手!” “杨小唯,我只说一次,松手!” 我迎着他目光,心碎成渣渣,这么抓着卢晗菲也不是个事儿,我冷笑,“好。我松手。” 松手后,我走出浴室,张骏以为我要离开公寓,追上来帮我托行李箱走,哪儿知道我径直走进厨房,容嫂站在厨房手足无措,见我进来了,一脸的悻悻然,我略过容嫂,走到操作台前,拉开柜子,从放刀具的架子上拿了一把菜刀,又杀回主卧去。 进去时,卢晗菲已经穿好睡衣了,大约是受了惊吓,她还过了一层浴袍,站在顾承中面前落泪,我一脚踹开房门,两人看见我气势汹汹地拎着菜刀进来,皆是一怔,张骏在后面追着我叫姑奶奶。 顾承中眉头一皱,把卢晗菲安顿在床边,走上前来准备拦着我。他以为我是要去砍死卢晗菲,其实不是,我是要砍死他! 他伸手来拉我,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间,我一刀砍下去,他躲得快,菜刀看到他半截胳膊上,春末,衣衫薄,一刀见血,皮肉都飞起来。顾承中愠怒地看着我,怒火中烧,高声吼了一句,“你疯了吗!” “我疯了!我疯了才相信你的鬼话!姓顾的,今天要么你死,要么我死,这些年我受够了,我他妈是傻逼才相信你说爱我是真的!你爱我能把别的女人带回来上床洗澡!还结婚呢,今儿个我把话撂这了,你要是还有命娶我,就试试看!看看你有没有胆子半夜谁在我身边!” 说完,我拎起菜刀又砍上去,这一次没砍到。但顾承中的胳膊已经在流血,卢晗菲缩在一遍瑟瑟发抖,着急地尖叫着顾承中的名字,我冷眼瞪她,怒道,“你给我闭嘴!再喊一句我弄死你!” 顾承中捂着胳膊忍疼,张骏站在一边完全傻眼了,也不敢上来拉我,就那么看着,错愕茫然。 卢晗菲吓得要命,慌张地拨打120,我菜刀指着顾承中说,“你他妈倒是解释啊!就算你说的狗屁我都相信你!你说啊!一把年纪了还乱搞,口口声声跟我说要安稳平淡,我眼瞎了才相信你这贱人!” “你在南城和林阳开房的时候,想过今天的理直气壮吗?”顾承中拧着眉毛,冷哼说,“杨小唯,咱们俩半斤八两。好听的话你要听,我说给你听,你要不识好歹,那就是自讨没趣。” 我在南城和林阳开房? “我和林阳开房?你再给我说一次试试!你不相信我可以,你侮辱我。我砍死你!”我咬牙切?地说。 顾承中咬牙,大约是肩膀太疼了,他冷哼着,从床头柜上拿出一个信封,掏出那里面一碟照片扔在我脸上,冷着脸说,“你自己慢慢欣赏。” 说毕,他一个人离开了卧室,血流了一地。 我愣在原地,那叠照片跟天女散花似的落在我面前,都不用捡起来,我已经看见全是我和林阳在一起的照片。 有酒店走廊的,车里接吻的,半夜在公园的。 拍照的人角度选得很棒,每一张照片都把我和林阳表现得热情似火,久旱逢甘霖那样急不可耐。叫谁看了都浮想联翩。 卢晗菲匆忙穿上外套去追顾承中,被我一把抓住,她被我吓到了,瑟瑟缩缩地说,“你别恨我,这些照片不是我拍的,是有人送来的。杨小唯,你和承中不合适,可能你会恨我,但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断了联系,我和他什么关系,你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送照片来的快递信封在客厅,你可以让保姆给你找” 我知道,卢晗菲说的都是真话。 她是出名的模特,受过高等教育,能忍受和顾承中那么多年的不清不楚,又何必这样来害我?要害我,早在当初就下手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只问了这一句。 卢晗菲愣了愣,说,“半个月了。” 她说完,我扔开她的手,她飞快地跑了。 剩下我和张骏站在偌大的卧室里,还有一地鲜血。 忽然我手上没了力气,菜刀落在地上,“砰”的一声,我失神地走床尾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浑身无力。 张骏迎上前,捡起地上的照片一张张看,慌张地问我,“幺妹,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顾承中是不是因为这个误会你和林阳了?” “你就不能好好问问嘛?解释下啊!你一句话都不说,你这么倔干啥?!” …… 张骏一连串的问题,我一个都没回答,看着他手里的照片,我冷笑,真可笑。 “你说句话!要不我去找顾承中跟他解释下!我都不相信的事儿,他那么有脑子,一定也不相信!” 我嘲讽地看着张骏,“你都知道不可能的事儿,他却误会我,我还有必要解释吗?还有,卢晗菲回来半个月了,他们住在一起半个月,这事儿我需要问他要解释吗?” “骏哥,我现在就特别后悔自己答应他结婚,我就一直没想明白啊,那么狠毒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就温柔了呢?他要跟我结婚,我还真傻了吧唧地相信是因为爱我。这么些年朝夕相处,怎么都是有感情的吧?上也上出感情了不是?” “可你知道吗?他跟我结婚,根本不是为了爱,你知道吗?顾家老太太临死之前立下了遗嘱,要我和顾承中结婚了,我有权利继承顾氏百分之五的股权,前提是我和顾承中结婚,但要是没结婚,那百分之五也不会属于我,会在两年之内兑现,捐给社会福利院。现在顾承中和林阳父子正是闹得厉害的时候,拿到那百分之五,他随时可以在股东大会搅浑水,呼风唤雨,随时让林阳父子下课,这就是顾承中的算盘!” 张骏和我一样震惊。 林阳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还想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来想想在icu她把我和顾承中手搁在一起的动作,想来老太太对自己儿子了解透彻,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张骏气的跺脚,说要无帮我撕了顾承中。 我说算了,我们走吧。 临走的时候,我找容嫂要了卢晗菲说的信封,但是那信封上的字迹,很一笔一划,根本看不出来是谁的。 张骏问我怎么办,这下怎么查? “不用查,能做这种事儿害我的人,原本有两个,现在只有一个。” “是她?” “应该是。” 离开顾承中的公寓后,张骏送我回去,本来要陪着我,但我想一个人静静,把他打发走了,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哭得稀里哗啦。 我发誓,我真没想到我和顾承中会有这样一天。我什么都放下了,都不要了,我只想好好和他过日子,可他呢?不相信我就算了,毕竟他是个男人,看见我和林阳在一起,还那么亲密的照片,怒火在心头生气是难免的,就像我啊,我看到他和卢晗菲在一起我也生气,可冷静下来想想,他应该懂我不会跟林阳纠缠啊,为什么还要误会我? 我在南城等着他的电话,他在上海和卢晗菲鱼水之欢,到底是我错付了真心相信了他的鬼话。 原本林阳告诉我他想结婚的秘密时,我还不相信。我真是小人之心的去想林阳可能是为了不让我和顾承中结婚刻意那么说的,我还抱着完全相信他的心回来上海------ 所以说,女人就是蠢,我是蠢中之蠢,真心抓不住,算计算不住,还以为自己能翻天。 我摸着肚子,心想,到底该怎么办? 要意气用事转身就走吗?那孩子怎么办?又去做掉?我一想起当年在郊区的卫生所药流的样子,我的心都在颤抖。 说起那一年,绝对是我人生中最可怕最黑暗的日子。 那天我买了试纸,在商场的洗手间测试,两条红杠告诉我,真的怀孕了。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当时的慌张和害怕,这不仅仅是因为我有了孩子,而林阳消失在海角天涯,而是我发现,知道怀孕的那一刻,我心里除了惊慌和无措,竟然有强烈的思维在我叫嚣把孩子生下来。 我瞒着所有人去医院做检查,谎报年龄二十岁。因为在南城乡下,很多女孩子十几二十岁就已经结婚了当妈了,我我谎报了姓名年龄,医生也没看出来,只是简单的问了我几句,家人怎么没来。 她问了我一些基本情况,得知我天天喝酒抽烟熬夜泡吧后,医生负责人地建议我做掉孩子,因为我的生活习惯很可能导致胎儿的畸形。但不是百分百。可谁赌得起? 那时候,我不到十八岁。 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还怀了个被爹抛弃的孩子,更可怕的是还可能导致畸形,纵然我杨小唯再有勇气,也没办法一个人独自面对如此大的风险。 我痛苦了一个星期,每天茫然无措,最终决定做掉它。 做掉它那天,我一个人坐车去了郊区的一家卫生所,我现在网上查找了很多关于流产的消息,大多数人都建议去正规医院,不要去黑心诊所,但我不敢去大医院,我需要找没人遇见的地方,所以找到了郊区的社区卫生所。 因为还不到三个月,我选择了药流。 一来,我不想那种陌生冰冷的器械进入我的身体。 二来,我觉得是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怎么可以让它一人承受?我也该一起疼。 医生说,药流会肚子疼。 我说,我不怕。 我活该。 之后的两天,我在郊区一家干净的宾馆住下,按照医生的嘱咐,我吃了药,给自己买了一堆牛奶和面包躲在房间里两天天没出去。 前两天分别吃不同的药片,第三天去卫生所流下孩子。 吃过药的腹痛,无以言表,却远远比不上我亲眼看见胚胎留下来小小的一块时,心里的抽出和难受。 医生告诉我那就是我的孩子时,我吓得手抖,当场就趴在椅子上吐了,把我那两天吃过的牛奶面包都吐得一干二净。 此后的几年,我再也不敢想起那幅画面。 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痛苦的事儿。 后来,我大病一场,月经不调,我以为是流产后遗症,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还好,可能是我太焦虑了,内分泌失调。 我后来想了想,可能是我心虚吧。我为什么做掉它,为什么怕畸形的风险,那都是借口。事实上是我没办法一个人肚子面对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我自己都是一棵风雨飘摇的野草,又如何去照顾另外一棵野草。 哪怕我曾真的想过将它生下,养大。 但我只是一个十八岁的无家可归的女孩子,电视剧里那些铭心刻骨含辛茹苦的苦情桥段,我终究还是没勇气坐到。 所以我愧疚,我害怕。 那段时间,我经常做梦,梦里我大着肚子走在街上,下雪,下大雨,天气阴冷,只有我一个人。 我每天喝酒,把自己灌醉,我以为只有醉了我才不去回忆。我依赖醉生梦死。 可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因为失去了林阳。 没人知道我是因为失去了孩子。 现在,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瑟瑟发抖,抱着柔软的抱枕,浑身冷汗。这个孩子我该怎么办?逃走?留下? 没人能明白我内心的恐惧和迷茫。 或许为了孩子,我该给顾承中一个解释的机会? 可杨小唯你就这么贱吗?都在床上去了,都是带着目的结婚的,你还指着他跟你白头偕老恩爱不疑? 杨小唯你有病! 我的确有病,竟然还想着他能来跟我服软? 夜晚八点,我在网上订了机票,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就随便捡了一个远地地方去,哈尔滨。 订完机票,我开始收拾东西。这个地方已经没法呆了。我宁愿一个人带着孩子走,也不想跟顾承中这么折腾下去。 只是,还能等我跨出家门,他已经找上门来,我拉着行李箱和他在客厅里撞上,他怒红了双眼,威胁地看着我,“想去哪儿?哈尔滨?去找谁?” 我浑身哆嗦,他怎么会知道我订了去哈尔滨的机票? 抓着拉杆箱的手汗涔涔,恐惧如同潮水,在我心里翻涌。 “跟你没关系。”我冷笑,决绝地说,“你不用跟我演戏了,顾先生,我杨小唯再下贱也还知道自尊两个字怎么写,我跟你,就此了断!” “了断?你说了算?”顾承中两步跨上前来。捏住我下巴,威胁残忍地说,“杨小唯,你觉得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那你弄死算了。”我沉静地说,四目相交,是对峙和冰冷,“让我忍着恶心跟你结婚?顾先生,都到这一步了,你还能说你想结婚是因为爱我?” 顾承中眸光闪了闪,旋即笑了,是那种凉彻心扉的冷笑,“看来林阳已经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你迫不及待结婚的阴谋?” “既然你知道了,你以为还能走得掉?”顾承中并不否认。 “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 “疯子!你这个疯子!”我咆哮帝扑打他,拳打脚踢,拉杆箱倒在一边,他直接一脚踹开了,我抓破了他的脸,怒道,“你毁了我一辈子!我跟你势不两立!” 顾承中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抓着我领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暴怒咆哮的我,冷冽地说,“那又如何?你能对我做什么?” “我杀了你!” “杨小唯,承认吧,你下不了手。这些年你要是想杀了我,多的是机会。可你为什么不下手?”顾承中冷哼,旋即,嘴角扬起一抹笑,讽刺地说,“因为你爱上了我。你眼中的禽兽和魔鬼。” 我气的发抖,浑身每颗细胞都在颤抖。 他能如此镇定自若地说出我藏在心里的话,是早就算计好的步骤。我幡然醒悟,这些年的所有,都是他的运筹帷幄。 “我后悔没弄死你!”我咬牙切?地说。 “哼,就算要死,也等我们结了婚再死。”语毕,他招呼了一声,外面冲进来两个穿便装的男人,五大三粗地,站在客厅里,漠然的看着我。 “顾先生。”两人齐声说。 我错愕地看着顾承中,“你要干什么!” 顾承中冷冽一笑,一把甩开我,他摔着胳膊,看着被处理过的伤口说,“这一刀,我就当给你的补偿。你最好别惹我生气,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语毕,他一抬手,那两个人便冲上来抓住我胳膊,直接把我拎起来,送到主卧,把门从外面上锁,不管我怎么动作都没人回应我。 我的和包包都在外面,要联系人来救我,那等同于天方夜谭。 我更不可能跳楼自杀,凭什么死的人是我,应该是顾承中! 后来,他走了,吩咐了人守着我。 我饿了一整晚,从床头柜找到先前买了没吃的饼干,渴了就去洗手间和自来水。 我被软禁了。 第二天一早,是周一。 顾承中很早就来了,守着门口的人开门,他进来把我从床上拎起来,从衣柜里取了衣服扔在床上命令我换上,我不动,他就上来撕扯我的衣服,门口的人自觉关上门,身上的衣服被他三两下扯烂了,他站在床边,揉着眉心,隐忍着怒气警告我,“给你十分钟穿好衣服化妆出来,不然,后果自负!” 说完他出门了。 我看着床上的衣服,心想,若是这么闹下去,我没好果子吃,大丈夫还能屈能伸,我不能一直这么直来直去。 于是我换好衣服,却没心情化妆,出去时顾承中在客厅里抽烟,见我收拾好了,走上前来,抓着我的手,凑到我耳边警告地说,“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招,杨小唯,我保证弄死你,同时,弄死你的朋友。你最在乎的莫过于张骏和刘思涵了吧?打击斗殴横死街头的不少,那位姓周的小姐就是。” “你威胁我?” “你能奈我何?” 好,很好。 我捏紧了拳头。 九点一刻,我们到达民政局门口,顾承中拉着我往里头走,他找了关系,整个大厅有半小时的空档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们坐在柜台前,让我签字,我没动手,他签好了把笔塞进我手里,脸上挂着笑,嘴上却说,“我耐心不多,你只有三十秒的时间,全签好。” “顾先生,你这样有意思吗?你毁了我前半生,还要毁了我后半辈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还是根本不存在?我上辈子是挖了你家祖坟还是强了你老婆你这辈子要这么报复我折磨我?”我咬牙切?地说。 顾承中笑眯眯地看着我,笑说,“别这样,想当顾太太的女人能排到黄浦江里边去,而我却只选择你。谁叫老太太非要在遗嘱里写跟你结婚才能拿到百分之五的股权,不过没关系,当顾太太,我的财产你有一半,可比那百分之五好多了。更比你那不上道的老情人好多了,对不对?” “这种话你去哄三岁小孩子吧,你如果肯给我一半的财产,何至于算计我到此地步。我就是相信了当初你的笑脸和鬼话,才到今天的地步。显然,你魔高一丈,我愿赌服输,你拿我朋友来要挟我,我不得不就范,因为我不是你,禽兽,没人性,我彻底的输给你。”我提起笔,刷刷地签下字,把签字笔摔在他面前,冷笑说,“我诅咒你这辈子下地狱,下辈子还当人,猪狗不如。可顾先生,你记住了,我今天输了,不代表以后也会输,留我在身边,你最好有胆子睡我旁边,说不定哪天我半夜睡不着几刀砍死你冲马桶里。” 说这一席话,我都是笑眯眯的,一点情绪起伏也无,在来的路上我已经知道自己没可能逃走了,我自私可以,但张骏和刘思涵我放心不下,我不是顾承中,能永远只看着自己的利益,若是和他一样没了心,我能摆脱他的掌心,却逃不过自己一辈子的愧疚。 办证的工作人员听见我的话,脸色惨白,悻悻地看着顾承中和我,但不敢说什么,所谓非礼勿视,他也知道能让领导清场的人,必定来头不小。 顾承中一点都不生气,叫人办理手续,他看一眼工作人员,吓得人家快马加鞭手忙脚乱。 很快,两本红本子到手。顾承中给了我一本,意味深长地说,“顾太太,你好。” 我冷哼了声,本想一下撕烂了,但忽地想起来以后离婚的时候需要用上,我说,“先留着,离婚的时候方便。” 顾承中脸上的笑僵了,表情变得可怕起来,我讽刺他说,“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生气?别装了,你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我不清楚,但就你这种没心没肺的男人,是不可能留一个没用的女人在身边,你以为我会真惦记你那一半财产?” 说完,我略过顾承中身边,气势昂扬地先走了。 我咬着牙,握着拳头,告诉自己不许哭。 真的,谁哭谁傻逼。 我本想打车离开,但走到路边,何文渊将我拦住。我本来就心情不好,对他更是没有好脸色,冷哼嘲讽地说,“何律师,有何贵干?” 何文渊一脸窘迫无奈,抿嘴叹气说,“小唯,你现在先冷静下来,有些事情你们真的需要好好谈。我知道承中有些事情的确做错了,但是他这人就这样,很多事情认死理,也不解释。你的性格也倔强,这两个人都互不相让,不更恼火吗?现在你们是合法夫妻了,往后日子还长,这么一直置气下去,啥时候才能好?” “何律师,你这个说客的功夫远比不上你在法庭上叱咤风云的厉害,你要想我原谅顾承中,那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人家自己个儿都没着急,你着急什么?日子怎么过是我们的事儿,既然都走到今天这一步,那大家都别好过。反正他是铁了心要毁我一辈子。我乐意奉陪。”我冷着脸说。 何文渊听完,眉头紧蹙,却也找不到词语来劝说我,我刚要招手拦车,但何文渊拉住我,道,“小唯,你现在还不能走,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什么事?” “你需要签一些文件。” 我愣了,半晌,冷笑,抬眼看见顾承中走近路边停着的车子。 我跟着何文渊上车,今晨开来的一辆加长款商务车,空间足够,豪华奢贵。顾承中坐在我左侧,何文渊面对我们两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打印好的资料来,他翻了两下,我看见密密麻麻的字迹。 其中有一份扉页上写着“股权转让协议”。 我不禁在心底冷笑,以为扯了结婚证我就能走?人家是有备而来,处心积虑的,没拿到想要的东西,我能走得了人?他搞这么多幺蛾子的作用不就在于拿到那百分之五吗? 不签字就想走。杨小唯你当真傻啊。 顾承中默然地坐在一边,黑色西装笔挺,然而再昂贵的衣料都掩盖不了禽兽的本质。 何文渊拿出合同来给我,一边解释说,“小唯,这份合同上呢,表明了你和顾承中的夫妻关系,那么按照顾沈锦西女士的遗嘱,一旦顾承中和杨小唯确认了婚姻关系,顾承中先生和您将共同拥有顾氏集团百分之五的股权。” 何文渊照本宣科,把老太太的遗嘱交代给我听,我听了一半,没了耐心,其实说到底,我现在就是签字,把得到的股权转让给顾承中,也就是说,那百分之五原本是我们共同拥有的,但现在,我要签字,转让被顾承中。 我说,“说了这么一大堆不就是要股权吗?我签字就是,本来也不是我的东西,我不会觊觎。”我侧脸看着顾承中,讽刺说,“你搞这么大动作不惜牺牲下半辈子的婚姻生活来拿到这百分之,下这么大的血本我要是不成全你,恐怕我哪天死于非命都不知道。” 顾承中泠然地看了我一眼,阖黑的眸底是深不可测的城府算计,目若冷星,淡漠地看着我,如同王者君临天下,威震四方。 但他再也震慑不到我。 何文渊说,“小唯,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要你的股权,而是说,你签下这个转让协议,他代替你打理。你们是夫妻,财产都是共同的,你没必要担心。” “何律师,我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我对他的财产毫不关心。这合同我签不签都是一个道理,现在签了呢,我还能保命,要是不签。那我以后岂不是随时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我冷笑,夺过何文渊手里的签字笔,“这些都要签字?” 何文渊叹气,点头说,“都要。” 我吸了口气,说,“哦,对了,我有个条件。” 顾承中和何文渊顿了顿,交换眼神,顾承中问,“什么条件。” “我要求增添一份离婚协议,而且,现在就要签字。”我说。 顾承中冷眸瞬间腾起火光,他不紧不慢地靠近我,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冷声说,“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讲条件吗?” “怎么?还真打算跟我一辈子?找个合适的契机再深情款款的告白?说你是真心爱我,只不过大业未成,不敢言爱,敌人未灭,何以为家?” “签字!”顾承中命令地扔出两个字,怒气汹涌,尾音颤抖。 无路可退了。 我一口气签下了所有文件,何文渊皱眉看着我,“小唯,你都不问问是什么?” “我还有得选择吗?” “你刚才签下的这个文件里,有你-------”何文渊刚张嘴,边被顾承中打断了,他声音淡漠冰冷,“文渊。” 何文渊无奈,但也只好闭嘴。 “还有指教吗?”我冷声问顾承中。 他轻抿着嘴角,淡然地看着我,面无表情,像是在布置作业一般,语气虽然浅淡,但却是发号施令,“下午就搬回老宅子去,夜晚我要在老宅见到你。” “凭什么?” “凭你现在跟我同在一个户口本上。”顾承中一字一句地说,“杨小唯,我希望你不要时刻让我提醒你,现在你已是顾太太的身份,你作为我的妻子,顾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该撑起掌管家业的责任。” “哼,你算盘倒是打得好。娶了我,不但拿到了百分之五的股权,更能利用我来对付林彩秀那八婆,省事儿啊,一箭双雕。”我嘲讽说,“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让我在饭食汤水里下一包老?药,毒死顾启中和林阳,让顾家就剩下你一个独揽大权独步天下?反正死了人坐牢的是我,你一点责任都没有。” 顾承中星眸凛然,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旋即伸手拧了拧眉心,道,“夫人若是为我如此周到,我也不介意。” “你还真说得出口。”我怒了,将签好的文件全都砸在他脸上,亏得那些纸张都是装订好的,打在脸上,应该疼吧。 音落,我拉开车门下车,快步远离。 我快窒息了。 眼泪忽然就飚出来,刚一直强撑着,到底是有心的人,憋不住。 我打了个电话把刘思涵和张骏叫出来。通知他们我结婚了。两人皆是一怔,尤其张骏,毕竟他昨天才同我一起撞见了顾承中和卢晗菲的丑事。张骏问我,这事儿你能忍? 我端着玻璃杯,冷笑说,“你觉得我会忍吗?”没等他说话,我自问自答,“我当然会忍。我若是忍不住代表我对他还没死心,他爱怎么玩怎么玩。他既然不怕娶了我我半夜砍死他,我又怕什么?不过是没有爱情而已。我不稀罕。” 中午我们一起吃了饭,我告诉张骏帮我查下快递的事儿,还有齐瑶什么时候回上海,我预备不遗余力地弄死她。 张骏说,“这次真下手?” 我挑着意面,漫不经心地说,“她既然上赶着找死,我成全她。” 饭后,张骏临时有事儿先走了,我和刘思涵吃过饭逛商场,看上什么买什么,刷的全是顾承中的卡。那张卡在我身上好几年了,刷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一下午花了多少钱我不知道。买了多少我也不知道,反正全都送去老宅子,我千字就好。 刘思涵叫我不要太放肆,我说,无所谓啊,他最好现在就看不惯我跟我离婚。不过,他那么多钱,怕什么? 我打车回到老宅时,正好是晚餐时候。刚进门,管家就出来,接过我的包,说林彩秀正在客厅发脾气,我问了句为什么,管家说他不好说。 到偏厅,我才发现,原来是我买的东西都送到了,堆满了。林彩秀坐在原先老太太喜欢的位置上,黑着脸,见我来了,冷嘲热讽。 “哦,这刚领证就迫不及待地暴露了狐狸精的本质,摇身一变顾家的媳妇第一天就如此败家,不知道以后可怎么办!老三眼瞎啊。不听我这大嫂的话。” 我双手抱着胸前,叫管家招呼佣人把东西都送上楼,挪了位置出来,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林彩秀,缓缓道,“我说大嫂,哦,不,还不算是大嫂,你叫你林女士?” “没大没小!”林彩秀气急,瞪我。 我微笑说,“这顾家上下,到现在位置,只有我一个顾少奶奶,这宅子遗嘱上也是留给顾承中的,你们一家人只是有居住在此的权利,所以呢,你最好是嘴巴收敛点别来招惹我,没准儿我一不高兴就让你卷铺盖走人!” “你怎么说话的你!别以为和老三结婚了你就是凤凰了,杨小唯,我告诉你,这家里还是我说了算!”林彩秀猛地站起身来。走到我跟前指着我?子说,“还有,现在同在一个屋檐下,你要是再干勾引我儿子,我不会饶了你!” 我抬眸冷冷看着她,不疾不徐地说,“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叫人把你嘴缝上。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习惯说到做到。” 音落,林彩秀急了,加上旁边有佣人在,她拉不下脸,怒了抬手扇我巴掌,道,“小贱人!你还能吓了我不成!”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起身反手给了她一巴掌,把她打趴到沙发上,吓得站在一边的佣人颤了颤,悻悻地看着我。 林彩秀捂着脸看我,我弯腰伏在她耳边说了句话,林彩秀错愕地看着我,“你、你什么意思?” 这一章,琉璃紫姐姐南瓜马车加更,还欠着一点明天补上哈。 这两天不断地吆喝,月底钻石清零了,宝宝们快来啊!冲撒!钻石砸来啊!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094:老娘不伺候 林彩秀的表情五彩缤纷的,特别有意思,错愕地看着我时一双杏眼瞪得老大,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唇角微微颤抖,她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冷声,浅浅一笑,拎起沙发上的包准备上楼,漫不经心地说,“你自己好好体会,如果你脖子上的球不是装饰品的话,就该想得清楚现在这个家,是我做主。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在你千秋大业没完成之前,最好是憋住了脾气,毕竟我没那么多耐心跟你好好说话。惹毛了我,你们一家人全都滚蛋。” 语毕,我拎着包上楼。 房间是顾承中原先的卧室,我们曾在这边住过一晚。这会儿用人将我下午买的东西都送上来了,堆满了屋子,我看着心烦,又叫送去了衣帽间,我叹气,坐在沙发上扭脖子,这时管家敲门,我应了句,“进来。” 管家是一名四五十岁的老头子,是月姨走后顾承中请来的,说是月姨的小叔子,倒也算是亲近,顾承中很是信任,顶着压力进来宅子里,一面是扇了林彩秀和顾启中的耳光,一面张扬了顾承中的威信。 “太太,先生说晚餐会回来一起吃,让你准备准备。”管家笑眯眯地说,“夜晚的菜单都准备好了,您过目一下。” 我懒得看,摆摆手说,“你帮忙安排就好。” “是,太太,另外,先生说您在公寓的东西明天送过来,说让你不必回去取了,先生为您安排好了。” “知道了。” 管家走后,我洗了个澡,一身疲惫,温水冲刷在身体上,原以为能放松的,却没半点作用,我开高了温度,没洗一会儿就晕乎乎的,赶紧冲干净了出去。 我告诉自己,以静制动,现在手足无措的时候我不能乱了方寸。 静待时机。 顾承中是七点半才回来的,他回来才开饭,餐桌上顾启中坐在轮椅上,板着脸,一脸的不高兴,林彩秀给他夹了几次菜他都一口没动,林彩秀劝着说,“好歹吃两口吧,这一整晚,你不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住?” 顾启中瞪了她一眼,目光随机转向顾承中,虽说顾启中坐在上座,但病怏怏的。纵然怒气涌动,那气场都不足顾承中十分之一。顾启中问,“三弟,你回家来住,都不用跟我们招呼一声?你大嫂什么都没准备,弟妹第一天住进来,叫她笑话了。” 顾承中端起高脚杯,轻抿了一口红酒,而后又缓缓放下,动作散漫,一点都不在意说话人的态度那般,他凝眸盯着顾启中,旋即笑了,道,“大哥这话说得有意思。妈在遗嘱里将这房产留给了我,这里是我家。我和我老婆自己家住,还要给你打报告?” “另外,大嫂?哼,你还没告诉她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我大嫂吗?这么大的事儿,一直蒙在鼓里,该多难受啊。”顾承中故意挑拨离间地说。 顾启中听了,没气吐血简直万幸,他狠狠将筷子摔在桌上。怒道,“老三!你说话不要太嚣张!妈当时走,这房子你拿不到全部!” “遗嘱你都看过了还需要我说什么?我么着急过户,那是我觉得妈刚走,没必要这么着急。”顾承中淡淡说。 面对顾启中的生气上火,他的冷淡和闲适显得从容不迫。倒是像算准了顾启中的怒气,故意这么做的。 我??地吃饭,心里不禁冷笑,都说豪门深似海,老太太在的时候一番光景,老太太走了另一番光景,到底演戏给谁看,我觉得真好笑。顾承中和顾启中怎么撕逼我不在乎,人是铁饭是钢,认真吃我的饭。 整个桌子上,除了顾承中比较冷静,就剩下我了。仿若置身事外,撕逼是他们的事儿,我什么也没有。 但憋不住的人,还有林彩秀。 她听见顾承中说自己这辈子都成不了顾太太,先是一愣,旋即慌张地阁下筷子,抓着顾启中的胳膊说。“老公,三弟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这辈子都成不了他大嫂?” 餐桌上鸦雀无声。 顾启中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盘子,一件件都是上乘品质,景德镇官窑里出来的一等货,的确好看。 我也来了兴趣,围观顾启中的难以启齿和林彩秀的慌张失落。 “上次你不是说等六月过了,咱们就去领结婚证吗?阳阳都这么大了,难道还要以私生子的名义过活吗?” 说着,一把辛酸泪。 顾承中冷哼一声,端起酒杯,我发现他特别享受这种折磨别人的快感。亏得他是个男人,要是个女人,那挑拨离间的功夫,估计周琪看了都得含恨而死。 不瞬,他转过脸看我,目光同我相对,只是一瞬,我没有闪躲,而是冷冽地对视。 “老公,你说句话啊!到底怎么回事儿?”林彩秀哭得厉害,摇晃着顾启中的胳膊说,“她都走了那么多年了。你还忘不掉?这些年你一直说等等,我就等等,可阳阳现在都要谈婚论嫁了,你还要我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吗?这到底算什么?你以为我是为了我自己吗?到时候和高家见面,你怎么介绍我?” 听到说林阳父母准备和高家见面时,顾承中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讥笑,我觉得可笑,不再看他,低头吃饭。 但不管怎么说,顾启中都不开口,最后怒了,叫用人把他推回书房去。林彩秀追着要上去,被顾承中叫住,顾承中搁下筷子,漫不经心地看着林彩秀,带着微笑说,“他在我大嫂死之前,签过一份协议,这份协议的内容是如果林阳要回顾家,那你这辈子都不能进门。反之,你要入顾家的门,那林阳就会失去一切继承权。” 林彩秀脸色惨白,忽然无力地扶着椅子靠背,气的喘气,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顾承中慢悠悠地补刀说,“这些年你们都过得太逍遥自在了,忘了我大嫂还有个儿子,顾骏。” 不说顾骏,我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 是个同性恋,医学系的高材生,当年认识的时候他和我还挺好的,后来出国了,一直没有消息。 我这两年很少用qq和msn,而原先的那个账号被盗号后,我没能再找回来,现在用的账号是新申请的,基本上没联系。 “虽说我大嫂没了,但娘家人还在。你以为全天下只有我一个对手?”顾承中道。 许是这些年太安逸了,林彩秀快忘了飘荡在外的闲云野鹤顾骏。 但我敢肯定,顾承中没这么好心提醒林彩秀,他不过是想搅浑水,先让林彩秀和顾骏撕起来,等战斗力没剩多少了再上去死虐,最好是能坐收渔利,何乐而不为? 林彩秀抓着椅子,不自觉地用力,杏眼瞪着顾承中,却无可奈何。气急了,转身上楼去。 偌大的餐桌,只剩下我和顾承中。 气氛诡异,冷淡。再好吃的菜都叫人兴味全无,我搁下筷子擦嘴,留下他一人上楼去。他的目光紧随我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楼时,我听见一楼顾启中和林彩秀的卧室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林彩秀歇斯底里,但顾启中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冷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顾家的好戏,一出接着一出。 夜晚我一个人睡的,和张骏通完电话后靠在床头看了会书,但想着有孩子在,伤了眼睛不好,早点睡,孕妇犯困严重,眼皮沉。 这时顾承中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推开门进来,开了大灯,一面脱衣服,一面走向我,嘲讽地问,“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理会他,闭上眼睛睡觉,结果他发飙了,直接把我从床上拎起来,四目冷冽对峙,他嘴角噙着含量疾风的笑,问我,“怎么,听见林阳和高家小姐要结亲了,心情不好?” “神经病。”我冷声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是神经病,你是什么?你是恬不知耻,都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不忘勾搭老情人,我以为你们多么情深不寿呢,怎么到头来娶你的人是我这个神经病,而他要讨好的却是高家小姐?”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无话可说。一堆照片就把你弄得晕头转向,哎,你是多迷恋我才这么妒忌?”我挑衅地说。 顾承中冷哼,垂眸哼了声,又抬头看我,“你说呢?要是真爱你爱得发狂,我现在应该掐死你了。我不过是觉得恶心,你被我睡了这么多年,再跟林阳睡,不恶心吗?杨小唯,你怎么这么贱啊!” “是啊,我就是贱,我不贱怎么跟你在一起?怎么跟你结婚?你自己恶心,别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恶心,我和林阳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么龌蹉。哦,对了,说起来恶心和犯贱,应该是你吧,在我和林阳的感情里,谁才是小三?谁才是贱人?你不清楚?”我故意笑得大声,挑衅他的耐心,“以前我还在想,你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身边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你,原来是你变态啊,那个卢晗菲眼瞎吧,不过,她倒是很幸运,不像我。被你弄得生不如死。我现在倒是很羡慕她。” 顾承中拎着我胳膊,手上渐渐用力,我知道他在隐忍怒气,虽然我真的怕他打我,要换做以前,大不了鱼死网破,可我有孩子,我不能意气用事,他就是一神经病,真打架起来,吃亏的是我。 “杨小唯,你记清楚了,现在你是我顾承中的女人,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就算死了,也是我的女人。你和林阳,不管是偷情还是深爱,这辈子都名不正言不顺!”顾承中威胁地说,“等我弄死他,我再来给你机会忏悔。” “是么?那你最好祈求上帝保佑,你有命活到那个时候。”说完,我扬起笑脸,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也盯着我,阖?的眸子里怒气涌动,如同潮水翻涌,滔天的浪拍在我脸上。 他猛地扔开我,幸好背后有靠枕,不然我脑袋就摔上去了。 那一夜过后,我有近乎半个月的时间没见过顾承中。准确的说,应该是没说过一句话。他回来别墅,也是吃了饭就去书房,一个星期一两次,我们没有同床共枕。我巴不得。 我在家里看看电视看看书,约约刘思涵逛街,还有张骏夫妻吃饭,日子过得开开心心。 除了张骏,没人知道我怀孕的事儿。我一个都没告诉。盘算着能日子满三月,就去做产检。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怎么处理孩子的事儿,我想过用这个报复顾承中,打掉了,再告诉他是他的孩子,那他一定弄死我,或者直接叫我滚,我兴许就能离开了。 可那是我的孩子啊。就算我再痛恨顾承中,孩子都是我的骨血,我身上的肉。 多年前我作过一次孽,这一次,坚决不可以。 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我一想起当年在郊区卫生院里流下来的那一团血肉模糊,我就恶心想吐,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所以我决定,不管我和顾承中怎么闹,这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就算往后我和顾承中生死折磨,孩子都是我的挚爱。 我原本打算告诉顾承中的,我发誓,可看到他和卢晗菲在一起,加上后来他对我的态度,我根本没机会,也没那个心情。他的种该知道的时候,他自己清楚。 四月下旬的时候,我接到林阳的电话,因为先前在南城工作的时候,我电脑里存了一些公司的文件,他现在要用,叫我传给他。我立即开了电脑,他加了我微信,用网页版传。 传完文件,我问了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林阳说,“月末就回来,项目考核已经结束,回来再次确认方案,接下来就是资金了。” “哦,好,对了,忘了跟你说,公司我没去,以后也不去了。” “知道。我吩咐肖珊安排了。” “好,那没事儿我先下了。” 林阳叫住我,“小唯。” 我盯着电脑屏幕,看对面发来的信息,写着,“你还好吗?孩子还好吗?最近工作忙,都没时间关心你。” “我很好。孩子也很好。”我想了想,又发送了句,“谢谢你。” “他没把你怎么把?”林阳问。 看着这句话,我心里像是丢进一块石头,平静的湖面荡漾起涟漪,灵光一闪,我长了个心眼,敲下一行字,“为什么这么问?” 我心想,你好像知道我和顾承中会吵架一样? 备注姓名显示“正在输入中”,半晌,那头发来消息,“你和我一起工作,他本来就不同意,难免会我------不过,你没事儿就好,我就放心了。” 我思量着林阳的言语,这时,他又发条信息,说,“不说了,我先忙,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回聊。” 我盯着屏幕,若有所思。 方才那一句什么时候回来,我是试探齐瑶什么时候回来的。可牵扯出后面的话来,林阳的问候叫我有点疑惑。 但这种疑惑又无凭无据。 我告诉自己,林阳不是那种人,杨小唯,你不许乱想。你们都握手言和了,那以后就是特别的朋友。不要小人之心。 我合上电脑,叹气。 有点饿。下楼找吃的,却撞上林彩秀,这才多久,她有春光满面的,在客厅里打电话,说什么林阳月底就回来了,到时候两家人一起吃饭聚聚,两个孩子也好久没见面了。 见我端着水果刀客厅坐,她敷衍了两句便挂了,阴阳怪气的样子又来了,冷笑说,“这人都说新婚燕尔,你和老三刚结婚,怎么他就老不回家?我以为你们多恩爱呢,呵,看来不见得!” “我跟他怎样关你屁事啊,你很高兴我和他要矛盾么?”我嚼着苹果,故意说,“那你就不怕我和他关系不好,和你儿子关系好?” 林彩秀脸都白了,指着我说不要脸,我哈哈大笑,淡然地说,“别惹我啊,我脾气不好的。” 林彩秀一个冷哼,起身走了,没走出两步愣住了,我转身一看,是顾承中站在偏厅门口,西装搭在手腕上,衬衣袖子卷起来,露出手腕上的名表,一脸淡漠地看着我和林彩秀,说是面无表情呢,但又冒着寒气。冷森森的。 半晌,他对我扬了扬下巴,命令地说,“小唯,陪我上楼去。” 我愣了愣,觉得挺可笑的,但是又想知道他几个意思,于是我放下盘子跟他上楼,他竟然来搭我肩膀,被我拍开了,我笑眯眯地说,“演什么戏啊,林女士知道我们不恩爱。” 顾承中眉峰微蹙,手悬在半空中,旋即挑眉,率先走在我前面。 林彩秀愣在楼下,看着我俩上楼。 回到卧室后,顾承中把西装外套扔在床上,沉眸看我,我冷声说,“看什么看?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他也不生气,就淡淡地看着我,而后走到我跟前来,一手挑起我下巴,莫名其妙的,大白天,准备亲我,在他唇落到我唇上之前,我撇开脸,看着地下。 距离很近,我听见他轻哼了声,旋即把我脸蛋摆正了,又来,我又撇开了,这一次他没有冷待任何,一用力把我脸蛋捏正了,两根手指用力,捏得我骨头疼,剑眉之下,目若冷醒,阖?瞳仁缩了缩,讥讽地说,“怎么?不愿意?” “不愿意。”我肯定地说。 “杨小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叫履行夫妻义务?”他幽深的眸子锁着我,意味深长地说,“也许夫妻生活能让你谨记你是我顾承中的女人,不该想的东西,别想。” 我冷笑,“呵,原来你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确定我是你的女人啊?可要说跟你睡了就是你的女人,那你的女人会不会太多了?对了,按照你这个逻辑,那我的男人也不止你。” 窗外是夕阳明媚,落地窗的窗帘用金钩束在两边,金色的余晖从透明窗户洒进来,照在木质地板上。也照亮了我们的剪影。 无疑,他是生气的。像个没吃药的疯子一样,捧着我的脸开啃,我可不是包子,两下子推开他,一巴掌狠狠扇上去,就像曾经他打我那样,他唇上沾着血,是我故意咬破的,这叫以牙还牙。 他怒气冲冲地看着我,刀刻斧凿的面孔此刻全是震怒,我嘲讽地说,“这就生气了?你可曾想过你巴掌打在我脸上我多恨你!” “还没女人这么打过你吧?很生气?”我忽然加大的声音,嘶吼地说,“那你他妈的弄死我!你除了用强上的方式还有什么手段得到我?在你眼里我不是个恬不知耻的贱货吗,你要我你不觉得恶心?” 胸口怒气涌动,上下起伏,我快控制不住自己。 原来以牙还牙是这么的爽快,哪怕伤害自己。 “杨小唯,你在挑战我的耐心。”顾承中阴狠地说,“我要弄死你,很简单。” “你的耐心?你什么时候有过耐心?你满脑子除了算计还有什么?我告诉你姓顾的,就算你不恶心我,我都恶心你!一张亲过无数女人的嘴来亲我,足够我呕吐三天三夜!你要是憋不住想发泄兽欲,请你去找你外面那些妖艳的贱货!老娘不伺候!”我冷声说。 顾承中?然地看着我,半晌,他嘴角扬起笑意,问我,“你这是吃醋了?” “麻烦你要点脸。你就算在外面睡十个八个我都没关系。”说完我推开他走了,走到门口,我忽然想起来什么,站住脚侧脸冷声说,“对了,离婚协议书你最好好好考虑,因为我迟早有天会被你逼疯,要是我真成了神经病,半夜一刀砍死你,我不用副任何法律责任。” 我看不到顾承中的表情。 但我知道,我们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我想过了,与其让孩子生活在我们的争吵中,不如我离婚算了,本来他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做人不能太自私,我自问我杨小唯不欠你什么东西,你该得到的都得到了,离婚吧,就算放我一条生路。你别给自己作孽太多,小心哪天被雷劈死。” 我拧开门,离开了卧室。 那一晚,我们睡在一张床上。 我提前备了一把刀放在枕头下,睡觉的时候故意给他看见了,他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砍死他。一是因为我恶心他,二是因为有孩子,前三个月危险期,不能同房。 那一夜,相安无事。 我很晚都没睡着,大约是顾承中在身边的关系,我觉得浑身紧张,可还不敢乱动让他知道我没睡着,毕竟他一上床我就装睡了。 第二天醒来头疼得厉害,起来时管家说顾承中清晨就走了,我一个人在餐厅坐着,嗯了声,管家说,月姨身体不好,来电话,让顾承中去看看。 其实我跟月姨关系一般般。但想到她,我总想着老太太,且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老太太要用那百分之五的股权在逼我和顾承中结婚,兴许月姨知道我为什么。 若是我问她,她会告诉我吗。 食不知味。 “月姨在哪家医院?”我问管家。 “暂时还未去医院,现在在崇明老家。” “知道了。” 说来奇怪,之后的每天顾承中都回家来住,明明从别墅区公司那么远的距离,他却乐此不疲,回来我还没好脸色给,不知道他是那阵风没刮对。 我们基本上不说话,因为一说话彼此都没有好语气,我甚至直接无视他,夜晚他睡在我身边,我把自己尽量往床边挪,不想挨着他,他也算有自知之明,晚睡早起,基本上不碍眼。 这一夜,我愣是半夜没睡着,饿的。我忍了又忍,直到嘴里全是清口水了,我才摸索着下床。去厨房给自己煮面条。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是想吃西红柿鸡蛋面。 大半夜的,佣人们都睡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守着锅的时候,我发疯热了杯牛奶喝,但那股腥臊味儿蹿上来,弄得我赶紧抱着水槽吐。我连忙后悔来不及,想起来怀孕这么久,其实还没怎么吐,上次吐还是因为骏哥在加油站给我买的热牛奶。 不长记性。 就当我捧水漱口完撑在大理石操作台上喘气儿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冷森森的声音,那种情况你们能想象吗?偌大的别墅里,半夜三更人都睡了的时候,忽然从背后冒出来一个声音,吓得我魂飞魄散,身子不禁抖了抖。 等我定睛一看是顾承中站在门口时,我真恨不得两巴掌扇死他,这么悄无声息的站在背后说话,他不是有病吗? 然而,没等我说话,他已经开口,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 “你眼瞎?”我白了他一眼,拧开水龙头把水槽冲干净了,这时我心里忽然紧张起来,其实,说真的,有那么一瞬我在期待他问我是不是怀孕了。其实我根本没时间去想他要是问我,我该怎么说。 他站在身后,盯着我的后背,如同芒刺。 这时灶台上的水开了,我慌张地去揭开锅盖,但是一不小心捏到烫处,我下意识地丢开了,那锅盖掉到地上,非常响亮的一声,砸到我脚上,我跳起来站到一边,慌忙地拿抹布,这边水又滚起来了,真是手忙脚乱。 “让开,我来。”顾承中走上前来,夺走我的抹布,顺便把我拦到一边,把灶台的火关小了。噗通沸腾的水也温柔起来,冒着腾腾的热气。 “不需要!”我冷声说,“我自食其力。” 他盯了我一眼,冷哼说,“怕我毒死你?” “你这种人,难说呢。” “只怕是你还没被我毒死,先烫死了。” 顾承中捡起锅盖扔在水槽里,看见一边案板上我切好的西红柿,还有调好的蛋液,??地挽起睡衣袖子,把面条煮进锅后,拿了平底锅来热油煎蛋炒西红柿做盖浇。 他动作娴熟,没用多长时间就做好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西红柿面。那香味勾起我肚子里的馋虫,可当他把面条端到我面前时,我脑海中全是那几年在一起生活的场景。 西红柿鸡蛋面。顾承中。杨小唯。 他递了双筷子给我,听不出语气里是啥意思,漫不经心地说,“赶紧吃,吃了去睡觉。” 我没接筷子,他就把筷子插在面碗里,我怔怔地看着那碗面,齐灿灿的鸡蛋,红彤彤的西红柿,白细的面条。 只吃了两口,我心里那股想吃的冲动就没了。 看着面汤上浮着浅浅一层油花,我觉得恶心。 我把筷子扔了,一句话都没说,转身上楼睡觉。 再也不饿了。 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流泪。怎么会觉得难过呢? 就因为一碗面条?那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我吸了吸鼻子,看着窗外融融的月色,心田是一阵无以言表的酸楚。 顾承中过了很久才回来。我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假装睡着了,他迟疑了半晌,在我以为他也睡着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帮我拉开挡住脑袋的被子,小心翼翼的。 只要他手再往下一点,就碰到我脸上纵横的泪。 第二天一早醒来,已经十点多了。刷牙的时候,我开始干呕,不知道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要忍受恶心的状况了,等我呕完,已经毫无力气,扶着楼梯下楼,叫佣人帮我做碗面条。 多嘴的人说,“太太你也想吃面条?嗨,先生早上也是吃的面条。” “哦。” 大约是我没话说,所以她才多说两句,“可那面条不是我做的。一早起来就看见他在吃,吃完走的。” 我愣了愣,忽然想起什么来。 “太太,您要吃什么面条啊?”佣人问我。 我回过神来,轻声说,“算了,我喝粥。” 佣人疑惑地看着我,我说,“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 那天下午,林阳从南城回来,我午睡起来客厅里热闹得很,下楼一看,是高家小姐来了,那是我第二次见到高艺涵。她穿一袭轻纱裙子,上身红白相间的针织短袖,配上俏丽的短发,整个人显得青春活力,明明是一样的年纪,可我身上,早没了她这样的风采。 林阳坐在她身边,穿polo衫和休闲裤,头发又剪短了些,衬得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帅气十足。和平日里穿西装的模样不太一样,这样的林阳,身上多的是一份阳光。 高艺涵挽着他胳膊,笑眯眯的,酒窝很美。很醉人。 佣人端着水果茶出来,见了我,招呼道,“太太,您醒了,要喝水吗?” 我摇摇头,这时客厅里的人看着我,眼光各异。 高艺涵站起身来,我走过去,她跟我打招呼说,“您好,又见面了。” 林彩秀拉着她,“艺涵,你坐,别老是站着。” 高艺涵说,“伯母,没事儿。”她目光转向我,微笑说。“昨晚才听顾叔叔打电话跟我爸说你们结婚了,恭喜你!你这么年轻,我都不好意思叫你婶婶了。” “高小姐客气了。”我淡笑着说。 这时林阳站起身来,凝眸看我,错愕地问,“你们领证了?” 然后气氛有点尴尬。 林阳看着我,我看着林阳,高艺涵看着林阳和我,林彩秀看着林阳和高艺涵。 我点点头,“领证了。快一个月了。” 林阳眸子沉了沉,高艺涵也不是傻子,有些不解地问林阳,“林阳,你为什么这么着急?难道--------” 林彩秀适时站起身来拉住林阳,趁高艺涵不注意的时候掐了他两把,笑眯眯地解释说,“那个,艺涵啊,阳阳这是太为他三叔高兴了!从小到大,他最喜欢的就是三叔!他们结婚了,阳阳比谁都高兴!” 我看着林彩秀莫名地想笑,本来没什么的,她这么一说。我就无语了,高艺涵不是白痴,欲盖弥彰谁看不出来? “高小姐,你们慢慢聊,我去花园转转,透透气。”我告辞说。 顾家的别墅很大,院子很大,花园也很大,顾老太太生前打理的花花草草,现在都被我打理着,品种繁多,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品种。杜鹃开败了,月季开始妖艳,一茬接着一茬,反正不会因为哪一种花的凋谢而失去颜色。 一如这偌大的顾家。 在花园里倒腾了一两个小时,时光飞逝,转眼就傍晚了。我回到客厅看电视时,听管家说高艺涵已经走了,林阳送她回去,林彩秀去房间照顾顾启中了。 最近这些天,顾启中身子越发不好,越是到夏天,他人越是虚弱。大多数时候。用餐都在房间里。 我吩咐了佣人煮饭,上楼去洗澡。 等我洗完澡出来时,吓了一跳,林阳就站在卧室门口,转着手里的钥匙圈,脸色很难看。 我惊魂未定,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发火说,“你能不能别这样吓我了?大哥!” 林阳上前来要拉我的手,我给躲开了,冷静下来,“我现在是你的婶婶,林阳,你的行为要注意我一些了。” “我都告诉你他的目的了,你还跟他结婚,你是不是傻?小唯,你到底怎么想的!”林阳无奈地甩开手,激动地说,“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们已经扯证了,在法律是夫妻。林阳,他本来就跟你敌对,所以。麻烦你为自己考虑点,少跟我牵扯,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现在自身难保,顾不上别的了。”我说。 “到底怎么回事?”林阳皱眉看着我,一脸凝重,“我了解你,以你的性格,是不会跟他结婚的!到底为了什么!” “林阳,上次我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你少管我的事儿,弄好你自己。咱们就当普通朋友要么就是陌生人。什么都别问我。全都别问。”说着,我准备要离开,林阳抓住我的胳膊,生气地说,“是因为孩子吗?” 我还没回答,这时候林彩秀从楼梯上下来,大惊小怪地说,“什么孩子?阳阳!什么孩子!” “妈,不管你的事儿,你别问!”林阳怒吼一声,吓得林彩秀哆嗦,瑟瑟缩缩地看着我。我转身下楼,听见林彩秀在背后问林阳,“你这死小子,你到底做了什么孽!你给我说清楚!” 神经病。我暗骂。 刚一转头,顾承中出现在楼梯口,阖?清冷的眸子盯着我,目光如炬,似冷月清辉。 这一章给706551读者的水晶鞋加更,三千五百字~ 昨天欠了两千,明天补吧,今天来不及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095:陪我去个地方 六月的初夏,白昼渐渐变长,客厅的落地窗亮堂堂,反繁美丽的丝绒窗帘被撩到两边用金钩竖起来,上方垂着一叠叠帷幔,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将顾承中颀长的影子斑驳了。 遇上那一抹清冷幽森的目光,我下意识地颤了颤,抓着扶梯的手不禁用力,指关节竖起来,心头在晃荡。 阖?的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测,突如其来的出现,让彼此陷入尴尬中。我顿了顿,见他没反应,正要下楼梯,这时林彩秀从后面冲出来,活脱脱的悍妇模样,高声喊着我名字,“杨小唯!你给我站住!” 我回头瞪了她一眼,还未说话,她已经冲上来,一面说着,“我警告你要点脸!你和老三都结婚了,别再勾搭我儿子!我知道你勾男人的功夫了得,可你别臭不要脸!老三在外面最是要面子,你要敢做出什么猪狗不如的事儿来,我饶不了你!” 她气呼呼地看着我,压根儿没看见站在楼梯口的顾承中,满脸的愤怒涌动,若是眼神能杀死人的话,我估计自己现在就是个马蜂窝了。 林阳无语地拉住她,眉心紧蹙,隐忍着怒气说,“妈,你不要乱说胡啊!也不怕家里下人笑话!” 林彩秀哪里怕人笑话?她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个荡妇,做了小叔的老婆还勾引她儿子。 “你给我闭嘴!你明明明天才到家的,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着急回来见谁?还有,我叫你送艺涵回家,你怎么送人的?送出小区就完事儿?我怎么跟你说的!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林彩秀摔开林阳的胳膊说,“阳阳,妈是不会允许你和这个贱人有牵扯的。你给我记清楚了,你是顾氏的继承人,争口气!这贱货要是敢勾引你,妈不要这条命也要整死她!” 说毕,林彩秀转过脸,狠狠瞪了我一眼,目光凶狠极了。 林阳被她气得半死,无奈地说,“你能不能不要瞎折腾?我和小唯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你不要为难她!当年要不是你们着急把我送走,我能和她分开吗?算了,我现在,我说了你也不懂。” 说毕,林阳走上前来,一面跟我道歉。然而刚脱口我的名字,楼梯口的人就拍手,意味深长的冷笑,林彩秀和林阳都愣住了,错愕地看着楼下的人一步步稳重地踏上台阶,响亮的掌声跟耳光似的,还嘲弄地说,“真精彩。” 林阳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但我云淡风轻的,因为在我心里来说,我没什么秘密,也没必要隐瞒或者解释,所以我坦然自如。 “我亲爱的太太,魅力不小啊。”顾承中走到我跟前。伸出胳膊搭在我肩膀上,近距离低头打量我的脸,笑眯眯的,话里有话说,“看来我得好好看着你,省的我小侄子蠢蠢欲动。” 我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正要离开时,他却一把抓住我胳膊,生生扯住不让走,我冷眼看着他,不耐烦地说,“松手!” 迎上他目光时,是冰冷的一片。那若有似无的笑在浅淡中搁浅,并且渐渐冷冻了,嘲讽的眼神里也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漠然,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犀利和威胁,摄人心魄的寒凉,那一寸一缕目光,都在告诉我,他生气了。 他捏着我胳膊,渐渐加重了力道,我疼得皱眉,斜睨他,没好气地说,“聋了吗?我叫你放手!” “三叔!你放手!你弄疼小唯了!”林阳上前紧张地说,音落,他来帮我掰开顾承中,但顾承中那混蛋反手一拳头砸在林阳脸上,亏得林阳反应快,否则没站稳的话,很可能摔下楼梯。 林阳被打,林彩秀最是心疼了,一个劲地问林阳有没有事,林阳没理她,抹着嘴角的血丝,愤怒地看着顾承中,两人目光直视,顾承中是浅淡的,林阳却是急躁,一冷一热,水火不容。 “我和你三婶的事,你插什么手?”顾承中不疾不徐地说着,凛冽的眸子淡然地落在林阳身上,只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对她有歪心思,不然,别怪我不念旧情。” 林阳冷哼,旋即,目光转向一边的林彩秀,他冷森森地看着林彩秀,那冰冷叫她胆寒,被震慑到一半,林彩秀闪躲着目光要拉林阳走,这时顾承中一声命令,冷哼说,“站住。” 林彩秀一愣,悻悻然地看着顾承中。 “道歉!” 林彩秀眉毛一簇,气呼呼地说,“我凭什么要道歉?老三,你别得寸进尺,你打我儿子这拳头我还没叫你道歉呢!你太不要脸了!” “我最后说一次,道歉,为你刚才的话。”顾承中冷冽地盯着林彩秀,直勾勾的,阴冷可怖。这男人其实要命得很,谁招惹上了,就跟遇到鬼一样,不得了。 刚才那句话?骂我是贱人还是说我和林阳勾搭? “你-------你欺人太甚!”林彩秀急红了脸,但无可奈何啊,她最会审时度势,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好汉不吃眼前亏,道歉而已,她犹犹豫豫地说,“刚才是我不对!我说话欠考虑!” “这就是你的态度?”顾承中冷哼。 林彩秀瞪了瞪眼睛,却不敢说什么,只道,“对不起!” “你对不起谁?”顾承中不依不饶地说。 “我-------”林彩秀敢怒不敢言,红着脸要道歉。 但是被我打断了。 “哎,打住。”我嘲笑地说,“您可别跟我道歉。我受不起。就算道歉了我也没打算原谅你,这被逼无奈的道歉更像是在骂我,我宁可不要,你也别演戏了。” 说完,我掰开顾承中的手,丢下他们三人下楼。 好笑吧?还叫人给我道歉呢,以为这么护着我我就能忘记他和卢晗菲滚床单的事儿?能忘记他打我?想得美。我还没那么贱。好了伤疤忘了疼。 背后传来顾承中的威胁,他说,“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记清楚了。” 扶着楼梯下去的时候,我心尖还在颤抖,本来方才还在担心顾承中知道我怀玉的事儿,有那么一瞬,我竟然是期待他的表情的,比如皱着眉头问我,你怀孕了? 或者,她说的是真的? 再或者紧张点夸张点,问我孩子是谁的。 可他什么都没问。 难道是没听见?那他是什么时候站在楼下的呢?我们的谈话,他又听见了多少? 大约是没听见吧,不然知道我怀孕了,能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么镇定,不是吧。 夜晚睡觉的时候我翻了翻,刷了会儿微博,顾承中悄悄进屋子来,也不说话,掀被子上床,我赶紧搁下,侧过身子假装要睡了。 他上床的动作很轻,躺下,盖好被子,每个动作都在我脑海中。 我们中间隔着的距离,像是一片海。 我不过去,他也不来。 就那样,很多个夜晚。 我怎么都睡不着,他好像也是,呼吸清浅,但我就是感觉到他还没睡。 清冷的夜里,月光一片片融在被单上,我看着床沿下地摊上的白月光,忽然很触动。 我在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孩子也是他的,我应该告诉他不是吗?明天要去做产检,b超的时候可以见到孩子第一面,他作为孩子的父亲,应该一起去。我不能自私地剥夺他这个权利。虽然我还在气头上,也不曾打算原谅,但------- 罢了,罢了,杨小唯,为了孩子。你要公平些。 可要主动开口跟他说话,真有点困难。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了好多句开场白,最终我说,“你明天有空没,陪我去个地方。” 夜华如水,空气清冷,我的声音浅淡,却被寂静的夜衬托得清晰明了,字字清楚。 “明天有事。”顾承中愣了愣,似乎思考了些许时间才如是说。 我皱眉,问道,“什么事?不能推一下?” “不能。”他淡然地说,“送晗菲去机场。” 好,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气急了,闭上眼睛睡觉。 可我能睡得着吗? 我快气死了我! 我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去,气的我颤抖,顾承中起身拧开台灯,着慌地问我,“你干什么去?” “关你屁事。” “杨小唯!” “我去客房睡!”我转身吼了一句。“如果不想我半夜掐死你,现在就被跟我废话!” 说完我就走了。 还是沉不住气,狠狠地摔上了门。 一到走廊上,我就忍不住想哭。也不知道是哪里憋不住,眼泪啪啪地落下来,我忍着,咬着唇,豆大的泪珠子滚滚而下,我越是忍耐,就越是难受,赶紧去客房,往床上扑,抱着枕头落泪。 我不敢出声。更不想承认自己哭了。 可眼泪就是不停,气的我想扇自己两巴掌。 末了,我还得告诉自己坚强。这产检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老娘一个人也能搞定! 夜半三更,可怜兮兮的,我竟然能一本正经地摸着肚子安慰自己,宝贝,不怕,咱们自己去,你陪着妈妈。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顾承中已经走了。才八点多,这就迫不及待要去找卢晗菲,我冷笑,让保姆把牛奶换成了橙汁,我闻着牛奶就想吐。可想起来什么都不能吃,我又无语了。 这时林彩秀走上前来,贼兮兮地看着我,见我捂着嘴巴,一张脸惨白,等佣人走了后,她问我,“你真怀孕了?” 我吸了口气,把那股恶心压下去,冷声说,“跟你有关系吗?” 林彩秀脸色一青一白的,竟然跟个脑残一样问我,“老三还不知道吧?杨小唯,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不高兴地扔下叉子,瞪她一眼,“林彩秀,你能闭嘴吗?你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能不能给我清理干净?一天到晚没事儿找事儿你是不是闲得慌?要真没事儿干你今天把地拖干净吧,这么大的房子,足够你忙活一整天。别像个白痴一样问些无聊的问题,你以为全世界就你是好人其余全是贱人?” 估摸着她方才那么问我,是在算计时间,毕竟算起来,两个月前,我还和林阳在南城,加上昨天他问我孩子的事儿被林彩秀听见了,她能想些乱七八糟的,很容易猜到。 她质疑地看着我,眼神注视着我,像是在打量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我说。“还有,你能不能管好你的嘴?算我求你了,别像个行走的脑残一样可以吗?哪怕是为了林阳,说话之前也注意下你的措辞。祸从口出。” 说完我便上楼了,留下她一个人在客厅,这时候佣人忽然喊起来,貌似是顾启中怎么了,她匆忙地往房间跑去。 收拾了下,我在微信上叫了辆专车去医院挂号产检。周一上午人特别多,专家号还非常难排到,一早外面就蹲满了人。 昨夜里我虽然告诉自己了,我万般鼓励自己没什么,一个人产检就一个人呗,怕什么。可当我看见妇产科排队的孕妇都是家人或者老公陪同来的,心里哽咽,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似的,很不舒服。 那种感觉是从心底滋生的无奈和酸楚。哪怕再要强的人,在必要的时候,都需要家人的关心和照顾。 排队挂号的,都是男人,孕妇都在一边等,男人都是叫来使唤跑腿的。虽说我还没到走不动怕磕磕绊绊的时候,心里也-------反正,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挺心酸的。 可人生是我自己选的,男人也是,我能怨谁。 我顶多只能摸着肚子在心里?念,宝贝,幸亏妈妈还有你。 取了号,在候诊区坐着,妈的,真个休息区,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其他人谁不是众星捧月的?跟国宝似的。 坐我身边的孕妇,是老公陪着来的,肚子已经有四五个月了,穿宽松的裙子,老公在一遍端茶送水任凭发落,和我聊了起来,问我怎么不见我老公,我笑了笑,说,“死了。” 对方怔了怔。原本是笑呵呵的,一下子笑容僵掉了,我见人家尴尬,连忙说,“哈哈,没事儿,我都习惯了。” 人家给我道歉说不好意思,倒弄得我不好意思了。我说,“没关系。” 对方悻悻地说,“那你这是怀孕几个月了?” “三个月。” “哎,那你这是------”对方尴尬地看着我,我知道她的意思,后半截没好意思说,毕竟不太礼貌。 我笑了笑。摸着肚子说,“当然要生下来。我自己的孩子,自己带。没男人有孩子不也挺好?男人靠不住,还能靠孩子吧。” “也是,哎,单亲妈妈很辛苦的。” 然而,她老公却是一脸尴尬,因为我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人家??插了句,“你还是要相信这世界上有好男人的。” 没把我给笑死。 幸亏他俩很快就走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把戏演下去,骗人多不好啊。 等了一个多小时我才等到叫号,一通检查下来,我快歇菜了。但看到b超单子上写着孩子发育一切正常。我还是非常欣慰的。 娶了报告出来,我在医院走廊上撞见林阳,他满头是汗水,像是跑了好远的地方一样,急乎乎的,我叫住他,他皱眉看我,“小唯?你怎么在这里?” 然后他注意到我手里的袋子,立即沉下脸问我,“你一个人在产检?” 当即,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略严重。 “林阳,我没记错的话,我并未告诉你我怀孕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盯着他的眼睛说。 那天聊完微信。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终于我反映过来,那边是,我从未告诉过张骏之外的任何何一个人我怀孕了。 那林阳是怎么知道的? 医院那股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充斥在鼻尖,叫人神清气爽啊,我怔怔地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不由地猜测一些不好的想法。 林阳眸光清浅,阖?的瞳仁镇定地看着我,不瞬,他低头叹气,再抬起头来时,只看了我一眼,而后他掏出钱包,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单子来,摊开了递给我,我一下认出来那是我的化验单! 当然是我的!上面还有我的名字! 那天我太慌张了,碰到林阳的时候,我慌乱中把揉成团的单子塞进口袋里,但是后来回酒店后我就没找到,我说呢,东西怎么不见了,原来是在林阳这里。 是当时我不小心掉车上了? 如果说那天他捡到了孕检单,那也能解释后来他松口放我回上海。 我接过单子,叹气说,“原来是因为它。” “他没陪你来吗?”林阳叹气地看着我,关切的眼神。 我笑了笑,“他忙,没必要。我自己一样做完了检查,可见他来与不来,都无关紧要。” “小唯,话不是这么说的,”林阳数落地看着我,这时边上有人路过,林阳护着我,把我拉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孕妇做产检怎么可以自己来?再忙也该陪你!这有没有人陪,完全两个样子!” “我还没告诉他我怀孕了。” “你们吵架?” “嗯,我还砍了他一刀。”我指了指胳膊上,笑了笑。 林阳抿嘴,长长叹气说,“既然结婚了,你就要好好的。虽然我很不想你跟他好,可现在-------却是别无选择了。我希望你幸福。” “谢谢。”说真的,他能这么想,我很开心。这表示之前那一段,都过去了。 我们都要做全新的自己。 “医生怎么说,孩子好吗?”林阳换上笑脸问我。 我点点头,拿出b超单给他看,指着单子上的点说,“看到没,这个点就是。不过现在还很小,其实看不太清楚啦。” “嗯。你要做妈妈了。”林阳捏着单子,淡淡地看着我,怅然地说了句。“真好。” 或许他的言语里的确有惋惜和苦涩,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放开了曾经。都云淡风轻。 “你和高小姐也要快点有好消息,看得出来她是个好女孩,你会幸福的。”我说。真心实意的。 “嗯,我知道。”林阳低头,半晌,他抬头看我,沉沉一笑,道,“我尽力。” “林阳,这些年,我学会了很多道理,很多人生活的意义。我给你分享一个吧。”我盯着林阳的眼睛,微笑说,“人这一辈子,是一条很长的路,路上会看到很多风景,遇见很多人,有些风景呢是转瞬即逝的,如同有些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之后便消失不见。但有些风景却是与你同在的,可能你到最后才遇得见,但你要珍惜那些陪你到最后的人。他们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即使从前那些过客对你来说意义深重,但回忆存在的价值不仅仅是让人惋惜和后悔,更多的是启发你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你明白吗?” 林阳看着我,有些无奈地笑着,柔和的目光就像窗口的阳光,温暖如初,却不再是当初的亲密无间,而是岁月的敬重。 他点点头,说,“小唯,如果可以,我倒是愿意一直生活在回忆里,因为知道回忆里还有你,只属于我的你。” “但我们都不是那么潇洒自如的人,要认清现实,要低头。你说的没错,或许忘记过去,才是给我们彼此最好的结局。” 林阳伸手来抓住我的手,拍在我手背上,目光注视着我们的手掌,他叹气,沉重地说,“真的过去了。” 我心中释然,反过来抓着他的手,笑了笑,“嗯,都过去了。” 我在心中?念,林阳,你要幸福。 我们握着彼此的手。这一刻,没有暧昧,没有悸动,没有情愫,只是简单的祝福。 你要幸福。 “哎,对了,我还没问你怎么会来医院?”我首先松开他的手,才想起来问他。 他也反应过来,“哦,是月姨病了!我妈叫我来看看,管家跟我一起来的,我刚去停车,他先上去的!” “病了?怎么这么突然?我们去看看!” “走吧!” 然而,我和林阳刚从椅子上站起来,便撞上另一边顾承中锋锐冰冷的眼神。 他背后是一片阳光,可一身?西装的他站在那圈光晕里,全是愤怒和黑暗。 如同鬼魅。 凌晨暂时更这么多,六千字。白天再更一章。谢谢大家。 月初钻石可以投了,来吧,互相伤害~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096:离婚不可能 所谓无巧不成书,大抵是这样了。 我和林阳面面相觑,眼神有短暂的交流,显然我俩都不知道顾承中会来。尤其是我,昨夜他才说要去送卢晗菲,此时不过十一点,不过,算算机场来回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同月姨感情深厚,大约是月姨和老太太的关系,加上被月姨从小带大,他对月姨有不一样的亲情。月姨生病他来探望,是必然的。 我吸了口气,淡然的目光迎上他的,只见他冷眸盯着我手里还未来得及装进包里的孕检单。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些,淡然地往包里塞,视若无睹地略过他,往电梯间去。 虽然是死敌,但林阳也和他交代了月姨的情况,电梯里我们三人同行,气氛蛮尴尬的,谁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等着电梯上行,数字一点点增大,我数着,默念着,紧迫感渐渐平静下来。 到病房后,管家已经在一边候着,说是病情已经稳定了,天气热起来开空调,老人身体受不了,感冒引发肺炎,越来越严重,清晨家人发现,急忙送来医院。 我们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医生出来后才进去。 顾承中在门口看了一眼。然后黑着脸一言不发地去了一声办公室询问病情,林阳在一边打电话给林彩秀,让林彩秀告诉顾启中,月姨没什么大碍。 我就说,林彩秀最是见不得老太太,更何况月姨?原是顾启中担心。 打完电话,林阳回来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顾承中。 我想了想,微笑说,“一会儿吧,都撞见了,还能躲得过?本来他也有权利知道。” 林阳嗯了一声。叫我好好说,不要发脾气,孕妇老生气不好。 “对了,?瑶跟你一起回来了吧?”我问林阳。 林阳微怔,点头说,“嗯,是回来了。那边项目确定了,工程同步启动,她是设计师之首。” “我没记错的话,设计部好多人比她资历深,为什么是她担当重任呢?于情于理,她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且设计部那些老员工各个都是出色的设计师,虽说有些人没有我她那样金光闪闪的海龟身份,但这一行更是实力说话不是么?”我提出疑惑。 当时在选拔室内设计项目负责人的时候,与会的是设计部总监,毕竟公司手下的业务都没有这一项目重要,这种时候应该是有实力和经验的人出来担当才对,?瑶只跟着参加了两次小会议,她凭什么? 一个连方案都没提交过的设计师,能独挑大梁? 林阳微笑地看着我,“小唯,你对她是不是太偏见了。我知道,过去的矛盾咱们都忘不掉。但就事论事,?瑶的功底很不错,且我=资方也看中她国外学习的经历,你要知道,南城不比上海,遍地都是海龟,习以为常。那边的领导认为国外回来的人,就是能力出众金光闪闪。且她老家在南城,这里面的亲近,是别的设计师比不上的。” “我提出这些质疑不是因为我和她的矛盾,我只是就事论事。当然,你是总裁,你说了算。我只是,”我顿了顿,平静地说,“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允许这种比较的存在。我以为你是不可动摇的原则。” 林阳有些愕然,耸肩一笑,“或许,我们都变了。” 看完月姨后,我坐顾承中的车子回家,回去的路上,我坐副驾驶的位置,司机还蛮惊讶的,问我,“太太,您怎么不坐后面?” 我一想起清晨卢晗菲可能坐过那位置,我就恶心,我双手抱着胸前闭眼小憩,嘲讽地说,“脏。” 可能我说这个字有点过分,但我憋不住生气。 也是我段位不够吧,都这么伤心了,还能生气。不应该早就淡漠如水,见怪不怪了么? 到家后,顾承中先上楼,我去厨房让佣人准备午餐,他回卧室换衣服,我着急上厕所,见他准备离开,我说,“你等我下,我去个洗手间出来,有话跟你说。” 顾承中背对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我懒得再说第二遍,凝了他背影一眼,转身去了洗手间。 方便完吸收时,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该怎么说呢? 我怀孕了。 我有了。 你要当爹了。 咱俩的关系------ 到底怎么说才好? 我有点烦,可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出去。该来的还得来。 然而,令我吃惊的是,顾承中坐在床沿上,翻过我的包,正在看孕检单。 好了,这下都不用我自己开口了。省事儿。 听到开门的声响,他缓缓抬起头来。 然而,并没有任何惊喜和期待,电视剧里男人知道自己有孩子后的惊喜和开心,在他脸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反而是清冷的盯着我。距离三五米,我却能看清楚他眼底的阖黑和冰冷。 这算几个意思?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这一刻他的冷酷,面无表情,如同深海中波澜不惊的海平面,水下却是暗礁涌动,我心尖微颤,感觉不太妙。 “你凭什么翻我的包?”我我盯着他,冷声说。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未经我同意私自翻我的包就是不对。 “你心虚什么?”顾承中冷哼,把孕检单砸在我脸上,隐忍着怒气说,“杨小唯,你不该先跟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东西吗?” 我收拾了包,把被他倒出来的东西都装好,孕检单掉在地上,轻飘飘的纸张,我瞥了一眼他冰冷之极的眼神,像是千年寒冰,要把我冻死一样。锋锐冷冽的目光割人心扉,周身笼罩着一股强大的气场,叫人胆寒。 我捡起孕检单,长长舒了一口气,“既然你都看到了,也不用我说了。这是什么东西,你不会认字吗?” 我把单子砸他手里。 顾承中站起身来,他很高,我赤脚的时候基本上比我高出一个脑袋多,所以一般都是低头看我,我也不怕,迎上他的目光对视,心里是源源不断的失望。 我不知道顾承中在知道我怀孕后应该有怎样的表情,开心或是激动,错愕或是兴奋,但我知道,绝对不应该是眼前这种。 他没有一点的高兴。 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逼,竟然还以为有了孩子他能长点心,或许还能放弃和林阳的你死我活。毕竟都是一家人。 “你刚想跟我说什么?”顾承中冷哼地看着我,勾着眼眸,阖黑的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愠怒,一层一层地涌动着,“又想跟我说离婚是么?这孩子是谁的?” 就像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我浑身冰冷。 我怒红了双眼瞪着他,气不打一处来,“你有毛病是吧?你这话几个意思?” “我几个意思你不清楚?我问你这孩子是谁的!”顾承中怒吼一声,空气都在颤抖。 我真是不争气,这么生气的时候,我竟然还会心酸和委屈,心底涌起一阵酸涩,不瞬便涌上?尖,眼眶发酸,要不是紧皱眉头,我怕自己憋不住马上落泪! “你再说一次试试!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我夺过他手里的孕检单摊开了一巴掌拍在他脸上,“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看清楚时间!你他妈自己做过的事儿不清楚?” 轻飘飘的单子从他脸上落下,飘忽着,最终掉到地板上。 顾承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浑身上下都是僵直的,只有那双星目冰冷,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阴阳怪气地问我,“你想说是我的吗?” “三个月前你在那儿?要我提醒你你在南城和你老情人一起吗?那叠照片还不够明显的话。那你们昨晚在楼梯口的谈话呢?林彩秀问你谁的孩子你怎么不肯说?今天又是谁陪你去做产检的?” 我死都没想到,这些话竟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而且,他明明昨天就听见了我们说的话,夜晚却能装作若无其事,一点声响也无,这城府多深?算计多深? 怕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就认定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跟他没半毛钱的关系吧。 我不禁冷笑,剧烈而慌张的心跳如雷,同时,在一片寂静里,我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下贱的女人吗?你当我是你,和别的女人睡了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你真让人恶心!”我咬牙切齿地说,谁若是现在给我一把刀,我一定砍死他。 “我说错了么?我自己做过的事情我当然清楚。你去南城之前那一次,你是安全期,还有,你的习惯我太清楚,你不会那么没有安全意识。”顾承中冷声说。 我发誓,倘若先前我对顾承中还有那么一丝丝希望和期待,那这一刻,就什么都没了。 的确,我和他在一起,每次同房,基本上都是安全措施。即使偶尔有一两次他没有戴套,我都会自己吃药。因为那时候我恨他啊,我恨不得弄死他,怎么会想怀孩子? 可三月前的那次,我是真的没那么注意,冥冥中有些事情已经悄然发生变化,我们都要结婚了,我也放下了戒备坦然面对自己的真心,加上安全期,我的确抱着个侥幸心理。我又不是傻子,吃药对我自己身体不好,我还吃? 但我现在无比后悔。 哪怕吃了避孕药内分泌失调到死,我都不要现在的结果。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跟他解释这孩子是你的?我和林阳清清白白如同窗前白月光,干净得不能再干净?我心里只有你,我的男人只有你一个,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或者一哭二闹三上吊说顾承中你合格负心汉?还是说你不信任我,那我们去做亲子鉴定?还是哭哭闹闹说你误会了? 但不管怎样,我都要亲口说一次。 “我只说一次,”我捏紧了拳头,调整好呼吸和怒气,平静地看着他,“这孩子是你的。” 但我的真心实意,只换来顾承中一句冷笑,“如果是我的。你回来前后两个月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若不是今天我撞见了,你还打算瞒我多久?你回来跟我提过几次离婚,你数过吗?” 我淡淡地看着他,捏紧了拳头,气的嘴唇发抖。我心里不断默念着,顾承中,我给过你机会了。 真的,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要。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笑了笑,天知道我面上在笑,心里却在滴血,“我们离婚吧。反正你该拿到的都拿到的,留着我在身边也没意思。咱们彼此放过。反正,”我冷笑,“这孩子跟你没关系。” 顾承中眸光一凛,嘴角的冷笑忽然僵住了,就像电视剧里那种变态要杀人之前的表情,他一把捏住我脖子,但是未曾用力,只是抓住了我,威胁地说,“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杨小唯,你是不是一直在等着今天?那当时撞见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干嘛做出那么痛苦的表情?我告诉你,离婚,你休想!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人!就算死了,你也是我顾承中的鬼!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是你能依靠的!我先收拾了你,再去收拾你老情人!” 这么不要脸的话也好意思说?当真是人老了脸皮厚? 我抬起手一巴掌扇到顾承中脸上,推开他,抄起床头柜上的相框砸往他脸上砸,对,我就是想砸他的脸,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厚脸皮把这些话说出口,但凡有点脑袋的人都会思考。可他猪脑子,不!猪看了他都会含恨而死! 那相框是实木的,边角砸在他额头上,瞬间涌出鲜血来,而后掉在地上,“啪”的一下,镜片都碎了。 顾承中伸手摸了摸额头,手指上沾着血,他凶狠地看着我,眼皮在颤抖。 “不怕我给你戴绿帽子你就跟我继续杠着!要么离婚,要么你弄死我,我现在多看你一眼都恶心!别说那些生死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之类的话。你满嘴跑火车谎言漫天飞的样子我不是没见过,要这么来表现你的情深似海,我只能说我命薄消受不起!” “还有,你这总霸道强势的招数少来点,我已经不是那个二十出头什么都不懂得小丫头片子,要想我被你践踏得体无完肤还一贱到底跟你想好,你做梦去吧!不离婚,那就一起死,反正弄死你,我也算为社会做贡献,功德一件!” 我怒吼着说完这一席话。 胸腔里涌动的怒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捏着拳头。警告自己不许哭。哭,就是认输。在我的字典里,没有认输两个字。 顾承中一脚踹开地上四分五裂的相框,走上前来,也不动手打我,也不发狂揍我,就残忍又威胁地看着我,目光里是陌生冰冷的寒颤,他说,“那我们就走着瞧。” 说完,顾承中转身走了。 余音在房间里缠绕。 若不是地上的我相框四分五裂支离破碎,我以为自己刚才做了梦一场。 正午的阳光真好。 落地窗的帘子拉开了。夏日明媚的阳光从外边照进来,斑驳地落在地上,打在破碎的玻璃上。 那阵无以言表的酸楚瞬间涌上心头,如同吃了芥末后,刺激一下冲上来,眼眶水润。 我瞪大了眼睛不让泪水流下来,抬眼看着天花板,憋不住的时候,我不停地深呼吸,双手扇风,想让眼泪全都憋回去。 那天下午,我一整下午都在房间里,我在网上咨询了离婚律师关于离婚的一切问题。律师约我当面谈,但那时候已经是下午,只好约在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一早,我很早就起床了,去到律师事务所,将我的具体情况说了下,律师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可以净身出户,只要离婚。 当得知我在妊娠期时,她说这件事很难办,让我再协商协商。我说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他不承认,自然也不会要,这个问题不用考虑。而且是我主动提出离婚的,不是被他离婚的。 律师说会全力帮我,并且起草好了离婚协议书。 夜晚我回到别墅,顾承中并没有回来。我握着离婚协议书坐在房间里没有下楼,一是没心情,二是不想和林阳林彩秀碰面,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和林阳,最好是不要见面为好。我无所谓,反正我和顾承中已经这样了,但不可因为我,殃及池鱼。 我打了个电话给他,但是没人接。 或许,他根本就不想接我电话。 接连着三天,他都没回来。 我不想再等了,联系了律师,将顾承中的公司地址告诉她,让她代替我去找顾承中,协议离婚。 当天下午,我一直在等消息,尽管我知道顾承中没那么容易说yes。但也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离婚律师的道歉和躲避,她在电话里跟我说,“顾太太,不好意思,您的案子我不能接了,您交的费用我会如数退给您,如果您要求赔偿的话我也可以。” “为什么?我们那天不是说的好好的么?你还信心满满的,出什么事儿了?”我问。 律师叹了口气,委婉又恳求的语气说,“顾太太,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事务所。没办法跟您先生抗衡,您先生直接联系了我老板,如果我接你的案子,那我别想在上海律师界混了,还得牵连我们事务所,顾太太,实在是不好意思,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原来如此。我忘了,他不是那么好招惹的对象。 “另外,我劝您一句,顾太太,顾先生实在是-------如果您坚持要打场官司。恐怕很少有人愿意接,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是律师给我最后的忠告。 挂了电话,我给张骏去了电话,我说要他帮我。 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他了。 法律上规定,夫妻双方分居两年以上,可以申请法院判决离婚。如果实在走投无路,我能想到办法,只有这个了。 我走。行了吧? 我惹不起,躲得起。 然而,我的计划根本没来得及实施,顾承中就叫人来家里接我。上了车我才知道,他也在。 我抱着有些事情必须要解决的态度说,“我要跟你谈谈。” 他目视前方,冷冽锋锐,不可置疑地说了句,“没什么好谈的,想离婚,不可能。”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有病是吧?”我怒了,抓着他胳膊扯了扯,可他却不理会我,命令司机,“开车。” “去哪里!” “医院。”他冷眸注视着我。缓缓吐出两个字。 我一下子愣了,错愕地看着他深寒的眼睛,“你想干什么!” 这一章,补上先前欠下的琉璃姐姐的两千字。另外加更蜘蛛侠马车一个更。 好了,今天不更了。明天见。(我的意思是凌晨见) 钻石可投了,宝宝们加油~biubiu~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097:是人是狗分不清 汽车内开了空调,凉风阵阵,大约是空气太冷了,我周身紧绷,盯着顾承中漆?的眼睛。 他原本垂着眸子看我,不瞬,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我,阖?的瞳孔缩了缩,勾着眸子看我,凛然的目光在那一瞬变得可怕,深不可测的城府和算计全在那一丝一缕的目光里,让人无处可逃。 我不由地浑身哆嗦,寒毛直竖。 目光交汇的一瞬,我脑海中炸开了一般,惊恐地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刀刻斧凿的脸上,线条刚毅,一点柔光肉没有。 可怕的想法瞬间涌现出来,我惊恐地往后退了退,近乎惊慌失措,等我伸手要去扣车门开关时,返现扣不动,我瑟瑟缩缩地缩成团,转过身猛开车门,但无论我怎么用力,车门都打不开。 被锁上了。 顾承中就那么看着我发狂般地打开车门,见我从瞪着司机命令开门到低声下气的请求,整个过程,他都漠然,视而不见那般。 无可奈何之下,我抓住顾承中的胳膊,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从未这么害怕过他,他的手段,他的沉?,我哽咽地说,“我不去医院,你放我下车,你放我下车!”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阖?的眼底一丝松动都没有,从头到尾都是透彻心扉的寒冷,高高在上,无论我是多么可怜地匍匐在他脚下求饶,他都不为所动。 “你听见没有!我不去医院!你放我下车!我要下车!”我越说越激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我惊慌失措。 “你必须去医院。”面对我的激动和恳求,他只是淡淡的一句,语气平淡,冰冷,一丝起伏都没有,好似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再平淡不过的语气。 这时一个生命!是他的孩子!他竟然用这种态度面对我! “你这儿疯子!我告诉你,你休想让伤害我的孩子!你敢做出什么恶毒的事儿来,我杀了你!”我抓着顾承中的领带说。 奢贵的西装被我抓得一团糟糕,顾承中愣是岿然不动地坐在一边,如同一座巨大的不可动摇的冰山,就那么坐着,眼睛冷森森地看着我,像在看猴戏。 “你杀了我也没关系。杨小唯,你改变不了我。” 音落,他目光转向前方,命令司机,“开车。” 我这才明白,我不管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下说什么都是放屁,哪怕我现在掐死他,他也会带我去医院。 我告诉自己必须镇定下来。我不镇定下来,就不能想到办法逃走,那我的孩子就危险了。 胸腔里憋着一口气,我忍不住怆然,豆大的泪水滚滚而下,滑落在膝盖上,我松开顾承中的领子。颓败地坐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开出别墅区。 顾承中一早就安排好了私人医院,我被送去医院后,他抓着我的胳膊,下车就警告我不要乱来,如果我乱来,他有的是办法整死我,还有我身边的人。 医生早就在等待,这个年代,只要有钱,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能做?顾承中呼风唤雨,要什么做不到?我到底是低估了他。 消毒水味道在我鼻尖萦绕,医院走廊上人不是很多,大约是因为国际门诊的关系,这边的候诊人数和普通门诊天差地别。 顾承中揽着我肩膀一路往前。他助理拎着包走在前面,穿越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前,我看了眼,门口的铭牌上写着xx,主任医师。 助理站定脚步,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顾承中眨了眨眼睛,助理敲门,不瞬,里头传来一声回应,用英文说的,进来。 助理将门推开后站到一边去,顾承中揽着我胳膊要将我往里面送,我斯诺不进去,他冷哼一声,直接抱着我的腰,把我抱起来往办公室去。 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坐在旋转皮椅上,助理关上门的瞬间,他盯着电脑韵达风情的语气说,“来了?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先做个检查,然后就可以去手术了。” 他没有正面面对我们,只看得见后脑勺,头发是染色过的,很潮流的?色,微微卷曲的那种。 我只觉得声音略微熟悉。好像是认识的人。 顾承中这才松开我,整理身上皱掉的西装说,“去吧。” 说实话,在床上我都还有一瞬间的幻想他是带我来做产检的,毕竟血浓于水,古语有云虎毒不食子,我肚子的那块肉是他的亲骨血,哪怕再生气和我林阳的误会,也要相信我不会跟林阳发生什么啊。他是有头脑的男人,怎么就一根经到如此地步?难道他商场上那些算计和城府都一夜消失了? 我抓着顾承中的衣服,再次申明,天知道我是在祈求他手下留情! “你要我说多少次才相信着孩子是你的?”我慌张地看着她,竟然说出做亲子鉴定的话来,我说,“你要是不信孩子是你的,那再等一个月,再等一个月就能做羊水穿刺,到时候验dna,你就知道到底是不是你的!” 顾承中冷艳看着我,阖?的眸子里波澜不惊,他平静地看着我,掰开我抓着他胳膊的手,不容婉商的语气说,“这些话,你觉得我会信吗?杨小唯,再留着孽种一个月,你好想办法从我身边离开?” “不!不是的!你听我说,孩子真的是你的,我求求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从来没骗过你,这次更不会!这个手术我是不会做的,绝对不会!”说着我就哭了,我真的慌了,当医生说手术安排好了时,我真的绝望了,那种说不清楚的恐惧让我特别迷茫和恐惧,这一刻,我已经顾不上骄傲和骨气,竟然祈求他。 这时候,一直看电脑的医生忽然转过来看着我们,我匆匆瞥了一眼,然后愣住了,定睛一看,面前这医生,不就是当初离开的顾骏吗! 是顾骏! 我惊愕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是你-------顾骏------” 顾骏朝我笑了笑,手里的签字笔在办公桌上轻轻敲打着,望着顾承中说,“哎。小叔,你这是没商量好就送来?” “顾骏!你帮帮我,求求你,我不做这个手术!”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我祈求地看着顾骏,“我求求你!” 顾骏耸耸肩,说,“小唯,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上忙。我听小叔的安排。” 我算是懂了。 我颓然地看着这几个人,我告诉自己要记清楚这些人的面孔,记清楚。 “无妨,按安排行事。”顾承中凛冽地看着顾骏说,“处理好。” 说完,顾承中带着助理走了,办公室内只剩下我和顾骏,还有个护士。 护士要我躺倒床上去,准备给我做检查。我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恐慌的,空落落的,一片死寂。 顾骏在我肚子上涂了一层凝胶,然后看b超图像,一面问我,“小唯,你别恨我,三叔的性格我最了解,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让过一个。有些事情,他是宁愿选择丢掉,也不会选择冒险。” “这次事情过了,他会把你送去国外,等风平浪静了再接你回来。” “你就当是去旅行,这摊子事儿谁扯上关系谁倒霉。” “反正,你不要跟我三叔对着干,没好果子吃的。” 那段过程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顾骏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我脑袋一片空白,但是一直在心虚着想办法,心如死灰却不甘心的样子,就是我现在的心迹。 换上手术服后,我将被送去手术室。 顾承中和助理在另外一间休息室等着,我没见到人,顾骏换衣服去了,我被忽视送到手术室,坐在一边等候。 我看见盘子里冰冷的器皿一件件排好,手术刀,钳子,剪刀,各种我叫不出名字来的东西都排在一起,装在一个干净的盘子里。 那些东西,一点温度都没有,看起来冷森森的。 我无法想象,它们将会进入我的身体。尽管顾骏一再跟我强调了一会儿?药过后不会疼,真正的只要三分钟。 但看着那些东西,我不由地寒战。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不可以,不能这么认命。 我趁护士不注意的时候,从盘子里拿了把手术刀揣在袖子里。 躺在手术台上,头顶是没打开的手术灯,天花板很低,很压抑。 “你先放松下,我去催催顾主任,手术过程很简单,?药过后你不会感觉到疼痛,睡一觉就好了。”护士温声细语地说。 没一会儿,她走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趁着那一会儿的功夫,赶紧起来,要是?药打了,我就完蛋了。我赤脚离开手术手室,以最快的速度拉开最后一道门,这时候顾承中忽然站在我面前,他就在门口,而且看样子他是要进来的模样。 一瞬。我们面面相觑,他眉头皱着,言语还未出口,我已经把袖子里藏起来的手术刀掏出来,割在他喉咙上,一步步逼着他往后退,他双手自然地垂在两侧,垂眸迎上我眼睛,一步步往后退。 “姓顾的,别乱来,这把刀是手术室里的,很锋利,只要我一动手,你脖子的动脉就断掉,就算你有个神仙侄儿也救不了你。”我冷声威胁他说。 “想杀了我?”顾承中问我。 我冷笑,咬牙切齿地说,“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不相信我孩子是你的?” 顾承中凝眸盯着我,眼神是复杂的,兴许这一刻他还在纠结和犹豫,怀疑的眼看着我,被我一步步逼到走廊上,左转,一步步往后退。 “今天要么你死,要么我和孩子一起死,要么同归于尽。总之,你要拿走我的孩子,我就拿走你的命!”我冷笑说,“我早就恨不得杀了你。” “杨小唯,到今天你还在跟我撒谎吗?”顾承中冷哼看着我,无力地笑了笑,伸手从衣兜里掏出,找出个微信视频给我看,虽然里面只有短暂的五十几秒,但整个视频里,我和林阳躺在一张床上,正在接吻,从视频里可以看出来,激情暧昧,衣服四处洒落。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清白?”顾承中冷笑,“我也想相信你,可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 “他说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我让出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愕然地看着顾承中,他关掉,脖子上鲜血渗出来,他瞪着我,停下脚步,侧面就是下去的楼梯,在我怆然喘气的一瞬,他忽然抓住我的脖子,威胁地说,“杨小唯,你只有一次机会,杀不死我,你就好好待在我身边。我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此刻我才知道,卖掉我的人,不止齐瑶一个。 我一直相信的人,他才是背后捅刀更厉害的那个。 这一刻。我不由地去想,不管是酒店喝醉的一夜,还是孕检单,还是那些寄给顾承中的照片,或者视频,或者产检在医院巧遇,都不是凑巧。 是别有用心。 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我呼吸困难,眼泪朦胧在眼眶,我看不清楚顾承中的脸,如果说伤心是因为林阳,那痛苦,是因为我对他的信任被用作他报复的手段。我无法接受这样的林阳。无法接受一个利用我真心当做城府算计的林阳。 他不该是这样。 我痛苦地低下头,握着手术刀的手掌无力,我垂下手,痛苦地抽泣,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心痛。 所以说,真相往往叫人痛苦。 顾承中伸手来拉我,要抓住我的手,我猛地抬头看他,警告地说,“你别碰我!” 满面泪水纵横肆意,我笑得凄凌,看着顾承中苦笑说,“你们没一个好东西,真的,全都不是好东西!” 顾承中抓着我胳膊不放手,于是我俩争执起来,我情绪完全不受孔子,难受和痛苦排山倒海,在纠缠中,我狠狠退推了顾承中一把,但他岿然不动,我自己却因为力道反弹,颤颤巍巍地缩了回来,结果在楼梯上不小心踩空了一脚,整个人背对地面,倒下去,在楼梯上滚了两三圈,一直落到最底下,我听见骨头摔碎的声音,以及身下一片热流。 恍惚的一瞬,我看见顾承中慌张的脸在眼前,但我听不见他的声音了,他的错愕焦急。眉头紧皱,渐渐变得模糊------ 眼皮沉重,一切,渐渐归于黑暗。 我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房间里没有人,一个都没有。 摸到肚子的一瞬间,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没有哭,只是平静地看着天花板,空洞的一片白。 护士来换点滴瓶子的时候,看见我醒了,连忙去找了顾骏来。 顾骏说我从楼梯上摔下去,孩子没了,小腿骨折,因为孩子小,所以流产还算干净。没什么痛苦,但骨折就比较?烦了,我可能要在医院住十天半个月的。 我一直没说话,顾骏坐在我床边,白大褂里面是笔挺的西装,精神抖擞的,滔滔不绝地说话。 他说,其实那天他迟迟没去手术室,是在帮我想办法,他看见我要死不活的样子,在帮我劝顾承中,好不容易劝来顾承中跟我聊一聊,以为我们能有个好结果,但没想到------- “小唯,这事儿呢。我觉得你也不能全埋怨三叔,三叔看了视频,是个男人都会误会吧,你和林阳以前搞得那么轰轰烈烈的,三叔是一点自信都没有,你呢,嘴巴有犟得很,一句都不服软。三叔也是不自信啊,怕你真跟林阳还有点什么,这些年你一直惦记林阳,他一清二楚的。” “不过,哎,既然现在孩子没了,你就当告一段落了,都结了婚了。日子要过的,你现在看清楚一些事情,对你来说,是好事儿。人要往好的地方去想。” 顾骏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林阳算计的错,也是我犟嘴的错,顾承中什么错都没有。他只是太在乎我。只是太嫉妒,太不自信。 说得真好。 “顾骏,你能帮我个忙吗?”我平心静气地看着顾骏说。 “什么忙?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帮你就是。”顾骏不好意思地说,“本来这件事儿我也挺对不住你的,哪怕不是我杀了你的孩子,我也------哎,你别记恨我啊,我当你是好朋友的。” “流下来的孩子呢,处理了吗?”我盯着顾骏。 顾骏有些惊愕地看着我,悻悻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做个亲子鉴定。”我平静地说,“用流下来的孩子和顾承中的样本比对,你帮我做一个,我要看医学上的报告证明。” “小唯,这个------”顾骏想了想说,“如果你是要给三叔看,真的,没必要,你俩不要因为这事儿再填一堵墙,不做,你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旦这个亲子鉴定做了,你们这心里的膈应一辈子都丢不掉。” “不。我一定要做。”我坚持说。 顾骏无奈地看着我,抿抿嘴,说,“好。我帮你做。” 一个月后,我从医院回到别墅。 那一个月,我没有和顾承中见过面。他会医院看我,但都是我睡了的时候。护士说,他总是晚上去,看着我睡了,坐一会儿,又离开。 我拒绝了一切来客,不管是张骏还是刘思涵,顾清和婷婷,还是林阳和高艺涵。除了护工和容嫂外,我谁都没见过。 顾骏答应帮我保密那份我亲子鉴定。 我拿着报告,去银行开了个保险柜,亲自上锁。 回到别墅那天,林彩秀一脸的不高兴,对我一阵冷嘲热讽后,被我泼了杯滚烫的开水。 她半边脸被烫红了,连带脖子,一块块的,我杵着拐杖坐到沙发上,把管家叫来,让他们收拾了东西滚蛋。 两个小时之内,别墅里不能找到一丝一毫他们的东西。 林彩秀当场咆哮起来,要照顾城中说理,电话刚拨通,被我一拐杖打烂了,我瞪着管家说。“你还有一小时五十八分钟,做不到,你就和他们一起滚,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管家连胜说好好好,我叫佣人扶着上楼,管家被林彩秀骂的狗血淋头,但还是硬着头皮叫人收拾东西去。 这时候林阳回来了,林彩秀连忙哭诉,我站在楼梯上看见林阳站在客厅回头望着我,眼神幽深,早不是当初纯澈的少年。我对他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上楼来,完了让用人去厨房给我拿把水果刀上露台。 我一瘸一拐地上楼,林阳很快跟上来,要扶着我。我没答应,甩开他的手往露台去。 到露台后,我开门见山地问林阳,为什么要跟顾承中说宁愿放下一切也要要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你什么居心啊林阳?感情我掏心掏肺的对你,就换来你对我的算计么?” 林阳眉头攒在一块儿看着我,“小唯,我本来就没打算放弃过你,我说的是实话,他怀疑你,根本不爱你,我不在乎你的肚子里孩子是谁的。我只要你跟我走。” “这些道貌岸然的话何必说得深情款款?你想干什么,我一清二楚。那些照片和视频,是你拍的吧。” “你觉得我会这样做?”林阳反问我。 是,你怎么会这么做。 呵呵。 这时佣人送上来水果刀。悻悻地递给我,我接过刀子,二话没说一刀子扎在林阳胸口,夏天的衣服很薄,刀子扎进去,鲜血涌出来脏了白衬衫,我冷哼不屑地看着林阳,挑眉咬牙切齿地说,“这一刀,就算你害我失去孩子的报酬。我们俩的情分,到今天,恩断义绝。” “小唯,你不相信我?”林阳痛苦地看着我,皱眉问。 我笑了笑,冷哼说。“我失败就失败在太相信人,是人是狗分不清。” “小唯!我只想要你!这个想法,从未改变!” “何必说谎?”我冷笑,“何必毁了你在我心里那份美好?” 我狠狠用力,佣人吓得惊声尖叫,而林阳却站着,岿然不动,咬着牙,忍住疼。 林彩秀匆匆冲进来,见我要杀了他儿子,扑上来抓我,骂道,“你这个贱货!松手!自己没了孩子能怪谁?放手!” 她作势要揍我,被林阳用胳膊挡着,她着慌地叫用人报警。林阳拦着她说不许,让佣人通知司机开车去医院。 我抽出刀子,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露台,背后是林彩秀的谩骂和诅咒。 抓着刀子回卧室的路上,撞上楼梯口站着的顾承中,他穿?色的衬衣,外套挂在手腕上,身材魁梧颀长笔直,如同青松。 我杵着拐杖走到他面前,把沾着林阳鲜血的刀子塞进他手里,接过他的外套,会心一笑,“回来啦。” 今天更新,我在昨天说了是下午下午,我自己不确定时间怎么跟各位确定?要说错了时间害大家等,不是更作孽么。 谁没个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动不动就说我说话不算话,我又不是钢铁侠,试问除了临时有事儿的时候,我的更新还算准时吧?每天九千一万,真的熬不住肩膀疼。当然,我要吃这份饭就要承受该有的辛苦,我也不是叫苦连天,只请大家多点耐心和理解。谢谢。 今天明天,只更六千。不高兴等的读者,攒文吧,大家都不急。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098:深藏不露与将计就计 迎上我的笑脸,顾承中显然是震惊的,虽说那种惊诧一闪而过,但眼底的余晖隐藏不住。他不由地皱起眉头,思量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笑意地看出其他端倪来,手心不由地拳握,双眼渐渐失去锋芒。 顾承中低头看手中的刀,鲜血犹在,我瞥了他一眼,一边帮他整理外套,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这衣服上沾了什么灰?都拍不掉,喏,这一块。” 我把肩膀上的一块给他看,发现他正打量着手里的刀,心底一丝冷笑略过,但我面上保持微笑,他面无表情,阖黑的眸底深邃如昨,覆盖了一层疑惑和不解,淡淡地望着我,探究的意味。 对峙了几秒,他不言语,我挑眉道,“问你话呢,哑巴了?” 不瞬,他缓缓开口回答说,“许是撞到哪里,沾了灰尘了。” “哦,你也不小心点。”我笑吟吟地说。 眼神里的犹疑深重,我挽住他的外套挂在胳膊上,温声说,“回房间去吧,我想洗个澡。身上全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难受得紧。” 顾承中道,“好。” 他伸手来扶我,我潜意识里是抗拒的,但我警告自己不要抗拒,在他抓住我胳膊的瞬间,我愣了愣,旋即扬起灿烂的笑,一边被他扶着,一边借助拐杖的力道前行。 这时佣人和林彩秀扶着受伤的林阳出来,预备去医院的,林彩秀哭得稀里哗啦,怒目瞪着我,见顾承中也在。不忍上前来斥责数落,但被林阳拉住,林阳咬牙劝解说,“妈,不要怪她。” 我冷笑,是,你哪有资格怪我。 林阳捂着胸口的伤处,鲜血涌在他手心里,从指缝中流出来,触目惊心,他咬牙忍着疼,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嘴唇有些发白,眉头紧拧,十分痛苦的模样。 他看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表情。即使有抱歉,我也分不清楚这抱歉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忏悔。罢了,谁还在乎这些? 林彩秀含泪怒道,“就是你这样善良才叫咱们娘儿俩被欺负!着贱人一次次挑衅,你还叫我惹着不怪她?要不是我来得快,这贱人不得杀了你!” 我冷笑,骂我的话我听得多了,她就没在我眼里过,我何必在乎?我嘲讽地说,“有在这里瞎扯的功夫,不如赶紧滚去医院,别死在半路上,明明只是点小伤,最后我成了杀人凶手。反正你们什么事儿干不出来?赶紧滚吧。” “你!”林彩秀气急败坏地看着我,恨不得一刀捅死我的样子。 “管家!”我忽然高声吼了一句。管家立即冲出来,唯唯诺诺又悻悻然地看着我,双手捏在一块儿,低头待命,我说,“你还有一小时三十八分钟,如果我一会儿在家里看到有他们任何一件东西,你,收拾铺盖,跟他们一起滚。” 管家瑟瑟地看着我,哆嗦着,又看着顾承中,在等待顾承中的回答。 我转过脸看顾承中,淡淡一笑,问,“你觉得呢?” 顾承中凝眸看了我一眼。不瞬,对管家说,“听太太的吩咐。以后这家里的一切,她来做主。” 管家一惊,却无力辩驳,连忙点头说,“好!太太,我这就去办。” 语毕,管家匆匆下楼,召唤其他佣人去了。 我满意地看着顾承中,发现他在打量我,他是聪明人,这时候少不了揣测我的想法,只是我想什么,他怕是没那么容易清楚。 林彩秀扶着林阳下楼,她知道,顾承中既然开了口,那就没回旋的余地,走了几步,她回头瞪着我和顾承中,满眼的恨意,咬牙切齿地说,“贱人,我不把你送进监狱,我名字倒着写!” “我拭目以待。”我说。 我和顾承中站在二楼,看着他们离开,慌慌张张的。 心头那股难以平静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林阳受伤而消退,我悄悄抓紧了拐杖,决心暗下。 顾承中看着楼下,若有所思,管家匆匆召集了佣人收拾他们的东西。 我说,“别看了,扶我回房间。” “好。” 回到卧室后,顾承中把我扶到床边,我坐在床沿上脱衣服,一点也不忌讳他就站在一边,一件件地扒光了,扶着床头柜站起来,他上前来扶我,这期间,竟然一句话也没有,倒也是憋得住。 我说了句谢谢,而后去浴室洗澡,他说他帮我,我笑眯眯地撒开他的手,撒娇的口吻说,“得了,你忙你的去,我还没残废,让你给我洗澡,多难为情啊。” 顾承中缄默不言,送我到浴室门口,看着我关上门。 转身的瞬间,我脸上的笑僵住了。 我慢慢走到镜子面前,抓着盥洗台的边缘稳住身子,看着镜子里一脸冷漠的面孔,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胸口涌动起伏,我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下巴,缓缓吐出来,拆掉绑着的马尾,顿时青丝飞舞,我把头绳扔在垃圾桶里,缓缓走到花洒下,打开冷水,冲刷身体。 闭着眼睛,冰冷的水由上而下扑洒,如同利落的巴掌细细密密地打在我脸上。我扬起脸蛋,因为温差的缘故,不由地寒战,我攥紧拳头,紧紧捏住,咬牙切齿。 洗完澡后,我用浴巾擦干身子。擦到小腹时,冰冷的手掌覆盖在上面,因为冷而起了鸡皮疙瘩,我像个失心疯的傻子,缓缓略过那一处肌肤。心里全是顾承中送我去医院那天的画面。 以前在树上看到一句话,说,人不自己坚强,剩下死路一条。 我总说,我只能自生,不会自灭。 现在,我算是死过一次了,不怕万劫不复。 洗完澡出去后,顾承中换了居家服,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发呆,他背影笔挺,如同常年岿然不动的青松,宽阔的肩膀肌肉结实,双腿笔直修长,纵然接近不惑之年,却也精神抖擞,比大多数青年男人都精神健康。 浅灰色给人一种沉静的感觉,一如他平常的状态,但那种沉静里,多了一些平易近人。 他双手抱在胸前,一手捏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扶着墙出去,站在门口喊他,“那个,你能不能来扶我一下?” 顾承中转过身来,深情松懈了些,不瞬便走到我跟前,扶着我,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脚的沙发上,我用毛巾擦头发,抬头带着笑看他,跌入他深邃的眼神里,是我先问,“憋着不难受么?想问什么就问。” 他一怔,不开口。 我拉了他坐下,他迟疑地坐在我身侧,我一手搭在他肩膀上,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不是一向自诩把我看得通透么?怎么,现在看不明白了?” “不明白没关系,趁我今天心情好,我都告诉你。” 我笑得童叟无欺。 顾承中深深地看着我,眉梢沉着,眼皮低垂,他很少有这样的表情,一向自诩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顾先生,在我面前,此刻,显得颓败。 “为什么这么做?小唯,你不是这样的性格。”顾承中开口道,“若这是你惩罚报复的方式,你的刀口该对准我,你恨的人,是我。” 我淡淡地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没说话,就只是看着,看清楚他的眼神,他脸上细腻的毛孔,还有下巴上刮得干干净净的胡渣根源。我说,“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很多问题。你不来见我是明智的决定,不然,以我下手的轻重,你怕是要在医院住个十天半月的,兴许严重点,太平间还有你的床位。” “但我不是你,冲动之后,我知道用脑子去思考问题,而不是靠嫉妒来给自己的强势和自尊找借口。我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不在于你,若不是他设计我在酒店喝醉与他同床,拍下视频和照片给你,若不是他设计的巧遇和别有用心的同你的谈判,你不会这么误会我。你不是一直担心我和他旧情复燃么?他很聪明,抓住了这点,成功的让一向冷静的你发狂。” 我冷漠地看着他的眼睛,恨意跃然,我说,“这事儿是谁挑起的。我找谁算账。不管他是谁,害我失去了孩子,我一定让他,”我故意顿了顿,一字一字地脱出最后两个字,“偿命。” 顾承中眸底一片凄凉,大约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冷静,我猜他是做好了准备看我大闹天宫,却没做好准备怎么哄我,让我忘记过去。他瞄着我,想看到我心里去,“你真这么想?” “不然呢?我一刀杀了你一起?当然,这件事里你的责任必不可少,或许到现在你还不确定我到底有没有背叛你,但这些都不重要了,至少我们现在有同样的目标,就该夫妻同心,你说呢?” 顾承中眉头微蹙,不解地说,“你想做什么?” “你说呢?”我神秘一笑,抓着顾承中的手腕,缓缓握住他的手掌心,用力,抬头说,“我要让他,一无所有,跪下忏悔。” 顾承中不相信地看着我,我笑眯眯地说,“你以前不是教我了么?别人泼的冷水,要烧开了浇回去。现在我多学会了一条,那就是别人给我一刀,我要补他一百刀。” 顾承中笑了笑,我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了皱纹。 他老了。 我们下楼时,管家已经整理好了一切,打包放在客厅里,我冷言问,“这些破烂还放在这里做什么?全给我扔出去。” 管家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他是怕我的,我这么凶悍的太太,怕是第一次见到,额头急出汗水来,看着顾承中,顾承中瞄了一眼,冷声说,“送去大哥名下的别墅。” 管家如获大赦,“是!”立即招呼佣人把东西搬出去。 顾承中扶着我去沙发坐下,说道,“其实不用你撵人,他们已经在准备了。大哥身体不好,已经搬过去了。” “倒是有先见之明,迟迟来着不走的人,怕是有余愿未了。” “或许是你。” “等着看我死?或是你死?他太小看我了。” 顾承中意味深长地说,“我也小看了你。” “这话你就别来埋汰我,我可斗不过你。”我说,“对了,你在顾氏是大股东,安排个职位进去不难吧。” “不难。”顾承中问我,“你要去?” “去,当然要去,不过,这得你同意不是?” “好。可你打算怎么做?” “釜底抽薪,火上浇油。随便怎样都好。”我说。 事情就这样定了。 之后,我在家修养了一个星期,听说林阳的伤不算重,在医院小住了一个星期,自那天从别墅离开后,我们就没见过,包括林彩秀。顾承中忙着恒丰的事儿,早出晚归,安排了个助理到家里来,说是给我的,到时候去顾氏上班,她会同我一起去。 我接着了,什么都没说,那人是他公司的,自然是他的心腹,嘴上说经验丰富,帮得上我的忙,可实际上打的什么算盘,我们心知肚明。 顾骏到家里来看我,给我买了蛋糕,说吃点甜的,省得我还在胡思乱想。偏偏不巧,我?子灵敏,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橙花的中调,女性香水。 我尝着蛋糕,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叫他脸色大变。 我说,“阿骏,你为什么要装同性恋?” 五彩斑斓不足以形容顾骏脸上的表情,他先是愣住了,再是干涩的笑脸企图蒙混过关打哈哈,问我,“三婶,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开没开玩笑你清楚,”我放下叉子,碰到盘子一声脆响,我正儿八经地看着他的脸,微笑说,“至于为什么我就不问了,不过,我不是你的敌人,相反,我觉得,我们可以做笔交易。” 顾骏收敛了笑容,面色冷下来,一双星目看着我。顾家男人的眼睛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深邃,深不见底。不论是顾承中还是林阳,或是顾启中。 “三婶,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的取向家里所有人都------” 没等他说完,我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沓照片来扔在茶几上,厚厚的一沓照片,“啪”的一声,像是打在顾骏脸上。 “你好好欣赏看看,毕竟,口说无凭。”我重新拿起叉子,剜了一小口蛋糕塞嘴里,巧克力甜腻香醇的味道顿时绽开味蕾,“我向来只相信亲眼所见。” 顾骏迟疑地看着茶几上的照片。只是第一张他就傻了眼,慌张地抓起来一张张过目,看到一半,他脸上骤变,威胁地看着我,把照片摔在茶几上,露出了原本的面目,冷森森地问我,“你什么意思。” 我把照片收拢了,一张张看,床上的,车上的,酒店停车库的,激情飞扬,我云淡风轻地说,“你这样的态度。可不是好好说话的样子哦。” 顾骏勾着唇看我,危险,害怕,怀疑。 送走顾骏后,我上楼洗了个澡打电话给刘思涵,她大约是在睡觉,懒洋洋的,软绵绵的声音说,“他怎么说?” 我站在落地窗前,推开窗户,扭着脖子舒展筋骨,“一脸的懵逼。你说他还真是能装啊?这些年都扮成同性恋,也不知道是为了逃避谁的目光,有意思。” “你告诉顾承中了?” “没有。不过,以他的绸缪,未免看不清楚。但或许。连他也掉进坑里了,既然是一场好戏,我何必告诉他?那多不好玩。” 刘思涵叹气,“这错综复杂的,你可别选错了对象,顾骏的心思一点都不浅,能忍辱负重的人,大都是心狠手辣的,自己都狠得下心逼入绝境,对旁人又怎么会手软?” “他最好是别手软,不然,可辜负了我对他的期待。” “好,有事再联系我。张骏那边,你可告诉了?” “没有。他不知道的好,不然该骂我了。”我怅然地叹气,“亏得我还有你在。” 刘思涵讪笑,“别,别深情款款的,我怕死你了。” “我又不会杀你。” “那是因为你知道,当年那件事后,我就不会再背叛你,伤害你一丝一毫。” “将心比心。” “你小心为上。” 我笑道,“知道。” 收了线,我握着看远方。 天高云淡,万物美好。却物是人非。 回到我住院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我不少时候都是在病房里发呆,大多数时候,我都在回忆这些年的经历,我特别佩服自己,走过这么多路,经历过那么多惨痛,竟然还没疯还没去死。真是厉害。 脆弱一点的人早疯了,要么割腕跳楼一死解千愁,我还能活的这么朝气蓬勃,除了内心那点善良和自尊,大约是因为我打心底就是个狠毒的女人。 发现顾骏的问题不是一次两次,但都是些微小的细节,比如外套上的一根卷曲染色的断发,帮我检查身体时近距离会闻到橙花和广藿香两种气息的混合。 如果说那根断发是偶然,当然,要多亲密的距离才能落到他肩膀内侧靠领口的位置。那多次的橙花和广藿香是怎么融合到一起的?兴许这世界上的确有橙花和广藿香结合的香水,但两种中调味道同时出现,嗅觉敏锐的人会察觉异样。 原本我没对顾骏产生什么怀疑,但当他一次次把我和顾承中的问题引向林阳的时候,间接告诉我一些顾承中不曾启齿的话时,我开始怀疑。 怀疑只是怀疑,我让刘思涵帮我查查看,如果事实是我想多了,那就完了。可结果是照片上那般,我就觉得,这场戏,好看多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黄雀。 顾骏这个人,很有意思。 周一清晨,顾承中送我去顾氏,早在此前,他就安排好了一切,无论是办公室还是职位,只等着我去公司。他原本说要送我上去,但很恒丰有晨会,我谢绝了,带着助理一个人上去。 办公室在24楼,公司高层管理者的办公室大都在这层。坐林阳的vip电梯上去。招摇过市,我就是故意的。 去的时候有点迟了,问了前台秘书才知道,他们全都上林阳的办公室开会去了。 我去办公室转了一眼,然后直奔25层会议室。 肖珊看到我的时候,都惊呆了,正要说话,助理先开口,“麻烦准备一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我大步往前,径直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一票人都盯着我看,尤其是坐在上方的林阳,一脸的愕然,他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小唯,你怎么来了?” “林总,顾太太代表顾先生出任集团的副总裁,这是人事命令,您请过目。”助理送上文件,而我坐在他对立面的空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会议室不算大,人们叽叽喳喳的议论此起彼伏,打量我的同时在等待林阳的回应。 他匆匆翻看文件,一脸震惊,把文件扔在会议桌上,看着我,肃然地说,“谁签的?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份人事任命?” “林总,这份人事命令是董事长在半年前签署的,原本是由顾承中先生出任。但顾先生同董事会股东协商后,由顾太太出任。” “荒唐!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林阳当场怒了,拿起电话打给顾启中,但那边似乎没接电话,林阳气得把扔在桌上,盛怒之下,他选择了中止会议,单独把我拉到办公室,说要跟我谈谈。 那份文件是顾承中弄的,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不清楚,但文件上的日期,的确是半年前,来的路上我看过了。但职位前面的人名,却是新填上去的,我的名字。 林阳的办公室我很熟悉,进去之后。我往沙发上坐,他插着腰气急败坏地问我,就算要恨他,何至于这样? “小唯,是我故意让顾承中伤害你,这样你就可以离开他,看清楚他不是真的爱你!我没想到你孩子会这样没了,但我一点都不后悔!因为你是我的人!”林阳气势汹汹地说,“你现在听他的摆布来公司,是要跟我决裂吗?你要参与到我们的斗争吗?” “是我自己要来的,我问他要的职位。”我叠着腿,淡淡说,“很意外?” “你恨我是不是?”林阳皱眉,气急地说,“我再给你捅我一刀都行,但你别这样。” “林阳。别装了,我不是十七岁的杨小唯,你说什么我都信。我那些被爱情蒙蔽年纪的时候都过去了,你何必呢?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演戏过头,让你很恶心。” 林阳无措地看着我,悠长深邃的目光直视我。 我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和他冷冽地对峙,“与其这么辛苦的演戏,不如我来当你的刀,如何?反正,你正好需要嘛。” 今天的更新到这里了。今天没了。明天的更新,如果凌晨更了就更了,没有大家就白天看,我不确定我能写出来,女人都能明白那几天的不舒服,我只想在床上躺着做一个只知道睡觉的懒鬼。 拜拜。 另外,钻石可以投了,月初账户里都有,各位随意哈~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099:这是你欠我的(一更) 偌大的办公室内,一时间沉默寂静,清浅的呼吸在空气中缓缓流动,一如林阳的目光定格在我脸上,没有半分游离,阖黑的瞳仁里是疑惑和不信任。 我淡然地迎上他的目光,抿嘴微微一笑,挑眉道,“怎么?你害怕么?” 林阳深吸一口气,胸口的起伏渐渐归于平静,他放下双手,转身去办公桌那边,高达俊逸的背影在晨光里跃然明朗,末了,他转过身来看我,“我的确怕。可怕的不是小叔,是你,小唯。” 他半靠在办公桌上,漂亮的双手撑在两边,看似随意的动作,但眼神却是警醒和自觉的。他说,“那天在老宅,你刺在我胸口的两刀已经告诉我,你恨我。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知道,是我去找了小叔说带你走,他误会了我跟你在南城那段时间的关系。我也没解释。是,我的确是故意的。如果他因为别人的片面之词就怀疑你,那我的做法,没有错。” “林总,那两刀你挨得一点儿都不冤枉。不单单是你去找他说些欲盖弥彰的话让他加深误会,还有照片和视频。我不傻,是不是你做的。我心里清楚。”我起身,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穿越晨光,走到他跟前,淡然地说,“那两刀,就算我和你的了结。我这个人向来是有仇必报。你该去庆幸你只是挨了我两刀,不是别的。” “小唯,你别忘我还了解你,你真恨我,不单单是两刀那么简单。”林阳锁住我的视线,幽幽地说。 这一刻我才发现,其实很可能林阳什么都知道。无论是从前在南城的时候对付周琪,那些我曾想刻意努力隐瞒他的事实,他都一清二楚。 我冷哼,垂眸眼波一转,旋即抬眸看着他,嘴角噙着嘲笑,“那你知道为什么我只给你两刀教训,不是直接捅死你吗?” “为什么?” “与其捅死你给我的孩子报仇,不如让你帮我。” 林阳皱眉,不解地问,“帮你解决小叔?” 我看着他没说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旋即转身回到沙发上。 林阳追着过来,抓着我胳膊,急切地说,“是这样?” 我冷漠地推开他的手,抬眸镇定地说,“诚如你所说,他若是真心信任我,不会因为别人空穴来风的三言两语怀疑我至此,更不会狠心到让我打掉孩子。说到底,他就是自私和狠毒。这些年我在他身边不过就是个玩物,和一颗废掉的棋子。娶我,也不过是因为老太太临终前的遗嘱。你说,这样的男人,我会让他好过吗?” 林阳怔了怔,俊美的脸上一双深眸,波光粼粼,疑云重重。眉如走剑,有些锋锐和凌厉。 “废掉的棋子?” 我轻哼,点头说,“他一早把我带来上海,便是算准了你有天会回到上海,而我们必然会再次相遇。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包括在你手下做事,一切,都是他的算计。只可惜,他算错了我对你当年不辞而别的恨意。我选择了放弃。这时刚好出来老太太的遗嘱,他不得不另选方案。” “所以,当时你是故意来我身边的?”林阳问我。 “一半一半吧,我对你,还是有感情的。所以夹在你们中间,我倍感痛苦,我也不可能直接告诉你我为什么去你手下。当时你叫我去南城跟项目,我就是不同意的。但顾承中想掌握项目的最新情况,就将计就计,顺了你的意思。”我说。 林阳呆滞地坐在一边,好不惊讶的样子。 看他这样,我心里一阵恶心。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些,听到我亲自陈述,表现出一副愕然的样子,是不是太假了点? 罢了,反正都是演戏,你舍得演,我就能看。 “不过,说到底,这件事情的根源还在要他一直利用我,本就不信任我。我最恨的,是他。”我冷冽地看着林阳,像一个没有心的疯子,我说,“你必须帮我,帮我弄得他一无所有一文不值!别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是一箭双雕,你能铲除掉顾承中,坐稳了在顾氏的位置,也能报当年的一箭之仇,何乐而不为。” 林阳思忖地看着我,他在考量,在犹豫。 来之前我就想明白了,他肯定是这幅表情。他不是傻子,一个被他的算计折腾得失去孩子的女人,就算是情深似海的前任,也不会这么快这么容易就原谅。 但我也不能用拳拳诚挚的言语气请求拜托,我的姿态,不该是这样。人总是犯贱的,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敢要,也不会珍惜。只有那些带着危险的,才有巨大的魅力。 林阳严肃地看着我,一本正经的,问我,“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 “哼,你觉得我还想要什么?钱?权?”我斜了林阳一眼,冷冽地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一无所有,身败名裂。” “我不信。”林阳冷哼地笑了笑,说,“小唯。这些理由看似无懈可击,但不足以打动我。我不会轻易冒险。” 看吧,聪明的人,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哪怕是曾辜负的前任。 “林阳,这件事,你没有别的选择。”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哼说,“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林阳怔怔地坐在沙发上看我,走了几步,我回头对他说,“当年你的不辞而别对我来说是伤痛,但伤口总有痊愈的时候,把我逼到今天这一步的人,是他。他毁了我一辈子。” 说完,我从包里掏出一份病例报告,扔在他脸上。 林阳翻开报告看了一眼,脸色大变,愕然地看着我。 我冷笑了声,转身离开办公室。 助理在外面等我。见我出来了,立即迎上来,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我点点头,看见一旁的肖珊端着冷掉的咖啡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笑了笑,她尴尬地回应。她身后两个助理都傻眼了。 下楼回到办公室后,助理问我,“太太,先生刚打电------” 我往椅子上一座,冷脸看着她,打断她说,“以后在公司。不要叫我太太。” 助理悻悻地点点头,抱歉说,“对不起,”她顿了顿,尴尬地说,“杨总,顾先生刚打电话来问过您。是否一切顺利。” “你怎么说?” “我说您在和林总谈话-------” 我笑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点头道,“嗯,你可以出去了。” 助理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她一走,我脸就冷了。人是顾承中安排给我的,自然是要替他做事,我生气做什么? 这间办公室,是原先一位副总的,后因为人事调遣,他被派去了青岛的分公司,这办公室就一直空着,装潢什么的。还算不错,我原本不是来享受的,不是很在乎新旧。 二十四的落地窗向外看出去,和二十五楼的风景一样。能看见东方明珠电视塔,只是踩不到上海的夜景。 我站在落地窗前,一手撑着下巴,茫然地看着窗外的蓝天。 上海少有这样的天气。 半小时后,办公室门被敲响,助理进来报备说,总裁秘书室的助理来了。 我请人进来,一瞧,是徐娜。 先前给林阳做助理的时候,她是肖珊的第二助理,我们相处得很好。 忽然转换了身份。她有些惊讶不自然,我迎上前拉着她的手说,“娜娜,刚才上面人太多了,不好跟你打招呼,你可别怪我!” 徐娜一下放松了,笑眯眯说。“小唯,哦,不,该叫你杨总,你也太吓人了!” “不也没把你吓死?可见还不够!” “哎,一直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你病了呢。肖秘书也不让我们问你的事儿,说是林总不让说。今天忽然见你,真是太惊讶了!”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最近比较忙,改天我请你吃饭。”我笑眯眯地说,“吃好吃的!” 徐娜说,“好啊。哦,对了我差点忘了,那个林总让我来通知你上去开会,这是资料,”徐娜把文件夹递给我,说,“是南城项目的事儿。林总说这些资料你先看看,一会儿在会议上会确认最终的招商方案。” “好,我先看看,一会儿见。”我说。 “好!” 徐娜走后,我把助理叫进来,叫她跟我一起去开会。 路上我问了才知道,她叫高琳。 不知道是不是上午我的忽然造访打乱了会议计划,整个会议就没说什么重要的事儿,林阳只是给他们隆重介绍了我,然后重新阐述了南城项目的招商计划。 散会后,所有人都走了,我和林阳还在,高琳帮我收拾了东西,站在一边等候,我伸手到林阳面前,等他来握手,他凝寒地看着我,没有握手,却说了句,“对不起。” 我收回手,起身时说,“别,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合作愉快。” 下午下班时,接到张骏的电话,说叫我马上滚下停车场,他在停车场等我。我吩咐高琳下班,不必送我,她犹豫了下,欲言又止,“是,杨总。” 刚下停车场,张骏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在我脑袋上一记爆栗,“你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作假!” 一更,还有更新,下午见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100:水到渠成(二更) “喂!你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我揉着脑门儿瞪他,怒道,“你手下是一颗柔弱女人的脑袋!轻点!好歹我现在是唐唐副总裁,被你敲傻了怎么办!” 张骏斜眼看我,啧啧说,“哟,还柔弱女人呢,我看你简直要上天!病例造假这种事儿都弄得出来,要不是刘思涵说漏嘴,我还真以为你那啥------臭丫头!瞒得我好苦啊!我他妈还着急了,让我老婆四处找人帮你瞧瞧,没想到你是骗我的!你真损!”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造假了?那病例是我主治大夫开的,我哪里造假的!骏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狠狠拍了他肩膀下,小声说,“你赶紧闭嘴,这在公司停车场,保不齐被人家听了去,那我的苦心不是白费了?” 张骏警醒地点点头,揽着我肩膀凑近了,边往车位去,他小声地说,“谁给你开的?你主治大夫?” “嗯,顾骏开的。” “他怎么愿意给你开?他不是顾承中的侄子吗?” “这里面的关窍你就不懂了吧,他是顾承中的侄子没错,但他也是顾启中的亲儿子啊!顾启中被顾承中干死了,他一个子儿都拿不到,你以为他傻呢?顾家家大业大的,随便分一杯羹都能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他在医院爬多少年都没这份轻松。” 张骏皱眉细细想了想说,“我觉得你还是小心点,照你这个逻辑,那顾骏和林阳还是亲兄弟呢,保不齐一转身就告诉林阳,那报告是假的,那你不是完蛋了?” “这你就放心吧,一来呢,顾骏和林阳是死对头,两个人是不可能有交际的,二来呢,顾骏的心思可不简单,扮猪吃老虎。你要是信了他的单纯,那就是你蠢。”我说,“还有,那报告货真价实!又不是地面上随便找的小广告,放心吧。” 张骏一惊,拧眉说,“这------豪门太可怕!还是穷逼好!” “得了吧你,装!” 张骏把我塞上车,离开了公司。 同他吃完饭后他开车送我回去,我叫他帮我做一件事,联系南城那边的人,帮我找到当年病历。 听见我说病历,张骏纳闷儿了,说。“你啥病?我怎么不知道?咱们一直在一起啊。” “没什么,就不小心流了个孩子。”我玩着说。 张骏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路边的护栏,我忙着看短信,惯性往前,一脑袋装上去,亏得有安全带,气的我不行,我抄起卫生纸盒往他身上扔,骂道,“你干嘛!” “杨小唯,你今天非得给我说清楚不可,什么叫一不小心流了个孩子,啥时候的事儿!”张骏急红了脸。怒吼说,“我怎么不知道!” 我看他是真的发火了着急了,心里一阵暖意,说实话,看到他为我生气,我心里挺开心的,这些年他和刘思涵一直是我的支撑,知冷知热的,也就这两个人。我说,“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好不好?我跟你说就是。” 听我说完那段经历,张骏傻了眼,嗯,眼眶都红了,一个大男人竟然流泪了。他觉得难为情,转过脸看窗外,车灯照在盘旋在他手臂上的刺青,花臂看起来有点恐怖,但是仔细看,又觉得还不错的样子。 我扯了两张纸给他,说,“别哭了。我都不哭。给林阳的报告是假的没错,但效果到了就好。他现在一定以为我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自愧着呢,也好,这样就相信我的决心了。我原本也想给他当年的报告,但想想看啊,还是留一手好,谁知道以后变卦呢?到底是要用在关键时候,才能一举攻破。” 张骏气呼呼地接过纸巾擦脸,红着眼睛瞪我说,“你越玩越大了,我就问你最后要什么?” “啥都不要,为了我爽。”我笑了笑,“开车。” 路上张骏都不在问我,隐藏多年的秘密被我亲口说出,面上云淡风轻的,但心里的痛,无以言表。 其实往往自己揭开伤口,比别人撕开,更加的血肉模糊。 更何况,我还给自己撒了把盐。 回到别墅,管家在客厅等我,问我要不要吃点宵夜,我说不用,见他战战兢兢的,我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管家为难地说,“下午大太太回来闹了一场,砸坏了家里不少东西,我先叫人收拾了,先生说那些摆设先从库房那些出来替换上,其余的,太太您做主。” 我一看,客厅里不少东西都换过了。 这厅堂里拜访的东西,哪一件不是价值不菲的?林彩秀约摸是知道我去公司了,以为我下班了,这才回来闹腾的。 “把摔坏的东西,一件件都统计下来,估价了给她送过去,照价赔偿。你告诉她,三天之内不赔出来,公安局见。”我拿过外套准备上楼,又说,“以后她再来,门关好,别什么人都放进来。要是拗不过她的泼辣,直接报警,不需要通知我和先生。” 管家连声说好,知道了。 “忙去吧。” 我在书房找到顾承中,他刚结束视频会议,从椅子上起身舒活脖子,走到我跟前来,拉我坐在沙发上,关切道,“顺利?” “还可以。”我揉着太阳穴说,“我让顾骏给我开了份假病例,说我因为上次的事儿不能生育了,砸他手里,顿时傻眼了。” 顾承中眸光微寒,盯着我问,“阿骏给你开的?” 我放下手,微微一笑,“嗯,我说是你命令的。他马不停蹄就开好了。原本就是两手准备,倒也用上了。” “你这是拿自己开玩笑。”顾承中声音有点冷。 “你都说是开玩笑,为何还这么严肃认真的表情?得到我想到的结果不就对了吗?顾先生,这些道理可都是您教我的。” 顾承中一片漠然,眸光深锁我的眼睛,轻哼了声,“我教你的东西太多了。” 他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又问我,“不过,以我对林阳的了解,他不会这么轻易上你的当,你还说了什么?” “上当倒不至于,兴许他只是将计就计呢?不过,我告诉他,我要整死你。”说着,我笑吟吟地看着顾承中,温和柔美,童叟无欺,“我说我不搞得你一无所有我不甘心。” 顾承中平静地看着我,嘴角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我的时候,仿佛目光要穿透我心底,我镇定地同他对峙,他薄唇微启,伸手捋了捋我额角的发丝,意味深长地问,“你真想搞死我?” 我盯着他的脸,一寸一缕地打量着,刀刻斧凿的线条,浓密肃然的眉毛,深邃阖黑的眸子,挺拔的?梁,我伸手从他额头一路向下,轻轻抚摸,一直停留在嘴角,指尖略过他的唇时,我挑眉道,“是啊,想整死你。怕了吗?” 顾承中眸光微寒,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不瞬,他笑了,抓着我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吻,反问我,“怕。” “你连我枕头下的刀都不怕,还怕什么?”我抽开手,心里涌起一阵厌恶和颤抖,有怒火在心底燃烧,一寸一寸的燎原,我说,“要不这么说,他怎么会相信我?怎么会让我进顾氏?如果不同他合作,我哪里去找核心数据?这些不过是计谋而已,你教我的啊,”我伸出手,手指缓缓收拢,“握在手心。” “可你曾叫我放手,放他一马,甚至退出了我的安排。现在这么上心,我如何信你?”顾承中老谋深算,说林阳不信任我,他又何尝信任我? 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漫不经心地说,“信不信是你的事儿,与我无关。我只知道,若不是他在背后捣鬼,我何至于失去孩子。” “要说害你失去孩子,我也是罪魁祸首。”顾承中盯着我眼睛说。 我心说,你终于肯承认了? 我冷哼。跨到他身上去,坐在他腿上,双手圈着他脖子,言笑晏晏地说,“你放心,我们都结婚了,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折磨你,逃不掉的。” 顾承中眉头一皱,眸光凝重,带着一丝疼惜看着我,我心里全是冷笑和蔑视,脸上却挂着笑,在他迎上来要吻我的时候,我忽然推开他,“你慢慢忙,我去洗澡了。” 说毕,我对她笑了笑,离开了书房。 回卧室的走廊上,壁灯昏黄,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高跟鞋踏踏地走在地板上,回声特别大。 关上门,脱衣服洗澡,我站在花洒下,闭着眼睛让水冲刷在我脸上,我需要清醒和冷静。 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自己都分不清。 谈何他人。 林彩秀到公司来闹这天,我才知道,因为上次去别墅砸烂东西后,她回去就被林阳关在别墅半个月不许出门,这天是趁着保姆出去买菜从窗户跳走的。 她没有门禁卡,上不去大楼,在楼下等着,找了公司的同事说是林总裁的母亲,这才被肖珊接上去。但不巧的是,我们正在开会,她不识大体,冲进来抓我没抓到,抄起桌上的咖啡忘我脸上泼,一身白色套装瞬间被染满了污渍,我也不是能忍的人,站起来一巴掌扔给她,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林阳拖出会议室。 一屋子人看着我面面相觑,我倒是镇定,暂停了会议,让高琳帮忙料理后续,找徐娜陪我去附近商场买衣服。 回来后,林彩秀已经被送走,林阳特意到我办公室来道歉,说他妈最近情绪不太好,顾启中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她精神有点崩溃。 正好高琳送咖啡进来,听见我说,“你不用为她的行为买单。我也还手了,刚好,谁也不吃亏。你先坐,我们聊聊项目的事儿。” 林阳无奈,只好不再提,我俩坐在沙发上,一边喝咖啡,一边谈。 “如果说按照目前的方式招商,我估计会有困难,董事会那边一定会被顾承中摁下来,你想想看,集团内部流动的资金总体很多,但我分配在各个项目上的就少了,南城那一块是今年的重中之重,光是启动资金就已经填满了,我刚查过,账上根本没有这么多钱。”我招手,叫高琳拿到财务报表,“你看看,这是刚送来的。” 林阳并没有翻开报表,可见他对状况了如指掌,他双手交叉在一起,看着我凝重地说,“可以贷款,现在南城政府那边也有补贴,正是好时候。地皮都买下了不可能少了这一把火。”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方式?你一开口要钱,那不是几千万,是十个亿啊林总。公司不是拿不出钱,而是董事会和股东大会并不是你说了算,顾承中随便搅几下浑水,项目被搁浅,那地皮的钱就一直卡着,到时候你被挤下台,谁上位?你还不懂吗?”我敲着茶几桌面说。 林阳拧眉,叹了口气说,“我自有办法。” “哼,和高小姐结婚?看高家的支持?”我笑说。 “如果不得已的话。”林阳说。 撒谎。不得已。 “要搅浑水的人,会给你留退路吗?”我冷眼看着林阳,“林总,你专业点好吗?成败一夕之间,我是找你一起成功的。不是陪你一起冒险的!” 林阳有些急了,语气忍不住发怒,“那你有什么主意?董事会不拿钱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你就这点能耐还怎么跟顾承中争?”我瞪他一眼说,“现在,不就是两条里,一条是你死磕,一条是另辟蹊径。” “怎么说?” “死磕你就只有思路一条,一来,你上任过后没给公司带来什么明显的利益,二来,顾承中在董事会一向是甩手掌柜,坐收红利,他和所有股东一样都是看着钱。自然和他们亲。所以,这条路,你死路一条。再者说,就是另辟蹊径。你必须拿出说服董事会和股东的方案来,本来当初你决议买下南城拿块地皮就很多人反对,他们那些人最在乎的是什么?是钱啊!你只要能给公司省钱,还能赚一大笔,你就赢了。” 林阳听完,哈哈大笑,说我什么都不懂,不花钱还想赚钱,不如叫所有股东都去买彩票。 我顿时冷了脸,冷声说,“林总。我在跟你好好说话,麻烦你态度认真点。” 见我不高兴了,林阳立即说,“抱歉。我只是就事论事。” “如果我给你出个主意呢?”我盯着他眼睛说,“我有个方案。” 林阳眼睛一亮,“说说看。 ---分割线--- 八月末,顾清踏上了去美国的飞机,临行前我们一宿舍的人吃了顿饭,芸芸特意从老家赶来送顾清一程,而陆婷婷,也将在九月初去日本。 芸芸在老家找到工作,相亲谈了个对象,准备年尾结婚。 读书这些年,我的同学朋友。大有确定了人生的轨迹,只有我和刘思涵,两棵野草,飘来荡去,至今还是野草。 和刘思涵逛街的时候,说到这个事儿,她倒是不同意我的观点,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命运一开始安排了方向,只是我们不懂得转身,大多数时候,都是倔着往前冲,以为能冲破防线,却忘了,地球是圆的,中途没有改变方向,哪怕冲得头皮血流,最终还是回到原来的方向。 循环往复。 我笑笑,什么都没说,只觉得她一针见血。 如果我们的人生懂得转弯,兴许情况会大不一样。 罢了。若一切都如嘴上说得这么容易,又岂是今天的模样。 生命存在太多虚幻,我因太清醒而看不到任何希望。 九月初的大会上,林阳把做好的计划书提交给董事会,那份计划书,我们呕心沥血,整个团队赶工了半个月才弄出来的可行性报告。推翻了从前的一切构想,重新设定了一个项目方案,将原本的度假区酒店度假村一体化,重新设定为度假酒店公寓一体化。 林阳主持大会,在ppt上展示预览效果图和样片视频,那视频是用3d模拟度假村建成后的立体空间展示,只管的视觉冲击令人唏嘘。 “以上是模拟效果展示。”林阳停下幻灯演示,会议室里忽地明亮起来,秘书把计划书分发到各位手里,林阳侃侃而谈,道,“我们放弃了传统的投建方案,选择了计划上双管齐下的方式。这种方式即为,将原本的投建度假村和度假酒店该为投建酒店和度假公寓,也就是说,将原本设定的园林小别墅群落,改成了公寓式住宅。” “这样做,主要是因为别墅群落投入成本太高,而南城只是一个普通的三线城市,别墅的消费过高,档次高级,相对选择的人数会变少,这对于公司尽快收回成本来说,难度太大。而改建公寓式住宅,个人空间被足够放大,相对于酒店式的统一管理来说,公寓式住宅更私人化,也更自由。” 听到这里。有人不禁发难,道,“从成本投入来看,明显公寓实在住宅会大很多,林总,原本我们经费就成问题,你现在加入这一块,不是徒增烦恼吗?” 林阳笑了笑,按照我们事先准备好的方案娓娓道来,“不,改建的成本会远远低于原本的预算投入。大家看手里的报告书,我们准备采用这种方式-------” “我们会以出售公寓的方式开发商用住房,也就是说,建成后的公寓。将会以商用住房的形式出售给买家,每年业主会有二十天的居住权,其余的时间,公寓会租用给我们集团用作度假村的民宿,依靠当地的温泉和旅游景区发展业务,每年我们将补贴给业主房屋总价百分之五的补贴金------” 一个字都不差。 都是我们商讨的方案。 我抓着签字笔,看着方案报告,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份计划如果实施,做得好,集团根本不用出大笔的金额投建,反而坐收渔利。 不用说,会议上反响很好,投票表决时,百分之七十五的通过率。 一片掌声里。林阳看着我,满脸自信和满意的笑。 夜晚回到别墅后,佣人说顾承中在泳池那里等我,我换了身衣服去,他在水里游得开心,一下子钻出水面,抹了抹脸上的水渍说,“恭喜。” “该恭喜你。”我冷哼。 “不要高兴太早,”顾承中闷哼,抓着护栏爬起来,佣人递上浴巾给他,他盖在肩膀上,拉着我的手坐下,“他头脑灵光。现在不过是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还没来得及察觉背后的问题。” “你说他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不对劲?”我撒开顾承中的手,看着泳池里晃荡的水说,“这个计划堪称完美,但是没实行,不太容易看得出问题来。林阳在这方面的经验不足,我认为,短时间内不会。” 顾承中嗯了声,说,“他是建筑系,不是金融管理,被你坑这么一笔,十年怕井绳。” “我这时在给他长经验。”我斜了顾承中一眼,说。“你那边呢?准备好了吗?” “我不急。” 我冷笑,“当然你不急。可别忘了,林阳不傻,你背后那点小九九,他算计得到一二。” “既然是一二,我何必在乎?”顾承中十分确信地说,“他还不是我的对手。” “等他发现问题的时候,你再来雪上加霜?” “这样才好玩。”顾承中躺在长椅上,闭着眼睛说,“猫捉老?,重点在有过程有趣。” 我扯着他浴巾砸脸上,嘲讽地说,“别太自信,小心被你的老?咬死了。” 音落,我起身准备上楼,顾承中忽然扯开浴巾,叫住我,“小唯。” 我一回头,迎上他漆黑的眼底,“大哥病危,明天陪我去趟医院。” 我心头一惊,点点头,“知道了。” 上楼后,我憋不住,连忙发了条短信去早就背熟了的号码里,“你是不是太着急了?” 大约半分钟后,那边回复我,“不急,水到渠成的。” 我愣了。 水到渠成。 这顾家人,果然是心狠手辣啊。 我回复,“明天我们会去医院。” 二更到了。加上上午的三千,一共九千字哈。一更加更是蜘蛛侠的马车。 明天下午见。夜里不更了。 另外,情节发展至此,本就不单纯了,我有我的思维,不会受任何人的影响而改变。感谢支持。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101:借刀杀人 最后那条短信石沉大海,他并没有回复我。 我坐在床沿上想了想,然后把短信删的一干二净。 莫名的,我感觉我以为远在将来的事儿,能容我缓缓收拾的局面,忽然加快了进程。 那些隐藏在平静表皮下的暗涌,正一步步靠近。 也好,速战速决,省得我在这旋涡中挣扎,耗尽力气。 第二天清晨,我和顾承中一道去医院探病顾启中,数日不见,顾启中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瘦骨嶙峋不说,面如土色,嘴唇青紫,病入膏肓。 顾骏说,这几年顾启中的肾脏一直不好,渐渐衰歇,现在已经到了晚期,能挨一天是一天。这几天好几次昏迷不醒了,一点精神也没有,认人也不清楚。 我和顾承中站在病房外听顾骏说了会儿话,这时候林彩秀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满脸泪水,跟在她身后的是林阳和高艺涵。 见我和顾承中都在,林彩秀发狂地冲上来,那一瞬顾承中下意识地抓着我手腕,把我往他身后藏,而他自己岿然不动。 我惊讶的瞬间,想挣脱开他的手,但被他抓得牢牢的,而林彩秀也被顾骏挡住,往后推了一把,顾骏冷声说,“要瞎闹你就滚出去,这里是医院,别惹毛我报警!” 顾承中轻哼了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爸就是被这些人气病的!你挡着我做什么?你叫他们滚你想气死你爸不成?”林彩秀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顾骏脸都歪了。 顾骏摸了摸脸,然后怒了,抓着林彩秀的胳膊往墙上一摔,林阳冲上来接都接不住,下一秒,顾骏又抓住林阳,抡起胳膊一拳头上去,高艺涵连忙扶着,站在林阳面前劝顾骏,“阿骏,他怎么也是你弟弟,别伤了和气!” “我家的事儿,用不着你从操心,等你真正成了顾家媳妇儿的一天再说吧!不过,艺涵,作为你多年的老友,我不得不提醒你,他和他妈一样贱,他心里的人不是你,却要跟你恋爱结婚,你说为的什么?”顾骏冷哼说,“我奶奶已经走了,我妈也走了,现在我爸也差不多要归西了。顾家的天就要变了!你说娶你是为了什么?” 高艺涵一点震惊都没有,抿着嘴叹气,平静地看着顾骏,特别鉴定的语气说,“阿骏,那些我都不在乎,我喜欢他,他做什么我都支持。” “包括帮他弄死我吗?”顾骏冷笑,嘲讽地说,“我怎么忘了你高小姐是个痴情种?” “他不会这么做!你能不能别把人想这么坏?” “他不会?呵呵!他连自己爹都能下毒弄死,还有什么是不能的?”顾骏怒吼地说。 这一声,把我们都震住了。 高艺涵拧眉无奈地看着顾骏,又看了看林阳,只见林阳满嘴的血,扶着林彩秀站在一边,冷笑说,“你倒是会无中生有。你放心,该你的那份,我不会拿。” “无中生有?”顾骏嘲讽地笑了笑,走到林阳和林彩秀跟前,道。“他开始肾衰竭是多久的事儿?左不过这两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做了什么?他的衰竭根本不是病理引起的!是被人下毒了!” 我惊讶极了。 下毒? 对一个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的残废? 林彩秀慌张地看了顾骏一眼,着慌地说,“你乱说什么!怎么可能!” “你再敢乱说一个字试试。”林阳沉着眸子,阴冷威胁地看着顾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顾骏说,“我会找出证据的,你等着。” 慌张的一瞬,我发现林彩秀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虽说只是一瞬,闪躲得很快,但那目光里,有恐惧和害怕,一清二楚。 她哆嗦着,不断地说,不可能,不可能。 顾骏冷哼了声,回头对我和顾承中说,“小叔,小婶。我先走了,你们也别来了,找不痛快做什么。” 顾承中眨了眨眼睛,不曾言语。 林阳安顿好林彩秀后,出来跟我们说话,他跟顾承中虽然敌对起来了,但面上的礼貌还是要的。 “小叔,我妈态度不好,你不要放心里去。不过,”林阳转过脸看病房里的人,叹气说,“他状态的确很不好。不停地呕吐,昏迷,发烧。刚醒一会儿,精神不太好。” 顾承中说,“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可以。”林阳顿了顿说,“我先进去跟他说一声。” 林阳进去后,我跟顾承中说,“我先去上班,就不跟你一起了。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 顾承中凝眸看了我一眼,“好。我叫司机送你。” “不用,我打车过去。以后我自己开车上班,你不用安排我。”我说。 “好。” 离开的时候,我满腹怀疑,到医院门口时,我忍不住发条短信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顾启中当真被下毒了?林彩秀干的?” 握着,头顶是灿烂热辣的阳光,焦灼不已。 我没记错的话,先前顾启中的病不是肾衰竭啊,怎么忽然就冒出这情况来?难道之前一直在医院检查,都被人动了手脚?直到顾骏回来才发现? 若真是这样,那也太可怕了吧! 但顾骏说是林彩秀,在我看来,林彩秀没这个智商也没这个胆子,她当时看我和顾承中是什么意思?是以为顾承中唆使顾骏这么栽赃还是这件事跟顾承中有关系?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身冷汗,颤了颤,我长叹气,自言自语说,“不对,顾承中老谋深算,这种杀人违法的事儿,他不会做的。下毒很危险,一旦被查出来,那是要蹲班房的。” 到底事情是怎样? 忽地,有人从背后拍了我肩膀一下,吓得我一颤,连忙转身,一张清丽秀美的脸蛋出现在我面前。 是高艺涵。 她穿一袭黑白相间的连衣裙,素净雅致,有大家闺秀的风范,长发从两肩垂下搭在胸前,红唇诱人,肤白如凝脂,眉毛浅淡但也不失秀气。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高艺涵尴尬地笑了笑,说,“我该叫你什么好?叫你婶婶,太尴尬了,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 我和她并没有交集,也无冤无仇,顶多算是不得已而招呼的相识关系,我淡淡一笑,“你叫我杨小唯就好。” “好,杨小唯。”高艺涵倒是爽快,开门见山地说,“能给我点时间吗?我想跟你谈谈。” 我凝眸警觉地看着高艺涵,问道,“谈什么?” “关于林阳,关于你和顾叔叔。”高艺涵盯着我的眼睛,谨慎地说。 看得出来她是个教养极好的姑娘,虽说让我有些为难,但不至于尴尬,语气里也没有斥责质问和居高临下,反倒是诚挚和谦和。 “高小姐,我觉得,关于这两个人,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一个是我的前任,一个是我的丈夫,我和他们的过去和将来,似乎都不是你应该关心的。”我如是说。 高艺涵说,“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请你相信我,给我一杯咖啡的时间,好吗?” 我想了想,点头说,“好。” 之后,我和高艺涵去了医院楼下的星巴克坐下。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我面前,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你先看看这个。” 我放下咖啡杯,抽出信封里的东西看,这一瞧,不就是先前在顾承中手里看过的照片吗?我和林阳在南城那段时间被拍下的。浏览了大半,我基本确定,这份照片和顾承中收到的,是一模一样的。 叠好照片,重新放回信封里。 高艺涵抱着咖啡杯看我,头顶的小吊灯产生柔和的微光,照在她脸上,青春靓丽顿时添了另一番风采。 “照片是几个月前我收到的,不太清楚是谁寄来的,对方也刻意没有写名字和电话。”高艺涵说。 我盯着她,淡淡道,“我和林阳不是这回事。高小姐,你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按道理说我不该插手什么,但寄照片的人别有用心,你聪明伶俐,一定知道判断,也不需要我多说。” 高艺涵笑了笑,问我,“你对他没有感情了?” “没有。”我想都没想便说。 高艺涵说,“看来,我的判断没错。” “什么判断?” “林阳一厢情愿。”高艺涵说。 无趣。 我有些不耐烦,“所以,你今天找我的意思是?” “我能和林阳结婚吗?”高艺涵直勾勾地看着我问。 我顿时笑了,“高小姐,我不是你的父母长辈,这种问你你应该回去问你的父母长辈。如果你觉得我和林阳有勾搭来找我放手,那我只能说你想多了。我和他,早就结束了,诚如你所见,我已经结婚了。” “可能是我不自信吧。我知道他心里有你,他和顾叔叔争,多部分原因,是因为你。”高艺涵苦笑,低头看手里的咖啡杯,怅然地说,“我心里害怕。” 我盯着面前的女人,忽然有点安慰了,走过这么多风风雨雨,林阳终于有人疼惜。或许我是很恨他,但这不代表我不希望他幸福。很多时候我都不理解自己这种矛盾算什么。 罢了,剪不断,理还乱。 “不用怕。我和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了。”我说,“好了,我还要去公司,不陪你了。” 说完,我起身离开,忽地想起什么,我说,“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高小姐,林阳为什么想跟你结婚,你清楚吗?” 她看着我,大眼睛里有晶莹,点了点头,她说,“但是我不在乎,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我笑了笑,扬眉称赞道,“不错,有勇气。”我捡起桌上的信封说,“这个给我吧,我有用处。对了,给你寄照片的人叫齐瑶,是公司设计部的设计师,我和林阳的高中同学。” 高艺涵疑惑地看着我,刚要问什么,被我抢白了,我说,“你多保重。” 回公司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那照片和视频,到底是谁拍的?最初我怀疑是齐瑶,因为她最恨我,但后来顾承中说林阳去找他说些欲盖弥彰模棱两可的话,我以为是林阳设计我的,齐瑶只是他的帮手。 但方才和高艺涵见过了,如果说照片是林阳拍的,他寄给顾承中我能理解用意,寄给高艺涵的目的何在?他是要和高家联姻的人,让高艺涵知道我们那段过去的存在,有意思吗? 最有可能的,是齐瑶想搅浑水,在把照片寄给顾承中的同时,想给我下个陷阱在前面,让我被顾承中弄死的同时,前面还有个坑等着我。 齐瑶想借刀杀人?让高艺涵跟我撕逼? 到底如何,这事儿得问当事人。 回到公司后,我让高琳把齐瑶叫上来,高琳愣了愣,然后赶紧出去了。 我猜,这件事马上顾承中就会知道。 齐瑶进来后,虽然不高兴,但敢怒不敢言,阴阳怪气地站在办公桌前问我,“杨总,你找我什么事儿?” “私事儿。”我扔下签字笔,把文件夹递给高琳说,“你先出去,我没叫你别进来。” 高琳悻悻然,“是,杨总。” 人走后,我把门反锁上,在踱步到办公桌前,拿出抽屉里的信封扔在桌面上,齐瑶悻悻地看了我一眼,问,“这是什么?” 我微笑着说,“看了不就知道了?” 齐瑶瑟瑟地伸手去拿信封,抽开看了一眼就愣了,惊诧地睁大眼睛。 “这么惊讶做什么?也没几个月,这么快就忘了你的杰作?”我双手抱在胸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齐瑶连忙把照片扔在桌上,否认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真听不懂?”我脸色冷了下来,抄起桌上信封砸她脸上,西风很快落到地上,里头的照片都散了出来。 我一把扯住她头发拉近我面前,冷哼说,“先前一直忙着没收拾你,你以为我把这事儿忘了呢?” “这跟我没关系!”齐瑶嘴硬地说,“杨小唯,你别栽赃我!” “用得着我栽赃你么?能把照片寄给顾承中和高艺涵的人,除了你还有谁?”我用力扯了扯她头发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清楚,这事儿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还是有人指示?” “我说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你到底要怎样!” 我甩开她头发,她连着往后退了几步,没站稳,一下子跌坐到地上。我端起桌上冷掉的开水从上往下淋,威胁地说,“我给你三天时间,想清楚了再张嘴,否则,下次淋在你头上的,就是滚烫的开水。” 齐瑶满脸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怨恨地看着我,但无可奈何,她咬着唇,眼泪花泛滥,我把杯子放回桌面上,冷哼说,“滚!” 冥冥中,我感觉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那些照片和视频是导火索,谁干的,帐算在谁头上,跑不掉。 夜晚回到别墅,我径直去了顾承中的书房,他当时正在电话,我忽然闯入,惊得他皱眉看我,他继续说了两句,我坐到沙发上,冷不丁问他,“是你下的毒?” 书房里,灯光明亮,照得顾承中嘴角的冷笑明显极了,他不疾不徐地坐在我对面,凝眸盯着我,漆黑的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城府,末了,他缓缓道,“想诈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笑道,“我猜不会是你。可林彩秀看你的那一眼意味深长啊,莫不是你们俩有奸情被顾启中发现了?所以你俩合谋杀人灭口?照顾骏的说法,这种毒不是一天两天的,而是这里那个年慢慢累积的,一直到肾脏衰竭,还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真是林彩秀做的话,我不大相信,毕竟她没那个智商和胆量,若真是,也得像你这样的高人背后相助。” 顾承中轻哼了声,镇定地端起桌上的茶盏吹了一口,幽幽道,“杀人放火的事儿,我不做。” “哦?你的意思是林彩秀做的了?” 顾承中抿了一口茶,阖黑的双眼盯着我,“你都说她没这个胆量。” “你们家水真深。” “你也是我家的人。” “……” 顾承中骄傲地笑了笑,往后靠说,“今天在办公室生气了?都过去那么久,你还没忘记。” 我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齐瑶那事儿,我嘲讽地笑说,“你当我是白痴呢还是榆木包?我没弄死她算是我仁慈了。” 顾承中淡然地看着我说,“气大伤人。一个小角色而已,你不高兴,我找人给你处理了就是。” “不必,我喜欢亲自动手。”我斜睨他,冷哼说,“你的人真尽心尽力,这种小事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怕你周旋不过来而已。”顾承中说。 我起身,不屑地说,“您费心了。” 回到卧室后,我翻看,上午在医院外给他发的那条短信,石沉大海。 我吸了口气,坐下卸妆。 第二天傍晚,我和刘思涵约在正大一家餐厅吃午餐,包间内,一人一根烟,我跟她说了昨天和高艺涵见面的事儿,以及在办公室里怎么收拾齐瑶的。 刘思涵鄙视地看着我说,“还不处理了,你留着过年吗?” “不急,我总觉得那件事没那么巧,难不成她一直盯着我和林阳?去哪儿都盯着?我们就那么蠢没发现?” “还用想么?我觉得就是林阳指示的。有那么巧合,你俩喝醉了,你俩在一张床上?你不是说她只看见你从林阳房间里出来吗?” “是这样,而且当时她脸上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 “那就是林阳了。”刘思涵把烟拧灭了,呼着白烟说,“我觉得你就是抱着侥幸,在你心里。还是偏袒林阳是从前干干净净的样子。你不愿意承认他现在的不折手段而已。” “兴许吧。” “别磨蹭了,我给你个建议,怎么弄死那小贱人。” 刘思涵神秘地笑了笑,拿过我的手,在手心里写了一个字:高。 “她?” “嗯,这些年她心里一直有林阳,看得到,得不到,最是痛苦了。没了你,又来了个高小姐,她提鞋都不配。”刘思涵说,“我来帮你安排。” 我担忧地说,“可高艺涵不像是能下手的人,我和她接触过,这姑娘还算有教养,挺善良的。” 刘思涵嫌弃地看着我,“那就是你眼瞎了,或者说是因为你对林阳真没那份心思了,不然你以为她会跟你好好说话?早弄死你了。能揣着你照片那么久不吭声,肚子里没点儿东西?” 看来,我看人的眼力,还不够啊。 吃过饭后,我准备回家的,但是发现u盘落在公司了,我得赶紧回去拿,那里面都是些重要文件,更叫我担心的事,项目漏洞就在里面,行内人看一眼就知道问题所在。 即使我和林阳站成一线,他也看见了项目的成功,但也不排除他对我留了一手。 一路上楼,公司静悄悄的,除了二十三层还有人在加班外,上面两层都黑暗一片。我一个人壮着胆子上楼拿了东西出来,再下停车场开车。 停车场很暗,虽然有无数站虚弱的白炽灯亮着,仍然给人一种压迫感。 没走出两步,我就听见女人失控的声音,很生气很着急的样子,她吼了一声说,“你别逼我!把我逼急了我就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杨小唯!是你答应我会给我和林阳一个机会的,可到头来呢?你却给林阳找了高艺涵!你当我傻吗?” 这声音,是齐瑶的。 我悄悄往前偶,站在一个柱子后面,正好能看到齐瑶的背影,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齐瑶气得不行,扶着额头说,“你别给我说这些没用的,我帮你做了这么多事,就换来这个结果?惹毛了我就告诉杨小唯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反正她讨厌你,整死你不过两下子的事儿!” “谁稀罕你的钱?我告诉你,我只要林阳!” 说完,齐瑶啪的一声挂了电话,没过一会儿,她找到车子上车开走了。 电话那边的人是谁? 我暂时只能联想到一个人。林彩秀。 脑海中忽地闪回一个画面,林阳问我,“你觉得我会对你做这些?” 言下之意是照片和视频,都不是他做的。 除了林彩秀,想不到别人了。 我深吸了口气,不由地觉得轻松。 上车后,我打了个电话给张骏,“骏哥。帮我查个号码,今晚十点左右,齐瑶打给了谁。” “有情况?”张骏说着,背后是夜总会特有的热闹。 “应该是。”我说,“挂了啊,我开车呢。” 第二天中午,张骏给我发来信息和一串号码,我用公司的座机打过去,接电话的人,正是林彩秀。 那边喂喂喂了几声,骂了句,挂断电话。 我不由地想笑。 而后,我打电话给刘思涵,她刚起没一会,声音还是软绵绵的,“安排好了,今晚,卡尔顿。” “好。” 挂了电话后,我上二十五楼去,之前几天林阳都没来上班,今天一早来了。项目会议要开。 我上去时,肖珊迎上前来帮我开门,我看了眼背后工作区的徐娜,给了个只有我俩明白的眼神。 “我要一杯清水,谢谢。” 肖珊笑道,“好的。” 大约是这些天一直憋在医院的关系,林阳瘦了一圈,他起身走到沙发处坐在我对面,叹气说,“最近要出差,如果我应付不过来,可能需要你去。” “我怕是不行,还得你出马,公司的事儿交给我可以。那边可出不得幺蛾子,你比我行。”我推辞说。 林阳抿嘴,想了想说,“也好,那公司交给你。我已经让设计部人弄出图纸传真过去了,这一去,得两个月,我要等着开盘。” “嗯。好。”我说,“预祝你旗开得胜。” “借你吉言。” 这时候我响了,进来一条短信,我看了一眼,冷笑。 林阳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我刚想说话,这时肖珊端着水进来,等她走了过后,我看着林阳的眼睛,提醒地说,“你的秘书,留不得了。” 林阳一怔,“什么意思?” 我把短信推到林阳面前,他顿时傻眼了,怒火中烧,眉头瞬间皱起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想象。 我手起,“没事儿。对了,你什么时候动身去?” 林阳叹气,舒展眉头说,“这周末就动身过去。周一约了面谈。” “一路顺风。” “谢谢。” “客气。” 夜晚,餐桌上,我跟顾承中说林阳周末去南城,他嗯了一声,夹了块蚝油西兰花放我碗里,说,“那公司的事务暂时由你处理?” “是啊。总要有人撑场子。” “董事会是时候换换花样了。”顾承中自顾自地说。 当时我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按照我们的计划,应该是在项目启动过后,在建筑过程中出事儿,那时候开出的楼盘都在销售中,甚至好点的情况第一期已经销售完毕,第二期预热,那时候出问题,工程停不下来不说,业主还会闹事儿,林阳稳不住场子,到时候无法给董事会交代,顾承中再出手,打他个落花流水。 难道不是这样? 我狐疑地看着顾承中,满腹疑问,但他却淡然自若,瞄了我一眼说,“吃菜。” 第二天清晨去公司,刘思涵打电话来,我一听她声音就知道事情成了。 我不知道刘思涵用什么方法把林阳和齐瑶都弄去酒店的,但事情的最终结果是林阳在酒店不省人事,齐瑶刚洗完澡出来就撞上来抓奸的高艺涵。 “高小姐可不柔弱,身边的小姐妹各个是白骨精,齐瑶不知道被打得多惨,录了视频你要看吗?我已经欣赏了好几遍了,看一次笑一次,肚子都笑疼了!” “我就不看了,”我笑了笑,高琳拿着报表进来给我签字,我对着电话说,“不过,倒是可以给公司里的人看看。” 签好字,高琳收走文件夹,我靠在椅背上,旋转至面对落地窗,望着远处的东方明珠电视塔,回想起那年贴在校门口的照片。“当年,她和周琪,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行,我找个电脑高手弄进去,群发好了。”刘思涵说。 挂了电话后,我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跌入谷底。 我摸着平坦的小腹,自言自语地说,等着,一个个来。 妈妈给你报仇。 当天下午,全公司员工的邮箱都被入侵了,大大小小的员工,每个人都收到了齐瑶的视频。 我一眼都没看。 那天她没来上班,林阳也没有。 夜晚我和顾承中吃饭的时候,接到林阳打来的电话,我一听,是高艺涵的声音,她不像那天那样温和地说话,大约是被我气到了,冷冰冰地说,“杨小唯,你耍我?” 我镇定地喝汤,叫顾承中扯了张餐巾纸给我擦嘴,“高小姐,言重了。” 高艺涵问我,“你那我当枪使,不怕我反扑你吗?” “你当然不会。我这是在帮你解决问题,当然,结局是皆大欢喜。留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你不膈应么?” “可林阳现在还在医院挂水!”高艺涵怒了,“你的招真损!” “高小姐,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这法子一劳永逸,你何必这么生气。”我笑吟吟说,“哦,对了,你帮我转告林阳,这次的事情谢谢他了,告诉他,下一个,是他妈。” 说毕,我挂断了电话。 顾承中在一边笑我,我瞪他一眼。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你那同学,估计现在想掐死你。” “想掐死我的不止她一个,她算老几?” “哼,也是。”顾承中叹气起身,道,“看来,我得去高家一趟了。” “去做什么?”我冷哼说。 顾承中走到我背后,双手搭在我肩膀上,重重的两下,“去给夫人的行为买单。” 我冷笑,“那谢谢你了。” 那件事过后,我和林阳没有见面。据说他出院后,就已经是周末,连夜搭飞机去南城,开启项目的事儿。 视频在公司传开后,齐瑶就没再公司出现过,离职信是通过邮箱传送给设计部总监的,总监上来找我,我说,同意。 我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快结束。 我一直在等着她出现,来找我。 我等了好几天,终于在公司地下车库等到她。 那天我加班到很晚,一个人下地库的时候,四面阴冷森森,齐瑶拽着一把水果刀从黑暗的角落地钻出来,原本我可以躲开的,但我只是稍稍一侧身,那把刀子戳到我肩胛骨的位置,鲜血顿时涌出来。 齐瑶恶狠狠地瞪着我,抽出刀子,想要再捅一刀,怒吼道,“杨小唯!贱人!都是你害我胜败名裂!” 我抓着她手腕儿自卫,冷笑说,“你不犯贱能落到坑里?” “都是你这贱人!没有你我早就和林阳在一起了!在国外那么多年,他都快忘了你了!回国了你还阴魂不散!” “你以为没有我,你就够资格跟他一起?”我冷哼说,“就你这幅尊荣,给他提鞋都不配。” “我要杀了你!贱人!” 音落,她抽开我的手。另一刀子补上来,戳在我手臂上。 我根本没躲开,反而对她笑了笑。 下一秒,保安从楼梯口冲出来,她愣神看我,瞬间溃败,刀子从我肉里抽出来,手一抖,落到地上,哐当一声。 “你故意的!你是故意的!”齐瑶惊愕地看着我,眼睛瞪得老大。 我捂着胳膊上的伤口,忍着疼说,“你终于有脑子了。这些都是我还你的,积攒了这么年,多不容易,你好好享受,不管是视频还是牢狱,你最好给我撑住了,我要看你以后怎么笑得出来!” 保安上前控制住齐瑶,她疯狂地挣扎着,狂吼。愤怒地看着我,这时徐娜冲上来扶着我,关切地问我,“小唯,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会开车吗?”我盯着徐娜说,胳膊上真的很疼。 徐娜连连点头,“会!” “开车,送我去医院。” 保安抓住齐瑶,紧张地问我,“杨总,你看这怎么办?” 我顿时怒了,瞪了他一眼,“报警啊!” 保安连声说是,我盯了一眼斜上方的监控,说,“探头应该都拍到了,记得调出来给警察。” “是!” 车上。 齐瑶是恨毒了我,下手自然也重,这两刀都不致命,却很疼,血流不止。 我额头上全是汗水。疼得厉害,徐娜一边开车,一边紧张地问我,“小唯,你还好吧?” “你好好开车,我没关系。” “你说你,明明可以躲开的怎么就这么傻呢!”徐娜着急地所。 我苦笑,要是躲开了,怎么能弄死她? 撑着到医院处理伤口时,我疼得晕了过去,麻药的效力消退,那一夜,我都在疼痛中挣扎。 可再疼,都抵不过我失去孩子时候的痛苦。 迷迷糊糊的一晚,我闻见顾承中的味道,有一双手握着我。 第二天清晨醒来,顾承中在床前睡着了,我稍微动一下,他就醒过来,先是关切的眼神看着我,而后又转为冷漠,“怒道,杨小唯,你真长进了!” 兔子水晶鞋加更合并。 拜拜大家,明天见。 钻石投起来~么么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102:措不及手 晨光从窗户缝隙里偷跑进来,俏皮地洒在地上,斑驳影绰,落了一截在顾承中肩膀上,皱巴巴的西装贴在身上,同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平淡地看着他,若是换了从前,这一刻我应该感动才对,但此刻我心里一点触动都没有,只是冷淡地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满不在乎的一句,“还没死呢,你急什么急?” 顾承中眉头微蹙,一个浅浅的“川”字挂在眉心,一般他这样的时候,都代表生气了,只是隐忍着不发作,大约是熬夜了,下巴上青乎乎的,是胡渣生长出来。 “你太自信了些!她要杀了你,刀子不会长眼!”顾承中怒道。 我冷哼,迎着他满是怒意和斥责的眼神,淡淡道,“我就那么蠢站在原地叫她捅死么?” “你------” “行了你,我自有分寸,你少教训我。”我冷眸盯着他,嘲讽地说,“还有,这些不都是你教我的吗?现在数落我算几个意思?怪我不辱师命还是生气我青出于蓝?” 顾承中我勾着眼神看我,目光渐渐平淡下来,如同微蹙的眉头那般渐渐舒展,不瞬,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嘲讽地说,“那我该表扬你是个出色的学生?” 我笑了笑,道,“不必。” 音落,顾承中站起身来,斜了我一眼,旋即转身离开病房,重重地摔上门。 他走后,房间内的肃杀之气还有残余。 我躺在病床上,低头看着身上的伤,已被处理好,本想下床上洗手间的,但稍稍一动就疼得厉害,感觉伤患处被撕裂了一般。我不敢乱动,忍着疼,心想等疼痛缓解些再去。 但没一会儿,有人敲门进来,是两个大盖帽。 大盖帽说,“顾太太,我们是警察局的,昨晚接到报案,你在公司地下停车场受到袭击,嫌疑人已经抓获关押了,我们按例来跟你了解情况。” 这时进来一个护士,帮我把床摇起来,我靠在枕头上说,“好,你们问吧。” 大盖帽拿出文件夹记录,问我,“昨晚是什么情况,请你简单描述下。” 我说,“昨晚我把文件忘在公司了,开车回去拿。回到停车场准备离开的时候,?瑶忽然从黑暗的角落里冲出来,一句话都没说,冲上来给了我一刀,在这儿”我指了指肩胛骨位置的伤说,“我们就争执了起来,她骂了许多难听的话,然后又刺了我一刀,在这。”我指着手臂说。 “嗯,你说的这些我们都通过监控录像了解过了。”大盖帽说,“嫌疑人为什么会对你行凶这点我们不是很明白,她也拒不开口,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盯着大盖帽,眼神平淡,脑子快速飞转,把早就准备好的理由缓缓而出,“我想了想,可能是两个原因。” “你说说看。”大盖帽点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另一个人奋笔疾书。 “一来,可能是从前的过节。我和她是高中同学,曾经有些矛盾。年少不懂事儿的时候打过架。不过,这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不排除她还记恨我。” 大盖帽皱眉,问我,“是你欺负她?” 我摇头,“不,是她欺负我,当然,说起来应该算是彼此矛盾。那时候小嘛,女生之间有矛盾,正常的。” “那另外一个原因呢?” “另外就是,她在我手下工作,是设计部的骨力设计师之一,但是最近项目设计上出了点问题,她的设计方案没有被采纳,所以没有被安排在新项目里。前几天我收到了设计总监递上来的她的辞职信,我心想,可能她有别的想法,旷工了两天,我就签了字同意。”我说,“在工作上我们的交际不多,如果非要说矛盾。应该是这点吧,她可能觉得我公报私仇。但事实上,设计部的案子不是我说了算。” “就这么多?”大盖帽问。 我点头,“就这么多。” 两人眼神对视了下,说,“那好,顾太太,事情我们差不多了解清楚了,刚刚顾先生已经要求我们秉公处理,你的律师也提出了诉讼要求,等对方律师到了,我们会通知您。” 顾承中已经安排了? 我点点头,“好,辛苦两位。” 两个大盖帽走后,我让护士扶着我去洗手间方便,出来时,看见何文渊站在窗口,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亮堂堂的,风流倜傥。 我缓缓坐到床沿上,他回头对我笑了笑,走上前来扶我。把护士打发走了,帮我扶上床,调侃地说,“小丫头片子心挺狠的啊,自己都豁出去了,你玩命呢?” 我斜他一眼,开玩笑地说,“你该叫我一声嫂子了何叔叔。” 何文渊讪笑,帮我掖好被子说,“我怕把你叫老了。太不习惯。” “他安排你帮我打官司?”我躺下问。 何文渊点头,“你可是他的心头肉,出了这档子事儿,能不心急吗?” “切,一个小案子,让??大名的何律师出马,太看得起?瑶了吧?简直大材小用,这是对你的侮辱。”我埋汰说。 何文渊指着我,无奈地叹气,“你呀你,嘴硬!” 他坐在椅子上,侃侃而谈,“我在北京出差的,他一个电话,机票都买好了,让我马不停蹄滚回来。你不知好歹。” “让你回来就回来?他身边没人了?”我冷哼说,“再说了,顾氏集团法务部吃素的?随便使唤一个都叫她吃不了兜着走,还用你出马。他这是给我下马威,同时演些深情款款的戏码。” 何文渊数落我,“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小唯,你别太固执了。” “这话你说得不公平。得了,不说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帮我打官司吧,”我笑眯眯地说,“怎么厉害怎么来,我就不多言了。” 何文渊凝眸看我,悻悻地说,“我是不敢惹你了,长记性。” “哼,你惹我我也不敢拿你怎么办,你背后有靠山。”我怕打趣说。 “他宠你,可不会宠我。”何文渊起身微笑说,“好好休养,剩余的事情,我来处理。” “嗯,你办事,我放心。”我笑笑说。 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出院,顾承中非得让我在家里再养两天,我偏不,出院那天下午就直奔公司,一大堆报表等着我看,忙到夜晚七点多还没弄完,顾承中一个电话打来,我给挂断了。 不到五分钟,他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直接把我电路切断了,长身玉立我跟前,把我拉起来就走。 高琳收拾了我东西匆匆跟上来,那几天加班的人多,都看见我被顾承中揽着肩膀离开。 上车后,他命令司机开车,直奔别墅。 夜晚洗完澡,他进卧室来,一点商量都没有扒开我衣服,我抓住他的手瞪他,笑说,“顾总,你没这么禽兽吧,我有伤在身,伺候不了,你还是滚去客房睡吧。” 他盯着我,阖黑的眸底闪过一丝嘲笑,“我还没饥渴到欺负病人的地步。” “那你这是要做什么?”我警惕地看着他。 禽兽嘛,有什么事儿是做不出来的?想找点刺激也不是不可能。 他看着我的眼睛,凝重的一眼,旋即放开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盒药膏来拆开了,把盒子扔在垃圾桶里,拧开药膏的盖子挤出一团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语气里全是嘲弄和讪笑,漆黑的眼底深不可测,闪过一丝打趣的目光。 我松了口气,心想自己这是草木皆兵了。 我伸手要药膏,倔强地说,“我哪里请得气你帮我上药?忙你的去吧,我自己来。” 顾承中手挪了挪,旋即坐下来,就在我身侧,大手附上我胸前的衣裳,不由分说地开始扯领子,我挣扎了下,他凝眸等我一眼,有些严肃地说,“再动,我就不止给你上药这么简单了。” 我一怔,咬唇,行,你厉害。 肩膀裸露在空气中,他看了一眼伤口,已经结痂了,还未脱落。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伤口,用指尖拨下药膏,轻轻地涂抹在伤痕上,触摸到那一块的时候,不仅有药膏清润微凉的感觉,还有他手指尖的轻柔和温润,两种别样的触感交织在一起。我不禁皱眉。 只是小拇指长的一段伤痕,他却涂抹了好久,像是怕弄疼我似的,缓缓划过。 我有点不耐烦了,“你能不能快点儿?我要睡觉了。” 顾承中都不理会我的,自顾自地涂抹着,我心里有些燥热,也不知道是烦什么,大抵是抗拒他这种温柔的模样。 我不稀罕。 他动作轻缓,抓着我胳膊不许我动,半晌才说,“这药膏是去痕的,阿骏说了,抹上去过后要按摩吸收,效果才好。” 我无言以对。 两处伤患,他涂抹好了,细致得很,叫我怀疑眼前这人是目空一切的顾承中。 涂完后,我看了眼伤口,抬头是发现他正在看我,不,确切地说是在看我露出的半截白花花的胸部,我赶紧拉好衣裳,推了他一下,冷哼说,“色狼!” 顾承中抬眉轻笑了声,被我骂了句,“滚!” 他把药膏旋好盖子,然后握在手心里要带走,我狐疑地看着他,“药膏留下啊,你拿去干啥?“ 他微微一笑,十分坦然地说,“放我这里,明天好帮你涂。” 我:“……” 他收敛了目光,好不得意的样子,旋即转身离开了房间,并且关上了门。 我气得抓狂,这什么意思?老不要脸!假借给我上药的名义偷窥春色吧! 贱人! 接连着几天,我都是这么被他折磨的,好在他还不算禽兽,每次涂完药都滚蛋了。 只有一次,涂完了,他莫名其妙地抱着我,脑袋枕在我肩膀上,亲吻耳垂,双手在腰上游走往上。 我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 我一拳头砸在他胸口,然后推开他,笑眯眯说,“涂完了?” “嗯,完了。”他迷离的眼神看着我,燃烧的情欲在眼底挣扎。 我微微一笑,旋即僵住了笑了,“那你还不滚。” 他就看着我,不爽快,可又干不掉我。 最后,他滚了。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了大半夜的月亮。 心里空落落的。 害怕一切结束,那就拒绝一切开始。把自己层层包裹,拒于千里之外。避免受伤害。 我知道,我很理性。 半个月后,林阳匆匆从南城赶回来,连夜的飞机,马不停蹄。 因为,顾启中挂了。死在医院手术台上。 听顾骏说,本来是考虑肾脏移植的,好不容易等到了合适的肾源,但顾启中没那个命熬到那时候,刚上手术台就挂了。 得知消息的时候,是下午三点钟,顾承中打电话给我,我正在开会,等会议结束时,已经三点半,高琳备好了车子,说顾承中要我马上去医院。 去的时候,遗体还在病房里,林彩秀哭得昏天暗地,几度晕厥,顾骏说要先把遗体送去太平间,她死活不肯,说要等林阳回来,让他们爷俩见最后一面。 我站在门口,和顾承中一起。 他淡漠地看了一眼,然后一个人转身,往楼道那边去。 黑色的西装一身肃穆,背影苍凉,虽然笔直,但是那种游离的寂寞和孤独,在肩膀两端挣扎。 我顿了顿,跟上去。 他靠在雪白的墙壁上,颓然的样子,修长漂亮的手指尖夹了一根烟,点燃了,烟雾缭绕,袅袅而上。 我走近他,靠在楼梯扶手上,本来想嘲笑一句的,但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看他呆滞地看着楼梯,吞云吐雾。 “真稀奇,你现在的表情,好像很伤心。”我说。 顾承中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很淡,消失得也很快,他侧脸看着我说,“这么快就死了,有点失落。” 我一怔,这话,真意意思。 “看不出来你这么仁慈。还想他陪你过个年,兄弟情深啊。”我说。 “他不是我兄弟。” “此话怎讲。” 顾承中把烟头扔在地上,碾灭了说,“我的兄弟,只有一个。” 只要一个,那还不是顾启中? 难道还有谁? 就在我思考是谁的时候,顾承中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不对,顾启中是老大,顾承中是老三,那老二是谁? 怎么顾家人从来都没有提过? 纳闷儿。 我追着顾承中回去时,顾佳妮和顾云溪两姐妹也都来了,似乎来了许久,但被林彩秀拦在外面不许进去。 顾云溪气得要命,双手抱在胸前埋怨说,“都这个时候,不知道在作什么!看的她就恶心!” “四姐,你别生气,她就那样。大哥走了,她也伤心。”顾佳妮说。 “伤心?我看她是六神无主,不知道大哥的遗嘱怎么立下的,看起来伤心,可谁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阿骏呢?这时候他去哪儿了?不想要他的东西了么?”顾云溪急了,四处找顾骏。 她见着我和顾承中在走廊这头,连忙拉着顾佳妮上来,紧张兮兮地看着顾承中说,“三哥,我知道你最疼林阳,但这时候您可别忘了,阿骏还是你侄儿!大嫂走了他无依无靠的,你可别太偏心了!” 顾佳妮拉了拉她,但她还是仗义执言,“反正我不管,大哥的遗嘱要是立得不公平,我第一个不服!” 顾承中叹气,撇了顾云溪一眼,教训的口吻说,“不服气有什么用?多大的人了还沉不住气!” “三哥,你-------”顾云溪气急。 顾承中丢下我们几个,径直往前,去找顾骏了吧。 “三嫂,这事儿你可要帮我们劝劝三哥,要照看着阿骏些。林彩秀撒泼的样子我可招架不住,她算计了这么多年,就等着今天呢!” 我尴尬地笑了笑,“死者为大,现在先料理好后事吧,这些事儿,急也急不得。” 我给顾佳妮递了个眼神,她秒懂,帮着劝顾云溪。 但顾云溪怕顾骏心软,说自己不放心,要去找他。 看着她着急的背影,我不禁唏嘘。 真正需要你担心的,从来不是他。 “三嫂,你在想什么?”顾佳妮拉了拉我胳膊。 “没,没什么。” “陪我去吹吹风吧,我憋得慌,大哥说走就走了,哎,还是难受。”顾佳妮撇嘴说。 而后,我和顾佳妮去了通风口那边,聊了一会儿,我打开话匣子,小心翼翼地问,“佳妮,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呢,为什么有大哥,有三哥,却没有二哥?顾家的老二呢?” 一说起这个,顾佳妮眼神有些奇怪,就是那种,讳莫如深的感觉。 她看了我一眼,悻悻地笑了笑,“三嫂,你怎么忽然关心这个啊。” 我心想,肯定有问题,漫不经心地说,“刚才你三哥说,他只有一个兄弟,但不是大哥,这话我没听懂啊。” 顾佳妮顿了顿,叹气说,“哎,都这么多年了,三哥还是什么都记着,平日不见他说。看来,事情都埋在心底了。” “什么事儿?”我探究地看着顾佳妮。 她有些犹豫,这时候我没有催促,因为过分着急想知道,会让对方警惕,于是,我等着她思考。 不瞬,顾佳妮抬头看我,长长舒了一口气说,“哎,反正三嫂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告诉你吧!这样以后你也能劝着三哥点儿,过去的事情早点放下吧。” 我心中窃喜,淡淡道,“你说。” 顾佳妮双手撑在瓷砖上,娓娓道来那一段尘封的往事。 ---分割线--- 我和顾佳妮回到病房时,顾骏和林阳打了起来,原因是在林阳出差南城的这段时间,顾骏让顾启中手术,而这场手术,包括林彩秀在内,只有顾骏一个人知情。 言下之意是,顾骏瞒着所有人和顾启中决定手术,直到顾启中死在手术台上,林彩秀才知道。 两人脸上都挂了彩,有点惨不忍睹,顾云溪和顾承中拉都拉不开,扭打成一团,好不容易将两人分开了,林彩秀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要去刺伤顾骏,顾骏一把抓住刀刃,紧紧捏住,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你们下毒害他,能到今天的地步吗?我叫他做手术那是为了救他,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怕尸检结果吗!” 林彩秀气得发抖,但到底是气的,还是怕的,无从考据,听见顾骏说要解剖,她扑上去开撕,骂道,“人都走了你还不安生,你这孽种要干什么!想独吞你爸的遗产吗?我告诉你,没门儿!” 慌乱中顾骏一巴掌将林彩秀扇在地上,冷哼说,“到底谁是孽种,你心里最清楚!” 顾云溪和顾佳妮拉着顾骏离开,林阳颓败地靠在墙上,眼睛盯着床上被遮盖白布的遗体。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当时的眼神,悲伤?难受?遗憾? 可能都有吧。 两姐妹强行把林彩秀带走,她激动得很,林阳不得不叫医生给她注射镇定剂,睡了过去。 最终,是林阳陪着医护人员把遗体暂送太平间的,接下来,要安排后事。 于情于理,顾承中都该出面帮忙,但他没有,只派了助理安排,然后带着我离开了医院。 走的时候,我看见林阳站在走廊尽头抽烟。 只有个落寞的背影。 那一瞬,我想起很多年前的冬至夜晚,在清冷的校园旗台下,颓然坐在地上喝啤酒的少年。 后来才知道,当年我们暗中孤独不谋而合。大约是因为没有家的惺惺相惜吧。 回到家后,顾承中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晚餐也没有下来吃,管家问我要不要送上午,我摇头说不用,他饿了自然会出来。 我也没什么胃口,对着满桌子的菜兴味全无,上楼洗了个澡,我打电话给张骏,让他帮我找找当年的消息。 虽然顾佳妮说了些,但我认为,她知道的还不够全面。 那个人叫顾言中。 顾承中的双胞胎哥哥。 顾承中的葬礼安排在两天之后。中间顾骏和林阳母子撕逼好一阵,林彩秀坚持不做解剖,顾骏坚持,两边几次大打出手。 最终不知道怎么平息下来的,定下了葬礼日期。 当夜,我发了短信给那个号码,问他真那么确定顾启中死于非命吗? 他没回复我。 但我隐隐感觉,这件事就是一颗定制炸弹,保不?哪天一鸣惊人,炸死一片。 那两天,顾承中一直忙着。早出晚归,比我都回来得晚。 大哥死了,我没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悲伤或者哀婉。 照顾佳妮的说法,大约是恨吧,一直恨着,到今日。 相反的,我感觉顾承中在幸灾乐祸。虽然这么想他,有点小人之心了,但他给我的感觉就是那样。 他好像一直都期待着顾启中死掉。 我心头一惊,不由地寒战,难不成,当真这中间和顾承中有关联? 恨一个人要恨到什么程度,才会起如此隐忍的杀心? 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片段,深山大雪里,翻掉的汽车,燃烧的火焰,四处弥漫的汽油味。 一个小男孩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浑身是血。 我一个寒颤,才发现,一身的鸡皮疙瘩。 葬礼那天,林彩秀整个人都虚脱了。家属席里站着她,顾骏,林阳,还有未过门的高艺涵。 高艺涵扶着林彩秀,在我和顾承中上去祭拜时,刻意看了我一眼,冷淡的,防备的。 我和林阳有一瞬的目光交汇,我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节哀。 葬礼完毕后,律师宣读了顾启中的遗嘱,我和顾承中都不在场,顾云溪代表第三方听读了,出来和我们汇合,还算满意。 她说顾启中把遗产平均分给了顾骏和林阳兄弟,一碗水端平了,虽然很不高兴林同顾骏平起平坐,但大家讨厌的不是林阳,是他妈。 如此一来,董事会需要立即改选,而顾骏也将作为股东,进入顾氏。参与掌控。 一切,都热闹起来了。 股东大会在三天后的周一召开,重新改选董事长。 这一局,顾承中加入了。 毫无疑问,他以高票通过选举,成为顾氏集团新一任董事长。而顾骏和林阳的任命,基本没变,林阳还是总裁,和顾骏是副总裁。 一开始我还在想,为什么顾骏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还不出手,等着过年? 直到一周后,南城的项目问题大爆发,我才知道,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董事会改选过后,林阳忙着南陈的项目,在顾启中头七后准备去南城,但他还未动身,董事会就收到了南城传来的消息,说项目崩盘了。 酒店的设计图纸抄袭国外知名建筑师的作品,基本如出一辙,只是改了小地方,将细节扩大化,欲盖弥彰。 消息一出,轰动了整个建筑行业,因着先前顾氏在项目上的大投入和大宣传,这一抄袭风波立即被媒体渲染,推波助澜,掀起轩然大波,林阳甚至都来不及去了解事情经过,就已经被董事会商议决定,暂时停职,他手下的项目,将由顾骏接手,他讲去处理林阳留下的烂摊子。 抄袭这件事,换在小地方,那可能就算了,但顾氏树大招风,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盯着。又是堂堂总裁,哪怕点小风波,也能被吹能丑闻。 更何况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当天,顾骏就去了南城出差,而先前留在南城盯着项目的经理和肖珊。都被调遣回上海,接受调查。 高层回忆那天我也在,顾承中把设计图纸往林阳面前一扔,“你需要一个解释。” 林阳看都没看图纸,只说了一句,“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这图纸,不是我的画的。” 有股东问,“林总,全公司都知道是你负责的大楼设计,设计图出自你手,一直没有假借他人,你现在说这不是你画的图,谁信?未免太敷衍了些!” 林阳忍着怒气,瞪着股东说,“我的意思是,这不是我画的图!我画的图纸被替换了!” “搞笑!都施工了,才说图纸被替换?你骗我们是三岁小孩吗?” “我无话可说!”林阳一巴掌拍在桌上。 这一瞬,看着他的目光,我忽然有点------抄袭图纸,对一个建筑师来说,是耻辱。 这种污点,会跟随他一辈子。 我不由地心疼,看了眼顾承中,他淡然自若地把玩着手中的签字笔,嘴角带着一抹若有无的笑,我猜他等这一天很久了,忽然改变了我们原本的计划方案,提前动手,是怕什么?在防备什么? 他设下这么大一个坑,比到时候项目崩盘更让林阳抬不起头来。这一下,不仅仅剥夺了他的权力,更让他的自尊心备受打击。 真狠。 议论纷纷中,顾承中敲了敲桌面,直视林阳,问道,“从项目启动到现在,一直是你跟进的,图纸若是被替换掉,你在接洽的时候不会发现?这种辩解的理由,站不住脚。” 林阳猛地盯着顾承中,忽然想起什么来,拍着桌子,愤怒地站起来,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却愣住了,估计是人多,有些话不好说。他站着,冷笑地看着顾承中,又看着我,“我粗心大意,我检讨。可这件事,到这里,还没完!” 顾承中笑了笑,宣布散会,三三两两的人都走了,剩下我们三个。 “想说什么?”顾承中问。 林阳走到顾承中跟前,咬牙切齿地说,“我想说什么,你心里清楚。这一次是我栽了,但不代表你把我输了!” 顾承中点了点头,起身拍着他肩膀说,“嗯,很好。” 音落,他离开了会议室。 现在,就剩下我和林阳。 我坐着,他站着。 “别这么愤怒的看着我。用点脑子想想,就知道不是我出卖你。你的图纸你带去南城的,我又没跟你去南城,怎么设计得了你?”我平静地盯着他说。 林阳眼神一凛,瞳孔微缩,“你早就知道了?” “不,才知道的。”我撑着桌子起身,叹气说,“昨晚顾承中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用我说你已经猜到是你的女秘书了吧?” 林阳嘴唇颤动,他很生气。 “生气是没用的,已成定局,这一次,你翻不过来了,至少在没有一个明确的交代前,董事会不会恢复你的职位。你将接受无限期的调查,现在你不止顾承中一个对手,你还有顾骏。他们俩随便玩点小把戏,足够你兜着走。”我拍拍他肩膀,叹气说,“你自求多福吧。我先走了。” 没走两步,林阳忽然叫住我。 很久了,他很久没叫我的名字了。 “小唯。” 轻颤的尾音在空气里拨动。 我迟疑了几秒,笑眯眯地转过身,“嗯?” “你很开心吧。”林阳看着我,一步步走到我跟前,低头看着我眼睛,有些怅然笑着说,“我看到你在笑了。” “然后呢?”我挑眉说,“你想拿我怎样?” 该怎么形容林阳此刻的目光呢? 我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但唯一清楚的是,他眼中的不确信,来源于他的早有预料。 是的,哪怕从前我以为他多么确信,这一刻,他的眼神都全然清楚,当初的相信,并不是完全。 “你分明知道,我不会拿你怎样------”林阳苦笑地说。 我咬唇轻笑,半晌,叹气说,“我是给你挖坑了,但不是这个。你爱信不信。” “我信。”林阳看着我。冷笑又怅然地说,“是我没算计过他。” 我无奈地笑,掏出,找出很久之前的那条短信给他看,“还记得上次我在你办公室收到条短信吗?” 林阳接过看,我说,“其实当时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你,但如果有人比我迫不及待,我何必一言道破?你这么聪明,防火防盗防秘书应该不需要我点拨,但不料,你愣是没想到一层上。” 我拿走,冷声说,“怪不得我。” 那条短信是徐娜发给我的。 是的,早前我和徐娜一起约过逛街,那一次,她成了我的人。 我没让她做别的,只是帮我盯着肖珊,只因为某天夜晚我去超顾承中,在书房外听见我他和肖珊的通话。 聪明如顾承中,早在顾氏埋下了炸弹。 肖珊是上一任总裁去青岛之前留下的秘书,因为顾启中怕林阳心上任接不住招。就问前一任总裁留下了肖珊,相助林阳。 怕是顾启中到死都不知道,这颗炸弹,是他亲手给林阳埋下的。 谁也不知道,运筹帷幄的顾承中,早在很多年前,就在顾氏内部培植了自己的势力。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堵得慌,我不想在再待下去,拿了走人。 “小唯!”林阳大喊我的名字。 我怔住,只听见他问我,“那你给我的病例报告,也是假的吧?” 胸口虚无的颤抖,我?尖酸涩,不由地捏紧了拳头,而后扬起脑袋看前方,“真的。” 说完,我推开门离开会议室。 我不知道林阳是什么表情。 我不敢看,或者说,我不想看。 回到办公室,我摔上门准备坐下,却发现我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忽然转过来看着我,一脸的肃然。 更了。兔子的水晶鞋加更,合并了。拜拜,明天下午见。 宝宝们钻石投起来~(* ̄3)(ε ̄*)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103:迷雾重重 都说人的一双眼睛,最不会欺骗人。 但像顾承中这样的人,心底事从来不会展现在眼底。若是想通过他的双眼窥测他内心世界,成功率基本为零。那双漆?的眸底,我看见的是深不可测。无论在胜利时还是失意处,他都隐藏得极好,喜怒不形于色是最浅显的表达。 他的内心,从未示人。 我松开门把,不由地吸了口气,胸口挤压的那抹怅然久久不能平静。 然而,他看着我怅然,肃穆的脸上忽地扬起一抹笑,片刻,看了我片刻,将手中的签字笔扔在办公桌上,“啪”的一声,怒气在里头。 我踱步至办公桌前,“砰”地将手中的文件夹扔在他面前,力道有些大,震得桌上的东西四处飞溅,将一旁的水杯砸倒,里头半杯水流出来,顺着桌子滴到顾承中名贵的西装上。 “怎么这副表情?你不该哈哈大笑庆祝么?”我盯着他阖?的眼底,嘲讽地说,“剽窃这种损招,你真做得出来。” 顾承中不疾不徐地扯了两张餐巾纸擦裤腿上的水渍,一面冷森森地说,“你似乎很紧张他的结局。” 他擦拭了两下,将纸巾丢入垃圾桶内,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看到他的境况凄惨,心疼了?” 我顿时冷笑,道,“你脑子进水了?我为什么生气你不明白?” 顾承中只笑。 我一巴掌排在他面前,怒瞪说,“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计划根本不是这样的!你耍我!” 顾承中寒眸一凝,嘴角上扬,淡然地看着我,缓缓开口道,“凡事都有万一。我再信任你,也要预防着万一。我不是林阳,自信满满以为自己有万全之策所向披靡,我向来习惯准备planb,以备不时之需。” 说着,他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一直走到我跟前,双手抱住我胳膊,直视我怒红的双眼,淡淡道,“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依靠这颗脑袋,还有一点至关重要。” 我冷哼,“还有你的不择手段。” 顾承中浅笑。摇头说,“不对。是我从不相信任何人,我只信任我自己。” 蓦地,我心底一沉。 千算万算,我算漏了这一点。我以为自己演戏演的到位,半真半假的而谎言说得我自己都信了。但不曾料想,顾承中不过是顺着我的路子往下走,却藏了别的心思。 他不相信任何人。 包括我。 我只觉得心尖颤抖,看着他深寒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很傻。他谁是?他是老谋深算城府比海水还还深不可测的顾承中啊!一个人单枪匹马把恒丰信投做到今天的规模,除了聪明的头脑和铁血的手腕儿,还有一颗不会为任何人动摇的心! 我冷笑,道,“所以,你以为我会背叛你,我会真和林阳一起弄死你。顾先生,您这是害怕呢,还是真算计?” 顾承中挑了挑眉毛。耸肩说,“两者都是。或许你可以换个角度来想,我是给你减少麻烦。不论你是真要弄死林阳还是别有用心,我这一招,对你都是好事。毕竟,不需要你动手,我已经帮你做好一切。” 他抬眸,颇有探究意味地看着我,直勾勾地锁住我的视线说,“难道你存了二心?” 我悄悄捏了捏拳头,扬起笑脸,道,“你疑心病太重了!” “那就好。”顾承中松开我,转身去椅背上取下外套搭在手臂上,淡笑着看我说,“计划提前只要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若是到后期,你下不去手,一切都白准备了。我顾承中的人生信条里没有失败两个字。”他冷声凝重地说。“我不允许人和失败。” 音落,他阔步走出办公室,握住门把时,他微微侧脸,刚毅的轮廓,线条突出,犹如刀刻斧凿,“夜晚等我接你去吃饭,庆功。” 说毕,他拉开门,潇洒地走了。 门渐渐关上,他在狭小的缝隙里消失。 我气急了,真的,快疯了!一个控制不住怒气,咆哮地将桌上东西都掀到地上,双手猛地拍在桌上,却无可奈何。 他早就防着我了! 怕我下不去手弄死林阳? 呵呵,我看是怕我反过来一刀捅死他! 我觉得自己被算计了。 高琳听见声音匆匆进来。看着满地狼藉,支支吾吾地说,“杨总,您-------” “出去!”我看也没看她,背对着吼了一声。 “是,您有需要再叫我。”高琳说着,退出了办公室。 半小时后,我平复了心情,坐在旋转皮椅上,编辑了条短信发出去。 我说,天下太平了?战争就此平息? 不瞬,那头回复我,一山不容二虎。 我说,静候佳音。 那头回复我,彼此彼此。 我收起,拨通内线叫高琳找人来把办公室收拾好,我则亲自去人事部,安排了徐娜的工作调动。 她将升职,做我的私人秘书,薪水是原来的三倍。 这是我给她的承诺。 徐娜搬东西下来后,到办公室找我述职,我拉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叹气说,“肖珊现在被法务部调查,暂时不可能出来了,林总也被停职,所以我暂时安排你到我身边来,这样也能保护你一些。你就放放心心跟我工作,我不会亏待你。” “知道,小唯,我------”徐娜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现在应该叫杨总。” “没事儿,私下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公司就正式些。”我说。 “肖秘书被调查,那会不会------”徐娜悻悻地说。 我摇摇头,安慰她说,“你放心,肖珊不会坐牢。她被调查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不信你就等着看,调查一结束,有人给她安排一份锦绣前程,无需你担心自责。” 徐娜抿嘴,点点头,“那就好。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盯着几个电话而已。这是给公司做贡献。”我顿了顿,认真地说,“对了,以后你全权处理我安排的工作,你的唯一上司,是我,你只能听我的,明白吗?” “明白。” 我叹气,舒展眉头,“好,先出去,有什么事儿我们再沟通。” “好。” 徐娜走后,我一直心神不宁。高琳是我身边顾承中的眼线,我势必要培养自己的心腹,而徐娜是最佳人选。我想过很多种方式把她调派过来,但顾承中疑心病重,与其在他手下耍小手段,倒不如明目张胆,堵住他的嘴,没得问。 傍晚下班后,我接到顾承中的电话,说车子已经在大门口等我,我收拾了东西下楼,刚走出大堂,林彩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拧开一瓶液体往我身上泼,幸亏躲得快,只泼了一点点在我裙子上,那股难闻的气味瞬间蔓延开,是汽油的味道。 这个味道一下子唤醒了很多年前的记忆。 学校停车棚里,那场雄厚的火灾。 林彩秀将瓶子扔在地上后,掏出早准备好的打火机摁下火苗要扔地上,幸亏保安来得及时,把她制服了押在一边。 她不断地咆哮着要烧死我,再弄死顾承中。说我们这对狗男女害得她儿子项目被毁,停职调查。说都是我和顾承中背后搞鬼。 她大吵大闹,阵仗很大,加上正是下班高峰期,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热闹,我尴尬地站在一边,虽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还是生气,为林阳不值得,有这样一个胸大无脑的妈。倒了八辈子的霉。 顾承中冲上来护着我的时候,被我甩开了,他又抓着我胳膊不放开,狠狠瞪了我一眼,冷声吩咐保安队长,“报警!” 保安队长认识她是林阳的母亲,有些尴尬,“那个,顾董,她是------” “听不懂人话?”顾承中冷冽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那人怔了,顾承中眉头微微一皱,他瞬间反应过来,“知道了!知道了!” 而后命令手下将人押着,立即报警。 我挣脱开顾承中的手,他看着我,寒眸冰冷,我冷哼说,“好啦,晚餐泡汤了,回家吧。” 车上,我靠在一边小憩。 裙子上的汽油在狭小的空间里味道很浓,很难闻。 一路憋着到家里,我扒光了洗澡出来,顾承中站在落地窗前抽烟,一副深沉的模样。我没理会他,坐在梳妆台前擦干他头发,这时他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沉吟道,“文渊。” “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不用手软。”顾承中冷声说。 我看着镜子里他的背影,愣了愣,转身时,他刚好掐断电话回头看我,将扔在床上,淡淡瞥了我一眼,开始扒衣服,预备去洗澡。 “我也没受伤,何必这么狠?你这么搞人家儿子,生气不应该么?”我冷哼说,“关几天算了。” 顾承中一颗一颗解开衬衣扣子,脱下,露出精壮健硕的肌肉,蜜色肌肤上,肌肉纹理分明,一副好身材。他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一眼,道,“她该庆幸你没受伤,不然,我会让她在监狱里生不如死。” “哟,为了我?”我冷哼。 顾承中一怔,解开腕上的手表走向我,将手表房子我梳妆台上,低头含住耳垂,暧昧的一句,“不然呢?” 我推开他,脖子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麻麻的,很不舒服。 “我呢,敢作敢当,虽然你是下手的,可我多少算个帮手。她只是泼我一身油,我就当恩怨了了。” 顾承中铁青着脸,不悦地说,“我可没你大度。” 说毕,他转身脱掉裤子,往浴室去了。 那一夜,我和顾承中做了。我没逃得开他的要求,被压在床上。或许我知道逃避没有用,我都逃避了几个月了,夫妻生活,呵呵。 于是,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不言语,不动情。 他进去的时候,我有点疼,抓着他肩膀静?无言。 他竭尽全力的想要取悦我,但都毫无效果,干涩的疼痛,没有一点情欲的欢喜。 就在他想帮我的时候,我抓住他胳膊,冷冷的一句,“赶紧做完,我要睡觉。” 然后,我看见他眼底的火苗,一下子熄灭了。 他草草结束,我清洗了身子,抱着枕头去客房睡。 夜华如水。冰凉我心。 林阳来找我这天,是林彩秀被送去警察局的第三天。那天正好何文渊来找我吃饭,林阳一脸颓然,几日不见,胡渣都懒得刮了,邋遢懒散的样子,休闲西装套在身上,怎么都衬不起来精神。 他开门见山,要跟我谈谈。 原本约了跟何文渊吃饭,只好先把他打发了。 徐娜送了杯咖啡进来,林阳看是她在我手下,冷笑说,“小唯,你早就安插了人在我手下?” “你过奖了,我只是让她帮我盯着肖珊。”我说,“顾承中不信任我,就像我不信任他一样。我们不过是各有打算。” 林阳双手交错在一起,叹气,看着我说,“现在我输了,你准备怎么办?” “这样就输了?不至于。”这话我说得没底气。毕竟现在林阳站在弱势的一方,抄袭剽窃的事儿一天查不清楚,他一天没有翻身的机会。还有,他现在孤立无援。 林阳苦笑,“董事会说的是暂时停职调查,但不过是借口而已。董事会现在谁说了算,你很清楚不是么?” 我笑笑,没说话。 “今天我来找你,是为了我妈的事儿。”林阳说,“我妈也是气糊涂了,她冲动做错事该受到惩罚,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里面待着。小唯,算我求你,这件事请你放她一马,我会让她来给你道歉。” 他一进来,我就知道是这事儿。 我说,“道歉就不用了,我承受不起。林阳,其实我不想放过她,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松手,因为,在我心里,你是不一样的,哪怕我们最后比陌生人还陌生。不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林阳点头,问,“什么事儿?” “我和你在南城被拍下的照片和视频,是你妈找齐瑶做的。” 林阳一点震惊都没有。 我忽然明白,他早就知道了。 早知道了却无所作为?看着我被顾承中误会?看着我失去孩子? 我冷笑,“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走吧,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 林阳无奈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站起身来跟我说对不起。 我假装没听见,他站了半分钟,然后走了。 他走后,我立即打电话去警局,以被害者的身份,撤销了报案。 林阳,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最后一件。 我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东方明珠电视塔,心里一片悲凉。 或许我该学着点顾承中,心狠手辣,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不知道站了多久,思绪一片空白,是张骏的电话把我从混沌中拉回现实。我接了起来,他那边一片凝重,叫了声我名字后。半晌才说,“晚上我约你吃个饭,叫上刘思涵,我有事儿跟你说。” 张骏从来没这样子过,感觉像是遇见什么难处了,当时我心头一震,还以为是他和小梦吵架了,连忙说,“好,晚些见面。” “你给刘思涵打电话吧,我睡一会儿。” “行,你休息。” 收线后,我给刘思涵去了电话,她在外面逛街看门面,说是最近想弄个咖啡店试试,一天到晚在家无聊得慌,问我要不要一起搭伙。我说,“晚点张骏叫我们一起吃饭,见面聊。” 刘思涵爽快地答应了。 夜晚我们约在徐汇的一家餐厅,去的时候包间内烟雾缭绕,张骏早就去了,在里头抽烟,烟灰缸都挤满了烟头,我和刘思涵面面相觑,斜了他一眼,坐下后,我拍他肩膀,问,“你这干啥呢?抽这么多,不怕呛死你。” 他吸完最后一口,把烟头拧灭了,说,“我有事儿跟你说。” “你说。”我认真地看着他,不由地问,“你跟小梦离婚了?” 张骏瞪我一眼,在我脑门儿上狠狠敲了一下,“乌鸦嘴!我俩好着呢!” 刘思涵也坐过来一起,听张骏说,“先前你不是叫我帮你查下顾家的老二吗?我查出来了点眉目。” “别卖关子,继续。” “当年那场车祸,的确没有找到顾言中的尸首,那时候两人应该都只有十二三岁,顾启中大一些,十八。说是一切约着去山里露营的,但是回来的时候出了车祸,车子起了火,不知道怎么的,顾承中逃出来的,顾言中没有。而顾启中在另外一辆车里。盘山公路下是一片海域,车子起火,翻倒了下去,知情人说的是顾承中一个人从窗口爬出去,想报警,但是没来得及。车子就翻下海里去了。” “最后打捞起来的,除了烧焦的汽车残骸,并没有找到司机和顾言中的尸体。奇怪的是,顾承中也是三天之后才回到顾家的,满身狼藉。一问三不知,在医院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貌似是心理阴影。顾家人花了很大手笔也没找到。在顾承中出院后,顾家人就缄?不言,似乎是刻意隐瞒当年的车祸,没有人再敢提起。” 张骏说的这些,和当时在医院里顾佳妮告诉我的,有些出入。但是张骏的更为完整,顾佳妮说得比较含糊,有些细节她没讲明白,用她的话来说,当时她还小,顾云溪稍稍大些都不记事儿,别说她了。况且当年的事情过后。顾家人讳莫如深。 刘思涵说,“如果说没找到尸体,那还挺玄乎的,难不成掉海里喂鱼了?” “当时整个车子都燃起来了,烧毁了也不一定,那片海域还不是浅湾,尸首被海浪卷走也不一定。”我想着说。 “到底怎样,我们也不清楚。但顾承中还真是命大啊,那样的场景都能逃出来,我真想知道他小时的三天去哪儿了。”刘思涵疑惑地说,“此外,你们不觉得这整个故事像是个悬疑片吗?一起出去的,最后只有顾启中好好的,顾承中要不是逃得快,怕是也死在里面了吧。你们说,那场车祸,会不会根本不是意外?” 我攥着玻璃杯,握紧了。不禁冷笑,“肯定不是意外。不然这些年,顾承中怎么这么恨顾启中?蛰伏了这么多年,最后死在他手里。” 我和刘思涵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张骏一直没吭声,我怼了怼他胳膊,道,“你沉?啥?怎么不说话?” 张骏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来不及擦嘴,悻悻地看着我和刘思涵说,“小唯,我可能知道顾言中在哪里,他没死。” 我和刘思涵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你查到了?”我紧张地说。 ---分割线--- 回家的路上,我一个人开车到江边。 十月的外滩,风很大,很冷。我漫无目的地走在长堤上,熙熙攘攘的游客络绎不绝,一群外国年轻帅小伙扎堆拍照。昏?的路灯和街边林立的欧式高楼相形见绌,顿生悲凉。 我靠在护栏上,夜风寒冷,吹起长发飘飘,三千烦恼丝拍在我脸上。?浦江中停靠着几轮游艇,是浦发银行的商务晚宴,热闹非凡。岸边的人缕缕看向中央,艳羡不已。 我想起那年来上海的时候,顾承中曾和我一起到这里游览过,他就站在我现在站的地方,凄迷的眼神看着我。 一晃,一别经年。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缕缕出现在南城。 一切,都不是巧合。 是命中注定,是早有安排。 回到家,顾承中还在等我,客厅里亮着灯,管家说他在书房,等我很一会儿了。 我却没心情去招呼,径直回到卧室,洗澡,睡觉,什么都不想。 夜半他上床来,小心翼翼怕吵到我,其实我根本没睡。 我们无话可说。 南城的项目并没有因为顾骏的及时赶到救场成功,当地官员对集团的行为很是不满,要求重新考虑合作。如果我们拿不出合适的方案来,对方将收回当初开出的一切条件。 顾骏匆匆回到上海,董事会一连开了好几个会,重新启动方案。但他提出的所有设想,都被顾承中否定了,战火四起,曾经的盟友忽然变成了敌人。 林阳的隐退我并没有让顾氏定局,相反,推动了另一波战争。 三次机会,顾骏都被扼杀了。 而林阳在接受完剽窃案调查后,又卷入了财务清算的旋涡中。让谁都没想到的是,发起这场清算的始作俑者,是顾骏。 我不知道该说林阳是败在顾承中手里,还是败在顾骏手里,反正,清算一出来,股东大会上,他难辞其咎。 那天的会议我没参加,我坐在办公室里等着结果。 一有消息,徐娜连忙冲进来告诉我,林阳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手里的笔掉在桌上,“啪”的一声。 其实明明得到了我想要的效果,我却没有与其的高兴。 我只觉得头顶一片灰暗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天会议结束后,顾骏约顾承中吃饭,顾承中带上我,约在陆家嘴。 包间内,我显得多余而尴尬。 顾骏开门见山,笑里藏刀,直截了当地问顾承中,“小叔,咱俩这次联手成功落幕,你何必在董事会上为难我?你坐拥恒丰的江山,不会连顾氏平分秋色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服务生上来倒酒,被顾骏撵了下去,他扯着领带站起身,拿起酒壶亲自给顾承中倒酒,顾承中淡然地笑笑说,“阿骏,言重了。” “小叔,我们可是一家人。项目成功,钱也哗啦啦进你的口袋,你不能太贪心,得给侄儿我留条后路。”顾骏倒了酒,又给我倒上。 顾承中说,“这不是能说服我的理由。” 顾骏愣了愣。回到位置上,把手里的酒壶往桌上“啪”的一放,玻璃转盘被砸出声音来,火药味严重。 “你的意思是要赶尽杀绝你才松口?”顾骏收起眼底的温柔,瞬间狠心起来,阴冷地看着顾承中说,“是,我是他儿子,他种下的孽缘,该由我来承担。” 顾承中端起酒杯,夹在手指尖轻轻摇晃,璀璨的灯光下暗红色的液体旋转挂杯,醇厚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他盯着酒杯,漫不经心的语气,但言辞却是逼得人无路可退。 “南城的事情你摆不平,不如放手。” 顾骏一听,怒了,顿时拍桌。怒气冲冲地说,“别忘了,你做过的事儿,我手里还有把柄!逼急了,鱼死网破!” 顾承中眸光一凛,徒然冷了下来,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顾骏,薄唇轻启,冷哼地说,“真正的尸检报告,在我手里。” 我顿时懵逼了!什么尸检报告?顾启中的? 我错愕地看着顾骏,满腹疑惑,只见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顾承中,不瞬,扭曲的表情归于平静,他努力隐忍着,意味深长地说,“小叔。你可真会掐死人。” 顾承中抿嘴一笑,仰脖一口喝掉杯中的红酒,将高脚杯搁在玻璃转盘上,漂亮的手指在转盘上旋了旋,空杯子一路转到顾骏面前,顿住,“真正的死因,你比我清楚。要找人给你背锅,不太容易。” 顾骏捏紧了拳头,却无可奈何,又给顾承中添了一杯,将杯子转到顾承中面前,说,“所以,小叔你到底打算怎样。” 顾承中端起酒杯晃了两下,斜眼看着顾骏说,“看在你这些年还算乖巧的份上,我给你机会走。你手上的股份我不会动。但我要你想办法。让林阳交出股权。” “我跟他水火不容,这不可能!”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你都能用账目把他赶出公司,那一定也能逼他交出股份。”顾承中神秘一笑,道,“比如,你手里的尸检报告。” 顾骏愣了愣,不瞬,愕然地看着顾承中。 而顾承中得意地笑了笑,举杯自饮。 我坐在一边,手脚冰冷。 “你要我栽赃给林阳?!”顾骏冷声问。 顾承中起身,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走人,我怔怔地起身,他忽地拉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他身侧,顺势揽着我的胳膊,对顾骏说。“栽赃给他多没意思。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语毕,顾承中揽着我离开。 色的车子驶入无边的夜色里,与?夜融为一体。 我侧脸看着顾承中闭眼小憩,微光之下,他的轮廓分明,每根线条都如同刀子,扎人眼睛。 我忍不住问,“到底顾启中是怎么死的?是你还是顾骏?!” 顾承中缓缓睁开眼睛,淡淡呼气,不瞬,转向我,“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你怕我知道吧?”我冷笑,说,“你想独吞顾氏?因为当年的车祸是顾启中一手造成的,他害死了你哥哥,你也差点死在那场车祸里,所以你恨!只要跟顾启中有关系的人,你都要从顾氏赶出去!不,不仅仅是顾氏!还有顾家!你一个都不会留,对不对!” 顾承中阖?的眸子里燃气火光,忽地冲上来掐住我脖子,森冷地问,“你查我?” 今天有事儿,来不及多写了,加更一千五,明天见。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104:疾风骤雨 如果说此前我和张骏没有见过面,不知道顾言中还没死,那此刻我肯定认为,他之所以发怒,是因为我提起顾言中的死,那端讳莫如深的往事在他心里看似尘封了,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当年的苦痛。 只是个张秀春虐待我,我都记忆如新,这些年哪怕没再见面,只要一想起这个人来,当年的画面都清晰如昨,更别说顾承中早年经历那么大的一场灾难。 若是能轻易掩盖的伤疤,他何须蛰伏这么多年? 他心底的仇恨,谁都没办法测量,包括他自己。 而此刻,他发飙的缘由仅仅是因为我自己有了主意,在背后调查他的曾经。 小心谨慎的人,是不允许任何危患存在的。哪怕只是言语上的挑衅。 或许他自己都不懂,为什么提到顾言中会如此怒气冲天。 我迎着他的冷眸,阖?将我覆盖,那种潮水般紧密严实的感觉叫人窒息。我被他卡住脖子,有点呼吸困难,艰难地说,“我没查你,是顾佳妮告诉我的!” 闻言,顾承中眸子颤了颤,凌厉的眼神稍稍松动了些,手上的力道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减轻了,他薄唇微微颤动,是那种余怒消后的怅然和无措。 他渐渐放开我,坐到一边,冷声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我喘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慌张,不害怕,我整理了衣服,说,“她说你十三岁的时候出了车祸,你二哥死了,你自己一个人回去的。后来什么事儿都记不住,你二哥的遗体也没找到。当时是顾启中带你们出去露营看雪的。说你还记着当年的事情,虽然嘴上没说!” “还有呢?” “就这么多了!”我看着他,不悦地说,“她那时候才多大?这些话估计也是家里人说的。丁点大的小孩子,怎么记得住事儿?” 顾承中犹疑地看着我,似乎在探究我话语里的可信度,他疑心病不是一般的重,亏得我脑子转得快,不敢提起张骏说的任何一个字,只把顾佳妮的话原封不动转述。” “你在担心什么?这件事情不是总所周知吗?”我反问他,“这么紧张兮兮的,难不成有猫腻?” 顾承中冷森森看了我一眼,怒气和森冷汇聚而成的冷酷和残忍让我有点招架不住。平日里他就算不高兴威胁我也好,但都不是这个状态,他此刻的模样,分明就是盛怒,怕秘密被人发现的盛怒和谨慎。 我愈加地确信,张骏的话。百分之八十说对了。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我悄悄抓紧了手掌心,等待他的回答。 然而,顾承中只是冷冷的一句警告,“跟你没关系,你少关心这些事。杨小唯,你哪根脚趾头在动我都一清二楚,不要跟我耍聪明。” 我心尖一颤,冷笑,“你以为我想知道?只不过,我听了顾佳妮的话,不得不去想,顾启中的死跟你有关系。刚才顾骏在餐桌上说拽着你的把柄,到底是什么把柄?” “我说了,跟你没关系。不要关心。”他瞪了一眼,缓缓转过脸,不再言语。 我只好放弃,眼下这样,是根本不会问出结果来。 回到别墅,顾承中很自觉地去客房睡。 我们一句话都没有。 倒不是说我不愿意跟他说话,而是看着他背影离开的瞬间,我有一瞬的不忍和心疼。魁梧的人肩膀宽阔,本是值得依靠的伟岸,却落满了寂寞和孤独。 或许这双肩膀上承载着无比言表的过去,疼痛如骨的铭心刻骨,但我无法忘记失去孩子的痛苦去拥抱他,给予安慰。 我提醒自己,杨小唯,他再痛苦都跟你没关系。欠你的东西,你要拿回来。送你的苦痛,你要十倍的还回去。 那一夜,是不眠夜。 少了林阳,公司也一派平静,董事会后的风波虽大,但顾氏毕竟是大企业,人心稳定,上头换人,并不影响下面的工作。 很快,林阳那阵风,吹过了。 这世界就是这样,不会因为谁的消失而当停止地球转动。 那段时间,我们没有见面,听顾骏说,高艺涵一直陪着他,两人在商量婚事,在林彩秀的撮合下,即使没有感情,林阳也开始认命,接受这段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的姻缘。 无论如何,在他身上,我已经没有可报复的东西。 我打开抽屉,看着里头躺着的快递信封。 那是半个月前张骏在南城的小弟寄给我的。当年我在诊所的病历,流产开的处方笺。 轻飘飘的几张纸,陈旧,带着岁月发霉的味道,在阳光洒满的落地窗斑驳光影里,带着潮湿的味道。我摊开那几张纸,一遍遍地看着医生潦草的字迹,脑子里回旋的,是当日,狭小的医生办公室里,豆大的泪珠子滚落在手背上,颤抖着嗓音说,医生,这孩子我要做掉。 我无法忘记那年我躲在潮湿晦涩的小旅馆里,关好门窗,瑟瑟发抖地坐在单人床上,靠在斑驳掉皮的墙壁上,望着天窗处透进来的一抹光亮,我吓得哆嗦。 屁股下面是不知道多少人睡过的床单和被子。 被子上是一瓶矿泉水和医生开好的药流药片。 我颤抖地拿起那盒药,放一片在手心里,被冷汗潮湿的手心颤抖慌张,哆嗦着手臂往嘴里送------- 我记得很清楚,前后一共五次,那片药才安全送入我嘴里。 前面的四次,我都没有勇气。半路扔了,缩在床脚抱着自己的膝盖发抖,嚎啕大哭。 在药流之前,我上网查了关于药流的过程解析图。 那一张张冷酷的解说图,隔岸观火地在电脑屏幕上嘲笑我的胆小和懦弱。 我忽然很害怕自己死掉。 和肚子里的小可怜一起死掉。 但十七八岁的少女,走投无路,无人相伴,只能自己承担所有罪责和恐惧。我永远忘不掉,那片药塞进嘴里后,我忙不迭拧开矿泉水把药片灌进去的场景。 我瞪大眼睛,看着天窗飞进来的阳光里,尘埃飞舞。 “杨总?杨总?”忽然,有人站在门口敲门。 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泪流满面,我赶紧扯了餐巾纸擦脸,慌忙地收起桌上的单子一股脑往抽屉里塞,抬头看,是徐娜。 “什么事?”我挤出一个笑,“进来说。” 徐娜悻悻地走进来,关心地问,“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有什么你说。”我笑笑。 见我不想说,徐娜也不再问,把文件递给我,“杨总,这个需要您签字,财务室急着要。” 我看了眼。是报销单,签了字递给她,问道,“顾总来了吗?” “来了,刚来一会儿。”徐娜说。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好的。” 徐娜一走,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冷眼看着抽屉里的东西,叠好了,锁进保险柜。 末了,我去了顾骏办公室。 他正在打电话,叫我坐下先,秘书来问我要喝点什么,我说不用。 我坐在沙发上,打量着顾骏。 他和林阳的轮廓有些像,但是两人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和习惯。比如顾骏喜欢笑,而林阳沉?。 但可怕的,其实是顾骏。 笑里藏刀。 打完电话,他坐到我对面,问我,“来找我什么事儿?” “你和林阳谈得如何?” “差不多了。” “差不多的意思是?”我狐疑地看着他,莫名的有点空虚,我发现,顾骏比我想象的更厉害。 “意思就是,就差签字了。” “那现在卡在哪里?”我皱眉道,“林彩秀?” 顾骏抿嘴,点点头,“小唯你好聪明,一猜就中。不过现在林彩秀也不是?烦,她拿这个逼林阳和高艺涵结婚。算盘打得特别好,就算林阳没了顾氏的股权,拿着几千万走,随便开个公司起步也很好。加上高家的背景和扶植,不来搅顾家的浑水也挺好。” “那为什么还卡着?” “林彩秀大约是觉得,在顾家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最后母子都没成为顾家人,心有不甘吧。”顾骏冷笑,嘲讽地说,“其实,她就算死也进不了顾家,以为我妈死了,她就能上天了,做梦吧。” 顾骏盯着远处,勾着眼睛,面上全是冷冽。 “林阳能同意?”我忍不住问,“他的性格可不这么容易认输,只要还要翻盘的机会,他不会松手的。你用了什么办法?” 那天顾承中旁敲侧击的说,我根本没明白,大约猜着是顾启中的死,可我怎么都想不到,为什么林彩秀要弄死顾启中,这不科学。 顾骏笑眯眯地看着我,双手交错在一起撑着下巴看我,“小唯,这世界上你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不是谁都重情重义,很多人在被绝望逼死的时候,是恨不得拉上全世界垫背的,懂吗?” 我不明就里地看着顾骏,觉得他讲得太含糊了。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他看出来我怀疑林彩秀,同时,找不准林彩秀的动机。 “大多数女人一开始期待的是爱情,但爱情在不道德的情况下变质了,加上嫉妒贪杯,就会变得心狠手辣。林彩秀蠢,冲动,但她有一颗嫉妒的心,这种嫉妒在关键时候会激发大脑智商上升,做一些砍死她做不出来的事儿。”顾骏说,“没错,给我爸下毒的,正是她。” “你做尸检了?”我皱眉。 顾骏点头。“当然做了,我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林彩秀选择的是慢性毒药,有种东西叫漆豆,提取的毒素在长期微量摄入下,会导致肾衰竭和心脏疾病,而这种东西不容易被察觉,在器官衰竭后,停止使用,不做特别分析和处理,根本发现不了。病理上,会认为是病人自身的身体素质和饮食习惯或者遗传等多方面原因导致,不会考虑到下毒,尤其是当顾家人有肾衰竭的病史时。” “既然不易察觉,那你是如何发现的?林彩秀既然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你是如何发现的?”我不由地问。 顾骏冷哼,道,“哼,既然做了,就会露出马脚。起初我也不知道,但恰巧我的导师在研究肾衰竭案例,在国外学习的两年,我有幸接触到其中来,参与研究。手术之前,我给我爸做了全面检查,既然是毒素,那必定有原理反应,我不过是顺藤摸瓜,瞎猫撞上死耗子而已。” 他抬眸看我,笑道,“医学上的事情说多了你也不懂,我就不细致告诉你了,省得你跟听天书似的。” “可我没记错的话,你的专业是妇产科,怎么会------”我疑惑地说。 顾骏的专业的确是产科。当初顾承中把我带到医院,新来的主任就是顾骏,大约是新上任着急的,办公室外的名牌都未来得及更换。 “小唯,我的专业的确是产科,但在国外,我同时选修了其他专科。产科医生,只是我的意见外套而已,现在我在顾氏当副总裁,不也挺专业的么?”顾骏笑呵呵地说。 我吸了口气,只觉得顾骏阳光的笑脸下,是阴风阵阵。 “所以,你是用尸检报告去威胁林阳叫他放手顾氏的股权?” 林阳虽然面上和林彩秀过不去,时常反感林彩秀的一些行为,但是毕竟是怀胎十月生下他的母亲,百善孝为先,林阳不是不孝顺的孩子。 下毒杀人这件事是死名门,要是顾骏捅穿了,林彩秀下半辈子都将在牢狱中度过。 荣华富贵对于林阳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当年他能选择远离上海在偏远的南城生活十几年,早就表明了他对顾家的心迹,而后来这些年的变化,原因多端,少不了林彩秀的坚持和苦心。 母亲和财产,我相信,善良如林阳。一定会选择母亲。 顾骏洋洋得意地说,“小叔的算盘谁打得过?要不是他提醒我这点,我还真有点下不去手,毕竟说到底是我的兄弟,对吧?” 我冷笑,“可你还不是下手了?现在说这些,有点猫哭耗子了。” “小唯,你这是心疼了?”顾骏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嘲弄地笑着,道,“不知道小叔看见你现在这副表情,该作何感想。当初你选择和我合作的时候,就该知道,你死我活或者鱼死网破,只能选择其一。” 我深感不安,不知道自己当初选择了个强大的后盾,还是给自己埋了颗炸弹。但我确信的一点是,我和顾骏不过是因利相交,我成不了他的威胁,我也不要他追求的东西。 也许正是这样,顾骏才放心我。 “那祝你旗开得胜,一箭双雕。”我起身,笑了笑,“不过,顾承中的城府,比你我想象的更深,更黑暗,你小心为上。到时候出了事儿,我是帮不上忙的,别得意太早了,顾骏。” 顾骏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自信满满地说,“放心,小叔再狠,说到底也是个人。是人嘛,总有软肋。” 我冷哼了声,转身离开他办公室。 夜晚回去,我一直在想,我要不要跟林阳联系,可我不知道联系了,我该说什么?这些事情虽然都没有我的直接参与,但也没少了我的推波助澜。 我现在联系他关心两句?那我和顾骏有什么区别?我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还是故意去看好戏? 想想还是算了。 既然我们都断了,那到此为止吧。 也许现在的结局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拿钱走人。和高艺涵结婚,到哪里都能从心开始,远离顾家的是是非非,免得顾骏和顾承中内斗,殃及池鱼。 但令我惊讶的是,我不去找林阳,他却亲自来找我。 徐娜来说的时候,我还愣了下,不知道是措手不及,还是觉得尴尬,徐娜见我犹豫,说,“杨总,要不我给您推掉,就说您太忙了。抽不开时间。” 我摇摇头,“不用。我撒谎,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没必要。你出去吧,我回电话给他。” “是。”徐娜关上门离开。 我还郁闷呢,为什么林阳不直接电话我,却打给秘书室?原来是我开会时候关机,他电话进不来。 多日不见,听见他声音,我还有点尴尬,但我们走到今天,都没有客气的必要,我说,“不好意思啊林阳,开会的时候电话关机了。” 他轻声笑了笑。恍然回到多年前,我一个人在乡下老家房子里,过年的时候,外面烟花满天飞,我早早吃了饭睡觉,在被窝里握着电话,就等他的声音。 转眼,物是人非,声音依旧。 “没事儿,知道你忙。”他说,“小唯,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有,几点见?” “七点,地址我一会儿发你上。” “好的,七点见。” 收线后。我靠在椅背上,不由地想,林阳要见我,是为什么呢? 罢了,去了就知道了。 六点半我从公司离开,下班高峰期已过,路况还算通畅。十一月的上海天?得早,很冷,但我还是开了窗户吹风,窗外是迷离的灯火辉煌,汽车穿梭在高架上,耳边呼啸而过的风,穿插着过往的回忆。 呼啸的寒风扬起我的头发,我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 明明很年轻,但眉梢下沉,水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为人知的故事和寂寞。嘴唇丰润,唇膏的颜色将疲倦的脸蛋提亮气色,秀眉浅淡如远山,蜿蜒着过往的故事。清润的双眼亮晶晶,映衬着这座城市的迷离璀璨。 最可说的,是这双眼睛。 一个人的眼睛永远出卖她的心事,除非那个人的灵魂已经老得呆滞,生不如死。喜怒哀乐总忍不住要对人倾诉,否则憋在心中寝食难安。 我和顾承中一样,呆滞,深沉。 但不同的是,他拒绝同任何人讲。而我,是渴望有一个人,能看穿我怕受伤的心,坚定地站在我身边。握紧我的双手,别让我在一个人的时候内心空落落的,无人可想念,无人可依靠。 可偏偏,我的渴求被自己亲手扼杀。经过这些年的伤痕累累后,不知哪一刻起,我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拒人于千里之外,哪怕付出也是适可而止。为了避免所有以伤害为结局的结束,我避免了所有开始。 可我很清楚,我渴望有个人。 这种矛盾让我……很寂寞。 到达同林阳约好的地点后,有门童为我泊车,我说了包间名字,服务生领着我去。 是日式料理。 推开和室门时,我看见高艺涵坐在林阳身边,高艺涵正在为林阳斟茶,见我来了,她爽朗地笑了笑。 我有些怔住,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样的笑容迎接我。 “小唯来了,快进来坐,我们等你好久了,”高艺涵笑吟吟的,我落座后,她开玩笑说,“我刚还跟林阳开玩笑,你可能不来呢。” “哪里的事儿,老朋友一起吃个饭而已。”我淡淡地说。 林阳帮我斟茶,搁在我面前,“谢谢你能来。” “别这么说。”我心说。你还能心平气和的见我,难得。但这种话,我说不出口。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吃得差不多了,叫服务生来撤走了餐具上餐后甜点和水果,林阳才说,“其实今天来找你,是给你递请柬的。” 我一愣,高艺涵笑呵呵地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请柬递给我,温声说,“小唯,我和林阳要结婚了,请你来观礼。” 出乎意料他们会请我。 我打开请柬看了眼,方方正正遒劲有力的字迹。正是林阳的。 时隔多年,我仍然记得他的笔迹。 “林阳、高艺涵恭请杨小唯于2016年1月1日于和平饭店参加婚礼。” 当时我还挺纳闷儿的,为什么请柬上只有我的名字,顾承中呢? 我疑惑地看着林阳和高艺涵,还未开口,高艺涵便说,“我和林阳商量了下,你的请柬单独发,顾叔叔的,也会亲自给他送去。毕竟------你和林阳意义不一样。” 我淡然地看着高艺涵,心想,这是话里有话呢,还是怼我? “小唯,你被误会,我们的意思是。顾叔叔和林阳闹得僵,可能不会参加我们的婚礼,所以为了保险,我们单独发你一份,希望你一定要来。”高艺涵悻悻地看了眼我和林阳,温声说,“毕竟,你对林阳的意义不一样。” 我:“……” “但是,顾叔叔那边,还是请你说一下,我和林阳,还是很希望他来观礼。林阳的爸爸已经不在了-------希望婚礼上,家人多一点。” 我淡然地撇向林阳,他沉?着看我,目光淡淡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我想,既然两个人都商量好了才约我吃饭,多说无益。我笑了笑,将请柬收起来放包里,“我一定会去的,祝你们幸福。” 高艺涵喜上眉梢,“谢谢你小唯!” “客气。” 夜晚回到别墅,我没告诉顾承中我和林阳见面了,也没说他们发请柬的事儿。既然是要亲自送请柬,那便有新人自己说比较好。 我将请柬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将那段往事,彻底尘封。 我天真的以为,林阳到这里,该告一段落了,有新开始。新天地,新生活。 但谁都不料,一切疾风骤雨,都在婚礼当天。 因为日语老师临时把课程调到了明天,明天上一整天的课不能码字,只能今天少更新点了,六千多哈,明天也是六千多。周日我休息再多写点!不好意思啦大家~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105:过眼云烟 和林阳见面后,不过两个星期,顾骏便带来消息说林阳在股权协议书上千字了,将手里的股权变卖转让,换了现金。 但叫我意外的是,他手里转让出来的股权,并没有全部落入顾骏手中,而是他和顾承中一人一半收购了。 但转念一想,这样的方式或许才是最妥帖的,不管是只给顾承中还是只给顾骏,这两人中间都不能平衡。顾承中如虎添翼,必然要威胁顾骏的地位,而倘若顾骏拿到了全部,那地位相当于之前顾启中在顾氏的地位,如果没有老太太留下来的那部分,顾承中和顾骏将平分秋色。 无论如何,顾承中都不会同意。 他的床榻,岂容他人酣睡。 很快,董事会任命顾骏为总裁,扶正了,别有派头,将林阳原先的办公室大动改造,建立了自己的王国,也顺手开始接头南城的项目,正式从顾承中手中接棒。 看着平静如水的顾氏表面,我总觉得没这么容易平息。无论是顾承中还是顾骏,两人都是一山不容二虎的性子。 可顾骏已经走到今天,除了他外公外婆家的支撑,在上海并没有别的帮衬了,顾承中却不一样,他拥有恒丰信投,强大的资金链作为后盾,顾骏要想反击,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相反的,顾承中要弄死顾骏,却随处都是机会。 当夜回到别墅时,管家说家里来了客人,我换了衣服去书房找顾承中,还没来得及敲门,便听见顾承中的声音说,“他为人谨慎小心,但报表上的数字多,难免有看花眼的时候,一个小数点的变化,足够撑死他。” 熟悉又久远的女声响起,“那顾总,是我亲自去,还是您安排夫人?” “你已经暴露了,他知道你是我的人,势必不会相信你。至于我太太,她做不来这种事,且也不见得会帮我,不叫他知道的好。”顾承中说,“你先回公司。到我手下做事,还在秘书室待着,其余的事情,不需要你过问了。我自有安排。” “是,那您有什么吩咐再找我。” “你帮我写一封匿名信发出去,证监会那边,我来搞定。”顾承中说。 “是,我明白了。”女人说,“那顾总,我先回家了,明天公司见。” “好。”顾承中沉吟道。 听见脚步声,我连忙往回走,退回旁边的小房间里。 门缝中,我看见一抹倩丽的身影从书房出来,关门后,她转身的刹那,我看见是肖珊! 许久不见了。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回想去顾承中刚才的话。看样子,他是打算用年报的财务数据来整顾骏,年报就在这个月底三十一号!算算日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财务报表要是被证监会查出来猫腻,那是要出大乱子的。顾承中这么做,无异于是釜底抽薪,可同时也会伤到自己!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他在董事会上把所有工作安排都交给顾骏,借口恒丰的事务繁忙为由,顾氏的一切全由顾骏负责。 这坑,是一早就挖好的! 我说吧,他不可能这么放过顾骏,他恨死了顾启中,恨死了顾启中有关的一切,怎么可能让顾骏苟活。哪怕顾骏帮他清理了林阳,那也只是一颗棋子罢了! 这老谋深算的! 厉害! 这时候,我听见脚步声往卧室去,心头一紧,应该是顾承中回卧室去了。只要他离开,我就能找机会出去。 可片不巧的是,管家这时候跑上来问什么时候开饭。 顾承中沉吟说,“等太太回来。” 管家狐疑地说,“太太已经回来了------先前就上楼了。” 顾承中嗯了声,道,“那准备开饭吧。” 然后我听见管家下楼的声音,顾承中脚步往卧室去。 书房到卧室的距离不算远,中间隔着我所在的小房间和一间客房,楼梯口在两边走廊的中央,也就是说,我必须掐准了时间冲出去,至少要在顾承中发现我不在房间内,回头出来找我之前冲上楼,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下楼来,和他来个巧妙的“偶遇”。 一分一秒地掐着,我算准了时间拉开房间门,以为顾承中回去了。却不料,他就站在门口! 我刚拉开门就看见他面无表情的脸和漆黑的瞳孔,目不转睛一脸肃然地看着我,浅灰色的居家服穿在他身上,活脱脱的衣架子,明明年近不惑了,还这么笔挺精神,真叫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顾承中冷眸看着我,眼皮动也不动,目光直视我,锋锐的光如同刀子割在我脸上,堆在我脖子上,似乎在威胁警告我,说实话,不然一刀弄死我。 我脑袋飞速转动着,头脑中闪过刚刚进来房间时墙角的白布遮盖的画框,我悄悄握了握拳头捏紧了,淡淡地说,“我来找一幅画挂在卧室里,这边不是好多画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他直视我,在打量我的神情,目光,探测我有没有说谎,亏得我能演,镇定地我迎着他的眼睛,道,“这么看着我几个意思?想吃了我?” “夫人真会开玩笑。”顾承中收敛起冷冽,嘴角扬起一抹轻笑,道,“怎么会。” 他推开门,摁开了墙上的灯,意味深长地说,“找东西都不开灯?” “我刚关掉,准备出去找你的。”我撒谎说。 “找我?”顾承中打量我,“找我做什么?” “管家说这间屋子里都是你的东西,我自然是要征求你的同意才能拿走东西咯。” 顾承中淡淡一笑,道,“不必,我的就是你的,随你高兴。” “那我可谢谢你了。”我悻悻地说。 顾承中信步走向前,掀开遮盖的白布,大大小小的画框集中在一起,我没什么欣赏的心情,但也惊讶有那么多。 顾承中回头看我,淡淡道,“想要什么,自己过来挑。” “好。” 最后我挑了一副向日葵的水墨画,顾承中问我为什么喜欢这个,这幅,是那一堆里最便宜的。 我抱着画框仔细看上面黄灿灿的向日葵,笑道,“不为什么,因为我喜欢。” “哪里值得你喜欢。”顾承中站在我身边,不经意地抱住我肩膀,把我扣在他的臂膀里,温声说。 我有点不习惯,挣扎了下,但他不放开我,我只好适应了那种抗拒,指着向日葵朝着的方向,右上角上的太阳说,“因为这幅画有阳光。” 我晦暗的人生,需要阳光。 听我说完,顾承中愣了愣,轻哼了声,我狐疑地看着他,心想,你哼什么哼? 然而,没等我说话,他不悦地沉眸,将我手里的画框夺走,塞进一堆灰尘里,我急了,说,“你干嘛!不是说随便我拿吗?” 他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我,不悦在眼底升腾,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说毕,他上前来拉住我的手往外走,我觉得他莫名其妙,挣脱开了说,“我就是要这幅画!你就说给不给!” 顾承中愣在原地,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俩就这样,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谁也不让谁,都在等着对方屈服。 “我偏不给你。”顾承中耍脾气说,“杨小唯。要其他的你随便拿,但那一幅,面谈。” “凭什么!刚刚还说得好好的!” “哼,你要阳光,房间拉开窗帘就是。”他冷哼地看着我,嘲弄道,“到底是需要阳光还是因为某人要结婚了你伤心,你自己清楚。” 说完,他斜了我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我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什么跟什么?林阳结婚跟我屁关系!我就要一幅画而已,他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还是说这人上了年纪,作得慌? 他背影消失在门口,我气得跺脚,回头看着堆在一边的画框,一点心思也没了,反正本来就是个借口,不要也罢! 老娘有骨气! 等回到卧室,我才反应过来,他方才的意思,应该是收到林阳的请柬了。 他站在床沿边脱衣服,我坐在床尾的沙发上,问,“林阳的婚礼你去么?” “去。”他冷冷一句。 “哦,高冷啊。” 他斜我一眼,“我向来如此。” “我还以为你不去,准备找张骏陪我去。”我摸着手指说。 顾承中愣住,缓缓松开手,将毛衫扔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谁允许你去的?” 我冷哼,“拜托,我是成年人,需要谁允许。你能去我就不能?” “我不允许。”他冷眼看我,命令的口吻。 “请柬我有,不需要你的,也不需要你准许。”我斗嘴说。 顾承中彻底怒了,讽刺我说,“我前男友结婚给你递请柬你还这么开心?你到底是想去婚礼上传递下眼神缅怀过去呢,还是想去看着你心爱的男人牵起别人的手找刺激?你不觉得恶心吗?” 我登时怒了,我发誓,我对林阳只剩下祝福。他又归宿,我当然乐于祝福,他和高艺涵要是没亲自递请柬给我,我还能说不去,但人都请柬递上来了,我不去,岂不是显得我肚量小?再让高艺涵觉得我对林阳还有点什么? 我去了才好!让林阳知道我平淡的祝福是因为我放下了,他也该放下,开始新生活! “我没你说的这么贱!”我猛地站起身来,狠狠推了顾承中一把,怒道,“我前任怎么了?我恶心关你屁事!一把年纪了你会不会说话?” 顾承中眼神闪了闪,没方才那么义正言辞了,抿着唇说,“我没说你贱。” “哼,你该庆幸你没说,不然我掐死你!”我白了他一眼,摔门离开。 所谓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男人心。 前一刻吵架还说不许我去,夜晚睡觉躺在我身边却说,“我不允许你自己去-------我陪你!” 够了啊大叔,谁稀罕你陪? 我假装没听见,翻身背对他。 第二天一早,我去公司时,径直去了顾骏办公室,他刚来,正在吃秘书买的早餐,问我吃不吃,我说不吃,他就自己吃起来,吃开心了才问我,“小唯,你找我什么事儿?” “肖珊今天回来复职。”我说。 顾骏点点头,道,“这个是迟早的事儿。剽窃案里,肖秘书可是为小叔贡献了不少,回来也是应该的,秘书室那么大的官儿,小文员不知道多少年才爬得上去。” “我估计小叔脸房子车子都送了。”顾骏意味深长地说,“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肖珊去别墅了,我听见他们谈话。”我正儿八经地看着他说,“年报的数据你都对过了吗?仔细点儿,别出错,这玩意儿公布出去就没办法修改的,公司上下加上证监会,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顾骏,你错不起。” 顾骏抿了一口咖啡。冷笑了声,旋即看着我,问道,“你昨夜听见什么了?” 我叹气,盯着顾骏眼睛说,“反正,你小心点就是。人多眼杂,猝不及防。” 顾骏放下咖啡杯,拧眉狐疑地看着我,问,“小唯,你是对我不放心呢,还是舍不得了?” “没有。” “当初你跟我合作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幅犹犹豫豫的模样。难道,你忘记了是谁把你孩子弄没了,是谁让你痛不欲生?解决林阳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犹犹豫豫。难不成,你是想着其实小叔还是不错的,或者,你难以抗拒自己的爱意?” “我没有!”我有点急了,瞪着顾骏说,“一码归一码,我只是要看他失败落魄,但不代表我会做一些下三滥的事儿,我------” 顾骏表情顿时冷了,无情地打断我的话,“手软了你就早说,别再这找借口,你这样子我没办法相信你,跟你继续合作。当初信誓旦旦的人是你,现在犹犹豫豫的也是你,麻烦你专业店,我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你以为我有多余的闲心去劝你?” 不,我没有心软! 我不会心软! 顾骏冷笑,起身走到我背后,双手搭在我肩膀上,道,“我知道,其实女人嘛,到底要的是个归宿,小叔无论权利还是财力甚至长相身家,在上海都是人中翘楚,你下半辈子要是跟了他,也不错。不过,小唯,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你若是改变了主意,千万告诉我一声。” 双手重重地拍着我肩膀,冷哼说,“别让我栽了,不然,我不知道怎么收场。” 我冷笑,推开顾骏的手,站起身来面对他,冷冽地说,“你就放心吧,我杨小唯还没那么贱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当初说过的话,算数!” 顾骏双手插在裤袋里,笑眯眯地看着我,“那最好。” “你这么聪明,不难猜到他想在报表上做手脚。一旦被查出来问题,你吃不了兜着走,他在上海的人脉比拟光,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你措手不及。”我冷眼看着顾骏说,“如果这一招你输了,你将没有翻身的余地,和林阳一样,gameover!” 顾骏轻哼,道。“知道了。放心吧,我有应对之策。” “看紧你手下的人,小心被卖了。”我警告说。 离开时,顾骏提醒我说,“像这种事,我们电话联系就好,小心小叔在你身边放的眼线。” “太刻意的回避倒是显得猫腻,我来找你聊公事,天经地义。”我冷哼,“我们的谈话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除非这里有第三只眼睛,或者第三只耳朵。” 顾骏笑了笑。 我转身离开。 回到办公室后,我心想,我已经提醒顾骏了,顾承中和可能用这一点来坑他,他未雨绸缪事先防范,一定能避免问题发生。 如果顾骏被他干掉,那我真想不出招数来对付顾承中了。 也许你们会说,我有必要这样吗?弄死了顾骏,顾家的天下就是顾承中一个人的,我是他的合法妻子,顾氏的一切有我一半,下半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我何必再这里折腾计较? 呵呵。 我要钱?我要钱当初就不用跟顾承中撕逼。 钱算个屁! 狗屁! 一想到孩子在我身体里被拿走,我就恨得他咬牙,他就算死十次都没办法消除我心底的恨!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他拉着我去医院的路上,狠毒和决绝的眼神! 死吧,全都死了,都死了算了! 都去给我的孩子陪葬!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后悔,一无所有,跪在我面前承认错误。承认自己混蛋的行为,我要让他忏悔! 坐在旋转皮椅上,我冷笑,捏紧了拳头。 很快,圣诞来临。 上海这座国际化的都市,西方的节气很浓厚,四处都有展览,庆祝圣诞,满街的圣诞元素,看得我心烦。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在公司门口放了两株巨大的圣诞树,挂满了礼品,抽签按照签上的序号领取礼品,算是员工福利。 大家热热闹闹,我却觉得无聊,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高琳送来一份手工巧克力和一束roseonly,说是顾承中安排的惊喜。 我一点没觉得惊喜,“我不吃甜的,巧克力你拿去吃吧,花插瓶里。” 高琳悻悻地说,“可是这是顾总送给您的,我------” 我低头看电脑,漫不经心地说,“你不要就扔了。” 高琳:“……” 她杵着不动。我抬头问,“还有事?” 高琳点头说,“杨总,顾总约您夜晚七点吃饭,地址我发您上,六点半司机在楼下接您。” “知道了。”我说。 高琳前脚离开,我后脚打电话给徐娜,把文件送进来,原本明天处理的东西,我今晚上全都弄完了再走。 徐娜疑惑地问我,要加班? 我说,不用,你走吧。我自己弄。 天知道,我只是想打发时间罢了。 六点半,一分不差,司机打电话来,我只说了句在忙等着,便挂断了。 直到九点钟。厚厚的一摞文件才被处理完。 我扭了扭脖子,忽然看见玻璃窗外灯光明媚的地方坐着一个人,看身影,是顾承中。 “他怎么来了?”我狐疑地起身,走到门口去,果然是他。 他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右腿叠在左腿上,正在看一份杂志。 高跟鞋的声音将他的目光吸引,他抬眸看我,漆黑的眼底衬着灯光灿烂,袖长的手指合拢杂志,放在一遍,西装笔挺,黑色深沉,和他的脸一样。 他站起身来,信步走向我,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道,“忙完了?” “嗯,刚弄完。”我笑呵呵地说,“不知道现在去餐厅,是否还有位置。” 顾承中浅笑,道,“你累了,我们回家吧,容嫂准备了晚餐等我们。” “容嫂?” “嗯,今夜不回别墅,就在陆家嘴的公寓住下。”顾承中拉住我的手腕,手指往下滑,最终同我十指相扣。 我不禁叹息,天哪,能不能不去? “我不想去。”我抬眸看着他的脸说,“回别墅吧。” 顾承中淡淡看着我,目光里什么情绪都没有,漆黑的眼底。是温柔的光。 “就今夜,容嫂都做好饭菜了,不要辜负她一片心意。”顾承中抓紧了我的手,道,“她说许久不见你了。” 算一算,快半年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我没了孩子的时候,容嫂奉命到医院照料我。 “可是我------” 他伸手捂住我的嘴巴,“什么都别说了,就这样。” 最终,我们去了陆家嘴的公寓。 是顾承中的那一间。 一年了。 整整一年了。 我站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心头是空虚慌张的,容嫂从厨房出来,双手沾了水,连忙在围裙上擦干了上前来握住我的手,欢喜得眉梢全是笑意。 “太太!” “容嫂,你还是叫我小唯吧,”我笑眯眯地说,“亲切些。” 顾承中看我俩叙旧,自顾自进卧室换衣服,这边他偶尔过来,还有东西在,平日里容嫂照料者,倒也是个家的模样。 他走后,我随容嫂到厨房去,锅子里炖着鲫鱼汤,说是野生鲫鱼,炖了一个下午了,她揭开锅盖给我看,浓白如牛奶的汤汁在锅里滚烫着,香气四溢,诱人得很。 容嫂盖上锅盖,拉着我小声说,“是先生吩咐的,你喜欢喝鲫鱼汤,我一早叫人送来。小火慢炖,十个小时了有!” 我愣了愣,不对,顾承中不是说夜晚在餐厅吃饭吗?怎么会叫容嫂买菜做饭? “容嫂,他什么时候叫你安排的?”我淡淡问。 “昨天傍晚来的电话,说是今夜你们在这边过夜,叫我准备着,房间什么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和原来一模一样!”容嫂笑眯眯地说着,一直在夸顾承中,叮嘱这个,叮嘱那个,唯恐我回来哪里不妥帖。 我一句句听着,淡淡的,没什么好高兴的。 这叫容嫂有些尴尬,她叹了口气,拉着我的手,像长辈那样,语重心长地说,“太太,你听我说,这夫妻呢,走到一起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两个人心诚,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重要的是两个人要彼此体谅和宽宥。太太你还年轻,孩子------以后会有的!要宽心!” “哼,”我苦笑,说,“容嫂,不提那些事儿,我帮你洗菜。” 容嫂还想说什么,但被拦住了,我说我饿了。她叹叹气,无可奈何。 自来水冲刷在我手背上,青菜一根根洗干净,我思绪飘往远处。 那件事横亘在我们中间,容嫂都知道。顾承中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人往往都喜欢,自欺欺人。 夜晚,我们三个人一起吃晚饭,饭桌上话都不多,气氛也不算尴尬,我喝了好几杯,一直到面色潮红,顾承中才拦着我,不许我再喝了。 好,不喝,不喝。 容嫂收拾完厨房后,顾承中让司机送她回去,最后只剩下我们俩人。大眼瞪小眼。 客厅的壁灯昏黄,我看他看得心烦,走到落地窗前,看窗外的夜色迷离。 玻璃镜子里,他一步步走向我,站在我身后,从后腰往前抱住我。脑袋顶在我胳膊上,一点点亲吻在我裸露的肌肤上,耳垂…… 我不适地挪开,抗拒的躲避,他不是傻子,只好把我圈在怀里,不许我躲,那种浑身鸡皮疙瘩蔓延的感觉像触电,我心尖颤抖,哪怕是喝高了,都下意识的要抗拒。 但挣脱毫无效果,我索性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下。怒道,“别发春,我不舒服。” 闻言,他怔了怔,不瞬,像是吃错药发疯那般摁住我肩膀将我身子转过来面对他,后背贴在冰凉的落地窗上,他比我高出将近二十公分,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的火光,一点一点侵蚀我的心。 我大胆地看着他,带着冷面,毫无情绪。 他看了我半晌,勾着唇,瞳孔收缩,在我失去耐心的瞬间,忽然捏住我下巴,将我脸蛋抬起来。温热的唇准确无误地落下。 温软。 霸道。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脸,灯光很暗,眉毛细腻。 他没有探进,只是在唇上轻咬,恋恋不舍地放开,隐忍又无奈。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醉意上心头,我却还清醒的知道,想看他怎么演戏。 顾承中一手撑在我耳侧,袖子碰到我肩膀,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哪里,表情凝重得像是要被判死刑的犯人,在留恋最后一刻生存的机会。 不瞬,他抬头看我,目光期盼而迷离,幽深不见底,薄唇轻启。带着红酒的醇厚香味,他的气息,萦绕在?尖。 “小唯,你是不是恨我?” 明天见。接下来,有一场风花雪月,哈哈哈哈。 拜拜咯,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106:出事 听完,我不禁冷笑,我是不是恨你?你说呢! 见我冷笑,顾承中不由地皱了皱眉头,昏暗的光线下眉心飘浮着一个浅浅的“川”字,漆?的瞳仁直视我,带着星光点点的渴求和无奈,欲言又止。 那无可奈何的表情,叫我有一瞬的愉悦,我发现自己的病态,看到他折磨的样子,竟然觉得快乐,很爽。 我咧嘴冷笑,道,“你有什么值得我恨的?还是说,你知道自己哪里对不住我,心有愧疚?” 把问题抛给他,我想听听他的回答。 冷笑渐渐收拢,我面无表情地迎上他的目光,在他的臂膀里,看到了隐忍无奈的男人,平静的面孔下无措与后悔的眼神。 他自己都说不出来。 或许,是根本不敢说。 只是幽幽地看着我,薄唇紧抿。 我冷哼了声,心想,敢做不敢当,你倒是好汉一条。我狠狠推开他,冷森森瞪了一眼,离开他的桎梏后,我径直往卧室去。 推开时,他胸口的肌肉触感细腻弹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摸到了他滚烫的心跳。 然而,没走出几步,他忽然冲上来拉住我的手,顺势将我揽入怀里,不由分说低头,扣住我后脑勺在灼热的掌心里,霸道又细腻的吻铺天盖地而来,来势汹汹。 在我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他横冲直撞,我近乎窒息……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一瞬的感觉,明明是生气的,不屑的,却被他的动作包裹着水泄不通。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反抗,被他摁在客厅落地窗的玻璃上,双腿禁锢着我,结实的身板压着我无法逃离…… 然后我们接吻了,吻得激动,热烈,迫不及待。 失去孩子过后,我和顾承中的生活很平淡简单,夫妻那方面,更是少之又少,几个月来,就做了两三次,每次都是我无动于衷,他无奈收尾。大约是知道我不愿意,他也很识趣,不来招惹我,自讨没趣。 但今夜,两人都不一样。 午夜的公寓里,壁灯微弱昏?,暧昧温暖。落地窗外是陆家嘴金融中心夜晚的灯火阑珊,星火迷离。 我赤裸起身,清理了自己后,独自拿了烟和打火机走到窗前,点燃了一根烟,寂寞地看着窗外。 肌肤贴合在玻璃上,有点冷,但很快就被我的体温暖了。体内的火渐渐熄灭,在鸟袅白烟里。视线模糊。 我恨极了自己,恨极了自己竟然能和他欢爱。到底是逃不过生理的原始反应,还是我…… 算了。 顾承中悄悄起身,踱步到我跟前,从背后抱住我,这一次也没有说不可以,孤独地抽烟,我心里很烦。 “少抽点,对身体不好。”他伸手来拿走我手指尖的烟,却往自己嘴里送去,狠狠吸了一口,又被我抢回来。 他轻声笑了笑,将脑袋埋在我脖子里,缓慢移动的灼热的吻,在肌肤上跳动的颤抖……他吻着我的头发。富有磁性的声音低沉迷人,带着温情脉脉,轻声道,“还记得你刚来上海的第一个圣诞吗?” 我心尖一颤,看着面前的玻璃,氤氲的雾气,“不记得。” 先前我说过,就是我复习准备高考那年,一个人悄悄揣着容嫂买菜的二十块钱坐地铁去南京东路一个人迷路了,没钱,没,最后借了路人的打给顾承中,他慌忙带着何文渊来接我。 “我记得。”顾承中自顾自地说,“那时候的你,一双大眼睛清澈见底,?澄澄的,明明自己害怕的不行了,一双眼睛还是倔强的,谁也不能叫你示弱。” “忽然说这个做什么?”我冷哼,将烟头摁灭在玻璃窗上。那一点微弱的星火被我狠狠的熄灭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那年……一晃竟然过去这么多年了。”顾承中怅然地叹气,尾音轻颤,带着些许缅怀过去的笑意,柔情万种和着无边的夜色,竟然有些悲凉的滋味。 我心里一点点散乱,不适地扭开脖子,他贴得紧,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我直接把他推开了,不耐烦地说,“顾先生,?烦别说这些没用的,搞得跟多愁善感的小男生一样,你可不是这个风格。” 音落,我转身离开。 屋子里空调很足,即使一丝不挂也不觉得冷。我捡起地上的衣服抱在胸前,预备去我原来的卧室睡觉。 顾承中忽然间我,“小唯。” 我没理会她,抱着衣服自顾自走向卧室,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小唯,你能再叫我名字一次吗?” 蓦地,我愣住了脚步。 光脚踩在地板上,冰凉冰凉的。 “你很久没叫我名字了……”顾承中苦笑道,“我想听你叫我名字,顾承中,顾承中,撒娇的,生气的……都想听。” 原来他不是不知道。 一阵怅然,我近乎窒息,胸口涌动的气流憋在胸腔内,好不容易才舒出来……酸涩伴随着怅然猛地冲上鼻尖,酸楚冲撞眼泪花泛滥,我仰面,眼眶干涩,泪水晕染开…… “小唯……” 我头也没回,径直往前,推开门,镇定自若地关上,就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关上门后,我靠在门板上,豆大的泪珠子滚滚而下。 我没有发出声音,任随眼泪落下,看着清风飞舞的窗帘,夜色朦胧。 我恨我自己,不过是一句话,我为什么会落泪? 他一句温柔我就眼泪狂流不止,到底是我没骨气,还是我太心软? 我问自己,杨小唯,你忘了你被践踏的青春吗? 你忘了你死去的孩子吗? 你不能忘! 你不可以忘! 我抹干了眼泪,冲上前把窗帘拉上一点缝隙都不留,一片黑暗中冲进浴室,把自己泡在冷水浴缸里。我不敢开灯,我怕看见自己脸上的无助和懦弱。 然后第二天我就病倒了。顾承中把我送去医院,挂了两天吊瓶,亏得不算严重,不然急性肺炎得弄死我。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一场病后,我瘦了一大圈,徐娜将礼服送来时,我试了试,原本按着我尺寸定制的,此时却大了一圈。腰上松垮垮的,胸也小了一圈,蝴蝶骨不能再明显了。 顾承中站在一边看我,眉头皱了皱,自言自语的,“又瘦了。” 我抻了抻衣服,叹气说,“我有什么办法,每天也吃那么多,不长肉。” “重新选一件。”他合上书,不知道跟谁置气,将厚厚的一本扔在床头柜上,“啪”的一声,震得墙壁都动了。 “不用了,本来就是随便去去,我又不是主角,穿那么漂亮干啥,去抢风头啊。” “不合身,不好看。”顾承中淡淡说,但拗不过我,只好打电话叫设计师来家里临时改动。 转眼,便是一月一日,林阳和高艺涵的婚礼。 婚礼在和平饭店举行,傍晚我们到饭店签到,参加晚宴。 顾家去的亲戚并不多,一来是顾启中不在了,原先那些交好的世家都不太往来,加上林阳这些年没有许多朋友,林彩秀更是融不入上流社会阔太太的圈子,十分孤独。 相反的,高家是上海有名望的家族,生意上往来的伙伴和世交朋友非常多,宴会厅外面摆着两张长桌子签到,一家一边,高家宾客盈门,顾家门前冷落。 林阳和高艺涵现在门口迎接宾客,背后是硕大的背景墙,有宾客上前同新人合影留恋。 我挽着顾承中的胳膊出电梯,往签到处去。 顾承中一袭?色西装肃穆沉稳,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衬托出他的魁梧伟岸,挺拔如青松,刀刻斧凿的侧脸面无表情,只保持着平日里最沉练的表情,喜怒不形于色。 签到后我们被服务生领着往前厅去,因为这场联姻的关系,大多都是商场的人,顾承中认识许多,一路上都不断地同人颔首招呼,但他都淡淡地点头致意,不曾上前亲热或者官方地招呼。 大厅正中央是大屏幕,滚动播放着一对新人的照片和亲人朋友的祝福。前厅的宴会同一般的上午晚宴一般无二,衣香鬓影,言笑晏晏。 顾承中从路过的服务生托盘里取了一杯香槟给我,他自己也拿了一杯,刚刚站住脚,便有人上前来寒暄,上来的人,我不认识,他也不认识我,身边的女伴妖艳夺人眼球,红唇像是在滴血,再看看纤腰盈手一握,银色闪亮的碎片长裙迆地,衬托出纤腰和丰满,非常打眼。 “现在是该叫你顾总呢,还是叫你顾董?”来人笑吟吟地看着顾承中。打趣说,“都看着你们顾氏换血,我就说,换来换去,还是你坐镇。你大哥可没有你的眼光锋锐。” 顾承中浅浅一笑,不同意也不反对,只伸出手和对方碰杯,道,“博仁兄过奖了。” “哎,我们几个可都没想到你回来,刚才还估摸着,这婚宴你们顾家人是什么个态度,你这以来,可是大添异彩啊!”说着,他举杯看向角落里的一处,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一起,身边都是标配一美人。 我和顾承中一样,看了一眼,那一圈人朝着顾承中举杯,顾承中也举杯颔首,代表招呼过了。 “你们叔侄撕逼,把人彻底踢出去,要不是这事儿,我们还不知道你大哥在外边的风流韵事。加上高家的吹捧,想不知道都难!” 顾承中冷哼,意味深长地说,“应该的。” 那人怔了怔,尴尬地笑着,目光转向我,上下打量了一圈,笑眯眯地问,“老顾你这艳福不浅啊,卢小姐好久没出现了哈。” “博仁兄,这位是我太太。”顾承中淡淡道,语气虽然是云淡风轻的,但字字掷地有声,不容质疑和轻视。 那人看了顾承中的眼睛一眼,目光闪了闪,当即悻悻然笑道,“失礼了,失礼了,原来是嫂子。”他举起杯子来跟我碰杯,我凝眸看他,礼貌地笑了笑,轻轻碰杯,碰完了他又去碰顾承中,他身边的女伴只轻轻扬了扬杯子,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四人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他又问,“老顾你可真是藏得深!咱们可一点风声都没有,莫不是------”他目光挪到我肚子上,那一眼,我恍然明白了他什么意思,我不悦,但也要忍着。 “不是。”顾承中冷声打断了,道,“已经结婚半年多了。只是还未举办婚礼。” 那人哦了一声,听得出来顾承中的语气不想说话,便扯着,道。“是你太忙啦!到时候婚礼一定通知我啊!” 顾承中没说话,只是举杯同他抿了一口,而后找了个理由说要去洗手间。 我挽着他离开,被迎面而来的服务生撞了个满怀,顾承中因为忙着护我,托盘里的酒全都洒在他身上去了,顿时场面有些尴尬,那服务生慌张地拿毛巾来擦,经理迎上来赶紧把人叫走了,赔礼道歉,领着顾承中去休息室换衣服。 去休息室的路上,我临时改道去了洗手间,顾承中叫我一会儿上楼去找他,告诉了我休息室的房间号。 在洗手间后,我把手包放在盥洗台上,方便完出来再拿。几个女的站在盥洗台前议论这场奢华无度的婚礼,皆是艳羡的眼神。 我看了一眼他们,?然离开了洗手间。 和平饭店是上海最具有历史气息的一家酒店,长廊上四处都是值得观赏的摆设和油画。我挺喜欢的,就慢慢看着,直到走廊尽头,回过神来时,看看表,猜测顾承中大约弄好了,便上休息室去找他。 但当我到休息室时,里面根本没人。 房间里灯还亮着,茶几上摆的水还有余温。 我以为是他已经弄好了,没等到我,就先走了。 我关上门,回去宴会厅,却不料在电梯里遇见了顾骏。 他穿一身浅灰色的西装,打领结,栗色的头发梳得妥妥帖帖,看起来非常绅士,他灿然一笑,道,“小唯。” 我嗯了声,走进电梯,他摁下闭合键,双手插在口袋里,笑眯眯地看着我,调侃道,“没想到你会来,林阳的心该七上八下了,哈哈哈哈。你们见着没?” “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我白了顾骏一眼,说,“我是他小婶婶,来参加他婚礼理所应当。再说了,哪怕是前任,分手了还是朋友,我来送祝福,也理所应当。” “小唯,我就开个玩笑,你别生气嘛,你这生气得,我还以为你对林阳恋恋不忘呢。”顾骏故意说。 我冷哼,警告地说,“这种场合,你说话还是注意点。顾骏。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顾骏抿抿嘴,道,“哎,别生气啦,我开玩笑的。凭你跟我联手,就说明你对他没感情了。” 顾骏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说实话,这种表情真的让人很不爽。 我冷眼看着他,道,“别这么尖酸刻薄,这让你看起来很没有度量。”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直视前方,警告地说,“你该担心的是,年报的数据有没有检查清楚,随便一个数据。足够让你死翘翘。提醒过你的事情太胸有成竹,到时候阴沟里翻船,可别哭啊。” 顾骏信誓旦旦地说,“放心。你都提醒我了,我不防备着,岂不是给小叔弄死我的机会?” 我疑惑地看着他,正想问他怎么防备的,他却咧嘴嘲讽地一笑,道,“走着瞧吧。” 这时候电梯门开了,顾骏伸手做出“请”的动作,让我先走。 回到宴会厅,我找了一圈顾承中都没找到,想打电话给他呢,发现我不见了。来的路上我在玩的,不知道是不是下车时落在车上了,这时候典礼快开始了,我得找到他,只好问顾骏借了打给顾承中。 然而,顾承中没人接。 顾骏安慰我说,“估计有事儿吧,亲爱的小婶婶,别怕,我陪着你。我感觉自己还挺帅的,称得起你!” 我无语地笑了笑,“那我可要谢谢你了。” “不客气,走吧,咱们观礼去。” 婚礼在另外一个宴会厅举行,餐桌都分布好了,有名单在上头,我和顾骏以及顾承中在一桌,落座后,宴会厅内灯光都暗下来了,司仪上台准备,聚光灯落在门口,一切准备就绪。 我的心忽然慌了起来,不知道怎么的,胸口空落落的,莫名的慌张。我下意识地抓了抓裙子一角,顾骏见到我不安,挑眉问,“才一会儿不见你就想小叔了?” “不是。”我冷声说。 “安心吧,可能有事儿去处理了。”顾骏说。 没过一会儿,音乐声响起。钢琴伴奏的乐曲在偌大的宴会厅里流淌,特别有情调和氛围,四周都是观礼的宾客,中间的t台上点缀满了鲜花,据说都是今晨才从荷兰空运回来的玫瑰,价格不菲。 我敢发誓,我的恐慌并不是因为接下来我要见证初恋的婚礼。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这时候,聚光灯落在门口,林阳出现在t台的末端,一身?色的燕尾西装,白衬衫,寸长的头发精神抖擞,笔直地站在聚光灯的光圈里,帅气,挺拔,令人夺目。 他就站在那圈光晕里,仿佛四下无人,全世界都静止了,只有音乐流动的声音,缓慢,轻柔,细如流水。 蓦地,他笔直的长腿迈开步子,走上t台,走向舞台中央。 那一幕,其实是很动人的,很缓慢,仿佛那条t台很长很长。 我们的桌子,就在t台就近的地方。 我慌张地寻找顾承中的影子时,顾骏忽然扯了扯我胳膊。凑近我耳边,打趣地说,“喂,小唯,你看林阳是不是在看你?” 他声音很小,因为顾云溪和顾佳妮,就坐在我们一桌上。关于我和林阳,她们都不知道。 我瞪了眼顾骏,他悻悻地说,“不信你自己看,真的在看咱们这边。” 而后,我顺着顾骏的眼神看过去,的确,林阳在看我们。 目光清浅,安然。仿佛放下了一切抛开了一切,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 四目交汇的一刻钟,我很平静,很安然。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最终站在了舞台的中央,看着宴会厅的门被拉开,新娘站在光亮的门口,挽着父亲的手臂踏上台阶,在音乐的响亮浪漫里,一步步走向林阳。 他们宣誓,互送戒指,许下今生相爱相依的誓言,海誓山盟,海沽石烂。 他拥吻新娘,脸上并没有新郎该有的幸福的表情。 更多的,是一种接受。 亲吻完毕。司仪打趣了几句,这时候要请双方父母上舞台致辞行礼,但好像出了点问题,高艺涵的父母在,而林彩秀却毫无踪影。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林彩秀碍于情面,自己不得体的身份,就不上台了。 顾云溪也说,“估计是她作吧,哎,这要是上去了,就是承认了阳阳私生子的身份,多丢人。” “四姐,你别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拉。”顾佳妮拉住顾云溪说。 这时候台上尴尬了。司仪只好调整了顺序,先播放一些亲友祝福的视频,在台上说笑,这时有工作人员来问我们是否坚看见了林彩秀,我们都说不知道。 他们只好走了,慌张地去找。 直到视频播放完毕,林彩秀都没出现,场面特别尴尬,司仪打哈哈的功夫也是一流,这时候,有人悄悄走上台去,侧在林阳耳边说了一句话,林阳大惊失色,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不瞬。他丢下话筒和高艺涵的手,慌张地冲下台。 场面顿时混乱了,观礼的嘉宾皆是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儿啊!阳阳这是临时落跑么?”顾云溪慌张地看四周,这时,台上的高艺涵跟司仪说了什么,然后拎着长长的婚纱冲下台,找林阳去了。 我疑惑极了,可此时,顾骏却淡然自若地捏着红酒杯抿了一口,还悠闲自得地摇晃着杯子,嘴角噙着一抹嘲弄的冷笑。 “顾骏?” “嗯?” 我疑惑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他的表情告诉我,他一定知道怎么了。 顾骏笑了声,放下高脚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昨晚半夜朋友来南京,我出去出去见朋友了,五点半才回到学校,来不及写,更新迟了,对不住各位,明天的更新我发红包补偿吧。明天下午见。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107:杀人犯 偌大的宴会厅里,灯光灰暗,司仪还在台上互动,使尽浑身解数将会场里宾客们的议论纷纷引向别处,原本浪漫美好的氛围在一对新人先后的离场中,变得奇怪。 我疑惑地看着顾骏,他俊朗的面孔在微弱的灯光下带着嘲弄和洋洋自得的笑意,一切都在昭示着,当下这般状况,他一清二楚,更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阿骏,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顾云溪听见我们说话,也是紧张兮兮地问顾骏,“知道就赶紧说说,别卖关子!” 顾骏并不理会顾云溪,只是幽幽地看着我,缓缓凑近我耳边,意味深长地说,“小婶婶,赶紧去看看吧,错过历史性的一幕,你会后悔的。” 我心头一颤,预感不妙,连忙推开他,狠狠瞪了他一眼,可他笑得更灿烂了,对我挑了挑眉毛,然后又悠闲自得地拎起红酒瓶子倒酒喝。 一刻都耽误不得,我拎着裙子匆忙地从宴会厅舞台背后的侧门冲出去,顾云溪和顾佳妮也冲上来,在背后喊着,“小唯,你等等------” 我哪里等得住?问了服务生方才新郎出去的方向,连忙坐电梯上楼去。 出事的地方在酒店休息室,是原本预备了为新人休息的地方,但是当新人离开后,休息室里便没人了。 等我赶到现场时,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原本豪华的江景套房门口,看热闹得人议论纷纷,酒店服务生堵在门口,受经理的吩咐不许无关紧要的人进去。 他们将我拦在门口。义正言辞地说,“小姐,您不能进去,我们已经报警了,警方要求必须保护好案发现场,不能有任何破坏!请您理解和配合我们的工作!” “报警?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我急了,瞪着穿制服的服务生说,“快说啊!” 两名服务生面面相觑,冷着脸说,“方才在新娘我休息室有人被杀害了,嫌疑人已经逃走,死的人,是新郎的家属-------” 我顿时懵逼了。 那一刻我就知道,顾骏这个坑。挖太深了! 我来不及思考别的,收起无措和慌张,冷静地说,“让开,我是新郎的家属,我有权利进去。” “小姐,请您不要为难我们,是个人来都说是新郎的家属,场面不就乱了吗?现在里面只有新郎和新娘,还有我们经理,请你不要扰乱我们的工作!”服务生冷冰冰地说。 因为事关紧要,他们也不好随便放我进去。 这时候顾云溪和顾佳妮也追上来,匆忙地问怎么了,而围观的人群已经议论起来。纷纷道,“谁下手这么狠?天啦,人家是好事临门,现在是红白事儿一起来了!” 顾云溪一听,大喊,“谁死了?” 我慌张极了,手心里全是冷汗,被拦在外面更是不知所措,我只好蛮力冲进去,两个人根本拉不住我,这时候经理走上来要把我拉走,但高艺涵看到我,走上来沉重地看了我一眼,跟经理说。“让她进来吧,她不是外人。” 经理凝重地点头,高艺涵道,“把门关上吧,直到警察来,任何人都别放进来。” “是,高小姐。” 此时,我已经愣在一边,手脚冰凉,甚至-----我在发抖。 休息室很大,是新娘用来准备的房间,化妆镜面前堆满了化妆品瓶瓶罐罐,但此刻那些瓶瓶罐罐东倒西歪,甚至还有许多掉到地上,干粉碎了一地。 小灯泡打亮的镜子上,有划花的痕迹,椅子也东倒西歪,很明显,这里不久之前,经历过一场争执打斗,不然架子上挂着的几套礼服也不会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 璀璨的吊灯下是一片扑了寸深地毯的空旷地方,林彩秀惊恐地睁大双眼躺在地上,一身天青色织锦旗袍,脖子上戴着圆润亮泽的东海珍珠,胸口是一寸长我的刀口,刀口处是鲜血,浸润了奢贵的旗袍缎面,因为血液新鲜的缘故,染上地毯和衣裳,血迹的颜色还未改变。 是刺眼的红。 她瞪大了双眼,如同死鱼眼一样,恨恨地盯着一处,手腕上的玉镯衬托出肌肤白皙胜雪,而手心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不放手。 在亮堂璀璨的灯光下,她的脸一点生气也没有。然而,她脸上精致的妆容还是新鲜的,腮红和唇膏恰到好处,眉毛如远山,勾勒出上流社会阔太太精致的脸孔。 林阳穿着黑色的燕尾西装礼服,跪在她面前,漠然地看着地上面孔新鲜依旧但已经没了呼吸的林彩秀,双眼漆黑,深不见底,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 但他的漠然底下,是无尽的悲伤和后悔。 我颤抖地看着这幅场面,背后是一阵冷汗。 “怎么会这样-------”我嘟哝着,声音都在发抖。 虽然我讨厌林彩秀,但不至于说想看到她如此惨死。而我内心深处最可怕的,竟然是担心顾承中。 高艺涵走上前来,看了我一眼,旋即上前去扶着林阳,哽咽地说,“老公,你先起来,地上凉,警察马上就来了,咱们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林阳漠然地甩开了高艺涵,双膝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高艺涵无奈,只好站在一边,焦急地问经理,“打电话催催!警察怎么还不来!” 经理也无奈啊,只悻悻地赔礼说,“快了!快了!” 经过大脑的一片空白后,我感到一阵恐慌,顾承中人呢?他去哪里了?难道是知道出事儿了,跑了? 我六神无主,准备退出现场去找他时,林阳忽然叫住我。我一回头,边撞上他漆黑的眼底,冷酷锋锐的眼神,直勾勾地扫在我身上,道,“小唯,你不能走!” “为什么?”我失声问。 林阳轻笑了声,说,“你心里清楚我什么意思。” 语毕,他低头看着林彩秀的尸体。 经理走上前来,悻悻然,“顾太太,您还是等警察来了再走吧。” 我明白了,林阳是怕我去帮助顾承中。 空气冷得叫人发抖。 没一会儿,警察匆匆赶来,一行人拍照留下现场最原始的样子,最细致的地方也不放过,咔擦咔擦,闪光灯很让人讨厌,刺得我眼睛疼。 一个便衣警察走在前面,四处打量,他那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睛,每扫过一个地方,都能快速捕捉到那个地方停留的价值信息,快速让人取证,记录。 法医带着橡胶手蹲在林彩秀额尸体面前,一寸寸寻找,拍照。 法医将林彩秀胸口的刀痕尺寸量了量,在记事本上写下信息,有提取了伤口处的血液样本放在密封袋里。 不瞬,他低头闻了闻林彩秀的尸体,好似有什么特殊的味道。我只看见他皱眉,在记事本上写下信息。 而后,法医又发现林彩秀戴镯子的那只手,手心微微拳握着,他将林彩秀的手心摊开,因为尸体还没有冷却,很容易就打开了,林彩秀手心里握着几根头发,短短的,一看便知道是男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我就肯定了,那一定是顾承中的头发。因为发色,真的一模一样。 法医小心翼翼地将头发放入密封袋里,交给身后的助理,再继续寻找蛛丝马迹。 这时候,便衣警察问,“是谁发现的现场?” 经理卑躬屈膝地走上前,点头哈腰地说,“是一个兼职的服务生发现的-------” “叫上来。”警察双手插在裤袋里,特别拽地说,“我有问题要问。” “是是是,”经理连忙转身,打开门,叫了一个穿制服的女生进来。 那个女生,瘦瘦小小的,身高也不高,看起来十分娇小老实,身上的制服和她格格不入,肩膀掉下去一大截,明显就是穿得别人的衣服。 这种倒是正常,一般很多酒店不会请太多服务生,有婚宴或者就会的时候,都会找一些兼职的大学生做服务员,而那些人,全都是临时的,大学生兼职价格便宜,还任劳任怨。 警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眼睛落在她脸上。那女生恐慌地看着警察。大眼皮的眼睛也很大,不知所措地看着警察,说话有些颤抖,支支吾吾的,“shi……是我发现的。“ “嗯,怎么发现的,事情经过说一下。”警察淡淡一句,然后等着她开口。 小姑娘组织了下语言,脸都涨红了,说,“我原本是在婚宴大厅里服务的,但是新娘的管家让我上楼来拿东西,我就上来了。” “什么东西?” “是一盒粉饼。”小姑娘诚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她说人手不够,麻烦我一下,因为马上典礼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在忙,来不及了。” 警察点点头,“嗯,你继续说。” “然后我就上来了,门是虚掩着的,我敲了两下没人回应,就推开门进去------”说到这里,她开始紧张起来,眼眶里泪花打转,“然后我就看见地上躺了一个人,到处都是血,我就慌张地跑出去找经理了------” “就这样?” 小姑娘点头,“就这些------” 警察一直盯着她看,在思考什么,末了,警察安慰说,“好,我了解了,你一会儿留下个联系方式和学校地址给我们工作人员,要是还有什么细节想起来了,一定要告诉我们。这段时间保持通畅,我们可能随时需要你的证词。” “好------” 问完发现现场的姑娘,警察抬头看着四周,问经理,“这房间里有监控吧?” “有的!但是只有这外面有,里面更衣室没有的!因为新婚套房休息室,客人会放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为了避免遗失,我们特意安装了监控!” “那把监控调出来,我需要证据。”警察想了想,说,“包括走廊上的,全都要。” “好的!我马上安排!” 警察抬手,找了个小跟班跟经理安排去,当经理走到门口时,警察忽然说,“等等!” “你们酒店一共几个出口?” “4个。” “出口的监控录像,我也要,一起调出来。” “是!” “另外,出口全都封锁了吧?”警察问。 经理答说。“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出口权都封锁了,至少在安排后,没有人离开。” “好,看完录像再说,走吧。” 然后他们一行人,往酒店监控室去,我们剩下的人被拦在黄线外,一个都不许走。 顾云溪拉着我说了一通,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我心里已经大致清楚了这场血案跟顾承中脱不了干系,可我现在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站在黄线外面,看里面忙碌的一片,六神无主。 顾佳妮拉了拉我胳膊,疑惑地说,“三嫂?三嫂?” 我回归神来,苍白地看着两姐妹,“什么事?” “三嫂你在想什么呢?警察让我们先去休息室等着,走吧。” 顾云溪看了一眼房间内,道,“这下好了,不知道闹到多久才能走。” 语气里,对林彩秀出事儿,一点伤怀都没有。 “林阳和高艺涵呢?”我问,看了眼四周,没找到人。 “在你发呆的时候,他们先去休息室了。走吧三嫂,在这里冷着也没用。”顾佳妮说。 我木然地被她们俩拉着去了另外一间休息室,路上顾云溪问我,“怎么一直就你一个人?三哥不是跟你一起来的吗?人哪儿去了?” “他------”我叹了口气,决心拉住顾云溪的手说,“云溪,我有话跟你说。” 顾云溪愣了愣,狐疑地看着我,然后叫顾佳妮先去找到顾骏,一会儿我们休息室碰头。 我拉着顾云溪到楼道拐角处的通风口说话,手心里全是汗水,她你皱眉,悻悻地问我,“三嫂,你怎么了?” “云溪。你三哥可能被人坑了------”我说。 一直以来,顾承中和顾云溪姐妹感情都还不错,虽然说顾承中嘴上不说,但毕竟是同胞兄妹,他对两姐妹是真的好。我之所以告诉顾云溪,没告诉顾佳妮,是因为顾云溪年长些,考虑事情要周到全面点。这件事情在没有定性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坑?谁坑他啊?”顾云溪不相信地说,“三哥可不是一般人,三嫂你该不会认为林彩秀的死跟他有关系吧?” 说着,顾云溪笑起来,显然不相信聪明如顾承中,会被人坑了。还是杀人犯法的事儿。 但看着我一脸的着急和严肃,顾云溪的笑容僵住了,开始联想事情的严重性,她慌张地拉着我的手,问,“三嫂,你可别跟我开玩笑,这事儿可不小啊!” “云溪,我没开玩笑,”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谁会坑他?” 我吸了口气,道,“顾骏。” 顾云溪惊愕地看着我。双手捂着嘴巴,不可置信的样子,“三嫂,你别吓我!” 这时,楼道里出来一个人,手指尖夹着香烟,优哉游哉地朝我们走来,正是顾骏。 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下,他一脸的镇定,走到我们跟前时,顾云溪的表情已经不太对劲了,我快速伏在她耳边说,“你现在赶紧联系何文渊,只有他能帮忙!” 顾云溪怔怔地看着我。我推了推她胳膊,“你快去!” 然后顾云溪匆忙地走了,路过顾骏身边时候,顾骏冷哼了声,旋即,他抬眸看着我,信步走来,把烟头拧灭在脚下。 我冲上前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气涌上心头,我咬牙切?地说,“顾骏,你玩儿太大了!” 顾骏被我打歪了脸,愣住,足足停顿了好久才转过脸来看我,他歪着嘴巴冷笑,一双寒眸瞪着我,“这就叫大?亲爱的小婶婶,我可是在帮你的忙,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打我?你真当我不打女人?” “你这是栽赃陷害!犯法的!” “哼,”顾骏冷哼说,“犯法?这种事儿我可不会做,亲爱的小婶婶,您就别为我担心了。” “你!”我抬起手想打他,但被他抓住了手腕儿用力扯住,根本动不了,他警告地看着我说,“你再给我巴掌试试?杨小唯。像你这种蠢货,你觉得我会听你的?” 我顿时懵了,原先我和顾骏的计划是用点手段把顾承中从顾氏踢出去,这些年不管是在顾氏还是恒丰信投,顾承中的手不一定干净。加上先前他派肖珊去暗中作假数据,企图在年报上弄出幺蛾子来,顾骏给我短信说的是将计就计,这样成功抓住顾承中的把柄,把证据往董事会一摔,顾承中的责任就大了。 追责起来,他讲失去在顾氏的一切,而这时候,恒丰信投的马脚漏出来,顾骏乘胜追击,打他落花流水,彻底一无所有。 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 然而,顾骏根本背叛了我们当初的约定方案。 “你对顾承中情深义重,说不定哪天就把我卖了,我要是听你的用那种笨招数去对付他,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当我脑子有病吗?”顾骏甩开我的手,扭着脖子,像个没吃药的神经病,道,“我的方法比你我先前预定好的方案要有效力得多,把他剔除顾氏或是上海一点都不困难,他这些年驰骋商场,手里的资源人脉大把大把的,逮着机会东山再起。他边永远都是我的忧患。” “小叔从小就教育我,不要养虎为患,要未雨绸缪,这点我倒是得好好感谢他。不然,我怎么能想出永绝后患的办法来?” 顾骏冷笑地看着我,摸了摸脸上被我打过的痕迹,吊儿郎当地说,“你下手真狠,有点疼哎,亲爱的小婶婶,我可是帮了你大忙了,你那么恨他,这下能看到他永无翻身的可能,爽不爽?” 我只觉得手脚冰凉麻木。 从我选择顾骏当伙伴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个男人的报复心重,他能把这缸水搅得乌漆墨黑,但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能狠毒到如斯地步。 他俊朗阳光的外表童叟无欺,生生地隐藏了他的禽兽之心。 “永除后患?”我无措地看着他,心头是一片怅然落寞,“你打算怎么办?顾骏,你以为警察是吃素的吗?一定会查到你身上去!顾承中绝对不会杀人!他比你想象的聪明太多,这点坑,还套不住他!到时候麻烦的是你自己!” 顾骏走向我,叹了口气,拍我肩膀说,“亲爱的小婶婶,这一次。他真的翻不了身了。你放心,千万别担心我,这事儿还真不是我做的。如果你想从我嘴里套话去解救小叔,那你这算盘啊,趁早打消吧。” 他忽然揽住我肩膀说,“我觉得咱们现在应该去开瓶香槟庆祝庆祝,你得偿所愿,我也得偿所愿,良辰美景,尽在今天了。等明天一早,小叔就上报成为全国通缉的杀人犯,再不久,她可爱的小秘书的检举信发出来,顾氏被查账。我再把视频交给检察院,哇塞,那小叔可有的忙了。真不知道他现在躲在哪里?哎,小唯,你知道吗?我唯一算漏的,就是他给跑了。” 我狠狠推开顾骏,不管他会不会打我,我都一巴掌扇上他的脸,狠狠地说,“你真是个变态!” 顾骏眼眸寒冷,锋锐狠毒地看着我,然后一巴掌打下来,骂道,“那你就是个贱人。既然决心报仇,现在做这样子给谁看?舍不得了?可杨小唯,你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是,我也觉得自己贱。 明明狠心要报仇了,却被顾骏的计谋搞得心惶惑不安,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能心疼顾承中,担心他真的成为杀人犯。 不,不是这样,我是要报仇,可我只是想他一无所有,并不是落入牢狱。 我只是要他痛苦。 “多行不义必自毙,顾骏,你笑不了多久。我是要他一无所有,可我不会像你,杀人犯。”我冷声说。 顾骏舔了舔嘴唇,指着我?子说,“我再说一次,人不是我杀的。” 是,的确,人不是顾骏杀的,但跟他,脱不了干系。 等我回到休息室时,顾云溪来找我,说已经联系上了何文渊,他正在赶来的路上,让我不要担心。 就在这时,警察推开门进来,在一群人中环视一圈,严肃沉稳的声音说,“谁是杨小唯?” 更新一则通知:清婉明天起,出去旅游一周,回来是下周一。因为出国不方便,所以我今明两天存稿,保持六千,尽量不断。 嗯,是的,想杀了我的人可以磨刀了,一年没休息了,请大家放我假期哈~ 拜拜。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108:他知道 警察的声音醇厚浓重,鹰隼般犀利精明的眼睛落在我身上,眉头皱了皱,道,“你跟我来。” 我站在吊灯下,璀璨的灯光折射得我眼睛干疼,顾云溪抓着我的手掌心动了动,关切地说,“三嫂,他们找你做什么?” “没事儿,云溪,一会儿何文渊来了,你叫他来找我。”我镇定地说,虽然外表镇定,可内心早就慌乱了。 我知道,这一刻我不能乱了,如果乱了跟不上思绪,我可能会说错话,然而只要我说错一句话,很可能对顾承中不利。 还是那句话,就算我想看见他一文不值一无所有,也不是这种坑人害人的办法,哪怕我真的恨极了他。 “三嫂,到底三哥------” “云溪,不要乱说话,”我赶紧打断顾云溪。 门口的警察盯着我,我和顾云溪的声音,他自然也听见了,打量地看着我,目光炯炯。 我丢开顾云溪的手,走到门口,那警察看了我一眼,不知道眼神里的意思是啥,反正他把我带到了另外一间房里,关上门,叫我坐在沙发上,他同另外一名警察坐在我对面,手里捧着记事本,我一看,是要问我话了。 警察开口道,“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来了解下情况,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千万不要有任何遗漏或者谎言。我的眼睛会拆穿你。” 我点点头,“知道。” 警察满意地点头,问我,“杨小唯?年龄。” “25。” “哪里人。” “南城。” “嗯,你是顾承中的妻子?”警察问我。 “是。” 警察笑了笑,开玩笑般轻松的口吻说,“他比你大很多,怎么认识的?” 我皱眉,冷冽地说,“请问我跟我丈夫怎么认识的,和今晚的案子有关系吗?” “不要紧张,我们只是照章程办事。” “哪条章程上规定了我要向你交代我和我丈夫认识的细节?” 警察愣了愣,摆摆手道,“好,那请你说说。今晚你们来婚宴的经过吧,从头到尾。” 我深吸了口气,定神,问警察,“在我回答你之前,我想我有必要知道,为什么我要向您交代细节。宴会厅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警察笑了笑,凝眸看着我,“因为案发时现场的监控视频里,你丈夫是唯一的嫌疑人,并且现在已经逃窜了,根据视频内容来看,他和死者林彩秀在休息室里发生了争执,在死者胸部心脏处刺了一刀。法医鉴定,正是那一刀致命。” 我冷笑,俨然道,“好,请问我是否有权利等我的律师来了再回答您的问题。” 警察看着我,大约是没想到我这么强硬,但这些是我的公民权利,他只能答应,“好。” 然后我就不说话了,坐在沙发上,手脚冰凉,瑟瑟发抖。 警察见我冷,吩咐手下将室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些,然后又给我倒了一杯温水。 我感觉自己有些神经紧绷了,刚才态度也不好。想道歉,但是觉得开不了口,也么那个必要,只说,“谢谢。” “不客气。” 语毕,他吩咐手下照看我,然后出门打电话去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休息室的门被敲响,方才和我说话的警察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身黑色大衣的何文渊,里头喘着毛衫和衬衣,没有领带,大约是匆忙赶过来的。 我扔下水杯站起身来,忍不住喊,“何叔叔。” 何文渊对我点点头,然后对警察说,“老赵,我想先跟我的当事人单独聊聊,稍后再配合你做笔录,给我点时间。” 原来是熟人。 赵警官说,“好,但是,文渊,尽量快点,我这边没多的时间给你,你们只有十分钟。” “够了。”何文渊拍了拍他肩膀说,“谢谢。” 然后警察都出去了,休息室里只剩下我和何文渊,他脱下大衣坐到我身边来,像长辈一样,拍了拍我后背,叹了口气,安慰说,“小唯,别怕,我来处理,你现在先冷静下来,告诉我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点点头,声音有些颤抖,道,“今晚我和顾承中来参加婚礼,进了大厅后,他跟一些人聊了一会儿,然后有个服务生不小心撞上了他,托盘里的酒水就全都洒了出来,脏了衣服。” “他们经理上来说了两句,然后安排了间休息室给顾承中换衣服,本来我是跟着一起上去的,但中途我想上洗手间,就让他先去了。我去上完洗手间出来,在长廊走了一圈,看墙上的油画。” “看完过后,我准备上去找他,但是当我上休息室的时候,房间门是虚掩着的,灯也没关,茶几上还放着一杯热水,在冒热气。我以为他换完衣服没等我,或是下去宴会厅找我了,我就自己下去了。” “然后我想打电话给他,”我叹气,皱眉,哽咽地说,“结果我发现不见了,我就想啊可能是我落在他车上了,或者在他那边,联络不上,就只好回宴会厅去等他。桌位他是知道的,一会儿碰面就行了,但是------” 何文渊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双眉皱着,目光汇聚在我脸上,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等我回到宴会厅的时候,他根本不在。我就借了顾骏的打给他。没人接听。那时候宴会差不多开始了,灯都暗下来了,我和顾骏还有顾云溪两姐妹坐一起等着,一直到新人行礼结束,他都没回来。然后就是,有人上台告诉林阳出事儿了,他冲了出去,高艺涵也跟着,现场就乱了,我才知道出事儿了。” 何文渊问我,“你怎么知道出事儿了?” 这一下把我问住了,我没想多的,坦白告诉何文渊,“因为顾骏。” “因为顾骏?” “对,我和他结盟,那些事儿就不说了,反正我发现,今晚的事儿,是顾骏一手导演的好戏,挖坑给顾承中的。等我跟着林阳上休息室时,才知道林彩秀死了。警察说看了监控,发现嫌疑人是顾承中,监控调出来后,警察看了,确认是顾承中和林彩秀在休息室里起了争执,然后-------” 何文渊皱眉,说,“你后来见着他了吗?” “没有,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去休息室的路上。”我说。 何文渊叹气,思忖了几秒,然后叮嘱我说,“这样,小唯,一会儿警察问你,你实话实说,但是不要提及顾骏和你的任何。这件事情等搞清楚状况再说,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任何一句话,都可能带来意向不到的后果,明白吗?” 我点点头。 然后何文渊通知赵警官进来,我听了何文渊的叮嘱,将刚才的话复述一遍。 说完后,赵警官问我,“你还记得你们上休息室换衣服是几点吗?” 我摇头,道,“不记得了,但是酒店的监控录像可以查出来时间。” 赵警官点头,又问我,“你说是一个服务生不小心撞到顾承中,如果现在把人找来,你能辨认出来吗?” 我闭着眼睛想了想,但脑海中一片混乱,画面回闪,我依稀记起来那个男生下巴上有颗痣,我睁开眼睛说,“长什么样子,我现在想不起来了,但我记得他下巴上有一颗痣,他道歉的时候不停地低头,我注意到了。” “一颗痣?” “对,这里的位置。”我指了指自己下巴相对的位置说,“如果能把今晚宴会厅的服务生都召集到一起,我可能会认出来。” 赵警官叹气,和何文渊对视了一眼说,“那行,我先来安排下。”他转头看了眼身边做笔录的小警察说,“你去和酒店沟通下,把今晚宴会厅里服务的都找到一起。男的对吧?” “是,是男的。”我说。 “那就好排查了。”赵警官若有所思,末了,盯着我说,“你的先确认下在哪里,也许这也是个线索。” 我立即问了何文渊借,先打给我自己的。却是已经关机了。然后我又打给司机,让他在车里找找我的,他说,“太太,您的不在车上。” “这就奇怪了。”赵警官说。 “我肯定是带了来的,因为我在车上还玩游戏了,只是,我不记得下车后,我把放哪里了。我包里全都找过了,没有。” 赵警官摸着下巴思考,说,“如果说你确定自己带了进来那么,可能有两个情况,一,便是在顾承中身上,二,就是你丢了。” “我肯定带了,但在哪里我就真不知道了。而且,刚才打电话是关机,我满格的电,自动关机不可能。除非有人故意帮我关机了。”我分析说。 这时,何文渊问我,“小唯,你说你去了趟洗手间,那你洗手间的时候,你的包放哪里了?” “我放在盥洗台上的。”我说。 然后赵警官和何文渊对视,两个聪明绝顶的人眼神交流,那种凝重的氛围,让我------ “老赵,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小唯的其实不在顾承中那里,而是被人拿走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先是服务生撞到顾承中,摔了杯子,他不得不上休息室去换衣服,接着是小唯去洗手间粗来,丢了,等他去找顾承中时,休息室却已经没人了。” 何文渊说,“小唯说,她找到休息室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没有关上,另外,茶几上放着一杯热水,还在冒烟的。你想,如果水在冒烟,那说明人刚离开不久。” “可若是衣服脏了,怎么会那么快离开?小唯只是在长廊上看了会儿画,这要多长时间?” 赵警官说,“老何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你才是警察,经验比我丰富,你还问我啊?”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谁会这么整他?”赵警官说,“动机和理由是什么?” 何文渊说,“这个,我们需要再调查调查,先别急。” 赵警官摇头说,“不。不是这个意思。你说的很对。但这都是我们的猜测,也许是对的,但我想问,如果顾承中是冤枉的,那他为什么要跑?跑了不是嫌疑更大吗?“ “兴许,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另有隐情也说不定。”何文渊看着赵警官说,“你比我有经验,这种事儿你肯定也见过,不稀奇。咱们不过就事论事,推理罢了。毕竟今天的小事儿加起来,怎么看,都觉得是一步步设计好的坑。” 赵警官说,“老何,你虽然说得有道理,但毕竟办案子讲求的是事实,我只看事实说话,监控里,顾承中的确是在林彩秀胸口刺了一刀的。而且,他现在也跑了。” 何文渊点点头,说,“老赵,不管怎样,看在咱们多年好友的份上,你多操心点,查仔细,顾承中是不会杀人的,他没那么傻。” 赵警官说,“这个,要看事实说话,不过放心,如果不是他杀的人,我一定不会冤枉了他。” 我慌张地抓了抓何文渊的胳膊,低声问,“他们都看过监控了,确定说顾承中和林彩秀起了争执,如果视频拍到了现场,那怎么还说可能不是顾承中?”我大胆地猜测说,“是不是视频根本没拍到刀子刺进去的时候?还是没拍到是顾承中故意动手的?” 何文渊笑了笑,点了点头,这时赵警官看着我俩,抿嘴叹气,埋怨何文渊说,“按照规定,我是不可以告诉你们这些的,但我和老何多年好友。也不隐瞒你们。视频虽然没拍到直接的画面,只有两人纠缠的样子,但不得不说,如果找不出来对顾承中有利的证据,他就还是嫌疑人。” 也就是说,咱们还有希望? 何文渊送走赵警官后,回来跟我说,“小唯,老赵跟我说了,两个人在休息室里扭打起来,挣扎着去了墙角,但是死角,监控没拍到,只看到后来林彩秀胸口进去一把刀,而顾承中手上也是沾满了血。” “而且。视频里,承中把凶器带走了。”何文渊叹气说,“他带走凶器,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他没杀人,这点我可以肯定。” “那现在怎么办?”我着慌地说。 “先等着,一会儿经理安排好,你去辨认下,是谁撞到承中,认出来,我们再做打算。”何文渊叹气说,“这是个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何文渊说“阴谋”两个字的时候,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轻笑,我看了那悬浮的笑容,心里很不是滋味。 末了。他抬头看我,说,“别胡思乱想,我没别的意思。” 我还想说什么,但想着在这里,不是好地方,边住嘴了。 在休息室坐了没一会儿,经理上来通知我们去宴会厅辨认服务生。因为基本上确认了嫌疑人,酒店已经提前安排宾客离开,热闹得宴会场在一两个小时之内,变得冷清和孤寂。 餐桌的残羹冷炙还未收拾,大多数菜都没人动过,一场盛大奢华的婚礼被突如其来的杀人案,弄得可怜兮兮。 酒店人事部经理拿着名单来,穿着制服的服务生站成两排在舞台上。一排男生,一排女生,背后还是林阳和高艺涵的婚纱照背景墙。 赵警官指了指那些人,对我说,“你一个个挨着认一下,看看是谁。” 我点头,走上去,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打量。 但找了一圈,都没有我要找的那人。 赵警官说,“或许是个女的呢?保险起见,女服务生也看看吧。” 于是我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赵警官招手,人事经理匆忙迎上去,赵警官说,“今晚服务的人都在这儿了?没有遗漏吧?” 人事经理看了看名单,确信地说,“警察同志,我已经核对了三次名单了,全都在这儿!” 赵警官看着我,我摇头,说,“真的没有。” “这样,再确认下监控,找到时间点,应该能看到。”何文渊说。 然后我们一起去了监控室,技术人员调出当时的监控录像,录像里清楚地看见一个穿制服的男服务生撞上顾承中,但当时监控的角度,只看得见背影。 当经理让他离开时,他也是低着头的。走得很快。 然后他们又找来当时给我们道歉的经理,那人挠头说,“我我也记不清了。” 显然,那名服务生很可疑。 一切都是连串反应。 当夜,何文渊送我回去,我让司机送顾云溪和顾佳妮走。 车上,我问何文渊,“何叔叔,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还是,他跟你联系了?” 夜色下,微光昏暗,何文渊转过脸看我,说,“联系了。” 我有点震惊,但也是意料之中。 他和顾承中是多年老友,出事儿的瞬间,顾承中一定想了退路,哪怕这条路还不明朗。 “他……他说什么了?”我低声问,声音在空气里颤抖。 何文渊说,“小唯,你什么都别问,这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这不仅是我个人的建议,也是……”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也是承中的嘱咐。” 就一瞬的时间,我心底一阵酸涩。 他在这种危机的时刻,还能想到我? “为什么?我有权利知道-------” 何文渊劝解的口吻说,“他不想让你卷进来。” “可我已经卷进来了。”我自嘲地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卷进来了。” 何文渊长叹气,道,“他知道。” 我震惊地看着何文渊,语塞地说,“他、他知道?” “知道。”何文渊苦笑,有些心疼顾承中的意思,“心上人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什么都不说罢了。” 心上人? 闻言,我不禁冷笑,“我可不是他什么心上人,何叔叔,这话太假了。” “小唯,承中他身上有你不知道的苦处,他也不是一个善于把自己感情表达得很清楚直白的人。更多的时候,他只是站在你背后,做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可能你会怨恨他一辈子,但终究,他是爱你的。”何文渊怅然地开着扯,看着前方的车流说,“兴许,你这辈子都会埋怨他的感情常人不能理解,也不是你要的,但人和人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你们走进了彼此心里这件事,谁也改变不了,不是么?哪怕是你自己,打死也不承认。” 我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何文渊说的每一句话都对。但也都不对。 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有爱和被爱的资格,也有恨得资格。 也因此,我们有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是,到最后我可能真的心疼顾承中,但我无法原谅他曾做过的事情。如果每个人都用自己的不得已当借口去伤害别人,那叫自私。 顾承中自私。 受苦的不仅是他所谓的深爱的人,还有他自己。 最苦的,该是他自己。 “小唯,你别不说话,你这样,我很担心,承中他叫我照顾好你。”何文渊说。 我笑了笑,看着何文渊担忧的脸说,“是。你说得对。但我也没错。何叔叔,我给过他机会的。但是------算了,往事,不提也罢。” 我摁下车窗,一月清冷的风吹进来,拍在我脸上,我无比清醒,我说,“也许他这样的男人,上天应该安排给他一个善解人意的,没那么倔强和狠心的女人,比如卢晗菲,比如那些心肠柔软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受再多的苦也能理解他的女人,但这种女人。肯定不是我杨小唯。我和他在一起,只能互相伤害。” “我要的东西,他给不了。”我苦笑,嘲弄地说,“或许,他根本就没有。” 风卷起头发的一瞬,我看见前方镜子里的面孔,憔悴,眼中有泪。 何文渊把我送回别墅后,叮嘱我不要胡思乱想,他说,“他会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 我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大门。 这一夜我都没睡。 我一个人坐在书房,他的位置上,发了一整晚的呆。 我想不明白我的和这桩案子有什么牵连,但总觉得,我的丢得太奇怪,唯一能想到的点就是在洗手间,因为在那儿我的手包才有可能被人顺了。 而洗手间里又没有监控,根本不知道是谁拿走了。 第二天,在预料之中,顾承中上了头条,名曰,“顾氏董事长顾承中身陷杀人案在逃中,顾氏风云又起。” 我看了管家拿来的报纸,气得立即拨通电话给顾骏,他却淡然自若,笑呵呵地说,“亲爱的小婶婶,别生气,来我家,我告诉你为什么。” 明天见,我是存稿箱里的清婉~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109:向日葵 没等我说话,顾骏已经挂断了,我没法,只好换了衣服开车去他家找他。 那是顾骏自己在外面买的别墅,一个人住,空旷得很,保姆开门后问了句,“是杨小姐吗?” 我说是,保姆便领着我往游泳池去,说谁顾骏在泳池那边。 游泳池很大,这么冷的天,顾骏竟然在游泳,我裹着大衣都觉得寒气逼人,他倒是勇敢。 我刚坐下,他便从泳池里钻出来,披上浴袍,挑眉招呼道,“你来得真快啊,出乎预料。” 我白了他一眼,他说,“你自己不承认对小叔上心吧?这不就是了?” “别扯这些没用的,顾骏,你做事情都不考虑后果?”我掏出包里的报纸扔在玻璃桌上,不小心盖在果盘上,顾骏心疼地把报纸掀开,扔在地上,埋汰我说,“小婶婶,浪费食物啊!” “你态度端正点!我在跟你说正事儿!”我说。 顾骏轻笑了声,悠闲自得地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说,“放心吧,我做事情还是有分寸的,这报道一出来,股价大跌,小叔的麻烦可就大咯。” 一早看到报纸,我就猜到顾骏是这个想法,他现在对顾承中是痛打落水狗,自然是要雪上加霜的,现在能把顾承中弄得多惨,对他来说,就有多好。 顾家人,一个比一个狠。 “董事会你怎么交代?你用整个集团所有股东的利益去对付顾承中,你认为那些人会给你好脸色?”我说。 顾骏闭着眼睛,嘴角浅浅一笑。说,“怕什么?那帮老不死的一天到晚盯着的不就是公司分红么?随便他们怎么说,给我巴掌都可以,最好是让我越委屈越好,那到时候我亲手发糖给他们吃,他们不得感激死我?小婶婶,这叫策略,你跟小叔在一起这么多年,一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你还真会算计。”我冷笑,“怕只怕你太自信,到时候自己没办法收场。顾承中现在在外面,只要他还有翻身的机会,就一定弄死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道理,明白吗?” 顾骏忽然睁开眼睛。坐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半晌,他笑了,拆穿我的伪装,道,“小婶婶,这些话你别拿来刺激我,你想从我嘴里套话,没那么容易,你现在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其实,我觉得啊,你还是想简单点呗,比如。你好不容易得偿所愿见小叔兵败,何必还担心他的将来呢?” 他端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说,“你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叫你没了孩子的?你不能生育的毛病是谁赏赐给你的?你现在在这儿千辛万苦帮忙的男人,可是当初怀疑你不忠污蔑你孩子是孽种的男人?你知道他打电话给我让我安排你手术的时候说了什么吗?”顾骏笑了笑,说,“哦,我告诉过你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当时那语气,可一点没有回转的余地。” 不知不觉中,我握紧了拳头,如果不是抓着椅子,我不知道会不会一拳头冲上去。 “你很清楚。我要的不是你这种方式,我没你这么狠!” “正是因为你不够狠,你下不了决心,我才帮你啊!其实,我这也是感谢你,在我孤军奋战的时候,有你来跟我一起,不管你这个盟友是不是军心不稳,我还挺高兴的。所以,你该感谢我,你下不了的决心,我都帮你做到了,你瞧,所有事情都是我一手促成的,没叫你背叛他不是?你也只是告诉了我他那点小动作而已-------其实,我本来也想告诉你我的计划的,可那天你到我办公室的时候,那个纠结的小眼神儿啊,哎,我不放心,还是别告诉你好了。” 得偿所愿? 可惜,愿非所得。 “叫我来,就说这个?” “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答。” “我想知道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儿!林彩秀为什么会忽然死了?那个服务生是你安排的吗?” 顾骏听了我的问题,忍不住笑,笑得前仰后附的,乐不可支。 “你笑什么?”我斜他一眼说,“把所有人都玩得团团转,你很得意吗?” “我笑你傻啊,这种问题现在还有意义吗?”顾骏摊开手,特别得意的样子,“难道你现在该关心的不是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吗?过去的已成定局还有什么好问的?昨晚我就告诉你了,事情经过我知道,可所有事情都不是我做的,不管是杀人也好,安排也好,都不是我。” 顾骏说,“小唯,坦白讲,我也只是坐收渔利。” 然后我就蒙圈了。 如果这件事不是顾骏做的,那会是谁?林阳?林彩秀?还是有双我不知道的手在幕后推动? “是林阳吗?”我疑惑地问。 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会问出林阳这个名字。我想起昨晚在现场他颓然无助的样子,那悲伤的表情和愧疚后悔的眼神,不是装出来的。 可要说是林彩秀,但------她虽然看起来张牙舞爪,厉害得要上天的样子,但归根结底,她还是个贪生怕死爱慕虚荣的女人,哪怕林阳兵败如山倒,她也不会想着去死。 她不会。 顾骏没回答我,就是笑了笑,反问我,“你猜呢?” 那一瞬,怒火涌上心田,我抄起桌上的果汁泼在顾骏脸上,他满脸的鲜榨橙汁,闭着眼睛,伸手摸了一把,还不忘舔舔嘴唇,道,“小唯,其实你很幸运了,不管是小叔还是我,或是林阳,都不太舍得你受伤。他们俩是爱你,可我是心疼你,心疼你心里和我一眼黑暗,不然就你昨晚的两巴掌,我早弄死你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谢谢你?” “我觉得你现在的重点应该放在,没了小叔,你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过上。反正,你当初想要的结局,你都拿到了。何必再给自己找不痛快?”顾骏站起身来,用浴袍擦脸,然后双手搭在我肩膀上。“其实从心里来说,我是喜欢你这个朋友的,但是你都看到我丑陋的一面了,肯定不愿意跟我继续做朋友,咱俩再联系那也是互相膈应,你走吧,我给你一笔钱,你要多少都可以。” 到今日,我都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顾骏的阴险和真心,我全都分不清楚了。 我杵着原地,迎上他漆?但是明亮的眼睛,有些迷茫。 这时顾骏叹气,说,“其实你真可怜,什么人家不去,偏偏搅入恶心肮脏的顾家来,善良和单纯被两个男人喂狗了,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要是退回去当年,我想,你一定不会跟这俩男人在一起。走吧,小唯,以后的事情,都跟你没关系了。” 走,我何尝不想? 但我现在走,那顾承中------ 顾骏说,“没什么好舍不得的,你最好的年华都给他了,是他不珍惜,不然你也没有今天的选择。若你是担心林阳,呵,那更不必了。顾家当家的男人,最终,只能有一个,你懂吗?你了解和相信的那个林阳,早就死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到底该怎么办? 是,我是该走了。 反正当初我就想看到顾承中死,死得越惨越好,他不是最在乎顾家的产业吗?他处心积虑这么多年,不就是想得到顾家的一切称王称霸吗? 我问自己,走到今天,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没了啊。 真的没了。 可为什么,我的心这么慌乱。 明明我最想看见他被全世界抛弃,可真到了这一刻,我却犹豫了心软了? 没错,我这就是犯贱。 嘴上说得厉害,真刀真枪的时候,我他妈的心软。 我怎么不去死呢? 我越发的不懂,这场戏,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导演? 而谁,又是真正的获益者? 很快,元旦假期过了,要回公司上班。 刚去第一天,董事会就闹翻了,用顾骏的话来说,就是一群老不死的,公司好好的时候各个高高挂起,一旦出了点问题,这群老不死的就滚出来了,耀武扬威指手画脚,顾骏吩咐秘书不要我参加会议,因为我还是顾承中的老婆,董事长夫人,顾承中千夫所指,我也活该被骂。 我坐在办公室里,打开。 这是我关机三天后,第一次打开。 首先弹出来的是张骏来的消息,他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但知我如他,知道我不想被打扰,什么都没说,叫我心情好点了给他去电话,他在短信里说,别担心。还有哥哥我呢。 然后就是刘思涵了。这些老朋友,一个个都站在我身后,用我想要的方式??关心我。 我给他们一人回复了条短信,说我没事儿,等事情好点了,我会跟他们见面。 顾骏在会议室内狂轰乱炸,一整天都没消停。 下班后,我打电话约了肖珊在饭店,她一如既往在公司上班,没有因为顾承中的事儿受影响,一来是岗位的原因,二来,她很懂得周旋,八面玲珑。 她到饭店后,我开门见山,问,“年报的数据,你到底动手脚没?” 肖珊没想到我知道这件事,表情一下子不自然了,但是没解释,只是看着我,大约在想,我到底知道多少。 “我知道你和顾承中安排了什么计划,我现在只问你,你们的计划,你实行了吗?那封举报信,发出去没?” 肖珊到此,也毫无隐瞒了,说,“做了。” 简单两个字,像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我忽然想起来那天在顾骏办公室我的提醒。天知道我当时的提醒是为了顾骏还是为了顾承中。 倘若顾骏因为我的提醒多加防范,那么顾承中这场计划就落空了。 对他现在的状况来说,是好事儿,因为如此一来,他少一桩麻烦,财务问题会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少一桩罪名。 倘若顾骏选择了将计就计,那对顾承中来说,就是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天回去,我想了很久。虽然我不肯承认,但事实是,我心软过,我曾给顾承中一次翻转的机会。 “杨总,你怎么知道的?”肖珊脸色一阵白一阵青,道,“你知道了,那顾总也-------” “顾骏知道的。肖珊,回不了头了。”我冷静地说,“这件事情走到这里,谁都回不了头了。顾骏肯定留下了把柄,你的小动作,他全都知道。” 我说,接下来,证监会那边会来集团查账的,年报上的数据已经公布了,这样的行为后果多严重,你比我清楚。事情是你亲手做的。倘若顾承中翻不了身,你一样会付出代价。虽然我知道,在做事之前,你已经全料想到了。 肖珊呆了。 她说,“我以为顾先生不会输--------” “世事难料。” “那现在怎么办?”肖珊无助地看着我。 我吸了口气,望着她漂亮的大眼睛,真诚地说,“肖珊,你学历好,工作经验好,样样出挑,一个农村来上海打拼的女孩子多不容易我能体会,如果因为这件事,你的前途毁于一旦,你未来不可能在国内立足,你的档案上会有永恒的污点。” “杨总,我没办法-------怪我自己当初贪心,顾先生送我房子车子,我以为------算了,我敢作敢当。”肖珊苦笑,末了,抬头看我说,“杨总,哦,不,该称呼你顾太太,你今天找我来,不是为了跟我惺惺相惜吧?你想让我一个人承担罪名,代替顾先生承担假账的后果,是么?” 我抿了一口温水,怅然地叹气,看着她说,“不,你错了,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让你一个人背?锅,相反,我是来救你的。” 肖珊怔了怔,秀眉皱着,疑惑地看着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分割线---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年在上海,我究竟在想什么。 司机开着车子,我刻意让他拐到陆家嘴的公寓。 我想上去看一看。 但是我没带门卡。进得了小区大门,进不去电梯间。 我站在门口,摁下门铃,原本只是试一试,抱着必定无人回应的想法,只是试一试,但不料,真的有人回应我。 是容嫂。 听到容嫂声音的一刻,我眼眶红润。 容嫂帮我开门,摁了电梯,我顺利上楼,她早就站在门口等我,拖鞋都备好了。 一身围裙,好似正在做家务。 容嫂将我迎进门,老泪纵横。问我渴不渴,给我倒水喝。 我说好啊,我要橙汁。 不瞬,厨房里传来榨汁机工作的声音。 我踩着棉拖鞋走到客厅里,纤尘不染,窗明几净。 没一会儿,容嫂端着果汁出来,坐在沙发上安慰我,语无伦次,却句句是关心顾承中的。 我说,“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该回家的吗?” 容嫂抹了把眼泪,说,“太太,您不知道。是先生让我来的,当初您搬走后,他一个人住,不经常回来,我知道他有时候去你那边了,不去的时候就在公司睡,反正回来看一眼就走了。家里明明不住人,却要我天天来打扫,一开始,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忍不住问,先生说,怕你有天回来,家里乱糟糟的。先生说,你喜欢干干净净的。就让我天天来-------” 这番话,没有人教容嫂,言辞也不是华丽动人的辞藻,可那一字一句,全都落在我心尖上,砸得我生疼。 心底蹿起一阵酸涩,我不由地想哭,这说风就是雨的,豆大的泪珠子啪地落在手背上。 我声音有些浅,压着哽咽,“你怎么知道他住公司的?” “司机叫我送过几次衣服过去,又拿了脏衣服回来洗,我去看到的-------反正,你不在家的日子,他是一晚都没有住过。” “容嫂,你说得不对,我不在的时候,他在家住过的,还有人在。”我低声说。 容嫂叹气,握着我的手说,“太太,这人呢,都有做错事的时候,重要的还是心。我知道,你一直过不去那道坎儿,这事儿,找不到理由和借口来搪塞,但-------就看你是在乎这人不了。” 我没说话,心里却一个劲儿地喊着,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我慌张地喝了一口果汁,容嫂忽然想起什么来,拍了拍我的手说,“太太,你等下,我有个东西要交给你,跟你说话都忘记了紧要事儿!” 音落,容嫂起身,去厨房翻了一阵,匆匆出来,往我手心里塞了张纸条,解释说,“这东西是我大前天去市场买菜时候,有个小伙子塞给我的,说叫我回去自己看。我回来看,是两个信封,一个是给我的,一个是给你的。给我的那个我已经烧了,说是让我在家里等着,你要是回来就把这封信交给你。” 我连忙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a4纸,手写的几句话。 那笔迹,正是顾承中的。 “小唯,去和平饭店,找到画框,我的钢笔留在那里了。我安好,勿念。------顾承中” 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没明白这到底什么意思,叫我去拿一支钢笔? 一支钢笔有什么好稀奇的?而且,画框?和平饭店那么多画框!我怎么知道是哪个?一个个去翻开了找吗! 越想越不对劲。如果只是简单的钢笔,顾承中冒险送信,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容嫂,信什么时候到的?你怎么不来找我?”我焦急地问。 容嫂说,“太太,先生在信上说了,不让我去找您,等您自己来。还叫我嘱咐,看过信就烧了。” 容嫂提到这个,我顿时感觉不妙,拉着她冲进厨房,打开煤气灶点燃了信封的纸张,燃烧起来,我捏着一角放在水槽上方,烧完后用水冲走了灰烬。但那股烧过东西的味道还在。 看着被冲得一干二净的灰烬,我的心砰砰砰跳。 这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我和容嫂都是一惊,这个点,谁会来这里? 我叫容嫂去看看,摁下接听键,显示器上瞬间出现三个人影,是警察。 其中有一个我认识的,赵警官。 “你好,我们是警察局的,麻烦开门,我们找顾太太。” 容嫂看了我一眼,我点头,开门。 电梯上来,大约两分钟。顶多三分钟。 我快速冲进厨房,打开窗户,然后找出角落里的空气清新剂喷了两下,打开排气扇通风。 赵警官带着人进来时,我坐在客厅喝果汁,他点头示意让两个跟班四处检查,人都走动了,才问我,“顾太太,介意我们参观下公寓吗?” 我笑笑,“介意,私人空间,怕是不方便。” 赵警官笑了笑,但他的人已经走进卧室了,我冷眼看他。说,“看来赵警官的礼貌,只是客气啊。” “多有得罪啊顾太太,我们也只是为了案子。”赵警官看着我,问,“顾太太,这么晚了还来这边,是有什么事情?” “我有必要跟你交代吗?赵警官,我可不是你的犯人。”我冷声说。 “顾太太,你未免太草木皆兵了,难道有什么秘密不能让警察知道?” “赵警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警告他说,“警察应该懂法律,讲求事实和证据。” “是。没错,我就是来找证据的。” 这时候,他的小跟班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冷哼的看着我,“怕只怕,证据已经被人销毁了。” 然后,他不断地盘问我为什么深夜来公寓,我撒谎说,容嫂要辞职,我是过来清算结账的。他找不到证据,只好告辞了。 人走后,我紧绷的神经许久没缓过来,才知道刚才的一刻多惊险!要是我稍稍晚一些,怕是要露馅了! 我瞬间明白顾承中为什么要大费周折让人给容嫂送信,还不通知我,警察早就在我身边布控!电话,邮箱,家里的一切,包括公司,早就被监听监视了! 可顾承中这样未免太冒险了?我本来就讨厌这栋公寓,他如何确信我会回来? 若是我不回来呢? 不对,倘若我被监视了,那我和肖珊见面他们不也知道了吗? 我顿时无措了,连忙掏出电话打给肖珊,但那边,无人接听,电话里,只有一片忙音。 明天见,我是存稿箱里的清婉,么么哒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110:画框背后的秘密 我急的不行,掩面惆怅,容嫂也不敢打扰我,关切地说,“太太,你先别急,喝点水,先别急-------” 心里杂乱的思绪就跟毛线球一样,全都裹到一起,成团了,剪不断,理还乱。 我刨着头发,紧闭双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不能慌。 我仔细回忆了下当天我和肖珊的谈话,内容半点都没有同林彩秀的案件有关系,谈的都是公司的事儿,就算我被监听了,那也没关系,只要不是杀人案,警察就算捕捉到信息也没用。 肖珊肯定是在忙才没接电话,我告诉自己,要冷静。 “太太,你还好吗?”容嫂温声问我。 我猛地抬起头,抓住容嫂的双手,恳求地说,“容嫂,今天的事儿,警察说不定会再来找你,请你答应我,一定要守口如瓶,问起今天的事儿,你就说你准备辞职的,等我过来结算工资。要是他们问起厨房的焦味,你就说是做饭糊了,总之,信件的事儿,你千万一个字都不能说,好吗?” 容嫂点头,“太太,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谢谢你-------” 容嫂叹气说,“太太,你别这么说。” “挺晚了,你也别回去了,就在这边住下吧,我得走了。有什么事情,你再联系我。”我说。 “好。你放心。”容嫂说。 电梯下楼后,我从大厅出去。像酒店大堂一样的一楼,灯光明亮,照在大理石地砖上熠熠生辉,玻璃窗上映衬着我瘦弱的身影,但腰板挺得笔直,不知道跟谁较劲,我看了眼自己,面容憔悴。 走廊上,回忆翩然而至,我站在走廊和大堂的交界处,看着宽敞的大堂里摆放的干净舒适的沙发和茶几,眼前忽然跳出来一个穿睡衣的我,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脑袋靠在膝盖上,昏昏欲睡。 那一年。我刚来上海,顾承中安排我在家里学习,各科老师除了周日不来上课,一周六天,雷打不动。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周日,老师不来上课的时候,傍晚,容嫂给我做好饭就匆忙赶回家了,我一个人在家里,有人送快递来,本来可以直接送上去的,但当时门铃控制电梯的系统好像坏了,我怎么都给快递员开不了电梯,只好下楼去拿。 结果呢,不知道是整天读书读傻了。还是脑子短路了,反正当时我下楼没有带钥匙和电梯卡,而小区的电梯,是必须刷卡才能上楼的,我住哪一层,就只能摁下哪一层的电梯,别人的卡还刷不了我的楼层,除非是住在同一层的住户。 等我拿到快递后准备上楼,进了电梯才发现按键根本摁不动,才想起来我没有带电梯卡! 然后我就懵逼了,一个人傻傻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顾承中回家来。幸亏那天他下班得早,不然我非得冻傻了不可。 我认得他的车子,一早就趴在玻璃窗户上眼巴巴地看,不敢出去,因为外面真的太冷了!顾承中这人呢。走路有个毛病,就是目不斜视,我朝他挥手好半天他才在司机的提醒下看到我,定睛一看,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大步朝我走来。 我兴致冲冲地开门,高兴地喊着,“顾承中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你怎么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或者发神经骂我之类的,而是问我,“你不冷吗?” 我悻悻地笑了笑,点头又摇头,说,“还好,大堂里有空调,不算太冷。” 但事实上,那时候我的手脚已经凉透了。 顾承中凝了我一眼,然后一把抓起我的手,摸了下,脸色立即?了下来,盯着我,颇有些斥责的意味说,“这叫不冷?” 我嘿嘿笑,“看起来冷!但是真的不算冷!” “狡辩!”顾承中瞪我一眼,然后?不作声地脱下大衣穿在我身上。 那时候我还蛮瘦的,不过,也比现在胖一些,他的衣服很大,很宽,尤其冬天的大衣罩在我身上,就跟披了条华丽丽的?袋似的,特别搞笑,他的大衣,能把我整个人都笼住了!双手伸进袖子里,根本找不到出口!太长了! 他帮我把衣服整理好,然后揽着我肩膀往走廊的电梯去,路过走廊时,我们俩的影子略过玻璃窗,我忍不住多看两眼,看自己身上华丽的?袋,还有身边西装挺拔的男人。 进了电梯后,电梯里有镜子,我站在镜子前傻笑,拉了拉顾承中的胳膊说,“你看,我们俩站在一起,我是美女,你是野兽,传说中的美女与野兽。” 顾承中瞥了镜子一眼,傲娇地说,“改天带你配眼镜去。” 泪光中,回忆淡出,我看见当年的自己和他在一起,笑容纯澈清润,是最纯真的时候,发自心底的笑和发自心底的依赖这个男人。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就算失去了全世界也没关系,有一个顾承中在,他肩膀那么宽,一定能给我想要的温暖。 我以为我们会这样的。 虽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可感情最美好的时候,不就是彼此朦胧的时候么? 我摸了眼泪,高跟鞋哒哒地走在大理石地板上,离开了公寓。 车子开上高架后,司机说,“太太,后面有辆车跟着我们。” 我看了一眼,的确一直跟着,虽然说速度和距离都保持着,但就是跟着我们没错。 不是别人,是赵警官。 “不用管它,好好开你的车,当他不存在。”我说。 但此时,我不禁去想,这个赵警官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奇怪?和那天我跟何文渊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不一样,今日一见,倒像是故意要挖我似得,分明那天还是客气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不行,我得问问何文渊。 于是。我给何文渊发了条短信,约明天在静安见面。 他很快回复我,好。 回到家后,我一夜没睡,坐在床头一直想着顾承中在信件里所言的我画框到底是什么?他的钢笔为什么会放在画框里? 那么千辛万苦的给我带信,只能说明,钢笔和当晚林彩秀的死有关系。可,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罢了,必定只有找到钢笔,才知道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让司机送我去徐汇,同何文渊见面。 约的这家茶社,绝对安全,警察的手还够不到这里来,我跟他开门见山地说了容嫂带信的事儿,何文渊听完,皱眉思考了一会儿,说,“依承中平素的做事风格,一定是非常有用的东西,不然不会留这一手。很可能,这支钢笔跟当晚的案件有关。” “我觉得也是,但是钢笔的联系,我实在是------”我叹气说,“我想不到。” “先这样,小唯,你先去找一下,承中故意让你去找画框,说明你一定认识那幅画,只有你知道在哪里,别人都找不到。”何文渊说,“他这么做一定是有意义的,只有先找到那幅画,找到钢笔,我们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点点头,说,“是,你也这么想我就安心多了。这些天我一个人六神无主的。对了,那天那个赵警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关系好吗?” 何文渊抿了一口茶,奇怪地问我,“怎么忽然问我这个了?” “就问问,我感觉他很奇怪,昨晚说话的口气和眼神,似乎认定了顾承中是杀人犯。” 何文渊凝眸,说,“兴许是他们发现了什么新证据,警察办案就是这样,严肃起来的时候六亲不认,更何况,我跟他只是有点交情,十年前,我初出茅庐的时候,帮他打过一场官司,就此认识的。” “嗯,可能是我想多了,觉得他有点针对。” “放宽心,然后,小唯你要记住,钢笔的事儿,对谁都不要说,那可能是承中唯一翻身的机会。现在,林彩秀的案子基本定型了,承中又消失,怀疑到他身上很正常,警察找不到他,也找不到足够的证据的话,这件案子,对他来说就是个死结,我们一定要找到钢笔。”何文渊叮嘱我说。 我怅然地看着何文渊的眼睛,有些心虚地说,“为什么相信我?说不定我拿了钢笔转身去找顾骏呢?何叔叔,让他道今天的地步,我也有份,你怎么相信我呀,我都不详细我自己。” “他都相信你,我为何不?”何文渊给我倒了杯热茶,关怀地说,“你不要胡思乱想,小唯。一切都是命数,也是人的选择,我向来相信尽人事,听天命。” “好一个尽人事,听天命,那我便去找吧,找到了就是天命,好不到也是天命。”我饮茶,怅然地说,“看他命数了。” 何文渊笑了笑,举杯敬我,又说,“小唯,还有一句话是承中一直说的。” “什么?” “事在人为。” 我尴尬地笑了笑。 和何文渊分开后,我回了趟家,然后傍晚时分去找了张骏,赵警官的车子一直跟踪我,我想不到好的地方约,便径直去了卡萨布兰卡,傍晚开始营业,歌舞升平,一排纸醉金迷和繁华奢靡,门口停着许多豪车,泊车小弟戴着白色手套帮忙,新来的,并不认识我,我把钥匙扔给他就走了。 进了大堂,人也换得差不多了,我在的那会儿工作的人都走马观花似得,换了一圈,只剩下大堂经理我认识,不过姗姗来迟,在服务员官方地说张骏不在的时候,经理匆匆迎来,笑眯眯地喊着,“小唯姐,你来啦!怎么都不打个电话?我去接你啊!” “你这不就是来接我了吗?”我笑笑,扬了扬手包问,“骏哥呢?” 经理说,“骏哥在楼上,我带您上去。” “别了,我认得路,你先去忙,晚点一起喝一杯。”说着,我往电梯去。 张骏的确在办公室,我上去时,两个妈咪在他办公室撕逼,一推开门我就愣了,人家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打量着,尖酸刻薄的眼神扫在我身上,其中一个丰腴的妈咪问,“你谁啊,不看看什么地方就闯进来!出去!” 我靠在门口看着张骏,扬了扬眉毛,张骏气急了,又无奈,上前来把两个人轰出去,警告地说,“你俩两边我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别跟我扯些没用的,好的钟我都给你们分均匀了,再闹老子叫你们都滚蛋!” 关上门后,张骏点了根烟递给我。我吸了一口,笑说,“鸡毛蒜皮的事儿,你生气做什么?” 张骏坐在办公桌上,不悦地说,“?痹的,要不是老子洁身自好,这俩女人都要爬我床上去了!” “坐享齐人之福,何乐而不为?” “滚滚滚!找我啥事儿?你这些天跟失踪了一样,我还想着你啥时候来临幸我。”张骏说,试探着我的口气问,“顾承中找到了么?” “还没。”我抿抿嘴,道,“我来找你,有事情。” “你说,咱俩还客气啥?” “跟我去一趟和平饭店,我去找个东西。这东西对顾承中来说,事关重大,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这儿是最好的掩护,人多眼杂,我被警察盯着,但我直觉并不太相信他们,我总觉得怪怪的,我想拿到东西和何文渊商量后再去警察局,到时候顾承中也能光明正大地站出来。” “你想怎么做?你说,哥哥帮你就是。”张骏叼着烟,特别爽快地说,“你一句话的事儿。” “好。” 然后,在张骏的安排下,我们开了个大包,因为我忽然来的关系,以前那些人都过来嗨皮,喝了不少酒,中途我装喝晕了,被张骏扶着去办公室休息,而其余人在包间里继续嗨,我和张骏上楼后,从夜总会的后门离开,那里通向厨房和水果间,一般送货的人会从那里经过,我们便是从那儿离开,而张骏手下的小弟已经准备好了一辆?色小车,掩人耳目。 到外滩并没有话多长时间,车子停在和平饭店门口,高大帅气的服务生上前来为我打开车门,当时是夜晚,门口来往许多人。我和张骏匆匆进去。 他用身份证开了一间房,然后领着我上楼。 我们在来的路上就算计好了,如果说当晚顾承中和林彩秀发生争执后,林彩秀死了,顾承中知道大事不妙离开,那么,他一定是从休息室的通道跑的,按照警察的说法,他是从安全通道离开的,那么,他一定是顺着楼层下去。 如果他要藏钢笔,那藏钢笔的画框,一定在他经过的楼道上。 可是,问题是,他如果藏在楼道上,那么一定会被监控拍下。那他藏的东西,早就暴露了,但是,以顾承中的智商,他不可能想不到这点,这种浅显的设想我都能想到,他一定也能。 那么,那个地方一定是监控的死角。 确定了之后,我和张骏上楼,我坐在沙发上,说,“如果说不想被监控拍到,那么整层楼,只有一个地方能做到,唯一的一个地方。” “哪儿?” “洗手间。” 张骏拍腿,惊呼。“对!我怎么没想到!” “可是,这里是客房,没有洗手间,只有公共区域才有,比如宴会厅上楼的休息室和宴会厅附近。” “那还等什么?走!” 因为当晚有婚宴,就是那天的宴会场,所以我和张骏走动,也没有人注意。 从宴会厅的洗手间到休息室,一共五层,我们都挨着找遍了。 我和张骏一起冲进男厕所,他不惊讶,倒是吓到了一圈男人,忙不迭提裤子,可我的注意力在墙上的画框上,谁稀罕看你啊。 最终,我们在最后一层。找到了一副画。 只看了一眼,我就知道,是它。 一副向日葵,临摹梵高的向日葵。 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顾承中在信函上没有写具体那一层,什么画框,因为任何事情都有风险,而我,一定能读懂他的弦外之音和欲言又止。 一支?金的钢笔,就藏在那幅画背后,靠在画框浅浅的边缘上,因为靠着墙壁的关系,笔身冰冷,我我在手心里,只觉得凉透了。 张骏拧眉问,“咱们找半天,就是这玩意儿?” “先离开,车上跟你解释。”我赶紧把钢笔扔进包里,紧紧地夹着包,心尖开始荡漾,慌张。 张骏带着我离开,打电话给他小弟,在门口接我们,又立即赶回夜总会。 路上,我用他小弟的电话打了一个给何文渊,说钢笔已经找到了,我在回去的路上。 何文渊立即叫我看一看,“小唯,那支笔是不是?金的?壳子上刻着承中的名字?” 我猛地点头,可反应过来何文渊电话里又看不到我点头,这才说。“是,是有他的名字!” 何文渊长叹气,如释重负般,“这就对了!我回来想了很久,只能想到是那支笔!” “什么意思?” “小唯,那支笔,是承中父亲为在他十二岁生日时候送他的,他和他哥哥言中,一人有一支,那支笔,除了是钢笔的用途外,还是一支录音笔,不信你试试!”何文渊激动地说,“承中肯定在现场录下了证据!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 我不由地激动起来,原来如此!这么一来,顾承中的用意就说得过去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把钢笔给你送过去?我不敢交给警察,实在是信任不起来,也许是我想多了,但我只能信任你。” “你先回家,你忽然来找我,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承中在外面躲了这么久,不止你我担心有证据的事儿,有些人这些天都睡不着。你先去卡萨,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家,我带上我太太去找你串门!” “好!” 挂了电话后,我和张骏打道回卡萨,从小门进去,悄悄回到楼上办公室,我迫不及待拿出钢笔来研究,灯光下,笔身发亮。一支二十几年的笔了,还保存得这么完好,看起来仍像是崭新的,叫人唏嘘。 笔身上真的刻着“承中”两个字,是楷体的,字迹非常清晰! 张骏仔细看了一眼,眯着眼睛思考,“哎,刚才没注意看,现在觉得,这支笔,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你见过?”我有点傻了,当初的猜测我们一直未曾得到证实,忽然------ 张骏接过钢笔看了两眼,确信地说,“小唯。这下可以确信了,我真的看过。虽然他那支笔上的自己被磨掉了,但我确认,材质是一样的。他就是顾言中。那支笔,他一直带在身上。” “当初只是因为他双腿不方便,加上他和顾承中的关系我们才怀疑的,却没有足够的证据,如果加上这支钢笔,我想,大致能确认了。”我说,“他太神秘了-------” “小唯,我想,我们不难知道顾承中在哪儿了。” “你的意思是!”我愕然的看着张骏,忽然明白过来,可不就是这样?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不就是他那里了? “我估计是!” “不对。骏哥,顾言中一直神神秘秘的,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隐藏了这么多年,不会轻易暴露,而顾承中现在是通缉的犯人,他去找他,不是自寻死路吗?很可能被人知道,顾言中还活着!” 张骏想了想说,“是,但小唯,一般人都用这种思维思考问题,但顾承中不一样,或者说,顾言中不一样,他喜欢反其道而行之。” “那怎么办?” “交给我。我去查,刚好我明晚要给他送账目去。” 我点点头,凝重地说,“好!” “走吧,我送你回去。” 原本张骏是要送我的,但刚好有事儿要处理,只好我一个人回去,路过店铺时,我下车买了个东西,再慢慢开车回家,何文渊来电话说,他已经在家里等我。 然而,叫人没想到的是,我会在半路爆胎,停在半路,夜色里。四下无人,我连忙打电话找拖车公司,再打电话给何文渊说我爆胎了,等他来接我。 “这个地方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有点路痴,我待会儿微信发个定位给你吧?你赶紧来———” 只是,我话还没说完,背后忽然来了一双手,拿着一方帕子,捂住我嘴巴。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我就晕了过去。 大家好,我是存稿箱里的清婉~我正在外面浪~不要想我~中秋快乐哈大家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111:他没来 那方帕子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没等我思考那股味道是什么,中枢神经已经被麻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根本没时间去看到底谁站在我背后。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大房子里,房间内璀璨的灯光穿透眼皮折射下来,我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似的,昏沉得四肢无力。 我环视房间四周,看陈设的装修,貌似是在某间酒店套房里,房间很大,灯光呈现一种温暖的颜色,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茶几上放着一只水晶的花瓶,里面是新鲜的百合花,花瓣上还沾着些水滴,看得出来是新鲜摆放的。 这是哪里? 我皱眉,试图撑着双手爬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有用,四肢无力,软绵绵的,我不服输,一直动,始终不成功。 “别乱动,麻醉的劲头还没过,亲爱的小婶婶。”忽地,门被人推开,一名穿休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抓着门把,吊儿郎当地看着我说。 能这么称呼我的人,只有一个,顾骏。 “怎么是你?”我愕然地看着门口的人说。 只是一瞬,我忽然想起来我手里的东西,紧张地问,“是你把我弄晕的?” 顾骏抿了抿嘴,点头说,“是我。” “你想干什么!” 我不敢去问我的包呢,我的东西呢,怕是我的东西早就被人翻过了!我越是在乎,顾骏就越是清楚我手里的东西至关重要,他都能做出绑架的事儿来。一定是有原因的! “亲爱的小婶婶,你现在问我这种问题,是不是有点傻呢?”顾骏轻笑,特别洋洋自得的样子,他缓步走向我,又说,“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事情是我做的,可主意不是我出的。要不你再猜猜,是谁说绑架你过来的?” 顾骏说这话,除了让我知道目前状况的无奈,便是要将我引导到他的同伙身上。无疑他是成功了,我很好奇,他背后的伙伴是谁。 我怒目瞪着顾骏。不说话,咬着唇,可也没什么力气,现在我恨不得冲上去两巴掌扇死他,但现实是,无可奈何。 “生气了?”顾骏调侃地说着,嘴角清扬,旋即坐在床沿上,笑眯眯的看着我说,“你放心,只要你好好说话,我不会为难你的。我说过,我还是很喜欢你这个朋友的,所以呢,趁我没生气之前。你好好跟我合作,我会放你一马,真的。” “我这儿没你想要的东西!你别白费心思了!”我冷声说。 “小婶婶,我都还没说什么东西呢,你就说自己没有,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顾骏冷哼一声,一双锋锐的眼睛盯着,深锁着我的视线,不瞬,他抬眉道,“来,起来说话,你这样很不舒服吧?” 说着,他把我扶起来靠在床头,垫了个枕头在后背上。双手交叉在一起,然后特别冷静地看着我说,“小唯,你实话告诉我,小叔让你去和平饭店拿什么东西?那东西是什么?能证明他清白的?” “哼,顾骏,你这是承认林彩秀的死跟顾承中没关系?”我冷笑说,“你把我弄来这里就是怕我拿到了证据交给警察吧!” “小唯,我脾气不是很好,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招,什么证据什么清白,虽然说我和你是朋友,但不代表你把我惹毛了过后,我会给你好脸色。”顾骏对我笑了笑,说,“不然,我多的是招数对付你。” 顾骏的笑,是笑里藏刀,刀刀是威胁和警告。 “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我冷哼,道,“你也清楚我巴不得顾承中去死,现在他被你弄成杀人犯我该高兴才是,虽然于心不忍,可我正好解脱。我为什么我要帮他?” “哎~不对,小唯,”顾骏伸出手指头,摇了摇,说,“你说得不对。”他看着我,深邃的眸子下一片平静,但是有种穿透你目光直视心底的锐利,他说,“别跟我撒谎了,昨夜你刻意去卡萨找张骏,用夜总会的纸醉金迷企图瞒过警察的监视,的确,你成功逃脱了警察的眼线,但你忘了,了解你的人只需要一眼,就知道你想干什么。” 顾骏冷脸看着我,最后一次警告说,“林阳昨晚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卡萨门口蹲着,你夜晚肯定有行动。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判断错了,但亲眼看见你和张骏从厨房后门出去,我才信了。到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哼,我明白不明白都无所谓,一句话,你要的东西,我没有。” “不对,你一定有。” 我心惊肉跳地看着顾骏,看着他的眼睛,心想,难道昨晚把我弄晕的时候,他没注意我身上的东西?按道理说,他应该趁我昏迷的时候,就翻过我的包-------可听他字里行间的意思,好像根本没找到东西-------我脑袋快速运转,心想他是不是故意诈我的? “我说我没有。”我咬牙切齿地说,“想怎样,随你便。” 顾骏彻底冷了脸,凶狠的神色隐藏在俊朗的面孔下,那种骤然变僵的感觉,仿若变态杀人狂那样,给你一个神秘的笑,然后消失。 之后的三天,我被顾骏关在房间里。他不给我任何吃的喝的,拿走了我的衣服和鞋子,只剩下身上单薄的睡衣。 我试图逃走,但门和窗都是封死了的,房间门只能从外面打开,里面根本出不去。 然后我放弃了。 林阳来找我那天,是第四天。 我躺在床上,近乎虚脱。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给我带来吃的,喝的,问我好不好。我手足无力,却还是拼尽了全身力气一巴掌扇到他脸上,那几天我指甲很长,抓破了他帅气完美的脸,几条鲜红的伤痕布在他脸颊上,触目惊心。 指甲缝里,全是他脸上的皮肉和血迹。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也不去看伤口,任随鲜血在脸上横流,然后倒水给我喝。 “放我走!”我怒吼着说,胸腔莫名地颤抖,还有因为饥饿导致的无力的空虚。 他递一杯水给我,说,“把你在饭店找到的东西交给我,我放你走。” “我说了,我没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不是让顾骏一直跟着我吗?我有什么东西你不清楚?” “小唯,我说的是顾承中给你的股份。”林阳凛冽地看着我,双目深邃如寒潭,深不可测,昔日那个我熟悉的林阳,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我无法捉摸掌握的人,他一字一句,重重地说,“你们结婚的时候,他给你签了一份股权管理协议,上面写了你们夫妻双方的财产共同管理,如果一方出事,另一方有全权管理的权利。小叔一向谨慎精明,他做事情总会给自己留条后路,那天他在案发现场逃走,就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翻身,所以他一定会把印章交给你。” 等等,林阳的意思是,他们要的根本不是我拿到的东西,而是什么印章? 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我顾承中在饭店留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我有点懵了。 那林阳所说的管理协议,不是当初我签下的那份啊?顾承中当时跟我签那份协议,不就是为了拿到老太太留下的百分之五吗?那不成还有其他?我没记错呀,那份协议是让我把自己有的部分,全权交给顾承中------- “你想多了,林阳,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股权管理协议,那些东西,顾承中从来不让我沾手,他什么人你不清楚?他最在乎的就是股权,会分给我?笑话!”我冷眼迎上林阳的眼睛,心里那种失望无以言表,曾经我真心以为上次的失败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束,可没想到,呵,他根本不死心。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冷笑,“原来你根本没放手,竟然和顾骏联手,终究是我小看你了。” “小唯,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个容易认输的人吗?顾骏和顾承中我都恨,可我更恨的是顾承中,是他从我身边抢走你,又害死我妈,我怎么会轻易放过他?”林阳冷哼着,站起身来,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说,“你还有个晚上的时间好好想想,如果你还惦记我们从前的情分,东西交出来,我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冷笑,“一切都没发生过,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明天我再来看你。”林阳说完,转身离开。 我顺了顺思绪,不由地想,到底林阳是什么时候跟顾骏联手的?是一开始被打败的时候,还是林彩秀死后? 罢了,已成定局的事儿多说无益。我不如想下,该怎么办。 不过,我确信,我真的不知道股权协议怎么回事儿,事实上,顾承中从来没跟我说过啊?回想起当天签协议的时候,何文渊问我要不要看一眼,难道就是那玩意儿? 第二天晚上林阳才来的,跟着一起来的,还要顾骏和高艺涵。顾骏丢了套衣服给我,让我换上,我问他要去哪儿,他说,带你去好地方。 我本来不想去,可心想啊,与其在这里被看得死死死的,倒不如出去,兴许出去还有一线生机。我换了衣服出,问顾骏,“我的包呢?” 顾骏从口袋里拿出我的包来,把里面所有东西都倒出来扔在床上,双手抱在胸前说,“小婶婶,你看看,一件不差。” 看到钢笔的时候,我心尖颤了颤,那种激动难以自持的心情,无以言表。我草草把东西收拾好装走,不耐烦地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林阳坐在一边抽烟,高艺涵坐在他身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听林阳说,“既然你不愿意把东西交出来,那就帮我另外一个忙吧,小唯。” “你什么意思?” 林阳猛地吸了一口烟,抬眸看我,烟雾缭绕中,原本俊朗帅气的脸变得扭曲和狰狞,他说,“帮我把小叔叫出来。” 我抓着包,手心里全是汗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怎么帮你叫?!” “没关系,他知道你在哪里就好。”林阳浅浅一笑,冷哼说,“你已经消失四天了,一定有人通知他。我已经让人放出消息去,说你在哪里,他知道了,要是在乎你,一定会来的。” 林阳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小唯,你不是一直都纠结他到底爱不爱你吗?也许这是个机会呢,证明给你看,他到底是个除了金钱和地为之外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渣,还是无可奈何一身苦衷深爱你的痴情人。” 我没说什么。因为,我忽然想到,如果说顾承中因为这件事被逼出来,那么,也是好事一桩。因为林阳和顾骏肯定报警了布下天罗地网等他来钻。如若这样。那警察抓捕顾承中后,我手里的录音,足够证明他的清白!这样岂不是反将一军? 可我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我只能假装不情愿但是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让他们以为,我是被逼无奈。 顾骏看了我一眼,说,“小唯,你瞧,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一个比一个自私,到底是为了谁好? 然后他们就带着我离开,原来这里并不是什么酒店,而是一栋私人别墅,平时都没人住的那种,路上听他们说话,我才知道,别墅是高艺涵家里的,因为高家先前住在这边,后来搬家了后,房子没卖,临时拿出来用用,也没人想得到。 车子开出市区,往嘉定方向去。 路过蓝翔的时候,顾骏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然后给高艺涵和林阳看,几个人交流完了,他才给我看,调侃地说,“小唯,咱们来赌一把,小叔今夜会不会来救你?”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他接起电话,揽着我的肩膀,兴致冲冲地说,“喂,小叔么?” 那个号码,是一个陌生的座机。 而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却是我无比熟悉的。 顾承中。 消失了这么久,我第一次有他的消息,不觉地,眼底一酸,我瞪大了眼睛,只听见顾骏说,“你放心。小唯我照顾得很好,不过,是之前,一会儿得事儿我不保证,这要看小叔你赶来得快慢了。” 电话里的人说,“如果她少一根头发,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小叔,别吓我,赶紧来。”顾骏调侃地说,“场面话谁不会说?是男人,就别躲,出来见面。” 电话里,顾承中说,“好,我去见你。” 当时我就坐在顾骏身边。他的字句,一清二楚。 顾骏冷哼,道,“小叔,千万别怂啊,我恭候你大驾。天涯海角,顶着杀人犯的罪名逃匿,何必呢?” 那边并没有回复,直接挂断了电话。嘟嘟嘟的声音,在车子狭小的空间里,显得特别突兀。 顾骏收起电话,看了眼我,意味深长地说,“刚刚怎么不叫他别来?我以为你会说让他别来的。” 我冷笑,“何以见得?”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紧要关头。大喊一声‘你不要来啊,千万别来。’”顾骏学着电视剧里的台词说,“女人不都是这么演的吗?情深义重的那种,生死离别的。” “呵,我凭什么要喊?他不出来,你们这事儿一天没玩没了,不如出来,全都解决了,要死的去死,要走的走,要升天的升天,与我何干?”我斜了他一眼,冷哼说,“现在,我希望你们都去死。” 说完。林阳不由地回头看我一眼。 目光对视的一瞬,真的是,把我们所有的情分都消磨了。 全没了。 上海的夜,渐渐来临。车子没入无边的夜色里,穿越城市的霓虹红闪烁,穿越纸醉金迷,穿越人潮,穿越无边的寂寞。 我紧紧抱着怀里的包,像地主在逃命的时候,抱住最后的财宝。 最终,他们把车子开到江边,那个地方我还是第一次去,比较隐秘,周围都是空旷的,附近小区的人晚饭后出来散步,老人和小孩,夜跑的青年男女,格外热闹。 我们一直在车上等着,一分一秒,缓慢又迅速地从指缝中划过,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期待顾承中出现,不是为了我自己,单纯的希望,是为了他。 等了一个多小时候,顾骏有些烦躁了,掏出一根烟点燃,然后将烟盒子丢在一边,我拿了一根点燃,他看了我眼,轻笑了声。不知道是笑我还是笑别的,大约是笑我吧。 直到我抽完第三根烟,顾承中也没有出现。 林阳沉思了几秒,叫顾骏打电话过去,但那个号码是座机,大约是公共电话吧,根本没人接,嘟嘟嘟,嘟嘟嘟,一直无人回应。 我的心开始空虚和慌张,无边的落寞伴随着失望从心底涌起。 半晌,顾骏还想再打一个,林阳冷不丁地说,“不用打了,他不会来了。” 林阳的话,无疑是一把刀子,钝重地插在我胸口。 不管我多么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我也不得不相信,顾承中不会来了。 这时候,林阳把顾骏赶下车,车子里只留下我们两个人,林阳换座位到我身边,点燃了一根烟,白袅袅的烟雾升腾起来时,迷蒙中,林阳盯着我怀里的包,问我,“现在你守着那点东西,还有什么用?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对他来说,不过是一颗棋子。兴许是颗让他动心的棋子,但在前途和你之间,他已经做出选择了。” “不!他会来的!”我信誓旦旦地说着,可心里明明是空虚的,答案,已经在心里了。 林阳吸着烟,看着脚下,平淡地拆穿我的虚伪,“他不会来了。” 然而,我竟无言以对,我看着林阳深邃的面孔,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到现在我还期待? 不对,我只是不想在林阳面前软弱。 我太好强了。 太自欺欺人了。 林阳将烟头丢出窗外,忽然从我怀里抢过包。掏出里面的钢笔拽在手心里,然后把包包扔给我,特别平淡又决绝地说,“小唯,这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在别墅我没拆穿这支钢笔的秘密,我是想,这是我欠你的。如果他真的爱你,不顾一切来找你,那这支笔里的内容,就当我给你的礼物和愧疚,可他没来。你下不去手,我来。” 林阳找到钢笔隐藏的秘密,亲自摁下了,林彩秀和顾承中的对话。在静谧中传开。 一直听到最后,我脑海中几乎能还原当时在休息室的场景。 林阳卡断了对话,把钢笔放进西装里,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在数码店买的录音笔寄出去,已经被我拦下了。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林阳顿了顿,有些苍白地说,“走吧小唯,永远都不要回上海。这里不属于你。” “这座城市,配不上你-------” 所以说,一开始林阳就知道我在数码店买了录音笔备份?他没告诉顾骏?不对,或许这个结果。是他和顾骏共同商量的。我还奇怪呢,一路跟着我,能不知道我去了数码店? 而我包里带着顾承中的钢笔,顾骏能不发现?我一早就是害怕节外生枝,才备份了。 果然是天机算不尽。 其实到这一刻,我竟然一点都不恨林阳和顾骏。 我只是讨厌,他们用这种方式,逼我承认我对顾承中来说,就是可有可无。 我看着林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阳拉开车门,站出去,朝我伸出手。 我顿了两秒,就在那瞬间,我忽然想,杨小唯。你这一次,就为自己吧。 走吧。 我没有去拉林阳的手,侧身从他身边走过,连他衣角都没有蹭到。 顾骏看见我下车,转过身来看我,我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四周的人都有自己的归途,言笑晏晏或是沉默独行,只有我,如同行尸走肉,穿梭在一群活色生香里。 人总是害怕伤痛和绝望,却总是不停地磨灭希望,换取更多的绝望。 一如我。 打车回到别墅时,家里灯火通明,不知道是在迎接谁。 我没有着急走进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抱着双膝,很冷,很冷。 何文渊的车子停在门前时,我已经冻得四肢麻木,木然地看着他下车来拉我,脱下大衣裹在我身上,他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进去,耳边是一月的寒风,呼啸而过。 存稿箱。拜拜。还有两章左右,结局。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112:决定 不知道在外面呆了多久,反正进了客厅,佣人送来杯热水捂手,半天没回暖过来,最后暖了的也只是手掌心,身上仍然是冰凉的。 我木然地看着眼前的果盘,饿极了,我搁下水杯,拿了个苹果吃,脆生生的苹果啃得响,何文渊也不说话,坐在一边看我,等我吃完苹果才问,“小唯,你去哪儿了?” 我把苹果核扔在垃圾桶里,深吸了口气,看着何文渊说,“没去哪儿,你来找我,有事吗?” “那天你打电话给我叫去接你,后来我去,看见车在,人不在,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是不是出事了?” “我没事。”我一点都不想去提那晚的事儿,可何文渊跟我无冤无仇,我只好耐着性子,“你回去吧。” “小唯……” 何文渊在背后喊我,但我没理会,上二楼时,他还站在楼梯口,张嘴想说什么,但我木然地看了他一眼,径直往拐角去。 回到房间后,我洗了个澡,然后叫佣人从储物间里拿出行李箱,把紧要的东西带走,不需要的,或是顾承中先前买的,全都留下了,收拾完后,我看着小小一只行李箱,不禁冷笑,来的时候一只箱子,走的时候还是一只箱子。从来都是形单影只。 最后环视了一圈这间住过快一年的房子,用微信叫了个车子。拉着箱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佣人以为我要搬去公司附近的公寓,说安排司机送我,我拒绝了,什么都没说,站在门口等车的时候,我看见车库里停的车子,正是那一夜在郊区抛锚的。大约是何文渊叫人拖回来的吧。 车在人不在,消失整整四天,他以为我去旅游了?当我是白痴?我冷笑,紧了紧风衣,出租车来了。 当夜,我打车去卡尔顿住下,前台问我住多久,我说就这几天吧。我心说。解决完最后的烂摊子,就是离开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到公司,顾骏已经到了,因为顾承中陷入杀人案中尚未摆脱嫌疑,股东大会临时会议一致通过,让顾骏暂时代理顾承中的董事长之位,成为顾氏临时的掌舵人,而他的权限下,再次将退出历史舞台的林阳拉回来,在他手下,担任副总,负责南城改建的项目。 可能是那几天我消失的时候做的决策,所以如此大的人事变动,我什么都不知道。徐娜和高琳到我办公室述职的时候,告诉我。我一点都不惊讶。这些事情,按照顾骏和林阳的安排,都是情理之中。 接下来,怕是一场不可避免的腥风血雨。高琳是顾承中安排给我的秘书,而其实她的存在,顾骏和林阳都一清二楚,被分派去人事部,皆是防患于未然,因为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们输不起,任何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一如我,根本无法沾手公司的任何项目,成为一个徒有虚名的副总。 我让高琳先去人事部报道,毕竟现在顾氏是顾骏的天下,不去。那你就收拾铺盖滚蛋,没人会在意一个小秘书的死活。 高琳走后,我跟徐娜单独聊,说,“娜娜,我一会儿去跟顾董讲,你还是回去林总身边,我一会儿会递交辞职申请,你以后,不用跟着我了。” 徐娜十分意外,瞪大眼睛看我,道,“杨总,您要离开公司?” 我点了点头,“嗯。” “可顾董还没回来,您再走,公司不就------” 我打断徐娜的话,叹气说,“娜娜,不管今后谁是顾氏的老板,你都不用着急,你要的是一个饭碗,跟其他人不一样。这种时候,你选择明哲保身,才是最聪明的。念着当初你帮我一把的恩情,我会跟林总说,好好带你。等你经验足了,跳去任何一家公司都有底气,有资历。顾氏,始终不是个好归宿。兴许,我能安排你去恒丰信投,只要你愿意。别的,我现在也鞭长莫及,许诺不了你了。” “不不不,杨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和顾董是夫妻,他现在身陷囹圄,上边已经变数太大了,你再走,不是白白把位置让给别人么?”徐娜凝重地看着我,叹气说,“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盯着呢。” 我浅浅一笑,道,“无所谓了。你帮我收拾下东西,我先上去找顾骏。” 徐娜还想说什么,但看我决绝,便转身出去了,拿了两个箱子进来,阵仗很大,我不禁笑,说,“娜娜,无关紧要的东西都别给我收拾了,直接扔了就是。报表全部送去林总办公室。” 说完,我拿着刚打印好的辞职信上二十五层去找顾骏。 说鸠占鹊巢有点不妥当,但当我看见他站在顾承中办公室时,忽然特别想笑,就有种小人得志的感觉,他靠在办公桌上看我,笑了笑,开门见山说,“我知道你来做什么。但是,小唯,我昨夜说了,不会对你赶尽杀绝,你不用如此草木皆兵。你走,我准备好钱给你,你不走,只要我在一天,你的职位没人动得了。” 我把辞职信“啪”地拍在他身侧的办公桌上,冷面相迎,他漆?的眼底是一片冰凉的打探,我扬起下巴。淡淡道,“算了,再留下来看你们狗咬狗,多累,你们一个个的亏得是商场上的老狐狸,可要是去演戏,个个都是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可叫那些演员怎么活?” 顾骏扬了扬眉毛,捡起信件看了看,也不挽留了,说,“那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不过,小叔现在还行踪不明,你们手里那些股份也暂时被冻结了,你能带走的东西不多。” 他从抽屉里掏出一张准备好的支票递给我,抿了抿嘴说,“不要拒绝我,这些钱是给你安顿生活的,我知道多的你不会要,所以只准备了一笔小的。” 所以说,所谓挽留的话,都是场面,人家早就准备好了。若是我没有自知之明,呵,罢了。 “我什么都不要。你签字吧,顾董。”我瞄了眼他,抬下巴示意,“另外,徐娜原我先是在林阳手下的,我走后,还是让徐娜回去吧。看在我们过去几年的情分上,不要为难她,这是我最后的要求。” 顾骏刷刷刷签下名字,递给我,点头说,“亲爱的小婶婶,我都记得了,放心吧。” 我拿着信函准备离开,顾骏忽然叫住我,“小唯,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我冷不丁说,“这跟你没关系。” “只是作为朋友关心你。” “假慈悲的关怀,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这时,顾骏的秘书忽然敲门进来,颇有些紧张地说,“顾董,证监会的人来了。” 我不由地皱眉,看了顾骏一眼,冷笑。 顾家人都有一个习惯,便是习惯将自己的敌人赶尽杀绝,落花流水,片甲不留。为了避免春风吹又生,他们选择在打败的时候,将人彻底摧毁。 所以顾骏才会不计较年报假账提交去证监会,被人检举后会被强制停牌,接受调查。 这种顶着巨大风险的行为,无疑是拿整个顾氏上市的股票去冒险,冒着被股东大会那帮老骨头口水大战淹死的风险,只为了在顾承中身上再给一刀致命伤。 这叫苦肉计。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顾骏,林阳,顾承中,顾家的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狠。 顾骏迎着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一瞬不瞬。 我嘲讽地说,“你好自为之。” 离开时,我看见好几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站在办公室外面的休息区,一个个全都是严肃脸,都是来查账的。 到办公室时,徐娜帮我收拾得差不多了,我没看到角落里的人,问徐娜,“好了?” “差不多了。” “剩下的我自己来吧,你帮我把这个送去人事部,顺便帮我办下手续。” 徐娜接过信函。悻悻地看了我一眼说,“杨总,林总来了------” 我顺着徐娜的眼神看过去,果真是林阳,坐在沙发上,正看着我。 “好,你先去吧,一会儿回来了还要收拾自己东西,有得你忙的。” 徐娜点点头,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我走到沙发,坐到林阳对面,说,“工作因该是跟你交接,一会儿我让娜娜收拾了,你过过目。其余的报表什么的,我先还给财务部,到时候他们再跟你对接,这样避免账目上的问题,省事儿。” 林阳凝眸看我,剑眉星目下,鼻梁高挺,薄唇轻启道,“我很抱歉。” “赶紧打住,成王败寇,物竞天择。这种场面话你别说了,咱俩,谁不了解谁?”我说,“不过,林阳,从前你跟我说了句话,叫‘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话,今天我送给你。” 林阳说,“小唯,你恨我吧。” “林总,我恨你做什么。” 他苦笑,道,“我倒是希望你恨我。恨我,代表你还有------” “林总,别忘了你是有妇之夫。”我冷声说。 林阳说,“我跟她为什么结婚,你清楚,不是么?” “你自己的事儿,该你自己清楚,与我无关。” “小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你等我,我跟她离婚,你知道这些年我一直没忘记你,只要机会有,我们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重新开始?”我冷笑,“你算算,我给过你几次机会,你自己w数过没?当初的电话,后来的qq好友,都是你自己亲手灭掉的。既然选择了漠视,那现在就被来装深情款款。让人恶心。” 这件事,我一直没有提过,那个网名叫逍遥的男人,就是林阳。 无数个难以安眠的夜晚。我曾和他畅聊天地,风花雪月,人生理想,什么都说。他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一个温暖的陪伴者,但只是只可远观的幻影,当你伸手想去触摸时,一切都没了。 忘记了是多久,他忽然就不出现了。 再不久,彻底消失在我的好友列表里。 没有人再叫我流浪的小野猫。 林阳?然地看着我,并没有解释“逍遥”这个名字曾代表的意义,他说,“小唯,抱歉。” 胸口的怒气再也忍不住,我捏紧了拳头,努力平静地看着他,“?烦你马上离开我的办公室。” 然后林阳就走了。 我就冷笑,冷笑,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其实我在乎的不是林阳现在心里是否有我,我只是无法接受他现在的模样。初恋在女人心里是永恒的存在,是特别的回忆,无论过去多少年,那些天真的青春年岁都深埋心底,无人替代。 可现在的他,用延伸焚烧了我所有珍藏的记忆。 我很痛苦。 离开的时候,徐娜送我到门口,我打车回到酒店,刘思涵来找我,她刚从日本回来,飞奔到酒店握紧我的手,不问别的,就说了句,“不怕,有我在。” 我看着她微笑,一直笑到眼泪掉下来。 刘思涵帮我摸干眼泪,埋汰地说,“哭什么哭?哭了就不美了。走,洗澡去,洗白白出去吃东西。” 然后我俩就一起洗澡了。这样的时候,还是在很十七八岁的时候,那段混迹街头和酒吧当小太妹的时候。 大约是心情不佳,我们没走多远,就在国金楼上的餐厅吃饭,她问我,“就这么走了?” “嗯。”我点点头。“明天去律所,我联系个离婚律师。” “财产怎么分配?”刘思涵说。 “没想过。”我笑笑,道,“不过,我不准备要什么。除了陆家嘴那套公寓吧,其余的我都不要。我手里有几十万,加上一套房,也有学历,养活自己随便都可以了。” 我刚说完,刘思涵就笑话我,白了我一眼说,“得了吧你,我警告你杨小唯,该你拿的你就拿着,别瞎清高。我知道你性格不在乎钱。但你听我的没错,手里不握着点儿钱,不踏实。” 刘思涵说,“这些年出来混我算是明白了,到哪儿都是钱能行事儿。师太的书里不是说了么?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的爱,那我就要很多很多钱,既然咱们得不到爱,那就要很多很多的钱吧。” “虽说你比我有学历,可你有没有想过,离开顾氏和顾承中,你能进这样的大企业吗?不成吧?”刘思涵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别作,拿钱,走人!” 我托着腮帮子看她。笑道,“你说的我懂。但是师太不是也说,如果没有很多很多钱,那我就要健康吗?对我来说,平淡的生活就够了,我也不需要多奢华的生活,你放心吧,我有自己的打算。再说了,今早证监会的去查账了,他不知道要赔多少钱。” 刘思涵斜我一眼,说,“这跟你没关系。顾承中就是贱男人,我警告你啊杨小唯,你不许心软,他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你最好沉着这一次离婚了摆脱了赶紧滚蛋,走得越远越好,顾家的男人我一个比一个变态。” “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刘思涵陪我去律所,找了业内一个比较有名的律师。他听了我的情况说,因为顾承中的事情比较?烦,我如果上诉离婚,会很困难。因为他不但涉及到杀人案,还有财务,必须等清算过后才能。 但是如果我们协议离婚,加上我什么财产都不要,只要顾承中签字,一切将顺利得多。 我想了想,还是让他给我拟好一份协议带走。 离开律所后,我接到张骏的电话,他带给我顾承中被捕的消息。 我站在律所门口,看着二月清冷的天空里飘着雪花,一片片,满眼的白茫茫。 收了线,我伸手去摸雪花,冰凉的碎片融在我手心里,化成水。冰冷的掌心渐渐变得?木。 同天下午,财经新闻报道顾氏因为财务问题被证监会盘查,因为涉及到巨大的财务漏洞和涉嫌作假账,顾氏被推上风口浪尖,被迫停牌。 一连好几天,财经版面都被顾氏占据了,恒丰信投偶尔来插一脚,蹭热点,顾承中离开后由手下的副总裁掌权。一时间也是风波四起。 我住在酒店,关闭了所有通讯设备,看小说。睡觉,看电视。和外界断了联系。 何文渊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顾承中被捕的一个星期之后。我在酒店西餐厅吃晚餐,面前忽然坐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视若无睹,继续吃东西。 等我吃完擦嘴巴准备离开,何文渊忽然抓住我的手腕,那时候我已经起身,居高临下地斜他一眼,一向温润谦和的人此时眼中全是隐忍的怒火,“小唯,我们谈谈。” 我冷哼,“想在这里谈?” 何文渊眉头皱了皱,然后松开我的手,起身将大衣挽在手腕上,跟我到咖啡厅去。 点了两杯美式,何文渊一口都没喝,倒是我慢慢品尝。我一点都不着急,说真的,我早就知道何文渊会来找我,满世界的找,因为他们还认为,唯一能帮助顾承中洗脱罪名的证据还紧握在我手里。 何文渊也是开门见山的人,直截了当地问我,“小唯,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现在紧要关头,你何必戏弄我们?” 我慢悠悠地搁下杯子,笑了笑,“我可猜不透你们的心思,何律师,您高估我了。” “不知道你还躲起来这么久?也不开机,邮件也不回复,微信我给你发了几百条信息!”何文渊忍不住火气,说话声音重了些。 我冷眼瞪他,“你吼什么吼?” 何文渊抿抿嘴,摆手道歉说,“对不起,我有点急。” 我冷哼,说,“你这么直接。那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东西不在我手上。” “不在你手上?”何文渊眉头紧皱。 “那晚我和张骏拿到东西后,我自己回家,在路上车子抛锚,被顾骏带走,东西被顾骏拿走了。” 听我说完,何文渊脸都白了。 我冷哼,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等他说话。 何文渊是法庭上叱咤风云的大律师,嘴上功夫是另外一回事,厉害的是他的逻辑思维和应变能力,还有一个出色的律师该有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 只是短短的几十秒,他便从愕然失落中转变出来,犀利锋锐的目光盯着我,道。“小唯,你还有后手。” 我浅浅一笑,挑眉道,“当然。” “承中说得没错,东西在你手上,一定不会出错!你会把东西保护好!” 我盯着何文渊,没说话。 敏锐的洞察力下,他很快明白过来我沉?下没说的话,问我,“条件是什么?” 我搁下杯子,陶瓷撞上玻璃桌面,“咔”的一声,抬眸看他道,“这个,我跟他私下谈。” 何文渊疑惑地看着我。疑云重重。 我拿了包起身说,“安排我们见面吧,越快越好。”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咖啡厅里空调很暖,靴子踩在木质地板上哒哒响,一声一声,在我心里回荡。我看着眼前的路,忽视路过的人,勇往直前。 回到房间,我拿出保险柜里的东西细看。 那份年久失真的病例,碳素墨水留下的痕迹,写尽了回不去的曾经。 第二天一早,何文渊便打电话给我,说安排好了见面,我立即打电话给律师,带上一早起草好的离婚协议书。到酒店同我碰面。 上午十点半,我们一行人,去往看守所。 何文渊看到我身边带的人,顿时明白了有些事儿,两人礼貌地点点头,算是招呼了。车上何文渊欲言又止,大约是不知道如何开口,顾承中的命握在我手里,他拿我没办法。 路过银行时,我叫何文渊停下,去银行保险柜取出当初存下的胚胎dna检测报告和我的体检报告。 那是我送给顾承中的大礼。 回到车上,我抱着怀里的牛皮纸袋,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人流,心平静得如同死海的湖面,一丝波澜都没有。这些年我在上海繁华的包裹里,在折腾和挣扎的磨炼里,没能练就一颗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心。 但我知道,这一次,不一样了。 明天见,时间不确定哈。我还在浪。。。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113:我要你 车子一路开往市第一看守所,到目的地后,我和律师坐在车上,等何文渊拿着我们的身份证去登记安排同顾承中见面。 何文渊下车后,律师问我,“杨小姐,待会儿是你们先谈,还是我代表你谈?” 我想了想,说,“你先吧,不必要的话,我一句都不想讲。” 律师点点头,将牛皮纸文件袋拿出来,拿a4纸打印的离婚协议书和财产分配给我再次确认,道,“您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如果没有,就签个字吧。” 我点头,接过手看了看,在最后一页签字确认的地方写下名字。 律师看了眼,收起来又装好,这时何文渊回来了,说一切安排妥当。 而后我和律师随着何文渊的脚步进入看守所,他特意安排了单独的会客室,但也十分简单,一张桌子,四张椅子,还有几瓶怡宝矿泉水。房间不算大,窗户很高,阳光从里面钻进来。 落座后,何文渊拧开一瓶矿泉水给我喝,不知道是安抚我还是安抚紧张的他,一脸惶惑地说,“小唯,人一会儿就到。” 我轻轻笑了笑,抿了口矿泉水说,“不着急。” 我越是淡定,越叫何文渊不知所措。 他那么聪明,自然知道我今天来见顾承中是想干什么,转了好久的脑经,才难为情地开口说,“小唯,承中这个人呢,是真的不会表达感情,他这些年就没真正恋爱过。所以可能现在小女孩想要的东西,他都不知道怎么给。你现在还年轻,等你在年长些,不说四十岁,就等你到了三十岁,你便会知道,所谓的轰轰烈烈,最终都会归于平淡,成为平常生活中的过往,而平淡的相守,才是真的,难能可贵。” 何文渊说得诚恳,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大约是觉得我没有反抗,有些默许和领会的意味。何文渊说,“生活最终都是归于平淡的,这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夫妻,轰烈过后,任谁不是简单安宁的生活?外人眼中的精彩和幸福,你也拥有的。我讲这么多的意思是,你要明白,在生活中,你更看重的是什么。如果你能把我自己后半生的追求和渴望。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别人都无法阻挡你。” 我细细想了想何文渊的话,大约是在讲,我这样的年轻小女生,要是想要那种轰轰烈烈的感情,顾承中给不了我,但他能给我一根安稳的幸福的相守。 他的话没错。这世界上,所有的人,无论曾经多么轰烈,最终都会回归平淡的相守中,无人幸免。 “但何律师,顾承中不是我的追求和渴望。一个人不会关爱他人和付出真心,或许是真的学不会如何爱人,但我认为,更多的是自私。”我轻笑,心底依旧平静如水,波澜不惊,我说,“到底顾承中是自私还是学不会,你比我更清楚。” 何文渊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看着我的眼睛,大把的失望和无措。末了,他说,“好,现在我们不去谈你到底想要什么,或者说承中到底是自私还是别的,小唯,你们现在是夫妻,他正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不是?” “何律师,老祖宗有句固话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上帝是最有安排的人。” 听完我的话,何文渊愣了愣,而后不可置信地说,“我熟悉的杨小唯不会这么做,绝对不会!” “何律师,人都是要成长的。”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淡然地说。 何文渊瞳孔睁大看着我,一脸的愕然。 没过多久,有人敲门,我的心如止水跟着那三声轻响荡漾起波澜,抓着矿泉水瓶的手,莫名其妙地紧了紧,有些紧张吧。 从林彩秀被杀那天他逃走开始算,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何文渊站起身的瞬间,应了一句,“请进。” 而后,房门被推开,一名穿着统一制服和马甲的男人站在门口,身边是一名管教,说一小时过后回来带人走,让我们不要磨叽,何文渊连声说感谢,那名管教说,“客气了,都是老同学,你们聊吧。” 我抓着一瓶矿泉水看着门口的男人,小马甲粗劣的材料仍然挡不住他姣好健壮的身材,即使站在茫茫一片中,也一眼就能看出来。 从前他的头发就短,现在被剃掉了,光溜溜的,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精神,但是很陌生。 少了头发的衬托,一双寒眸更加的深不可测,而其中的脉脉情愫,在眼波流转中飘然而出。 可能真是我没出息吧,那一瞬的眸光,竟然有酸楚。我捏紧了手心,心底暗示自己,要坚强,要冷静。 何文渊和他轻声说了两句,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并肩朝我们走来,坐在我对面。我俩目光直视彼此,一句问候都没有。 这时我的律师叫了我一声,“杨小姐。” 我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律师回应地点头,然后转向顾承中和何文渊,道,“顾先生您好,我是杨小唯女士的代理律师,杨小唯女士要求与您解除婚姻关系,这是起草好的离婚协议书和财产分配意见,请您看看,我将全权代表杨小唯女士和您对接。” 顾承中压根儿没看律师,一直淡淡地看着我,面无表情的,看不出来喜怒哀乐,他这样聪明,兴许从进门第一刻开始就知道我要干什么。 律师有点尴尬。扶了扶眼镜框,然后壮着胆子把文件推到顾承中面前,说,“您过过目,有什么异议,可以提出来,双方协商。” 显然,律师的话并没有落入他心里,现场气氛十分尴尬。 顾承中冷脸看着我,吸了口气,缓缓呼出来,他靠在椅背上,冷冽的气场让人颤抖发慌,他发号施令地说,“文渊,带他出去。” 何文渊叹了口气,看我一眼,有些警醒的意味,然后他对我律师说,“我们先出去吧,让当事人自己谈。” 律师看我一眼,征求意见,我点头说,“去吧,一会儿我叫你。” 两人离开后,屋子里就剩下我和顾承中,从进门开始,他的眼睛就一直在我身上,半刻钟都没有离开过,那种淡然却意味深长的眼神,深不见底,看不进他心里去。 我心想,不必纠缠,速战速决。消耗时间,容易使心意动摇。 我将离婚协议书递到他面前,长呼一口气,说,“我们离婚吧。” 然而,我换来的回答是一句我问题,“小唯,你想我了吗?” 我愣了愣,看着他的眼睛,平静之下,水波荡漾,直勾勾地看着我,似乎是不相信我嘴里说的话,想从我哦眼睛里看出端倪来。我怎都没想到他问我的第一句话是这个,方才瞧他的眼神,还以为要一把掐死我,但不知道是绝望透顶了还是我真的铁石心肠,我重复道,“我们离婚吧。” 我开门见山,道,“相识这么多年,都了解彼此什么性格,场面话都不必说了,你签字离婚,我把你的救命笔给你,各取所需,各有所得。” 顾承中冷笑,双目清寒,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凝望我,半晌才说,“你来看我,就为了说这一句?” “我们之间,还有别的可说吗?你机关算尽,我绕在你的棋盘上,也是时候找个出路了。你不是常常教我,要趁热打铁,决绝勇敢吗?顾老师,我现在学以致用。” 顾承中无言地看着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面对我,变得无言以对了。从前那个说一不二,谁都无法反抗他命令的男人,悄无声息的就变成寡言的现在。这让我有点不习惯。因为我所有的准备,都是对付那个锋锐凌厉的男人,不是现在的他。 我有一瞬的无措,因为他看我时,无可奈何的眼神。 “顾承中,签字吧。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别搞得那么复杂。何文渊一定告诉你现在的状况紧迫如何,一边是林彩秀的死你脱不了干系,一方面是年报的资金漏洞,三五个亿的数据漏洞,到底只是简单的漏洞,还是那笔钱真的被你洗干净了?顾骏的狠招一个接着一个,你现在身陷囹圄,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顾骏痛打落水狗,不会给你一丝喘息的机会,要不要把握现在,你考虑清楚。”我说。 这些事情,顾承中肯定都想过,但从我嘴里说出来,那是另一番味道。我的别有用心,我的弦外之音,要的就是激怒他。 不管顾承中多厉害多了不起,身在看守所或是监狱一天,他永无翻身之日。 但我没想到,顾承中说,“离婚,你想都别想。” 我心尖一颤,看着顾承中,忽然就语塞了。 他言辞中的决绝和肯定,让我无措。 我静默地看着他深邃如潭的双眼,看着其中的坚定和隐忍,有种说不出的怆然。 真的,我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一刻,我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些天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想象着我俩在看守所见面的场景,我怎么都想不出来顾承中的反应。 我冷笑,说,“那你就等着我上诉法院吧。这个婚,我离定了。” 顾承中脸色一沉,忽然怒了,皱着眉头看我,语气有点重,听得出来他是故意压制着怒气的,他说,“你就这么想跟我离婚吗?” “想!我非常想!我做梦都像跟你离婚!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就是跟你来上海!我后悔当初瞎了眼才相信你在机场对我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顾承中凝眸,艰难地说,“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点属于我的位置都没有?!” “没有!一点都没有!”我冷笑,嘲讽地看着他,扬起下巴说,“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林阳变成什么样,他始终在我心里,从未离开!你和他相比,十分之一都不及他!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跟他在一起吗?因为我觉得自己脏,我配不上他的干净。所以我恨你,我恨死了你,我和顾骏联手要弄死,我想看见你下地狱!” 我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我说,“你知道吗?你现在这幅模样,最高兴的人不是顾骏,是我,看到你这样,比杀了你还要我痛快!” 面对我的躁动,顾承中显得尤为冷静,他说,“既然你这么想我死,为什么还要拿证据给我?杨小唯,你承认吧,你爱我。” “爱你?我发疯了才爱你。”我冷哼,“我拿证据给你,是想离开你,永远的离开。你以为你出去了日子就好过?光是顾氏的几个亿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以为你还是以前呼风唤雨的顾承中?想得美吧你!你还不知道么?顾骏和林阳联手弄死你,他连自己母亲的命都不要,你千算万算,算漏了这点吧?” 他比我清楚,林彩秀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别有用心的安排。 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任谁都想不到,为了绊倒顾承中,他们使出这一招来。 然而,我说再多,顾承中都不为所动,只凝视着我,目光密密匝匝地将我围住,说,“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你自己。” 他站起身来,走到我这边,我以为他会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把我摔在墙上掐着我脖子威胁我假如敢离婚他就弄死我,或者拿我朋友威胁我,让我乖乖就范,或者直接一巴掌扇死我算了。这才是顾承中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才是他啊。 可他并没有这样。 他蹲在我椅子旁边,抓着我的手心紧紧握住,这一次换了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问,“顾总,您这是干什么?” 他紧皱眉头。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和全部勇气,艰难地说,“小唯,过去很多事情我做得不对,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不折手段的男人,但你知道吗?你是我唯一的软肋。我对付得了全世界,却收拾不了你。” “顾总,编这种话何必呢,都不是三岁小孩了,不吃糖的。” “你不相信我真的……真的心里有你?”他眉头紧锁地看着我。 我冷笑,“我曾经相信过你。” “现在呢。” “还用说?” 顾承中自嘲地笑了笑,他沉下脑袋,思考了两秒钟,抬眸看我时,不由地抓紧了我的手。问我,“你能再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你能丢下一切什么都不要跟我走吗?”我反问他。 然后他沉默了,木然地看着我,波光流转。 我在心底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 怔怔六十秒。每一秒都心如刀割。 他没有说话。连欲言又止都没有。 我笑了笑,从他手心里抽开手,笑吟吟地说,“你看,这就是我跟你的区别。我杨小唯是个热烈的人,想要纯粹,我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我的生命。但你呢?在你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利益,不是感情。” 我站起身来,嘲讽地说。“既然如此,何必羁绊呢?” 我拿出包里的文件袋,抽出里头的胚胎dna检验报告单和体检报告单扔在顾承中脸上,我说,“好好看看吧,这是我送你的诀别礼。” 顾承中捡起那几张纸细细看,当看到dna报告单上百分之99.99的亲子关系时,他面如酱色,再看看我的体检报告上写着子宫收受损,无法生育时,他双手发抖。 那双纤长好看的手,在我眼前颤抖,任随a4纸张从指尖滑落,抬头错愕地看着我。 我想,他或许是知道孩子真的是他的。只是没想到,那一次过后,我再也不能生孩子。 我对他笑了笑,手指敲着桌面上的离婚协议说,“记得签字。我前半生的青春耗费在你身上,后半生,我想活得自在点。” 说完,我拎着包离开。 走到门口时,顾承中忽然冲过来拉住我胳膊,我回头淡然地看着他,“还有事?” 他看着我,一双星目一如既往地深不见底,永远都看不到他心里去。他薄唇轻颤,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这一刻,我忽然心酸得想笑,对不起? 呵。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近距离看顾承中的脸,精神是精神,但莫名的,有种苍老的感觉,那种融在面孔里的沧桑和憔悴,合着眼角的纹路,莫名的敲动我的心尖。 我忽然发现,顾承中有了法令纹。像洛丽塔里的男主角,强劲凛冽的人,这一刻,满脸的伤悲。就像杰瑞米·艾恩斯饰演的亨伯特一个人开着车,抽着烟,在荒无人烟的草原上的心里独白那场戏。满面的悲伤和后悔。 莫名的酸楚往上涌。 我推开他的手,笑说,“这句对不起,太迟了点不?顾先生,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就爽快点签字,给我自由。” “我不会签字的。”顾承中近乎哽咽,苦笑说,“这辈子都不会。” “那你等我起诉吧。”我冷声说。 说毕,我拉开门出去。 顾承中在背后叫我的名字,小唯,小唯,但我头也不回。 我告诉自己,不能回头。 何文渊和我的律师站在门外不远处,两人皆看着我出来,我略过他们时,叫上律师离开,何文渊冲进去找顾承中。 我们没开车来,只好在看守所门口打出租,律师问我谈妥了没,我说,“准备上诉吧。” “上诉的话,可能会很麻烦,杨小姐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我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行道树和人流,脑子里全是顾承中的脸。 回去之后,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酒店里三天,不吃不喝。何文渊来找过我多次。都被前台挡住,我嘱咐了,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最后一天,他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我自杀在酒店,看着一行人惊魂甫定的脸,我就笑了,何文渊抹掉额头的汗水,说,“杨小唯,要不是承中护着你,我真想一巴掌扇死你。” “想扇死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我冷声说。 “我担心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何文渊气急了说。 我冷哼,“担心我还是担心顾承中要的证据?以为我会自杀吗?我早跟你讲过。我杨小唯就是棵野草,只会自生,不会自灭!” 何文渊气得不行,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问我,“好,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问你,除了签字离婚,你要什么条件才给证据?”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 “你就不能想下别的?要钱还是要股份!你开口!” “你以为我是你们一心就想着钱钱钱,没有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就赶紧滚。” 何文渊被我气得不行,但他又拿我没办法,冷静了一会儿,他盯着我。一脸肃然,“我拿到协议,你拿录音来,明天下午三点新天地星巴克,一物换一物。” “好。” 然后何文渊走了,摔门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掏出电话,打了一个给林阳,约他道酒店见面。 夜晚七点钟,林阳准时到我房间,当时我正在收拾衣服,开了门,我让他随便坐坐,我收拾好了再说。 他上前来拉住我的手,问我。“你要走?” 我甩开他的手,笑了笑,“走啊,上海太繁华太吵了,我准备四处转转。” “去哪里?” “说了呀,四处转转。”我微笑说,“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在上海。” 林阳看着我,没说话,我们都清楚,那些挽留和怅然,都把我们错过的岁月收集不起来,所以,我们选择了沉默。 我说,“今夜叫你来。主要是,我想要个东西。” 林阳还是林阳,只要看我一眼,就知道我要什么,他讪笑,问我,“小唯,你认为,我会给你吗?” “会,”我抿嘴说,“因为我会跟你交换。” “用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 卷三:回首向来萧瑟处 114:我从未爱过你(大结局) 林阳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这句话,我一点都没觉得恶心,反而想笑,结果我还真没憋住,笑弯了腰,我说,“哎哎哎,这种煽情的话不该在这个场合说啊,气氛不对。” 然后他也笑了。 像当年的阳光少年一样,笑起来的时候,眉梢飞舞,自带光环,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 笑着笑着,两个人声音都淡了下去,最后冷静地看着彼此,笑容过后,眼神脉脉。 林阳站在我跟前,他很高,我穿着拖鞋,需要抬头看他,但已经没了当年的情愫和崇拜,心里全是小女生的悸动和爱慕。 他目光清澈,深邃,明朗,如同晨星。 “小唯,我没开玩笑。”林阳笑了笑,怅然地说,“我真的想要你。” “要我做什么?你可是有老婆的人,难不成想我跟你睡一觉?”我打趣说。 他忍俊不禁,道,“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哪儿舍得这样伤害你。毕竟,我欠你的,太多了------” 听他说这一句,我释然了很多,一笑恩怨了,道,“过去的就不说了,今夜找你来,是来为难你的。” 我拉着他坐在床沿上,朋友般谈心地说,“我前几天去见顾承中了,想跟他协议离婚,但他拒绝了,我想来想去,都没有好的办法。下手狠了点儿,想用那支钢笔跟他交换。” 林阳问我,“他同意了?” 我摇摇头,“没呢,但何文渊今下午来找我,说一物换一物,我这才打电话给你,我想要什么,你明白吗?” 我看着林阳的眼睛,其实刚开始,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是抱着撕逼的心态来的,因为那支钢笔,实在能帮他和顾骏把顾承中弄得身败名裂,要给我。谈何容易? 但目光交汇的一瞬,我忽然明白一件事:林阳虽然变了,但我们之间还是存在某种无以言表的?契,我刚说了,我一个眼神,他就明白所有。 至少这一刻,我心里是暖的。 “但你也该知道,我不会轻易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出去,小唯,人都是自私的。虽然我也想你离开。”林阳笑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是不想你和小叔在一起的。毕竟------” “后面的话你别说,我明白。”我说,“林阳,就当我求你。” “我不想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求你。但念着我们曾次年惺惺相惜的往昔天真岁月,这一次,你帮忙我。我真的累了,想一个人过安安静静的生活。”我说。 林阳叹了口气,低头看着雪白的床单,然后看了看我放在一边的行李箱,满脸的怅然。 末了,他看着我,一瞬不瞬的,他问我,“小唯,你还爱我吗?” 听见他问这个问题,我忽然笑了,说,“你好幼稚啊。竟然问我这种问题。” “幼稚就幼稚,我想知道,你心里,是否还有我。”林阳期盼地看着我,目光炯炯,俊朗如昔。 我望着面前昔日我爱恋入骨的男人,平静地想着往昔的青春岁月,忽然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我说,“林阳,你要相信,无论过多少年,我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幸福与否,你都是我一生中最特别最珍贵的存在,无可取代。” 林阳细细思忖着我的话,勾着唇说,“小唯,你太会说话,竟然让我无可辩驳。” “本来就是实话。” “我很后悔------后悔在最美好的年岁里,弄丢了你。”林阳说,“我时常想,当初我要是没走,没离开你,现在我们应该很幸福吧,生一双儿女,在南城平淡又安宁的生活,傍晚我坐在藤椅上,你躺在我腿上看书,院子里的梧桐树掉光了叶子,深秋的露水染在葡萄架上,你靠着我撒娇说要喝水,你睡着了,我再抱你回房间,清晨和夜晚都有亲吻。” 我静静地听着林阳说话,想起当年在课堂上的那篇作文。 原来他都记得。 时光不负深情。 够了,有这个就够了。 我说,“有些人一旦错过,接下来就是马不停蹄的错过。林阳,我们曾经拥有,也是不可多得。不管今后我在哪儿,我都希望你过得幸福,最好的祝福给你。” 那天晚上,我和林阳的话语不多,但句句都是真心实意。我忽然发现,我并没有那么恨他。 临走的时候,他把钢笔给我了,我送他到门口,他依依不舍,转过身来拥抱我。 像当年一样,把我脑袋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哪怕不如从前那般热烈,我也热泪盈眶。 他松开我,笑眯眯的,眼中有善良的晶莹剔透,我们笑中有泪,惜别的话,全都留在心里。 “别哭,杨小唯应该是骄傲的笑的,以后你落泪,我再也不能安慰你拥抱你,千万别哭。”他冰凉的指尖划在我脸上,抹掉我的泪水说,“我心爱的女孩,值得被呵护。” 我又哭又笑,把一切都放下了,快速拥抱他。 分开的时候,林阳在我额头轻轻一吻,说,“不要回头。” 那句话不知道是对我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反正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 我站在门口看他消失在拐角处,挺拔的身影一如往昔。我忽然想起那年在教室外阳台上,我看着他抱着篮球下操场的背影,如同今日。 后半夜,我一个人站在酒店的阳台上喝完一瓶红酒,踩着陆家嘴的繁华和阑珊。 敬往事一杯酒,再爱也不回头。 第二天一早,我从宿醉中醒来,看见林阳给我的短信。 “小唯,其实昨天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什么。可笑的是,这些年过去了,我还那么懂你。更可笑的是,我竟然想都没想,鬼使神差的,就带着那支笔去见你。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开口挽留你,你是不是会为我留下。可能我没问,是因为我知道,不可能。或许一早我潜意识里就猜到你要离开,而我也要成全你。我说不要回头,是告诉你,也是告诉我自己,我怕你一回头伤得更深,我怕我一回头想拥抱你。离开后,要找一个温暖的人宠你爱你,不要像我,也不要像小叔,找个温润谦和的人疼你一辈子。因为你是值得被疼爱的杨小唯。但如果有那天,你不要告诉我,我会难过又开心,再想起你。再见小唯。不要回头。” 我没有回复他的短信。没有说的,他都知道。 十二点钟,我退房离开,打电话给张骏叫他来送我,他开车来,见我拎着行李箱,顿时就明白了所有,问我,“你不叫刘思涵来?” “不了,我怕她哭。” “你没良心。” “我爱你们。” 张骏白了我一眼,把我行李送上车,我从包里掏出房产证给他,说,“这套房子,你帮我卖掉,钱给刘思涵一半,另外一半,给你。” “你疯了是不?”张骏一边开车,一边骂我,“卖了房子钱分我和刘思涵,你吃屎?” “我都要走了,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点?”我撒娇地说。 张骏不敢看我,我以为是生气了,等我撇过脑袋去看他,却发现,他双眼红了,眼眶中泪水在打滚。 蓦地,我心疼死了。 “喂喂喂,你哭什么,大男人,羞不羞。”我开玩笑地说,其实我心里早就波澜起了,但我不想搞得这么煽情。 张骏忽然转过头来看我,瞪我一眼,厉声说,“杨小唯你他妈给我闭嘴!” 然后我就闭嘴了。 车子里,很安静。 我听见抽泣的声音。 过了很久,我壮着胆子递餐巾纸给他,小心巴巴地说,“骏哥,擦擦鼻涕。” 他抢过餐巾纸,粗鲁地拧鼻子,骂我说,“他妈的。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谁的账都不买,就你个小丫头片子弄得老子跟神经病似的,老子都不爱你了,把你当亲妹妹了,怎么还这样心疼?杨小唯老子警告你,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要保持联系!不然老子海角天涯都杀过去揍你!你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你好啰嗦啊。”我笑眯眯的说。心里很甜。 “你少忽悠老子!”张骏警告地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你要是敢跟我断了,你看我不打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我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非常响亮,没两秒钟,他脸唰地红了,被我笑死了。 我和张骏去吃了点东西,然后到江边去,我跟张骏一人点了一根烟,看着外滩风光,心里格外怅然。 抽完烟,我掏出包里的陈年病例,捏着一角点燃了。 张骏急吼吼地问我,“你烧的什么?” “秘密。” 张骏凑近我看了眼,惊呼,“这玩意儿你没给林阳?” “没有。”我看着燃烧的纸张,风很大,火有点猛烈,我扔掉了,燃烧的纸张飞进?浦江里面,我说,“我没有告诉他。有些事情,就当一辈子的秘密吧。” 昨夜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给林阳看当年那个特别的存在。 “你没给他看,他还给你钢笔?”张骏疑惑地说,“你就这么相信他?” “原本是想拿这个跟他交换的,但最后根本不必要,他成全我离开。我昨夜也想了几次,要不要给他,但他现在有了新开始,新家庭,过去的秘密和痛苦,我一个人承受就好,不必要叫他来再痛苦。也算是我对他的感谢回报吧。” 张骏说,“杨小唯,你真傻。” “可能吧。” 两点半,我和张骏到和何文渊约定好的咖啡店等待,他不一会儿也来了,落座就问我,“拿到了?” “我要的东西呢?” 何文渊说,“抱歉,小唯,我劝不动他,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肯签字。”何文渊指着自己脸上的伤说,“你瞧瞧,这是他给我打的。” 我看了眼,眉角高肿。 “那恕我不能给你东西。”我看了眼张骏,说。“骏哥,我们走吧。” 我们刚起身,何文渊就呵斥住,怒气冲冲地问我,“杨小唯,你到底有没有心?你能眼睁睁看着他在监狱里蹲着吗?你能吗!” “我有什么不能的?”我冷声说,“是你们让我在祝思思手下学习的,铁石心肠和曲意逢迎,我样样出色。你认为,我怕吗?” 何文渊面如酱色,气的不行,“你还记得当初你们结婚的时候,你签下的文件吗!他把一切都给了你!” “何文渊,你有病是不是?我是要他钱的人吗?你们这群人都是神经病,自以为是,自以为很伟大很了解对方,但不补都是错的!我宁可他什么都不给我!何必搞这么多来让人觉得你们很伟大?” “行!你清高!你什么都不在乎!哪怕那是他的全世界你也不在乎!那算我求你,你要死要活去见他最后一面,你要真想离婚,就狠心点,让他死心!让他知道你对他除了恨什么都没有!” “好,这是你说的。” 我盯着何文渊的脸说。 一小时后,市第一看守所。 我一个人坐在那天坐过的会客室里,对面的位置空荡荡的,我一个人喝掉了一瓶矿泉水,终于,有人推门进来。 顾承中颓然地出现在我眼前,抬眸看我的瞬间,他眼睛一亮,快步走到我身边来,我距离地躲开,说,“坐那边去,我有话跟你说。” 他错愕地看着我,有些尴尬,但还是坐回去了。 “钢笔我从林阳那里拿回来了,已经给何文渊了,他会帮你洗清嫌疑。”我说。 顾承中疑惑地看着我,问,“你怎么会-------?” 我冷笑,抢白说,“怎么会给你证据对吧?”我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夫妻一场,到底还是缘分。不是你做的事儿,我眼睁睁看着你蹲监狱,有点说不过去呢。” “文渊说钢笔被林阳拿走了,怎么会在你手上?他不可能给你!”顾承中多聪明啊,一下就问到重点上。 我说,“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忘啦,我跟他是老情人,只要一个电话,约到我酒店来,睡一觉,别说钢笔了,我要他马上离婚,他也心甘情愿。他跟你作对这么多,可不只是因为你弄死了顾启中,还因为我。” 听我云淡风轻地说着。顾承中脸色难看极了,怒气和不可置信涌上心头,捏着拳头说,“不可能,杨小唯,你干不出这种事儿来!”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是么?”我冷笑,“有没有想到我会用这种方式来帮你拿到证据?哎,顾承中,你说我是帮你呢还是恶心你?像我这样尽心尽力的老婆不多了吧?你感动吗?” 顾承中盯着我,火冒三丈,双眼怒轰了,苍老的眼角噙着怒意,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掐死我。 “你现在签字不签字我都无所谓了,你要喜欢守着户口本上的名字过日子,那你守着吧。”我冷笑。故意嘲讽说,“要恭喜你啊,在看守所蹲的日子不多了,马上就能自由了。你可要记住,这是你老婆好不容易才拿到的证据,出去了好好珍惜。不用谢。” 说完,我起身离开。 顾承中上前来,一把抓住我胳膊,把我摁在墙上,怒气汹涌,捏得我胳膊生疼,我淡然地看着他,道,“怎样?很生气吗?生气就对了,说明我恶心到你了。哈哈哈哈。不过,你更应该感动啊,感动我为你义无反顾的献身,可不是哪个男人都有这样的福气。” 他一定是生气的,气得想打死我,但看着我的眼睛,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憋了半天,我以为他要放什么狠话来的,不料来了句,“杨小唯,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原谅我------” “签字离婚,我就原谅你。”我笑说。 顾承中错愕地看着我,双手无力地垂下,落寞地看着我说,“杨小唯,你痴心妄想。” “那你就闭嘴。”我狠狠推开他,捡起地上的包拍灰尘,拎着包上前,逼近他,笑吟吟地看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我从未爱过你,哪怕一丁点。” “杨小唯,你说谎!”顾承中凝视着我,怒吼地说,“你心里有我!如果你不爱我,那为什么你会哭?” 哭了?我哭了?我摸了摸眼角,果然是湿润的。 嗨。我真没用。 “我是哭我自己,最美好的几年都在毁在你这个人渣手里。”我说,“如果不是你设计,我和林阳根本不会分开,我们会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甚至现在有一对可爱的孩子,我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恶心无力,林阳也不会变现在这样不折手段,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顾承中抓着我的手,确信地说,“可你跟我在一起,笑得也很幸福!你早就忘了他!你的眼泪分明是为我而流!” 歇斯底里的顾承中像个疯子。 而我是笑疯子的傻子。 我说,“你少自恋了,我不爱你,一点都不爱。倒是你,爱上我这颗棋子了么?顾承中,这怕是你人生最大的失算吧?” 我甩开他的手,望着他的脸,发现他眼角的细纹更深了些,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拒绝泪水的到来,下巴上的胡渣冒出来,一节青色,给他刀刻斧凿的脸上平添几分颓然和憔悴。我捕捉到他眼里的落寞和后悔。 但一切,都没用了。 我甩开他的手,径直往门口去,听见他问我,“小唯,到底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我握着门把,侧脸看着他眼中的苍茫说。“签字离婚,否则,就算你去死,我也不会原谅你。” 放心,他这种人,不会去死的。 离开看守所的时候,何文渊跟我说谢谢。 我冷笑,“你还真是他好朋友,这种招数都想得出来,他该好好谢谢你。” 何文渊问我,“小唯,这不也是你要的吗?” “别把盆子往我身上靠,你的目的是刺激他血满复活回去杀得敌人片甲不留,我不过是你的借口和幌子。”我嘲笑说,“不过。我们各取所需,我怨不得你。” 何文渊说,“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做到。” “君子一诺。” “知道。” 然后我打车走了,没让张骏送我。 我原本定了去北京的机票,但事实上,我根本没去机场,转去了汽车站,一路南下。 汽车上,我拆除卡,把小小的一张卡片,扔出窗外,呼啸而来的春风从我手指尖略过,一丝都抓不住。 我把脑袋伸出窗外。看着渐渐远去的上海,心里是平静又空虚的。 这座城市承载了我太多的回忆和苦痛,我又爱又恨,只是一点留恋都没有。 何文渊说,你要走,就走吧,别回来了。反正你们俩谁都不肯低头,过往也不可能重来,既然如此,走吧,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或许能得到想要的平和。 回首我和顾承中的过往,我了无牵挂。 我想要梨子,他却给我一车苹果,说的是倾其所有。事实上,却不曾真正体贴我的真心。 倘若有个男人他自己吃馒头,却拼命努力地想给我面包,那我一定不会问他要蛋糕。 可惜的是,顾承中拥有一切,却富裕得只剩下自私,他永远想不到我要的,只是一份纯粹。 或许这么说,我也是自私的,在他身上有不可衡量的重任和仇恨,我也不曾真心体会理解,怪只怪,在错的时间,我们遇见了对的人,在对的时间。遇见了错的人。 我更无法接受自己曾经忽视他的真心反手去和顾骏联手绊倒他。 我恍然发现,其实这些年,我最痛恨的人,是我自己。 南下的汽车穿越城市,穿越荒野,穿越静谧和孤独,穿越我的青春年岁,穿越我的孤独寂寞。 我告诉自己,离开了,就别再回来。 不回头,不后悔,不想念。 我没有勇气自杀,没有勇气跳楼,从小我就学会了活着和挣扎,所以我只能在流浪中解脱。 或许我这样的人,就该被折磨。 我和顾承中一样,最爱的,是自己。 我以为我会得到解脱和释放,可为什么,看着天上孤独的月亮和车内相互依偎的情侣,我觉得寂寞。 明天开始更新番外。么么哒。公-众-号叫“清婉”,搜索下我就知道了,有注明是清婉(林如斯)小说粉丝互动,别看错了哈,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ming_san】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